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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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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钱不大,战乱之后又是发展生意的最好时机,王利发拿出有限的资金为王玉霞母子起房盖屋,而王氏父子还是挤在铺子里间搭“行铺”——晚上铺盖卷一摊,就是床铺,早晨把被褥一卷,就是操作间了。这一切,让王玉霞下了改嫁王利发的决心。

“小山叻,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爹?”

一天晚上,陆小山刚刚拱进被窝,王玉霞把蒙着儿子头的被褥揭开一块,问。

“记得呀,么样不记得咧!脸上蛮长的一条疤子,还有蛮多蛮长的胡子!”

小山说的是他爹临刑时的样子。那一年,小山还不到十岁。

“小山子,你记不记得,你的爹是么样死的?”

问这话的时候,王玉霞的声音已在哽咽了。小山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一串眼泪从娘有些憔悴的脸上朝下滚,他自己的眼睛也潮润了。

“记得,晓得,您家不是总跟我说么,爹是被张腊狗害死的唦!”

“儿子呃,你还记得啵,你爹临死的时候,你喊的……”

王玉霞的眼睛已完全看不清了。厚重的泪帘翳盖了她的视线。多年来,由于丧夫,由于颠沛,由于操劳,当年王屠户漂亮的女儿,当年陆疤子娇美的堂客,昔日的容颜,只剩下不多的影子。长期没有父亲的日子,使少年的陆小山过早地意识到自己男子汉的身份。这些问题,娘不止一次地问过。每问一次,娘就哭一回。

娘每哭一回,陆小山觉得自己男人的责任就重了一分。

“记得呀,我怎么不记得为爹报仇咧!姆妈,您家今日么样不停地说这些话哪?

“是的,自从搬到与法国租界比邻的地方来了之后,母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提这些让人伤心的往事了。

“儿子,你想不想读书唦?娘想让你上学堂去读书,娘想让你今后有蛮大的本事,痛痛快快轻轻巧巧地为你的爹报仇。”

“姆妈叻,看您家说的咧,我么样不想读书咧!到学堂读书,是要蛮多钱的呀!

您家哪里来那多的钱咧?”

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不读书也不喜欢读书,一心只想玩想当混混的陆疤子,他的儿子却很痴迷上学读书。

这靠近法国租界的地段,是刘宗祥的地皮。汉口华商们看不惯外国人对华界的蚕食,发起在这毗邻租界的地段建造“模范住宅区”。模范住宅区由汉口华人商会集股投资,刘宗祥以地皮入股。模范住宅区的房屋,都相当高档,不是一般平头百姓所能问津的。王利发是在修建模范住宅区之前就在这里住下来的,地段属于原来铁路沿“棚户区”。由于建造模范住宅区的需要,王利发逃兵荒住的棚屋必须拆除。这样,王利发和他的王发记包子铺,就“瘌痢跟着月亮走——沾光”,成了模范住宅区的首批居民。既然是“模范住宅区”,自然就应该有学堂。这里的确有一所学堂。这所学堂的小学部和中学部是合在一起的。每天,到循礼门车站附近去捡煤核的陆小山,总是长久地盯着从一户户人家背着书包出来,蹦蹦跳跳朝学堂去的学生伢。他自己不清楚,他盯这些学生伢和书包的眼光,真的很像饿了好久好久的饿汉盯着一种可以吃的东西。

“个把妈的,这伢想上学,这伢对读书有瘾。”有几回,王利发注意到,陆小山盯着学生伢的背影,细长的脖子上,没有长出喉结的喉管上下滑动,明显是吞涎的动作。

王利发把自己对陆小山的观察,对王玉霞说了。王玉霞没有什么表示。

当母亲忽然提出读书上学的事,陆小山心里不停地翻了几个转转,他甚至很后悔,不该向母亲表示自己是很想读书的。少年陆小山已经体会到世态的炎凉了。他隐隐地晓得王家叔叔喜欢自己的母亲。开始,他感到惶惑,如果这两家合成一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王家叔叔实在是好,实在是很关心他和他的母亲。王家叔叔总是叫他不要去捡煤核了,说在火车底下钻来钻去蛮危险。如实在想帮补家里头,就在包子铺抹抹扫扫也可得。对王利发的感激之情日渐增厚,陆小山的惶惑淡了:这两家合成一家也没有么事不好的。实际上,这多年来,这两家人也从来没分过什么彼此。

“伢叻,就让王家叔叔做你爹,好不好?”

陆小山发现,一向泼辣干脆的母亲,脸上泛出一层桃红。这层桃红很快又被一层苍白所代替。

“姆妈,您家么样说就么样好……只是,只是,还是喊叔叔。”

“小山叻,今日么样有空咧?饿了冇?哎,伢的妈呃,小山回来了咧!”

王利发正端着一大碗牛骨头汤,往长衫中年客人面前放,一抬头,看到陆小山雄赳赳地朝这边走,心里一喜欢,口里喊小山的妈,手一抖,滚烫的麻辣牛油歪了一点出来,烫得他一哆嗦。

“咳,好烫好烫!对不起对不起,儿子回了喜不过。”

“你的儿子都这大了?这灵醒的儿子?伙计,你好福气咧!”长衫中年客人一连串的赞叹。“伙计,你儿子在哪里吃饷呀?看来,不是个在地上打滚的大头兵咧!”

“哎呀,您家真是神眼咧!您家硬是眼睛里头有水呀,随么事您家只瞄一眼,就一清二白咧!嗨呀嗨呀,我硬是服了您家的招了哇!”王利发的确佩服这个食客。但是,如果他知道这就是刘宗祥祥记商行的经理赵吉夫,他就不会这么惊讶了。王利发虽然不认识赵吉夫,也不认识刘宗祥,但这些名字都是熟悉的。汉口做生意的,怎么会不晓得这些人咧!但是,小人物也自有小人物的精明。王利发恭维长衫客一箩筐好听的话,却一句正面回答的话都没有。

他记着王玉霞的枕边话: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不是我多话说你,你们剃头的,顶多话的……”枕边的王玉霞,絮絮叨叨的。

第五节

今天一大早,陆小山刚张罗勤务兵给督军齐满元端一碗面条来,就被督军大人喊住了。

汉口人“过早”,一向是颇为讲究的。撇开别的不说,仅就油炸食品,扳着手指头粗略一数,就有油炸春卷、油炸欢喜砣、炸油饺、炸麻花、炸汤圆、炸油饼……而且,这些东西都不贵。除非实在是吃了上顿无下顿家里没有隔夜粮的困顿人家,一般平头百姓都习惯在外头“过早”,花个几文铜角子,就可以大快朵颐,吃个肚儿圆。在陆小山眼里,像齐满元这样的大官,“过早”肯定是十分丰盛的。其实不然,齐督军“过早”吃的东西让陆小山闷在肚子里好笑:一大海碗面条,仅此而已。有时,面条上盖一勺肉丝,多半时候是什么都不加,就一碗清水面。

“个老天爷,亏他吃得进去哟!有福都不会享,扒那么多钱都不晓得用!”每天,陆小山看着齐满元把硕大的光脑壳埋在洗脸盆样大的碗里,呼呼噜噜吃得极其香甜的样子,很不理解。“这人肯定是前世饿死鬼投胎过来的。”

有几回,陆小山大着胆子,细声细气地试探:“齐大人,您家吃早点,是不是换点花样?比如,肉包子呀,酥饺哇……”

“换什么换?这就很好!妈妈日的,小伙子,你不知道,面条是世上顶顶好吃的东西!再说,吃那么好干什么?吃得再好,都是嘴巴舌头香那么一阵,屁眼上臭好半天!妈妈日的,还是银子好,捏着硬赳赳的,掂着沉甸甸的,摸着凉沁沁的,看着白花花的,你说有多舒服吧!噫,看你小子脸上的笑,很像是不同意的模样。你想想吧,妈妈日的,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人人看到了都笑眯眯?呃,对了,是银子么!”

陆小山不得不承认,虽然话是粗了点,但道理,的确一点都不错。

“小子呃,别在那里站着,来,今天本督军赏你吃一顿面条子!”

呃,这老家伙今天么样了哇?平时从来冇得请人一起过早的习惯哪!怪事,个老杂种,这种干不拉浆的面,鬼都不吃,还要他赏?肯定是有么事要跟我说。

“你们都下去!站在这里干什么?妈妈日的,还怕老子噎着了不成?老子吃了半辈子面条,从来没有妈妈日的噎着!”

齐督军口里嘀嘀哆哆的,看着陆小山慢吞吞地,把几根面条用筷子搛起来,举得高高的,嘴巴仰张着,让面条的下端往口里溜,好像是小心翼翼地往井里头放一根极长的绳子。齐满元眉头一皱,随即又展眉一笑:“嘿嘿,你小子还真是不喜欢吃这妈妈日的面条子呢,看你那吃药的样子吧!”

“喜欢咯,您家,您家督军大人赏赐的东西,就是狗屎,也是好的。”陆小山脑壳转得快,嘴巴甜,扯谎说违心的话一张嘴就来。他晓得,今天齐满元这样屏开旁人,不是请他一个贴身的小护卫吃面条,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交代。

“小山子呀,本督军待你怎么样哦?”看来,齐满元没有计较陆小山将狗屎和面条相提并论的观点,呼呼噜噜把一大海碗面条消灭了。他抬起汗津津的脸,浮肿的眼泡中射出艰难的光来。

“督军大人待我,用我们汉口的一句俗话,那是两个哑巴一头睡,冇得话说哇!

套用戏台上的一句词咧,督军您家待我陆小山,是重生的父母、再长的爹娘呵!

您家有么事,用得着我这个小兵的,尽管开口,我陆小山这一百多斤,就交把您家了!”隐隐约约地,陆小山感到今天这场谈话与裁军有关。最近,齐满元作了裁减老兵的决定,三分之二山东籍老兵将被打发回原籍。明里是减轻百姓负担,造福湖北乡梓。其实,读书识字会算账的陆小山明白,老兵薪饷高,几乎是新兵的一倍还多。裁了老兵,用新兵补充,齐督军可以往自己荷包里装进一大笔银子。

“小山子呀,我想请你带着卫队,送一送回山东原籍的退役弟兄。你是本地兵,送了好就近回来。唉,妈妈日的,这些弟兄跟本督军也多年了,免得送别相互伤心,本督军就不去了。你就代表本督军吧。这样吧,妈妈日的,怕引误会,你也不要跟在车上。妈妈日的,就让侦缉处的张处长跟车送一截吧,你呢,就在孝感接送……”

陆小山不停地点头,用心地品味齐督军这一番周到的安排。他隐隐约约感到,机会来了。

“小山子呀,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呀?做生意?汉口是个生意窝。妈妈日的,汉口人有钱哪,有钱哪!有钱呢,也招风呵!你看我,穷老头子一个,妈妈日的睡觉都踏实啊!”

齐满元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浑浊的眼珠子看着陆小山的时候,怪怪地转了几转。

就是齐满元眼珠子那么几转,提醒了陆小山,无论如何要过江回家一趟。就在齐满元眼珠子那么奇怪地转几转的当天晚上,武昌好几家商铺就被乱兵抢劫一空。

哪个说得准咧,汉口这边要是也这么一乱,姆妈和王叔叔的小本经营,还不被搞个倾家荡产!虽然不是自己的产业,但就是这么个包子铺,供我陆小山读了上十年的书咧!如果我陆小山一天书都冇读,完全是个睁眼瞎,也不会有如今在督军府风不吹雨不打当少爷兵的日子啊。

望一眼王利发从内心涌出来的笑,再看一眼“王发记包子铺”几个沉稳的大字,陆小山心里暖呼呼的。

“姆妈,王叔叔,您家们跟我到里头屋里去,我有点蛮紧要的话要跟您家们说。

冇得多的时间了,我还要赶过江去!”

“伢咧,是么事这样子急唦!屁股还冇落板凳,茶也冇喝一口,跟姆妈连一句整话都冇说。又要走……”

“姆妈咧,是比火烧到屋门口都急咧!王叔叔,近来街面上怕是要有点不安静,您家赶快做点安排。这个消息,听到耳朵里,烂在自己心里头就算了。如今的年头,能够顾到自己就不错了。”陆小山不管母亲和王利发的目瞪口呆,自顾往下说。他这时赶过江来,就只是对齐满元扯了个谎,说街坊带信,母亲病了。齐满元翻起浮肿的眼皮,意味深长地朝他瞟了一眼——“妈妈日的,回去看看?尽孝道么!本督军以孝治军,去,到军需处领五十块光洋。嘿嘿,小子呃,军人天职,嘴巴可要有个把门的哟!”

齐满元看人的眼光一向是浑浊的,且因浑浊而显得漫不经心,但他的这一瞟,眼珠子像是从陈年泡菜水里捞上来,很仔细地楷干了擦亮了,而被看的人又没有思想准备,所以,觉得这眼光特别刺人。

第六节

“处长大哥,邪得很哪!汉口这边的车都停了摆,不开了,说是罢工了!您家不晓得?前些时铁路上打死了几个做工的……”

荒货向他的处长大哥报告搞车皮失败的经过。荒货是个很不善言辞的人,自己也晓得这个弱点,平时就很少说话。实在非说不可了,也是能省就省,免得自己说得吃亏,别人也听得吃亏,讨人嫌。荒货嘴功不行,就把工夫下在练枪法上。在张腊狗这一班弟兄中,荒货的枪法,真正有百步穿杨的水平。

张腊狗没有想到搞一趟车居然这么难。

“堂堂侦缉处长,连鬼听到都怕的,搞一趟车,还不是坛子里捉乌龟,手到擒来的事!”

张腊狗没有把齐满元布置的这个事当蛮了不得的事。他叫荒货去了一趟。荒货平时办事很麻利的。让他恼火的是,居然没办成。

“哦,是的,前些时,铁路工会嫌做工的钱少了,要加工钱。是的,是的。个杂种铁路公司也是铁公鸡,拔根毛都是难的。”

“做苕事出苕力的,胆子也变粗了!大哥,我带几个弟兄……”

“不不,切莫瞎搞。让我想一想。你不晓得,做工出汗的,死几个,在往日,还不只当死几匹狗子!现如今,他们有个么鬼工会撑腰,那就不同了咧!”

张腊狗这才发现,齐满元是做了个笼子让他钻。这事看来不简单。听说,如今又有了么新名目的革命党,这个么工会,说不定就是这种新名目革命党搞的名堂!

张腊狗毕竟是经过辛亥革命的。他听说,原先的革命党里头,又分出些人来,举起新旗帜,喊出新口号,里头有板眼的能干人蛮多。只是他想不通,皇帝也打倒了,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还要革命呢?也怪,这把妈的革命党,就像田头地边上的蔓根草,不知不觉就长得到处都是!他让荒货先退下去,自己还要细细地想一下。

黄素珍一阵风样地刮进来,带进来一股花露水的浓香。

原来,黄素珍喊张腊狗喊爹。自从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张腊狗倒是好办,仍然一如既往地喊“素珍”。黄素珍就很尴尬了,喊“爹”已没有了意义,却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新的称呼,于是,就以“呃”代之。“呃”作为语气词,汉口人用来与人打招呼,不褒不贬,不尊不卑,意义虽模糊,用得还很普遍。素珍称张腊狗从“爹”改为“呃”,却属无奈。好在“呃”了这么多年,双方也都习惯了。

张腊狗和他继女之间的这种关系,对于张腊狗,开始还是很尴尬的。但尴尬仅仅只是一个阶段。正如世上很多这类合情不合理或合理不合情的事情一样,熬过了尴尬阶段,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这种由尴尬到顺理成章的过程,首先要战胜的,其实是他们自己。至于旁人,开始自然是街谈巷议引为茶余饭后谈资的。时间总是一切正常和不正常事件最好的稀释剂。现在,谁还记得他们曾经是继父女呢?

黄素珍和张腊狗这两个传统道德的叛逆者,都完成了自己家庭成员角色的转换。

应该说,他们生活很平静。如果说还有一点遗憾的话,就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一点,张腊狗终于晓得是自己的问题了:他和黄菊英也没有孩子。黄素珍心里着急,但面上不表现出来。为冲淡这份不愉快,张腊狗常整天地待在汉口大旅馆里,处理他的公务。为了让素珍不寂寞,张腊狗不停地给这个外室买东西,不停地给钱让她花。在钱上,张腊狗对素珍是不吝啬的。

“又去看戏了?又看了么戏唦,这样喜欢?”看黄素珍一脸的激动,张腊狗猜她可能又看了什么让她激动的戏文。

“哪里哟,冇看戏,看一群学生伢排着队在街上走,说是游行。呃,晓得啵,铁路上打死了工人,学生伢们气不过,一边游一边喊……”

“哎呀,我当是么事让你脸上红彤彤的咧,搞半天是看学生伢们游行哪!那有么看头唦,都是些苕伢们!打死的不是他们的爹又不是他们的娘,扯着喉咙苕喊,喊饿了回去还是要自己的娘老子把饭给他们吃!”

张腊狗一向瞧不起那些学生伢们。成事不足,败事也不足。只会给那些革命党当枪籽子用。都是些苕。这是张腊狗对学生的基本评价。

“呃,跟你说哦,我想跟你说个正经事咧。”自从他们有了这种关系,黄素珍从来不对张腊狗称“您家”。她觉得称“您家”太过于客气,显得之间很“生分”,称“你”就更像一家人。

“你说唦!随说么事都可得!未必,我还有过冇依你的时候?”

“那我就说的咧!”黄素珍先是用肩膀把张腊狗一怂,接着干脆一屁股坐在张腊狗的腿子上。张腊狗明白,黄素珍今天肯定有件让他不好答应的事情要说。黄素珍这样发嗲的样子不多。毕竟在一起同床共枕上十年了,新鲜味早就过去了。

“说唦说唦,答应你答应你。”对黄素珍,张腊狗总觉得欠着她一份情。不能让她生伢,他也晓得她心里不舒服。越是歉疚,心里就越是增了一层压力和障碍。

张腊狗明显地感到,在床上,自己完全不是黄素珍的对手了。现在,黄素珍坐了上来,薄薄的真丝裤,增强了肉挨肉的刺激。浓浓的香水香伴着年轻女人淡淡的体香,使这种刺激有了更多的立体感。张腊狗浑身燥热起来。他一只手捂住黄素珍挺耸的乳,一只手朝下游走,急切地揉搓起来。

“你看你你看你,大白天的!呃,你还冇听我说咧!”坐在张腊狗的腿上,黄素珍身子绞股糖样地扭。看似挣扎反抗,实际上是兴奋配合。这就更撩人了。张腊狗感到一种久违的冲动从下朝上蔓延,脑壳昏昏的。他觉得素珍在说梦话,自己也在说梦话,声音都很遥远。

“看你看你,大白天的,怕么事唦……有么事,快说唦!等下再说可不可得?”

“我想去上学,我想去读书。这一天到晚,闲得烦死人!”

“好好好,去去……么唦,你说么唦?”昏昏乎乎的张腊狗刚刚昏昏地答应了,突然清醒过来。这婆娘在说么事哦,读书,莫不是发烧啵?从来一页书都冇读过的,一个大字都不认得的,忽然要去读书,真正是哪根筋扭住了,真正是发烧烧糊涂了!张腊狗睁开还色迷昏朦的眼,瞄一眼这个还在自己腿上撒娇的女人,把在她胸乳上揉搓的手腾出来,放到她的额头上。这只手离额头近些。另一只手还在老地方,仍在下意识地揉搓。

“摸么事唦摸!你当我说胡话啵?戏都看厌了,又都是些假家伙!你一天到黑在外头,屋里鬼都打得死人!伢也冇得一个……”

黄素珍的声音咽咽的,身子也不扭了,软软的,瘫歪在张腊狗身上。

“好,你去,去,我又冇说不准你去!”提到生伢,戳到了张腊狗的痛处。他长叹一声,整个人也软了。

第七节

自从被安排到工会做事,李长江就辞了码头上的事,在铁路上谋了一份扳道工的活路。近四十的男人,还是个单身汉,搞起公益的事情来无日无夜,倒是洒脱得很,就是让他的老爹李大脚不停地唉声叹气。

“唉,我说大花子,你么样得了噢,你们两弟兄么样得了噢!”

为了拉扯大这两个儿子,铁塔牯牛样的汉子李大脚,又做爹又当娘,大半辈子就这么“寡汉条”地过来了。如今,少言寡语的李大脚五十好几了,仍然闲不住,还在码头上流汗。一两百斤的麻包,还是两只手一搂,嘿的一声就甩上了肩。每天回到家,李大脚捏起酒杯,往往无端涌上一股苍凉感。小花子汉江跟那个革命党冯先生走了;大花子长江,看样子也在做把脑壳别在裤腰带上的事。“筷子挟排骨——三条光棍”,这哪里像个家哟!李大脚晓得大儿子喜欢吴秀秀,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唦!再说,人家早就是别人伢的娘了唦!哎,我么样养了这么犟的两个儿子噢!

见爹唉声叹气,李长江就嘿嘿憨笑几声,瓮声瓮气地说:“您家咯,急个么事唦?该有的,总会有的!您家这么急着想接儿媳妇?前几天,冯家的蝶儿姑娘不是来了的么!您家忘记了?跟您家打的酒您家不是还冇喝完么?跟您家拆洗的被窝还干干净净的咧。来,您家莫着急,我陪您家喝几口。”

每当儿子这样劝,李大脚总是朝大儿子翻翻眼皮子,一言不发。他心里骂:“狗日的,原先跟老子一样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到处颠了几年,把个嘴皮子练活泛了!”

李长江的确练出来了。从外表看,还是那个一脸忠厚憨厚的大花子,平日里,与工友相处,也总是别人说得多,他听得多。别人说得热闹的时候,他顶多也就是陪着嘿嘿地笑几声。工友家里有了难处,李长江总会不声不响地帮搭上一手。可是,在正规的公众场合,在他参加或由他主持的工会活动中,李长江仿佛换了一个人,口齿伶俐,动作干脆,整个人显得精悍而干练。

李长江在铁路工会办公室里会见了张腊狗。

说是办公室,实际上也就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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