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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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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山货客的中年人,本来不声不响坐在角落里喝酒的,也许听到了喧嚣,过来劝慰。这个山货客,像是个久跑江湖的,对毛烟筒极尽体贴,让毛烟筒喝得云天雾罩的舒服,还拜托毛烟筒给捎些山货回来,不仅价格好说,还当即从桌子底下塞了厚厚一沓票子给毛烟筒,说是草鞋钱。

“炎同哇,你爹不在了,我从来都冇把你看外呀!这一回,你带队,不是好玩的咧!我晓得,要是冇喝酒咧,你比哪个都清白,要是喝了几两咧,那个嘴巴就难管得住。唉,不是老六他下的种,么样跟他一个样咧!”一看到毛烟筒,穆勉之就不由想起了他的义弟毛芋头,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是说你么样这样像你的干爹噢!我跟你再三地说咧,这回你带出去的这些弟兄,都是我们洪门山寨的本钱咧!你千万要记住,要是路上出了事,就想法子尽量让日本人在前头挡枪籽子,我们就是丢钱,也不能丢人!”

穆勉之招了招手,意思是要六指帮他揉腰。

“唉,我这腰,从来不疼的,么样今年突然地疼得这狠咧?”

第9节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似乎没有多大的北风,雪一停,北风就变得像刀子样地割人了。

吴秋桂的脸虽然被狐皮围脖严严实实地包着,可露在外头的鼻子尖,还是被北风割得生疼。她跺着冻得麻木了的脚,用一只手揉着冻得有些麻木的鼻子,另一只手擂刘园的大门,大声喊开门。

刘园看门的老人,哆嗦着对着园子门缝问:“是哪个啊?”

看门老人记得,刘园的人,白天都已经回来了。这年月,除了日本人和警察,哪里还有人肯三更半夜擂人家的大门呢?再说,自从美国飞机轰炸汉口以来,尤其是这个月,汉口差不多被炸得底朝天了,连日本人扶持的汉口市政府都搬到乡下去了,这半夜擂老百姓大门的事,不多了。

这擂门的是哪个咧?还是个女的咧!

“是我哇!是芦花的二姑娘,吴诚的妹妹——秋桂呀!”

看门的老人,是个孤老。前几天,他在棚户区乞讨时,被吴秀秀碰到了。吴秀秀叫槐姑给了老人一点钱,老人不要,说:“我一个孤老,要钱搞么事?您家要是有么填肚子的,接济我这个孤老,就是我前世修到的福分了。”看这老人孤苦可怜,人也忠厚,吴秀秀就请芦花要老人来刘园看门。

芦花是刘园的管家,吴诚是祥记商行的经理,这些,老人都是晓得的。看门这些时日,老人就是没有见过管家的任何姑娘。

“么样搞的呀?弄得像兵营样的,一个住家的园子,看门的还问这么多!”

看门的老人听外头的女子话里火气蛮冲,不敢怠慢,赶紧开了门。

“你是哪个哇?诶,一表人才的咧!”吴秋桂边朝浮碧轩这边走,边问闻声赶到大门口来的吴安。

“您家是……”吴安以问代答。

“嚯,刘老板的手下,冇得一个忪角哇!我是芦花的二姑娘秋桂唦!”

一阵香水味朝吴安冲过来,吴安没有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

“吴诚,吴经理,您家的妹妹,秋桂回来了哇——!”

“吴安,你喊么事噢?”

“吴安,你说哪个回来了哇?”

“你说么事噢?秋桂?”

“就她一个人?”

芦花,吴诚,还有吴秀秀,都在客厅里,迎着吴安问。

其实,他们都听到吴安的喊声了,他们之所以反问吴安,不是因为没有听清楚,而是实在不相信,在这个风雪之夜,离家这么多年的秋桂,居然孤身一人地回了汉口,来到了刘园。

“姆妈,您家还好唦!大哥!”秋桂看到了门口的芦花和吴诚。

“你是……噢,真的是你呀,秋桂呀!我的个天哪,这黑灯瞎火乌黢麻黑的,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呀……你看你,喊你秀秀娘娘唦!”芦花泪眼巴沙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珠光宝气女子,就是出门快十年的女儿秋桂。

“噢,秀秀娘娘,您家好哇!姆妈,爹咧?”秋桂朝四周瞄了一眼,没有看到爹和刘宗祥。

本来,听到动静,靠在床上的刘宗祥也要出来,吴秀秀制止了他:“算了,这冷的天,又要穿衣裳,也不是个蛮了不得的事。再说,她是跟陆疤子的儿子一起走的,这趟回来,还不晓得有么名堂咧!你一个男将,又不好问得。说实在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丫头。”

“噢,哦,你爹呀……噢,你还不晓得呀……”秋桂的问题,又挑开了芦花心里的伤口,她嗫嚅着,不知道怎么把二苕的死讯告诉女儿。

“秋桂,是这样,爹前年得了急病,走了。”吴诚看母亲难受的样子,就把问题接了过去。在几个兄弟姊妹中,由于秋桂性格乖张,与大家不怎么合群,现在秋桂回得如此神秘,吴诚心里也很是忐忑。

“呵——爹呀,你么样就走了咧——!你们也不把个信给我!爹呀,我连您家的面都冇见到哇!”秋桂哇地一声叫了起来,在静谧的刘园深夜,显得格外碜人。

“秋桂呀,你看你,这深更半夜的,喊么事唦喊!姆妈心里刚静了一点,你是么样在说话咧?把信你,晓得你在哪里咧?”

吴诚朝周围瞄了一眼,显然,在场的,除了母亲之外,其余的人,对秋桂的回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挂在人们脸上的笑,显然是一种应付,显出生疏甚至陌生的意味。

“汉柏妈,您家看……”

百感交集的芦花,显然也品出了场面上的气氛,朝吴秀秀征求意见。芦花和二苕一家人在刘园住了几十年,他们的孩子都是在刘园长大的,两家人完全就像是一家人。而且,刘园的家务事,一般都是芦花当家。但这毕竟是刘宗祥和吴秀秀的家,不是她芦花的家。再说,这秋桂,是个和陆疤子家有关系的人,这次回来也显得神秘蹊跷,芦花不得不征求吴秀秀的意见。

“哎哟,您家看咯,么样还问我咧?我们两家,未必还分个么彼此?”吴秀秀怎么不懂芦花的意思呢?喜欢不喜欢秋桂是一回事,是否维护这两家人几十年的情分,又是一回事。她没有具体回答芦花关于怎么安置秋桂的问题,却表明了她的态度。

一盏豆油灯,孱弱的橙红色火苗,在黢黑的浓夜里,显得亲切而温暖。

陆小山不停地唏嘘着,贪婪地喝着汤。他没有顾忌自己的吃相。在又冷又饿又累之后,有这么一大碗热腾腾的排骨煨藕汤,就是神仙了噢!

刚才,看着秋桂进了刘园,他在雪地上蹀躞了一阵,还是进了这间棚屋。对于是否进这间棚屋,陆小山虽然非常矛盾,但是,此刻,他别无选择。

看到黄素珍,就勾起了昔日太多的回忆。这回忆的滋味,很难得表达明白。人的命运真是太不可琢磨了,这不可琢磨中,好像又有一些因素是人为的。是别人或自己造成的,这,或许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罢?想到黄素珍,想到黄后湖,复杂的滋味中,总是浮起一些儿愧疚。杀父仇人的女人,倒为自己生了个儿子,杀父仇人的女人,倒成了危难中的避风的港湾。

终于,他觉得身子有些暖和了。

黄素珍坐在一张矮凳上,影在灯影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小山,心里急剧地翻腾着。

热腾腾的排骨煨藕汤,溢出热腾腾水汽,为孱弱的豆油灯,添了一份朦胧,增了一份暖意。陆小山白里透青的脸,似乎被热腾腾的水汽滋润得有了生气,鲜活起来。噢,这个可恨可爱的男人,这个让我一生都不得安宁的孽障噢!

黄素珍的眼眶子溢出了泪水。

黄后湖坐在陆小山对面,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的教官喝汤,一脸的崇敬。

四十多岁的人,大雪的天,一个人在外头执行任务,该有几危险几辛苦!黄后湖不好打听陆教官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也不好要求跟教官一起去。他知道秘密工作的纪律。回到汉口有一阵子了,教官什么任务也没有派给他。大老远地从重庆回汉口来,就是这样跟母亲一起过日子,安逸倒是安逸,可这却让黄后湖遗憾。他真的很想跟教官一起去闯荡闯荡。可教官没有带他闯荡的意思。黄后湖要是知道陆教官就是他的亲爹,就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再给您家添一碗咧?”见陆小山的碗空了,黄后湖问。

“够了,够了,这是几大的一海碗咯!噢,剃了头的?这里有剃头的?”

没有了水汽,孱弱的豆油灯光,似乎明亮了许多。陆小山打了个嗝,满足感和倦意一起在周身弥漫。

“就在这边上,有个剃头的。蛮大年纪的个爹爹,还有个跟他差不多老的个婆婆。我听别个喊他叫王利发,手艺还蛮好。您家要剃头?”黄后湖摸了摸新剪的头发,向陆小山介绍。

“噢——?”陆小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兴奋。

第10节

“司令,前面有动静!”

“废话!说清楚点!有动静,是活人,都有动静,只有死人才冇得动静!”

晚饭时节,麻占奎多喝了两杯,眼下有些酒意了,脑子有些开岔:张歪嘴堂客的粉蒸肉,做得实在是好!那么肥的墩子肉,吃到口里,还冇嚼咧,就化了!是不是胸前有一堆墩子肉的女人,都做得出这样一手好粉蒸肉哦?真是糟蹋了,那清爽的个女人,嫁给一个嘴巴嗍过了河的歪嘴!张歪嘴诶,你真是乌龟吃大麦,糟蹋粮食呀!

从驻地出发,麻老五带着队伍来到了张家大湾。这是离公路最近也最隐蔽的一个小湾子。湾里管事的认识麻老五,晓得这是个不好得罪的瘟神,就把湾子东头张歪嘴两口子喊到祠堂来弄伙食。就管事的本意,是只要张歪嘴的堂客来就可以了。这个女人脸盘子清爽,身条子也能作态,还烹得一手好汤水。可张歪嘴硬要跟了来。这说明,张歪嘴嘴巴虽然歪了,心里还很有数。

“像是有埋伏咧,司令,像是日本人咧!”

“么唦?日本人?你是不是酒冇醒哪?这里哪来的日本人呢!咦!真的咧!是日本人咧!是哪个王八蛋走漏了消息,让日本人在这里做笼子,等着老子来钻咯?”通过望远镜,麻老五发现,对面山坡上,真的有日本人。这是不会错的,日本人戴的战斗帽!麻老五甚至还看到,一个日本人嘴唇上的那撮仁丹胡。

“老子真是驼子淋雨——背湿(时)!煮熟的鸭子飞了咧!撤!”

“司令,是不是就在张家大湾歇一晚上?张歪嘴的堂客……”麻老五的副官,晚饭时看到上司的眼珠子总在张歪嘴堂客的脸和胸这两处晃,想撮合撮合。既然不执行任务了,良宵又岂能错过?

“么唦?在张家大湾歇?你是想等着日本人包老子的饺子呀?噢?哦,算了,算了,钱冇弄到手,也冇得么心思!”

麻老五训斥了两句,一转念,觉得副官的提议虽然很危险,毕竟是好意,语气也就缓和了。

一团山岚从山后升起来,把渐浓的夜色勾兑得更浓稠了。远处似传来隐隐的汽车马达声。麻老五朝有日本人埋伏的山头瞄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唉,真是可惜了,几好打劫的天气啊!”

一阵炒豆样急骤的枪声里,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让带着队伍撤退了将近五里地的麻老五停住了脚。

“不对呀!这是哪路游神跟日本人干上了咧?未必还有晓得这笔财喜的队伍?”

麻老五停住了队伍,略一沉吟,断然命令:“派两个人再摸到刚才日本人埋伏的山头看一下,队伍随后跟进!”

麻老五打的算盘是,如果其他队伍跟日本人干上了,等他们干到两败俱伤油干灯熄的时候,他再扑上去抢钱:“嘿,嘿,打吧,打吧,顶好是打得两边一个活人都冇得了,让老子也捡一回便宜!”

“报告司令,山头上冇得动静!”

“什么有冇得动静!就说,有冇得日本人?”麻老五心里一惊。

“哪里还有日本人哟,您家,连个人毛都冇得咧,您家!”打前站侦察的兵,也是麻老五的家乡人,一着急,一点当兵的规矩都没有了。

麻老五一愣怔,刚才还颇为激烈的枪声,现在已经停息了。

“跑步前进!”麻老五大叫一声,催促队伍朝刚才响枪的方向跑,那里是通往宜昌的公路。

“停止前进!”

队伍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撤!”

还没有跑到半里路,麻老五突然改变了主意。

“司令,为么事又不……”副官小心翼翼地问。

“还去干么事咧?你未必冇听到,枪声都停了半天了咧!屙屎的早就把屁股揩干净了!现在赶去,跟人家送行哪?”

麻老五感到,今天跟日本人干的队伍,布置行事都很严密,还考虑了怎么对付他麻老五。这太蹊跷了!

麻老五有种受愚弄的感觉。

“那,是不是就在张家大湾歇咧?”当副官的就是有这种本事,不管上司如何给嘴脸看,都有好看的相好听的话奉上。

“嗯——?噢……算了,莫在这是非之地附近过夜,离得越远越好!”

麻老五没有领情,朝刚才响枪的方向瞄了一眼,窝了一肚子火,很想找个地方发泄。

“这肯定是共产党的队伍!不会错的,肯定是的,别的杂牌队伍不会这么利索!狗日的陆小山,说这是什么绝密情报,还么少将豆瓣酱——狗屁!”

也是,陆小山的情报,很是刺激了麻老五一顿:天哪,成车的钱咧!老子们周围再有钱的人,也不可能有成车的钱唦!得到情报的麻老五,对陆小山既佩服又感激。佩服的是,一个挂少将衔的官儿,冒着危险,亲自搞情报,送情报,国民党中有几个这样的?感激的是,少将组长陆小山没有忘记他这个不起眼的下级,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他麻老五,这简直是把财喜往麻老五手里塞哟!出于这种知恩感恩的心情,麻老五把陆小山的太太招待得很好,对他手下那些没见过城里女人的色迷迷的兵痞子,麻老五尤其防范得紧:“老子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是老子上级的内眷,党国少将的夫人,哪个要是敢试着做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他就是活够了阳寿!”麻老五强硬的态度和严密的防范措施,让吴秋桂安全地待了一阵子。这会儿,麻老五很是后悔。

“老子这是麻雀掉到粗糠里——空欢喜了一场,要是晓得这趟差事是这样的结果,何必把那个骚婆娘招呼得那么好咧!”

望着黑黢黢夜色中黑黢黢的山,麻老五狠狠地吐了一口粗气。

第五章 1945年刘宗祥穆勉之张腊狗

第1节

阳历一月,正是汉口腊月酷寒的日子。

天色灰蒙蒙的。汉口的天色,就这么灰蒙蒙的,已经好几天了。无雨,亦无雪。风亦不大。如果此时在街上走,这不大的风,像锋利的小刀子似的,在脸上刮的滋味,很难得消受。

“先生,您家要点么事?”

门帘子一掀,屋子里一亮敞,吴诚没有抬头,听伙计在问。

这样不堪的天气,又是这样不堪的年月,在汉口街上走的人少之又少,可想而知。

这样不堪的天气,又是这样不堪的年月,汉口商家的生意之萧条,也是可想而知的。

也难怪,吴诚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听得出来,伙计的问话里,有明显的惊喜的成分。

接近年关了,照例要盘帐,盘帐又是个细致活,吴诚在柜台后头的套间内对帐,店堂外头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到店堂里的一切。

“我不要点么事,我要人。”客人的口气很蹊跷。

吴诚抬起了头。

这是一个打扮很神气的男客,黑色长呢大衣的领口,一圈灰色的呢绒围脖,尽管一副墨镜遮住了半边脸,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但从他修长挺直的身板看,此人正值壮年。男客身后还站着一位女士,一件淡黄色的裘皮长大衣,显出来客的华贵,一条乳白色的呢绒围巾,把头面包裹得只露出一对黑晶晶的眼睛。

“先生,这里是祥记商行,您家……”听口气,伙计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祥记商行,我还不晓得?你们经理呢?”

“请问您家是……”年头不好,伙计都学乖了。

“我是哪个?我是你们经理的朋友唦——吴诚咧?”

天哪!这不是……吴诚呆了!他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不是刘汉柏么?这又怎么可能是刘汉柏呢?

“诶,伙计,我在问你咧,你们的吴诚经理咧?”

“汉柏?汉柏!真的是你么?”吴诚冲进店堂,看来客摘下墨镜,他激动地抓住了刘汉柏的肩膀,使劲地摇。

“哎呀,我的哥哦,你要把我抖散了哇!你就不晓得认你的亲妹妹?”此人果然是刘汉柏。

“大哥!刘璜,来,喊舅伯,诶,喊哪,大舅伯!”吴小月揭开长围巾,脸庞红扑扑的。

吴诚这才注意到,妹妹小月身边还有个孩子,看样子,有三四岁了。

听到楼下的动静,没等伙计跑上楼通报,吴秀秀两口子就已经从房间出来了。看到儿子的一刹那,吴秀秀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她揉了揉眼睛,揉出了满手的泪水。

“哦,汉柏,汉柏……”吴秀秀觉得自己的腿软得像棉条,就这么停在楼梯口,想下楼,可就是怎么也挪不动。

看到儿子,刘宗祥也很激动,他尽量克制自己,劝慰秀秀,但还是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看你,你看你……”

“刘璜,快,喊爷爷、奶奶……”吴小月把儿子朝楼梯上推。

“爷——爷,奶——奶!”

“噢,噢,我的孙子,我的孙子——我的乖乖,我的心肝宝贝肉哇!”听到孙子脆脆的喊声,秀秀似乎终于清醒过来,下了几步楼梯,把孙子刘璜搂在怀里。秀秀的声音,让人很难听出是笑还是哭。

“汉柏呀,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的呀?么样也不先把个信呢?你看,都差点把你姆妈喜疯了哦!来,都到楼上来坐!嗨,也是巧哇,本来,这些时,我跟你姆妈一直都在刘园住,就今天有点事才到商行里来。吴诚哪,我们还是回刘园去吧,你的姆妈要是晓得小月他们回来了,也不晓得有几喜欢咧。”

在晚辈们面前,刘宗祥不是个多话的人。也许是有一把年纪了,也许是战乱之年,分别得太久,他也少有地流露出舔犊之情。

寒冬腊月的,刘宗祥与吴秀秀一直待在刘园,很少过问商行的生意。一来生意不多,二来吴诚早就是独当一面的掌柜了,不是很棘手的事,用不着刘宗祥出面。昨天吴诚来报告,山里冯蝶儿那里来人了,说山里弄到了一大批日本军票和储备券,想托祥记商行保存,换些山里急需的物品。刘宗祥感到事关重大,到商行来同吴诚一起筹措。

“吴经理,一个叫穆勉之的人,说要见老板。”

亲人久别重逢,还没有来得及叙阔,楼下的小伙计就上来报告。

“姆妈,这姓穆的,常往来么?”刘汉柏问吴秀秀。

“有么往来呀!就是这个姓穆的,前年差点把你爹整死!小月,你的爹的命,就是丢在这人的手上!”一提起穆勉之,吴秀秀就来气。

“么事哦?我爹……他不在了?”二苕的死讯,对于吴小月,不是旧闻。

“哎呀,也怪我,不该说的。不过咧,也好几年了,只怪你们离得远。”看吴小月红扑扑的脸转眼就煞白的可怜相,吴秀秀很是歉疚。

“照这样看,他这时候找上门来,也是夜猫子进宅的意思咯嘿,真是巧得很哪!我一到汉口,就碰到夜猫子了!”刘汉柏朝妻子扫了一眼,又朝爹的脸上看了看。

“也未必。今年不比前几年了!穆勉之投靠的日本人,就像春天的雪,冻不牢靠了。此人前来,估计与山里那件事有关。”刘宗祥也朝儿子瞄了一眼。“噢,你还来不及晓得,冯蝶儿在山里,跟日本人作对。日本人弄了一车钱,运到宜昌去支援那里的部队。警察局派的押车的,是穆勉之的人。你还不晓得,张腊狗是汉口的警察局长,穆勉之是经济警察处的,他们两家有些狗咬狗。”

“噢,我晓得了!爹,我猜到了:那些军票,是不是存在您家手上?穆勉之的人,是不是被山里头的人捉起来冇放?”刘汉柏笑眯眯地望这父亲。

“咦!儿子诶!神了咧!你到汉口,屁股还冇落板凳,么样晓得这清楚咧?”吴秀秀真的很惊讶,以至于少有地在人面前露出了很惊诧的神色。“伢咧,你们也是从山……那里来的?”

儿子媳妇从哪里来,刚才刘宗祥已经问过,儿子还没有回答咧,就被穆勉之来的话题岔过去了。要是儿子也跟山里的冯蝶儿他们是一起的,东奔西走,枪林弹雨的,该有几揪心咯!吴秀秀真希望儿子跟山里那些人没有瓜葛。

“姆妈,哪里哟!我们是从上海回来的呀。从法国到上海,从上海到汉口。”刘汉柏注意到家人惊异的神色,跟妻子对望了一眼。

其实,刘汉柏一家三口,是从重庆转道香港,再从香港搭乘法国邮轮到上海的。刘汉柏的真实身份,没有几个人清楚。

“哦,好,好,从法国回来,好,从法国回来就好!”刘宗祥说了一连串的好,笑意在脸上漾了开来,“吴经理呀,看看,是不是请客人上楼呀?”

第2节

穆勉之手上捧着的这杯茶,已经换了两道水了。

不是穆勉之口渴,他根本就没有喝捧着的这杯茶。

也不是穆勉之口不渴,此刻,他心里烦躁得像老鼠爪子在抓;也不是穆勉之担心茶里有什么名堂。同刘宗祥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他晓得,取人性命的事,刘宗祥是不得干的。

穆勉之手上这杯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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