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二月河.帝王系列(全本txt)-第18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拿了根旱烟管,带了几个镇丁径往天王庙来见傅恒。傅恒自忖身上毫无匪气,便命李侍尧出头接待。
  “你是这里的镇长?”李侍尧一上来就使了个下马威,“老子的队伍三四千,都开过来了。飘总峰请我们到白石滩讨富贵,弄了半天是他妈的这种熊样!粮没粮,草没草,连个鬼影子也不见来接!这里离省城这么近,,万一走漏了风声,我屠了你这鸟镇子回我的紫荆山!”他穿着绛红长袍,敞着怀,腰带上还别着五六把匕首,又轻轻在脸上抹了些香灰,很象割据一方的毛神。听他说话的口吻,躲在耳房窃听的傅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罗油锤却不害怕,给李侍尧敬烟,见李侍尧毫无反应,燃了火楣子自己抽着,嘻笑道:“山主,四方有路,八面来风。马坊镇的情形瞒不了您老。这里的人信我油锤,抬举我出来侍奉远客。但来的,无论白道黑道,咱们都尽心竭力,只要护住这一方水土百姓,算我对得住祖宗。您老千万别生气。不知者不为罪,需用什么,只管冲我罗油锤要。姓罗的一定两肋插刀为朋友!”“这庙里住的是我家山主。有二百多个人,外头这些弟兄有三千多,在这里歇马四天,吃饱喝足赶道儿,你给我备两百石粮,三十车草,咱们两安光事,不然……”他看了看腰间的匕首,哼了一声。罗油锤怔了一下,仍旧变得嬉皮笑脸,江湖上的规矩不兴随便询问姓名,遂道:“好山主你哩,马坊这地方穷山恶水,出了名的赖地方。草料有,你要一百车立时就能办到。只是这粮——你老圣明,我全凭着秋天茶马交易收几个地皮税,专门建个粮仓支应各路豪杰。连飘爷都不轻易借这个粮——”
  “你少拿飘高压我!爷天不管、地不收,是花果山上的自由神!”李侍尧一拍大腿,“粮,到底给是不给?”油锤嘿嘿笑着,一脸无赖相,说道:“给,当然给!仓库就在镇西北,您派人去瞧瞧,扫干净也只是一百石,爷要觉得不够用,我也没法子。要不解气,杀了我油锤就是。只求别动这里的百姓,那就是你老人家积阴功了。”
  李侍尧心里谋算,一万斤粮一千五百人足可支用六天。不禁暗喜,口中却道:“我可怜你在这地面混饭不易,你人也还算晓事,这样,这一百石先支过来。你三天之内给我再征五十石,做成干粮,我赶往恶虎滩路上要吃。去吧!”
  “山主……”
  “滚!”
  看着油锤低眷头远去的背影,傅恒不禁拊掌大笑,说道:“侍尧有你的!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恶虎滩那边了。要派几个人到那边打听消息,我们攻寨子的消息,那边打响正好听到才成——只一条,不能让姓范的晓得我来。”
  “那自然,六爷虑的是。”李侍尧笑道,“省城带的人不会装上匪。还是叫离石的人去吧!”
  二人正说笑,外边戈什哈带着一个人进来。未及禀报,傅恒一眼就看见是吴瞎子。眼睛陡地一亮,笑道:“腿子好快呀!我估着你明天才能到呢!”见李侍尧发愣,待吴瞎子请安毕,一把拉过介绍道:“这是朝廷特许的联络招安绿林的小总管。有他来,我们办事就方便了。”又介绍了李侍尧。“第五天夜里我们攻驮驮峰,你就跟定我。院外那些士兵叫侍尧去经理。”
  “我还带着朝廷的廷寄呢!”吴瞎子取出一封用火漆密缄的通封书简,双手递给傅恒,“省城的人都传说钦差大臣亲自到雁门关督军去了。幸亏我带了延清大人给喀中丞的信,见着中丞,才知道六爷在这里……”“好,喀尔吉善会办事,我就是要人们都知道我‘去了代州’!”说着便拆开廷寄。乾隆的旨意中严厉申斥傅恒,要他接旨后立刻就地驻扎待命。傅恒一笑,将朱批谕旨塞进了袖子里。李侍尧试探着问道:“万岁爷催着进兵么?”
  “不是。”傅恒狡黠地眨了眨眼。“万岁叫我们把饷备足再进兵。”
  六天之后范高杰带领五千兵马过奇岚城、渡界河口抵达白石沟。这一路走得都十分顺当,在东寨一带过了汾河进入吕梁山,一路走的都是从榆林到大同的古驿道。虽然年久失修,山间百姓驮煤、运粮都还在使用。他有兵部勘合,五寨岩岚的地方从来也没有支应过大军,地方官十分巴结、支粮支草,还各送了三百只风干羊,大军过城,家家香花醴酒摆在门口,取个“箪食壶浆”的意思。范高杰自然约束军队“秋毫无犯”。他和胡振彪、方劲私下里也落了三千两银子。在见傅恒之前,张广泗曾和他们会议,都觉得跟着白面书生打仗没味儿。张广泗指示他们:“这仗也没啥打头。明摆的,皇上想让六爷立一功,为他进位宰相铺路,也好堵众人的口。军事上还照咱们老办法,六爷那边要恭维着,打完仗他回北京,我另给你们记功升职。”三个人只急着赶快捣掉驮驮峰,解救临县之围,将飘高擒住完事。因而一路上虽是春光宜人,树吐新芽,桃花缤纷,危崖耸天,山溪湍流,十分好看,他们也都无心观赏,只催人马晓行夜宿赶道儿。
  过了界河口,前头没了驿道,山势陡然间变得异常峥嵘,有的地方壁立千仞,高耸云端;有的地方乱石嶙峋,飞湍流急;有的地方老树参天,荆莽丛生;有的地方云遮雾漫、幽谷夹道。过大蛇头峪之后,连三位将军也只好下马走路了。范高杰一脚高一脚低地向前走,浑身的汗浸透了牛皮甲,又回头望望蚂蚁似的单行队伍。吩咐马弁叫过向导,问道:“这里离黑查山还有多远?前头的路都这么难走么?”
  “回军门爷话。”向导说,“这儿已经进了黑查山。不过离驮驮峰还有三十里山路。前头已经过了蛇口峪,您看这满沟的石头都是白的,这叫白石沟。不下雨时算是‘路’。一下大雨就成河道。夏天是不敢走这道儿的。这边左手往南,是恶虎滩,过了恶虎滩就和驿道接上了。”
  “向后传令,”范高杰命道:“在恶虎滩收拢营伍!叫后头快跟上。实在跟不上的,叫后卫收容!”方劲在旁说道:“军门,这里山势太险,我看不要一窝蜂过前头峪口,分成三部,过去一部,再过一部,这样就有埋伏,还能策应一下。”
  胡振彪气喘吁吁满脸油汗从后头赶上来,冲范高杰吼道:“你带过兵没有?五千人拉了几十里长,象他妈一条蛐蜒!要我是飘高,两头一堵,从山上滚石头就把我们砸个稀烂!”
  “把你的匪气给我收收,你这是和我说话?”范高杰腾地涨红了脸,“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就地惩办了你!”又回身下令:“各营按营就地集结,三个营组成一队,快过前头的峪口了!”
  婉蜒长蛇一样的队伍走得慢了,慢慢变成了双行,又变成四行,五千人马前后用了半个时辰总算集中在二里长的一段狭路里。范高杰刚刚下令第一拨开拔,便听山上有人扯着嗓子高唱:
  此地山高皇帝远罗——
  不上税也不纳捐!
  老子头顶一片天,
  一脚踩踏吕梁山!
  远客到这为啥子?
  请你吃碗疙瘩面哟……
  歌声刚落,便听一群人轰然和唱:
  请你吃碗疙瘩面!
  随着山歌声,“哗”地一声巨响,仿佛打并了什么闸门。满山坡的白石头并排地滚落下来。 
 
  
第三十四章 范高杰败走恶虎滩 娟娟女济贫老河口
 
  官兵们被滚石砸得东逃西躲,立刻炸了营。有的经过战阵,知道躲避之法,或寻一株大树,或寻一块大石在后边隐身;有的毫无章法,茫然无措地向山下逃,有的躲进沟里。人喊马嘶还夹杂着惨嚎声。
  三个将军被亲兵护着躲到一个大馒头石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这阵石流冲下山坡。惊魂初定,清点军马时,一共伤了四十六名,死了七名。最可怜的是一百多匹战马,炸了群毫无约束四处狂奔,顷刻之间被冲倒一大片。有的四脚朝天滚下悬崖,有的折了腿,瘫在地上嘶鸣,有的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清点下来马匹死伤惨重,只有二十几匹马躲过这场飞来的横祸。
  范高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第二阵石流下来,探头望了望山顶,丛莽杂树摇曳,连个人影子也不见。向亲兵要望远镜时,望远镜却在马褡子里,已经随马滚到不知何处。范高杰眼睛气得血红,回头对方劲道:“这是一股小贼。传令后头小心过路,你带人拿下这个山头!”
  “扎!”方劲答应一声,回身一摆手,带了一棚人马约三百人,发一声呐喊便冲了上去。无奈山势太陡,兵士们被方才的石雨吓得心惊腿颤,只好无精打采地一步一喘地爬。范高杰眼巴巴望着行进的队伍,离山顶只有一箭之地,才松了一口气。后头队伍传来口信,已经过了峪口,正向中军靠拢。他擦了一把冷汗,说道;“看来得在这儿集结,一拨一拨地过恶虎滩了。抢占了过山头。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胡振彪偏着头冷冷说道:“这个山头我们还没占领呢!到恶虎滩也不是安全地方。”范高杰被他噎得倒咽了一口气,脸都青了,看看周围军士,没再吱声。忽然山上一声呼啸,“日”地一技响箭飞了下来。胡振彪眼见范高杰气得发怔,一点不防身后暗箭,抢上一步,一把推开了范高杰,一伸手绰了那箭,那箭长足有四尺,笔直的黄杨木杆涂了清漆,箭头上的青光闪烁,箭头处还缚了一卷纸。他“咔”地撅断箭杆,小心地取出那纸条,口中冷笑道:“这么一点功夫,就敢来打仗!”展开纸条便看:
  清妖贼将,胆敢犯我山头!汝今已被我三万将士困于白石沟。紫荆山三千军士已封锁了恶虎滩,在铜网铁阵中欲得生还,除非天赐鸟翅!如不就缚来降,只好等待弘历来给尔等收尸!
  飘高谕
  范高杰被胡振彪救了一命,原本十分感激,见他口中不三不四,又擅自拆阅信件,一脸骄横跋扈相,不禁又是大怒,见又一枝箭流星般直射胡振彪,他竟抱定了见死不救主意,眼睁睁地看着那枝箭插入胡振彪肩胛。
  “啊!”胡振彪大叫一声滚翻在地,箭已穿透前肩。他也真凶悍,瞪着眼“唰”地一声,闭目一拔,将一枝血乎乎的长箭拔了出来,握在手里,直盯盯地看一眼范高杰,便昏厥过去。
  “把这有功夫的将军扶下去,叫医官好生医治。”范高杰一边读信,一边冷冷吩咐道,“莫误了他立功!”转脸见后队人马浩浩荡荡开来,口中舒了一口长气。
  突然山上一声炮响,满山头鼓噪之声大起,范高杰浑身一颤,惊怔着向上看,满山都是旌旗,分青红皂白黄五色,旗上绘着太极图,蚂蚁一样的强人已将方劲压在一个小山包上。教徒们也不强攻,在主峰居高临下,箭如骤雨蝗虫直泻而下。可怜这三百军士,爬山已累得七死八活,被晾在不高不低孤立无援的小山头上,只有挨打躲闪的份,连下山的退路都被断绝了,远远只见清兵狼奔豕突乱得象刚捅了窝的马蜂。范高杰顿时勃然大怒,拔剑在手命道:“全军攻上去!这是虚造声势,我看了,他的兵不到两千!左右将士,齐声呐喊,给方劲助威,叫他顶住!”
  但是方劲已是顶不住了,带了几十个兵士砍杀着冲开一条下山的路。山下的兵士们则一边大喊大叫着接应,眼看大队人马就要冲上去。猛地又听“哗”地一声响,滚木和礌石轰隆隆恰似石河开闸般倾泻下来,攻山的队伍不待下令便掉头就逃,跌死在山谷里的,仆身在地向山下滚的,躺在山坡上等死的,什么样儿的全有。
  “军门,”范高杰身边的军士吓得面如土色,急急说道:“只有恶虎滩能暂避一时,再走迟了恐怕……”
  “放屁!”范高杰怒喝一声,大声令道:“令军向我靠拢!”
  全军靠拢已经不可能。四散逃下来的兵官已完全失去建制,范高杰连斩几名逃兵,一点作用也不起。自己的坐骑也被一个败兵夺去打马扬尘狂奔。听着雷鸣一样的石头滚动声愈传愈近,他也不敢迟疑。范高杰长叹一声说道:“退守恶虎滩……”
  几十个中军亲兵巴不得他这一声,将重伤的胡振彪搭在马上,簇拥着范高杰向西南一阵急奔。直到恶虎滩谷口,完全避开石阵,才略略喘了一口气,此刻败兵已如潮水般跟着涌过来,一个个汗血交流,相携相扶着下来,竟如逃荒叫花子一般,全然没了半点章法。
  “快点,分头去打听方劲下落!”范高杰满脸污垢、满身油汗站在滩口。恶虎滩,四面环山,皆是插天绝壁。蔚汾河、界河、漪河三条河怒浪滔天地从三道峡谷中挤进这一百多亩方圆的险滩,水势从高落下,犹如半躺着的瀑布发出令人恐怖的轰鸣声。水在滩口互相交织着,形成了一个环形,中间被冲成一个乱石滩。不知何年何代冲下一块巨大的虎皮斑怪石。虎头虎蹄俱全,耳目亦依稀相似,偏着脑袋,狰狞地望着北面驿道口。南驿道口和北驿道口隔滩相望,中间早已没了桥,白茫茫碧幽幽的河水盘旋流淌。景观煞是吓人,水却不甚深,不少兵士站在平缓的流水中洗头涮腿,深处也不过到腰际。南边驿道口却被一排木栅门挡住了,门旁石壁上凿着“驮驮峰”三个颜体大字——驿道竟是绕驮驮峰东麓半山向南而去——大字旁不知哪个墨客在石上提着茶碗大的字:
  吾曾行蜀道,亦曾过娄山。而今经此地,始觉落心胆!高标插天、幽谷中怪水盘旋。即当亭午壁立千仞古井间,日月光难见!虎蹲狼踞乱石飞瀑、袅袅如霾烟!知否知否?此为天下第一滩!
  后头还有题跋,却瞧不清楚。范高杰虽识几个字,此时也没心绪,只觉满目凄惶。正没奈何处,谷口一拨人马又到,方劲带着四十多个残兵回来。这群人几乎个个带了箭伤,缠头裹脸、束胸勒臂,却是包扎得还好,最难能的是还牵了二十多匹运干粮的走骡,一个个疲惫不堪踽踽而行,进了恶虎滩口。
  “好,有粮就好办了!”范高杰眼睛一亮,竟扑到一个粮驮子上,爱抚地用手摩挲着粗布干粮袋,有些气短地对方劲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给傅中堂往太原报信——原来牒报不准,贼势浩大,我们中了埋伏,血战到此,困守恶虎滩待援!你、我,还有胡振彪三个主将都在,总算扳回了局面,还好向朝廷交持。”
  方劲听他说话,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三百余人陷在箭阵石雨中,杀开血路与大军会合,只剩下不到五十人……范高杰这个主将指挥无能,没有一句自责,没有一语相慰,只是庆幸“主将都在”,真不知张广泗凭什么看中了这个活宝来压阵带兵!他咽了一口苦涩的唾液,没言声走到昏昏沉沉靠着大石头的胡振彪,俯身坐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
  “日他祖宗八辈!”胡振彪一睁眼就骂。“整日价牛皮吹得呱呱的,事临头尿床尿得唰唰的!张广泗——算你妈的什么‘名将’!”说着一翻身别转了脸。“胡大哥,是我。”方劲知道他这是谵语,轻轻说道。又从怀里取出一块面饼,“我是方劲……不拘怎的,现在我们还活着。你先吃点东西……”胡振彪这才清醒过来,回头看了看方劲,突然嘶声嚎道:“方劲!我兄弟跟了张广泗,真是倒了血霉!”
  范高杰看着这对难兄难弟,心中陡然起了杀机:兵败白石沟机宜失当,朝廷总要追究这笔账的。自己是主将,责任推诿给谁?这两个岳钟麒旧部,本来就和自己不睦,焉知不会异口同声攀咬自己?他思量了一下,四周看看,到处都是正在寻找队伍的散兵游勇,自己身边的亲兵也都没处回避,此时断然无法下手,且自己见死不救已有不少人亲见,再恩将仇报,此刻最易激起兵变……范高杰收敛了杀心,见清点人数的军校回来,便问:“下头怎么样?”
  “回军门话。”那军校禀道,“共是两千九百三十八名,已经恢复了建制。只是没粮,有的饿晕了过去。伤号也没药。”
  “叫各营到这里来领干粮,”范高杰冷冷说道,“告诉各营主官,这四千斤干粮要维持四天。派几股人马回原路,拖些砸死的马,还有散落的粮食,统统弄回来。告诉大家,救兵三天一定到达,顶过这一阵,飘高几个山贼插翅难逃!”
  话音刚落,便听周匝各山各峰号角声起,随着画角彼此相应,隐隐起了擂鼓呐喊声,若起若伏若隐若现,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附近。弄不清是多少人。这幽幽的呼应声缕缕不绝,更给这晦色渐浓的恶水险滩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气氛。方劲过来说道:“范军门,此地不是久留之处。敌人既把我们放进来,肯定是绝路。派出去送信的也难保中途不出事。我们缺粮,更不能死守。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派人探路,我们带的图志是顺治年间不知哪个活宝绘的,一点屁用也没有!”
  “出路当然在南边。”范高杰绷着脸,突然一笑,“山贼弄这玄虚,是疑兵之计,他的兵都用到北边堵截我们了,现在是要调到南边再堵。我说困守待援,是眼下兵无斗志,要稳一稳军心。待天黎明时,我们向南突围,到郝家坡集结待援。一来攻驮驮峰容易,二来断了临县匪众归路。如今都累得这样,探路的出不去呀!”
  被围待援,或者突围,这是最寻常的军事措置,范高杰既无胆又无识,刚愎自用到这份上,深沉内敛的方劲终于忍不住了。转脸对四周的弁佐们大声道:“你们是晋省大营的兵,我是甘肃的老兵,先跟年大将军,又跟岳大将军,再跟张军门,最后跟了这个‘饭’将军。我的话他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只求你们记住,别忘了!”说罢抱拳团团一揖,泪落如雨。范高杰冷眼一看,四周军士个个脸色铁青,知道犯了众怒,此刻再申斥这个冲杀了一天的将军,大有被乱刀砍死的份,怔了半晌,换了笑脸,说道:“老方,如今风雨同舟,怎么和我弄这个?听你的——叫中营选出身强力壮精明能干的军士在前探路,每队三十人,一路向北一路向南!”又吩咐道:“天要黑了,要防夜袭,各处不许点火!”
  “唉!”方劲一下子蹲下身,坐在了胡振彪身边,再也不吱一声。
  飘高以一千二百兵力大败清兵五千人马,敌军伤损将半,粮食马匹辎重几乎全部损失,山寨义军却无一伤亡。此刻,他的指挥位置几乎就在范高杰头顶上数十丈高的花香峰,山跳蚤等几十个护法侍者守在他的大帐旁边,山顶风烈、将四大九面太极图五色旗吹得猎猎作响。他酌酒独坐,时而瞥一眼下面的恶虎滩。他白髯青袍羽扇纶巾,前面案头上焚着一炉藏香,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
  但他此时却不是在想军事,军事已经胜券在手:恶虎滩水浅,是因为三条河上流都堵了,只为迷惑清兵才各留了一股,明日凌晨水量聚够,三处同时决口,困在滩上的清兵一个也难逃活命。南边埋伏着的兵在驮驮峰上备足了礌石,根本无法通过。北边的兵还是原班人马,堵截几个吓破了胆的逃兵绰绰有余。他是在想山跳蚤报来紫荆山教徒的情形,切口对不上,又精于白莲教教义,既说来援,又不见联络。似友,却对专门迎候的山跳蚤一干人不客气;是敌,为什么六天来没有动静?山西巡抚又从哪里能调来这拨土头土脑的兵?然而为打好这一仗,自己用完了所有的人,自己居中指挥,又不可须臾离开,他想得头都胀大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下头义军都把他看成是能掐会算、撤豆成兵的神仙,又不能露出半点焦虑,因此虽然面上看去飘逸潇洒,心里却是格外的不安。天已经黑定了,飘高军中也下令禁止灯火。驮驮峰巨大的阴影变得越来越模糊,星光下只见满山杂树不安地摇曳着,似乎无数鬼魅在暗中欢呼舞蹈,松涛时紧时慢地呼啸着。又似千军万马在遥远处奔腾厮杀,给人一种神秘的恐怖联想。他实在坐不住了,便踱出帐外。一个侍者立刻迎上来道:“总峰仙长,有法旨?”
  “没有。”飘高沉稳地答道,“哦,叫人盯着马坊那边,有动静用灯火报过来。红灯是凶,黄灯是吉!”
  “遵法旨!”
  飘高的目光望着南边,南边是他的“义女”娟娟,带着一千义民佯攻临县,专等这边取胜后回兵夺城。此刻不知如何?飘高今年五十七岁,俗名贾英英。他原是江南省泗州人,家住洪泽湖畔的一个小镇子上。
  有一年他得了疯病,家里求神问卜,寻僧觅道为他治病。用狗血给他沐浴,用桃木鞭打,全然不济事。万般无奈,家里将他送到灵谷寺当小沙弥,后又到紫阳道观作道士,精通了一些天文地理和道家法术。雍正六年朝廷密旨召集异能之上进宫为皇帝疗疾。李卫推荐了他。在宫里又拜贾士芳为师,有一晚师徒面壁,贾士芳说:“今晚四更有冰雹,我们坐在露天不行。”贾英却说,“冰雹只有黄豆大,还要刮大西南风,我们坐在北边,一粒也打不到身上。”后来果然应验。由此,他招了贾士芳的忌妒,只在宫里待了三个月便寻事将他逐出师门。临去时他说:“我飘然而来,翩然而去。我有龙华身,命定高贵,必有命世主提携。我自命名为‘飘高’,你命在顷刻,不配作我师!”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