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二月河.帝王系列(全本txt)-第48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脚乱地把自己的座儿向正中挪挪,亲手垫了鹿皮褥子,请康熙居中坐了,自和文觉性音周用诚退到一边垂手侍立,邬思道行动不便,只盘膝挨着熏笼坐着。康熙笑道:“今晚外头好月亮,各家团圆吃酒观灯。当然,也有人商议着办些异想天开的大事。朕也带了方苞出来走走。几个阿哥府都唱戏,热闹红火得不堪,朕都没进去。只你府不唱戏,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瞧瞧。万福堂也去过了,见了朕的熄妇,东书房也去了,三个孙子都在读书。很好么!那个小的叫弘——”方苞见康熙想不起,忙笑道:“弘历。”“对了,弘历。”康熙也是一笑,“很有识见的个小人儿。朕很爱见。记得热河行围,弘历的武艺骑射了也很看得过去。朕老了,想叫他进去跟朕读书,可好?”
  胤禛兴奋得满脸通红,心头突突乱跳,忙躬身赔笑:“这是儿臣一门之大幸,弘历的造化!阿玛圣学渊深,博识物理,学究天人,不出数年弘历必定读书修德有成”康熙微笑拈须,点头叹道:“得英才而育之,亦一大快事。可惜朕万几宸函,不能恩露普降——这一百多个皇孙,都弄到养心殿,吵叫得朕也受不了。”说罢便拈起李卫的那几张判词,笑道:“方才说讨朕一笑,想必就是这个了?”胤禛忙答道:“是。”
  康熙看着,也忍不住失笑,到后来竟笑不可遏,端着杯,里边的茶水撒了一手,将一叠示纸递给方苞,噎着气道??“你瞧瞧,只怕你这大手笔也写不来呢!”方苞看了也笑,却道:“这人很明事理,只是书读少了,文章粗率可笑。除了取中秀才的那一篇‘首佳’不足为训,官司断剖的并不差谬。”
  “秀才文章做不上,胡圈乱写的事有的是。”邬思道沉静地说道:“李卫在任清廉自守,从这歌词中倒仿佛可见。岳武穆云‘武官不怕死,文臣不爱钱,天下太平’,李卫风节不俗,只不会文言。他的这些个白话判词,变成文言,未必不是好文章呢!”康熙盯着邬思道看了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万岁!”邬思道拱手欠身,答道,“邬思道。”康熙略一沉吟,笑道:“朕想起来了,你一笔好字,闹过南闱的”邬思道忙伏身叩头道:“是,逃了,后又蒙恩赦。残躯生计无着,投雍亲王门下混碗饭吃。”
  康熙回顾方苞笑道:“你两个可谓同病相怜,你说李卫文章可改,你改一篇朕听听。”邬思道信手拈过一张,看时,上面写着“从判女尼讼其徒嫁人。”便读原文:“尼姑也是人,换了换衣服罢了。佛经国法几曾说过不许人家还俗的?老秃母狗,你想嫁你也嫁吧”读得几个侍卫和武丹都是一笑。却邬邬思道又道:“改成文言下判——小尼姑脱去袈裟,便穿衲袄,正佛家所谓不二法门,朝廷未尝禁也。尔独何心,乃欲使之老死客门?尔如见猎心喜,不妨人云亦云——吏曹行文,也不过尔尔吧?”康熙听得有趣,说道:“确乎不假。朕当年读过你写的《讨南闱主考揭帖》。很有文采的。有什么好诗,念给朕一首听听!”
  “请万岁命题!”
  “这幅猫图绘得出神,你口占一首。”康熙笑道:“这是做滥了的题,所以要限韵。”
  “敢问限何韵?”
  “九、韭、酒!”
  一众人等立时愣住了,这么险窄的韵,一时怎么凑得起?连方苞也不禁皱眉沉思。略一顿,却听邬思道吟道:
  照猫画虎十八九,吃尽鱼虾不吃韭。只为捕鼠太猖狂,蹬翻案头一瓶酒!吟罢叩头道:“做得不好,博圣上一乐而已!”
  “好!养猫还不就是为了扑鼠?”康熙大笑起身,说道:“朕随意进来走走,不料还能痛快笑一场。也好早晚的了,朕还要去钟粹宫上香,这就去了。”又转身拍着邬思道肩头道:“好好侍候你主子。你才学很好,辅佐他做个贤阿哥,就不能做官,也不虚此生了。”
  胤禛一家并邬思道等人一直将康熙送出大门,看着康熙升舆去远方,踅回来,胤禛便嗔性音:“亏你夸口耳聪目明,万岁进枫晚亭,我们还不知道”性音笑道:“你问邬先生,都说不妨的!”邬思道却似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喃喃道:“今夕何夕,什么人在商量‘异想天开的大事’呢?”   
 
  
第四十一回  慊吏治胤禛嗟世路 恨不肖二次废太子
 
  康熙五十一年轮流蠲免天下赋逋诏旨颁下,民心大快。
  当年山左大熟,山右又报丰收,麦子连垄接陌长势喜人,江南米价降至斗米三钱。因怕谷贱伤农,康熙又命海关总督,将当年厘金全部用来籴粮。因此国库里虽然没了进项,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安徽、苏北等易旱易涝省份,盈库山积都是存粮。管着户部的胤禛除了严令各省藩司逐库查验险房漏屋,防着粮食霉烂,又与十四阿哥会商,将陈粮分补口外各驻军,调拨了大批燕麦、高粱、玉米等运往漠南蒙古贮存饲料。虽有胤祥等人帮着,也忙得不亦乐乎。四月下旬康熙巡行热河,又下旨从此滋生人口不再增加丁银!即以本年丁数为定额,著为令”,其实是永不加赋、轮流免赋和永不增丁银(人头税)三管齐下。胤礽本来就对这些政令一肚皮的不乐意,眼见胤禛和留守北京的张廷玉干得兴头,索性来个“奉旨照转”。凡有旨意,属兵部就批给胤禵,属户刑二部就批给胤禛胤祥照办。张廷玉却不似马齐,无论怎样不满,昏晨定省,每日进毓庆宫请安,出来便自到各部询问部务及旨意施行情形,一式两份报毓庆宫和热河御驾行在。算来竟是把太子束置高阁,体体面面地晾在了一旁。直忙到秋八月金谷登场,几个忙人才松了口气。
  九月初四,胤禛接到谕旨,皇帝在承德过重阳节,节后启驾,如天气晴好,十六日巳时返回北京。这是毓庆宫转来的抄件,不用说在京的亲王阿哥都有一份。胤禛和胤祥正在户部议事,皱了眉看着谕旨道:“我很疑心太子爷压根就没看这诏谕,迎驾是礼部的事,我刚从那儿回来,陈诜是尚书,才上任不摸头绪罢了,连尤明堂也没个动静。再说,这一路关防驻跸,圣驾回来安顿到大内还是畅春园?……怎么都没个章程?”
  “谁知道他昏天黑地的每天做什么营生!”胤祥打了个呵欠道,“上回我去毓庆宫,王掞也在,给太子爷讲四书‘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说得两嘴发干,太子爷听了只是一笑,说起诗韵来,又说江南曲调无去声,直隶曲调无入声,什么四声三声,论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王师傅气得脸这么长,说:‘太子爷,词韵声律您再精研,比得过唐后主么!刊说罢竟拿起脚走了。”
  胤禛想象着王掞讲书口说手比,胤礽听课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禁失声大笑,起身道:“咱们去一趟上书房,看看张廷玉什么想法。”
  于是兄弟二人至西华门联袂而入,从隆宗门进来直趋上书房时,只见一个四品文官正在榻前小杌子上正襟危坐候见,却不见张廷玉。胤禛看时却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鄂尔善,便笑道:“是你在这里?衡臣呢?”鄂尔善早已站起身来,一脸端肃庄敬地给二人请了安,安详地答道;“张中堂在批本处,已经去了有一会子了。”胤祥知道,鄂尔善是御史里风骨最硬挺的一个,太子更改贪贿官员名单,独他一人连上三章谏止,要不是言官身份早就罢官了,因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又要奏谁的本?”
  “回十三爷。”鄂尔善略一躬说道。“凤阳署理知府李绂,境内出盗案,兵部咨文安徽巡抚出兵弹压,已过三个月。至今李绂没有将此案上报,显见是讳盗规避处分。臣拟了个折子要请张中堂转奏朝廷。”胤祥笑道:“这弄到一个门里去了。你知道李绂是谁的门生?”鄂尔善看了两个阿哥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知道,是张中堂的高足。惟因如此,更应请中堂秉公处置。”
  胤禛上下打量着鄂尔善,三十多次年纪,略显修长的身材,一身朝服熨得平平展展,白净面孔上三绺漆黑的长须纹丝不乱,三角眼中两颗大大的瞳仁,几乎不见眼白,十分干净利落——这么年轻的御史,升官的心正旺,竟然敢碰张廷玉的霉头——心下顿生好感,因缓缓道:“依着我说,罢了吧。这不是大事,况且他也未必是故意的。廷玉素来没有门户之见,每日忙得四脚朝天,少叫他生点烦恼不好?”
  “回四爷,四爷的话臣不能奉命。”鄂尔善垂头一躬,款款说道:“于皇上而言,事虽不大,可见李某人品;于百姓而言,境内有盗案而不报,容易酿成大祸,不是小事;于张中堂而言,愈是自己门生愈应严议,为百官破除门户立一表率。”
  胤禛盯视鄂尔善良久,见鄂尔善从容地看着自己,毫不局促慌乱,心里暗赞:此人有大臣之风。遂点了点头,说道;“我是随便说说。既然你觉得自己对,按你的心行事就是了。”说着便和胤祥一同出来。
  到了批本处,胤禛才知道是施世纶来了。张廷玉正在这里和他攀话,见他们两个进来,忙起身笑道:“二位爷,我还以为你们不进来了,正预备办完事去一趟呢。这里老施来了,都察院石督御史丁忧出缺,我想请他主持一下,老施正和我打擂台呢”施世纶因久不见胤祥胤禛,请了安,扎手窝脚地还要磕头,早是胤祥一把扶了起来,笑道!话老货,你倒结实,吃得红光满面的!北京城有老虎吃你不成,廷玉,你只管下札子,叫他来!御史嘛,清官不干谁干?”说得施世纶也是一笑。批本处几个司官见长官王爷像是要议什么事,忙都夹着卷子到隔壁北房里办事回避。
  “就在这里聊聊吧。”胤禛一摆袍子坐了张廷玉对面!江南按察使衙门受贿纵凶逃逸,凶手在淮北偷银子,拿住了。还有一个刑场上没杀死的,也逃了,在济宁养伤,他的表兄举发,也拿住了。看来江南冤狱比之北京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个蓝理,剿匪误剿了良民,错杀一百多人。蓝理征台湾时盘肠大战,是个骁将。又事出有因,有这功劳情分,万岁免他的罪也还罢了。怎么治一个江南巡抚希福纳就这么难?张伯行奉部文去署理巡抚衙门,听说他还不肯缴印?”张廷玉点点头,说道:“希福纳是八爷的门人,扳倒他得万岁发话。张伯行和老施差不多,没有旨意,没有太子宪谕,只凭一纸部文,济什么事?就是刑场上没杀死的那一位,济宁道是我的门生,也很后悔‘不该逞能’拿到的。”
  吏治如此,胤禛真有点哭笑不得。胤祥扑地一笑,说道:“国家真没劲,犯人拖到刑场上都杀不死!我就不明白,监斩官是做什么吃的?还有验尸的!”
  “阿哥爷们钟鸣鼎食,哪里晓得世路上的事!”施世纶感慨地说道:“上回刑部王尚书说大辟刑法不易作弊,他也不知道刽子手也都是祖传世家。练刀工用宣纸铺案,挥刀剁肉,肉剁成饺子馅,宣纸不许着一刀!刑犯家里打点到了,一刀利落还要项下连皮;没塞钱的,慢牛车走十八里才得死绝!像这样刑场逃逸的,你瞧着他把人砍翻了,肉血模糊煞是吓人,其实筋络咽喉都没断。只要银子上下左右打点到,刑场上照样砍不死——国家没劲,十三爷说得不错!”
  几个人闲谈了一阵,施世纳因见张廷玉看表,便起身告辞出去。胤祥便问:“衡臣,眼见皇上就要回銮,各处公务你得汇汇总儿。没见我们这太子爷,任事都不管,万岁回京看看七颠八倒的,可怎么好?”张廷玉仰脸看看窗外灰蒙蒙阴沉沉的天空,良久才说道:“我已回了太子爷。万岁爷叫马齐给我写信,一切迎驾仪仗从简,所以只叫了礼部尚书交待几句。
  倒是一路关防是要紧的,万岁特旨发到武丹那里,由武丹和善扑营调停部署。我们只用把自己的差使料理停当就行了。”胤禛胤祥这才明白,康熙自己在热河已经把回銮的事安排周祥。胤禛还想问问康熙回来居处,思量了一下觉得多余,便起身告辞。
  “四爷,十三爷!”张廷玉起身送他们出来,正要回上书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臣还想问件事。那件贪贿名单是在二位爷手里,还是已经缴了毓庆宫太子爷那里?”
  绣禛抬头看了看天,稀稀落落冰凉的雨点已经洒落下来,想了想答道!话名单是老十三草拟的,太子爷改动了又交我看,我没有再改就缴回了。是老十三送回去的吧?”“是我送回去的。”胤祥诧异地问道:“这是规矩。怎么了?”
  “没什么。”张廷玉一笑道:“昨日陈嘉猷来上书房,问名单在我这里没有?我说没有,已经缴回。他还不信,我拿了回执给他看,他才没再问。”说罢身子一躬转身去了。胤禛沉吟片刻,问胤祥:“你那里有没有回执?”
  胤祥一怔,随即笑道:“我从来不要这些东西,我给了朱天保。这算什么屁事?我每日要缴几十个卷宗,揣一桑子回执揩屁股用么?”胤禛再思量,这事不是大事,胤祥率性粗疏,也难叫他和自己一样,因见雨下密了,便笑道:“看这天像要连阴的模样,到内务府借件油衣,该回府了。”
  深秋季节淫雨连绵,自过重阳后没有一日晴好,时而豪雨如注,时而飘洒若雾,有时又像筛面,均匀又细密地荡落下来,京师大街小恭积水如漂,在惊风密雨中起着连阴泡儿,时聚时散,浑黄的潦水缓慢地汇向街边的沟里,淌进金水河和京西一带的海子里,在这凄风苦雨的寒秋,一个令人心悸的消息在官场民间悄悄传开:“康熙爷龙体欠安,病得不轻!”
  尽管大王与庶人不同风,官民冰炭不共炉,在执政五十一年的英主康熙身上,大家都一致:都盼着康熙早日康复回銮。胤礽复立太子连连黜罚保举过胤禩的大臣,弄得人人心慌意乱不遑宁日,康熙一旦晏骂,接踵而来的大变不问可知,因此人们便走门串户,冒雨拜谒长官,门生请见座师打听信息。百姓们则又是一种办法,有的请缙绅出面到庙里唱戏,明是恳乞停雨放晴,暗里乞求福祐康熙平安,能再保几年太平日子,大觉寺、白云观、圣安寺、法源寺、天宁寺、大钟寺、
  智化寺、东岳庙、牛街清真寺、潭柘寺等几十处寺庙,观赏络绎不绝的都是顶礼膜拜的香客,请求神佛保佑“康熙老佛爷万安长寿”。
  在京师一片焦灼不安的等待中,九月十六过去了,九月二十六又过去了,承德那边仍旧毫无消息。张廷玉几次发生承德的请安折子都退了回来,说是圣驾已经启行,至于为什么至今不到北京,走的哪条路,连他的门生承德知府也不知道,弄得这位素以稳健持重著称的宰相也梦魂不安一夜数惊。
  二十六日晚间,张廷玉从上书房回来,略用了几口饭,想想无论如何今晚不能在家睡觉,要去上书房守候,半躺在安乐椅上一杯茶没吃完,便见家人进来禀道:“相爷,内廷有旨!”
  “谁来了?”张廷玉一骨碌翻身起来,激动得声音发颤:“快……快请”话音刚落,便见六宫都太监李德全款步进来??张廷玉生恐他是来传噩耗,脸白得没点血色,好容易才把持定了,硬硬地点了点头道:“老李稍候,容我换了官服。”
  “不必了。”李德全微微一笑,南面立定。张廷玉略整了一下袍褂,双膝跪倒,颤声道:“奴才张廷玉恭请圣安”“圣躬安!”李德全顿了一下,又道:“张相请起!”
  张廷玉听判康熙平安,一口气松下来,身上一软,几乎爬不起来。两个家人从没见主人这样的,忙上前搀了起来。张廷玉也顾不上问别的,便道:“这是怎么回事嘛?连马齐也不给我来信!京师又谣传圣上欠安,我这个领侍卫内大臣,连皇上在哪里都不知道!”
  “皇上今日上午微服还京。”李德全说道:“下午冒雨带着武丹视察了京西驻军,又到潭柘寺上香乞求停雨,刚刚回到畅春园澹宁居。此刻立召张相进去。”说罢换了笑脸,一个千儿打下去,又道:“方才是传旨。这里咱给张相叩安了!”
  张廷玉张大了嘴,怔了移时才回过神来,忙忙地换衣服挂朝珠,一边问道:“皇上还叫的有谁?”李德全压低了嗓子道“您是头一个知道的。大约为太子的事,皇上召见您,要即刻处置。太子爷坏事了”张廷玉但觉“嗡”地一声,耳鸣了好一阵,再不说话,也不乘轿,命人牵马,换了油衣一跃而上,又吩咐一声:“半夜给我送饭!”双腿一夹,那马泼风般消失在雨夜之中。待到畅春园东门双闸旁边,张廷玉掏出怀表,趁着闪烁的宫灯看时,还不到戌正,用了半刻的工夫。张廷玉正迟疑着是等李德全赶上来一道进去还是立刻请见,侍卫房里等着的张五哥一溜小跑过来,扶着他下了马,说道:“万岁爷刚刚用过晚膳,马中堂和方相公正陪着说话呢。”
  张廷玉没言语,只点了点头跟着往里走。此刻雨下得更大了,隔雨帘望去,半箭远近的宫灯都模模糊糊的。雨点子没头没脑敲打着黑魆魆的竹林茂树,不分个儿响成一片,哨风袭来,闻明冷得人通身寒彻。待到澹宁居前丹陛下的大铜柱旁边,张廷玉下半身已湿透了。站在廊下略略定定神,拧了拧袍角,细听动静时,却是方苞在说话:“先忠宣的《忆江》,主子说注得琐碎。其实当时他正被囚拘,生死不测。四方无梅,又怕人看不懂,所以注得详细些。其实词章悲沉动人心扉。既是主子记不清爽,我就给主子背诵一下:天涯除馆忆江梅,几枝开,使南来,还带余杭春信到燕台。准拟寒英聊慰远,隔山水,应销落,赴愬谁?空凭遐想笑摘蕊,断回肠,思故里。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更听胡笳哀怨泪沾衣,乱插繁华须异日,待孤讽,怕东风,一夜吹。”张廷玉没有想到康熙此时还有心情谈诗论词,慌乱的心情顿时安宁下来,轻咳了一声道:“奴才张廷玉恭见万岁!”
  “廷玉来了?”康熙正歪在炕上倚着大迎枕假寐,坐起身来道:“进来吧!”张廷玉答应一声趋步而入,却见马齐和方苞一边一个坐在康熙榻前,叩头请了安端详康熙,神情并无异样,只显得略消瘦了些儿。不知怎的,张廷玉鼻子一酸,几乎坠下泪来。康熙笑道:“你也有儿女子气?朕这不是好好的么?起来吧!”
  张廷玉揩了揩眼站起来,勉强笑道:“十多日与圣驾断了音讯,太平时节,这太反常了。奴才得先谏万岁一本,此事可一而不可再!”康熙凝视着案上的龙凤烛,许久才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是,此事可一而不可再,也不会有这个‘再’了。就在此刻,赵逢春已经奉旨入城,着善扑营军士接管紫禁城防务,将胤礽押解咸安宫暂行囚禁。同时被拿的还有十三贝勒胤祥”张廷玉尽自心里已有准备,一旦证实,还是吃了一惊,苍白着面孔怔了怔,喃喃问道:“不知太——二爷又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马齐见康熙向自己示意,一欠身说道:“八月十二万岁偶感风寒,命在山高水长楼建醮乞福。清场时挖出了魇镇万岁‘速亡’的符箓,当时即诏命各宫搜查,在烟雨楼、烟波致爽斋十几处地方都起出了魇魔鬼物法器。经密审太监供称,是凌普支使。十三日拿到凌普,是我和方先生会同审讯,凌普交出了他和托合齐、朱天保、耿索图等十四人的歃血为盟誓书,要‘共保太子、剪除异党’。凌普供出,万岁回銮之时,密云都统将拦路劫驾。我和方苞几经商议,请示万岁后发布明诏,九月十六回京,以观动静。其实九月十六我们才启程,走的是喜峰口,从东边绕道回来的。”马齐说得虽然干巴,脉络却还清楚,张廷玉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起子奸邪小人竟真的敢打康熙的主意!想着又问道:“圣驾不从密云过,密云那边有什么动静?”马齐说道:“过了一个假銮驾,密云都统把调兵将令都发了,后来大约有所觉察,又撤了令箭。”
  张廷玉紧皱着眉头思索着,良久,打了一躬说道:“奴才已经明白。请万岁留意,这些事情胤礽未必亲自参与,小人辈希图拥立之功,造作大逆,事成居功,事败往主子身上推也是有的。”方苞格格一笑,说道:“衡臣,你说的这些,万岁都想到了。但太子不修德,不理事,为群小包围,前次被废蒙恩起复,种种劣行毫无改悔。夫天下者公器也,君主代天秉之,万岁数十年栉风沐雨艰难缔造,才有今天规模局面,能不能托付胤礽这样的人?”
  张廷玉一摆袍子长跪在地,声音颤抖着竟有些哽咽:“奴才不是怕废太子,也不是心疼二爷。但这事实在骇人听闻,一旦全揭出去,天家骨肉惨变,朝廷将兴大狱,书之史册传于后世,有伤皇上圣明之治……奴才的意思,能否牵扯的人少一点,事情办得密一点,聊存天家体面。再说十三爷,奴才敢作保,他不是太子党,乃是实心为国踏实办差的阿哥!”
  “十三阿哥的事回头朕告诉你。”康熙叹息一声趿了鞋下炕来,一边漫步踱着,说道:“你起来,给朕拟诏书,朕口授,你写!”
  张廷玉起身来,内里的中衣已被汗湿得贴在背上,援笔濡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