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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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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公祖,”王老师打了一躬,为他同名同姓的乡农乞情,“这个王季福,平日安分守己,从未听说他有为非作歹的事情。” 
  “我知道。看样子是个老实人。” 
  然而老实人却做了一件错事。因为本来老实怕官,加上情虚心惊,一见了朱光第瑟瑟抖个不住,竟致自己管不住自己,瘫倒在地,面色其白如纸,象要虚脱似地。 
  朱光第从游幕到服官,经手的刑名案件,传讯过的犯人证人,不知多少?老实怕官的人也见得多,何致于这般模样,心里便有了两三成底子,要多带些人走了。 
  带的是王家村的地保和王季福的左右邻居。多少年来的规矩,官府传人作证或者有所讯问,派个差人去传唤就是,限期到案,不问此人因此耗时废业,自贴盘缠,这就叫做“讼累”。朱光第却格外体恤,传集王家的邻居,每人发了一吊制钱,让他们进城好有食宿之费。 
  回衙门就开审,却不提王季福,先传左邻,也姓王,“王季福是不是你同族?”他问。 
  “是。是小人族中弟兄。” 
  “那么,王树汶呢?”朱光第用闲话的口气问。 
  “是小人的侄子。” 
  一下就可以确定王树汶真的是王季福的儿子,于是朱光第又问:“你跟王季福是弟兄,又是邻居,当然常有来往。” 
  “不是。小人跟王季福不和,平时不来往的。大老爷要问王季福的事,要问王天赐。” 
  “谁是王天赐?” 
  “喏,就是他。” 
  顺着他的手指,向廊下一看,原来就是王季福的右邻。 
  “好,没有你的事了,你趁早回去吧!”朱光第打发左邻传右邻:“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王天赐。” 
  “王季福是你什么人?” 
  “是共曾祖的弟兄。”王天赐看上去不象乡下人,讲话很从容。 
  “你们常有往来?” 
  “是弟兄嘛,又是紧邻,当然常常往来。” 
  “那么,你对王季福家的事,当然很熟悉罗?” 
  “也知道些。”王天赐说,“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小人也不便问。” 
  “是那些事?” 
  王天赐一愣,只是眨眼,是一时想不起的神情,隔了半晌才说:“回大老爷的话,总是家务事。不知道大老爷要问那一件?” 
  “我问他的儿子。”朱光第说:“王树汶是他的儿子不是?” 
  “是的。王季福就那么一个儿子,给了人家了。” 
  “既是独子,怎么舍得给人?” 
  “这就不晓得了。小人也问过他,他只是摇头叹气。小人就不便再问了。” 
  “王季福家,平时有些什么人出入?”朱光第问:“你是他的紧邻,又常有往来,他家的客人,你自然也有认识的?” 
  “是的,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认识的都是本地人。” 
  “这就是说,不认识的都是外路人。” 
  “是。”王天赐毫不迟疑地回答。 
  “有个胡广得你认不认识?” 
  “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王天赐说,“见了面也许认识。王季福是老实人,平时也不大有人往来。” 
  “那么,”朱光第问道:“最近这几个月怎么样?是不是常有陌生人到他家?” 
  “小人不知道。这一向小人也少到他家去。” 
  “为什么?” 
  王天赐口齿伶俐,一直对答如流,但问到这句话,却迟疑着说不上来。这就很奇怪了,极易回答的话答不出来,是他个人有难言之隐呢,还是关碍王季福不便实说? 
  朱光第觉得有开导他的必要,便很恳切地说:“王天赐,你不必怕!本县待你们怎么样,你们也都知道,我决不会拿你无端牵入讼累。这一案与你无关,你有什么,说什么,讲完了,我马上放你回去。如果你吞屯吐吐不肯说老实话,我要体恤你也办不到,只有押在那里,慢慢审问实情。你想想,这不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王天赐原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过他确是关碍着王季福不便实说,所以答应一声:“是!”想了一下又说:“王季福家的事,一时也说不尽,想不起。不晓得大老爷要我说什么?” 
  察言观色,朱光第懂了他的意思。要他自己源源本本地细说,怕事后王季福责他出卖弟兄,若是问一句、答一句就不碍了,因为官威之下,不容不说,是振振有词的借口。 
  于是,他想了想问道:“王树汶做了人家的顶凶,这件事你总知道?” 
  “是!”王天赐点点头,“小人就为了这一层,所以少到他家去。” 
  “是怕惹是非?” 
  “是的。”王天赐低声答道,“小人本来倒想替王季福出出主意,救他儿子一命,只是… 。”他咽了口唾沫,终于说了出来: 
  “有一次看到不三不四的几个人,在他家谈了一整夜。王季福眼泪汪汪,问他又不肯实说,小人心里便有些害怕,怕不明不白惹祸上身,所以就不大到他家去了。这是句句实话,大老爷再问小人别的,小人就不晓得了。” 
  “很好!我派人送你到客栈住一夜,明天说不定还要问你一问,问完了就放你回去。” 
  “多谢大老爷体恤小人。不过小人还有句话,要请大老爷恩准。”说着,便磕下头去。 
  “你说,能许你的一定许你。” 
  “想来大老爷要拿小人的话问王季福。请大老爷千万不要提小人跟他对质。” 
  “我懂得你的意思。许了你就是。” 
  于是,王天赐的作证告一段落。朱光第将前后证言,细舷想了一遍,对案情大概,已有领悟,然后传讯王季福。 
  这个老实人,比刚才镇静得多了,因为朱光第严禁胥吏狐假虎威,不时告诫,对任何人犯都要“拿他们当人看”,这便使得初入公门的王季福,减消了好些惧意。再听他先前作证的那个堂兄弟来告诉他:“大老爷好说话得很,问过三两句话就放我走了。”便越发将胆壮了起来,虽还有些发抖,却不似刚见官时那等吓得瘫倒在地。 
  “王季福!”朱光第首先就安慰他:“我知道你是老实人,受人所逼,没有法子。我想你也有一肚子苦楚、委屈,巴不得有个可以替你做主的人,能让你诉诉苦。你说是不是呢?” 
  听得这几句话,王季福双泪交流。因为县官的话,句句打入心坎,是他想说而说不出,“真正青天大老爷!”他放声一恸,“小人苦啊!” 
  “象什么样子?”差人呵斥着,“不许哭!” 
  “你随他。”朱光第阻止差人干预,“他心里的苦楚,非哭出来不可。” 
  不但哭出来,更要尽情吐露出来。王季福从胡广得路过,看王树汶伶俐懂事,愿意收用他作个小徒弟开始,一直说到王树汶被硬当作顶凶,胡体安如何派人向他软硬兼施,一面威吓,一面拿银子塞他的嘴。源源本本,讲了一个时辰,方始完毕。 
  “姓胡的给的银子,小人埋在炕下面,不敢用。”王季福最后说道,“一共十五两银子,分毫不少。” 
  “那为什么?”朱光第问:“为什么不敢用?” 
  “这是卖儿子性命的钱!”王季福哭着说道:“务必求青天大老爷替小人作主,救小人儿子一命。” 
  “这……,”朱光第正色说道:“救你儿子,要靠你自己。我拿你解到省里去,臬台衙门大概会拿王树汶提堂,让你们父子对质。那时候你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你儿子的一条命,就有指望了。” 
  “是!”王季福连连答应:“小人一定照大老爷的话做。” 
  到第二天,朱光第又派差人,将那十五两银子,起了出来,作为证物,然后打叠文卷,预备解送王季福上省。而就在这时候,开封陈许道任恺,派专差送了一封信来。 
  拆信一看,朱光第大为诧异。任恺居然要求朱光第,不必理会公事,也就是要求朱光第,不必将王季福解送省城,说什么“铁案如山,岂容狡犯翻供?”而实际上,朱光第很明白,任恺是怕案子一反,他也脱不得干系,因而设法要维持原谳。 
  “请上复尊上。”朱光第断然拒绝。“人命大事,我不敢马虎。王季福已当众传来,我亦不能无缘无故放掉他。这件事,我只有得罪了。” 
  任恺当然也知道朱光第是个“强项令”,一封文书,未见得乖乖听命,而且过去是他的直属上司,现在升了官,管辖不同,更不见得能让他买帐,所以托了好些人向朱光第苦苦相劝,却是徒费唇舌,一无效果。 
  说客也有好有丑。好的听了朱光第持正不阿的言论,面有惭色,改容表示愧歉,自然心无芥蒂,丑的却以为朱光第无事生非,不通世故,过去的上司给面子请他“高抬贵手”,居然不识抬举,岂不可恨?因而悻悻不免有些不中听的话。朱光第一笑置之,但躲在屏风后面窃听的家人,却大为不安。 
  于是他的长子朱祖谋便婉言谏劝。朱祖谋长于文学,拙于言词,又在严父面前,更加讷讷然不能出口,一句“明哲保身”还未说完,便让朱光第喝住了。 
  “你‘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而且,我也说过不知多少次,你读你的书,不准你干预公务,何以又来多事?我看,你回湖州去吧,明年乡试,也该好妹用一番功,莫等到临阵磨枪。” 
  河南多盗,朱祖谋自然不放心老父在此烦剧艰险之地。无奈朱光第认为他在衙门里,一方面可能会被人利用,怂恿“大少爷”包揽是非,说合官司,象从前余杭县知县刘锡彤,为了杨乃武一案,受“大少爷”之累,竟至古稀之年,投荒万里去充军;一方面又认为朱祖谋住在衙门里,所见所闻的是非太多,一定静不下心来读书,自误前途,所以逼着他收拾行李,派老底下人送回湖州上疆山麓的老家去闭门用功。 
  王季福当然要解送省城。这一案成了邓州的新闻,茶坊酒肆,无不谈论,因而也有许多谣言。朱光第有耳目在探听,所以这些谣言无不知悉,其中离奇不经的,可以置之不理,但有一个说法,却不能不引以为警惕。 
  这个说法是:王树汶真正的身分,只有等王季福解到省城,父子对质,方能水落石出。所以王季福成了全案的关键。如果这案一翻,从原审的镇平知县到南阳府,南汝光道及河东臬司,都有极大的处分。因此,上下合谋,预备在解送王季福时,中途劫人,搞成死无对证的情势,这一案方可以维持原审。 
  胡体安可能会动手劫去王季福,是在朱光第的意料之中。说上下合谋,也就是说有官员庇护胡体安打劫,似乎荒唐,可是,任恺将这一案既然看得如此之重,则此荒唐的传说,亦不是全无可能。 
  因此,朱光第特别慎重,起解那天,派了二十名得力的“小队”,夹护王季福所坐的那辆骡车,沿大道直奔开封府,规定迟行早宿,第一天住南阳府,第二天住叶县,第三天住许昌,第四天到开封。 
  一到开封府就不要紧了。押解的典史格外小心,进省城虽已天黑,却仍旧到首县祥符县去投文,要求寄押犯人。 
  祥符县的刑书,接过公文一看,写明的是“解送人证王季福一名”,当时便摇摇头,将公文退回。 
  “四老爷,你也是懂规矩的,明明是证人,怎么说是犯人?牢里是关罪犯的,不是犯人,怎么可以收监?莫非真的王法都不要了!” 
  县官称大老爷,下来是县丞、主簿,未入流的典史排到第四位,通称“四老爷”。四老爷专管监狱,所以那刑书说他“也是懂规矩的。”规矩自然懂,原是有意蒙混,既然混不过去,还有计较。 
  “那么,请在贵县班房里暂寄一寄。应缴的饭食银子,我照数奉上。” 
  如果先就按这个规矩做,没有办不通的道理。祥符县的刑书气他懂规矩不按规矩做,便冷冷答道:“这要得罪了!这件事我做不得主,要问我们四老爷,天这么晚了,我那里去寻他?相国寺前,多的是客栈,那里不好住?” 
  那典史无奈,到相国寺前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到臬司衙门投文,吃过亏,学了乖,低声下气跟那里的韦办商量,无论如何要将王季福接收了去。不然住在客栈里候审,光是护送的那二十个人的食宿,就赔累不起。 
  总算遇着了好人,臬司衙门书办帮他忙,办了一道公事,将王季福发交祥符县看管。这一管管了十天,臬司衙门才“挂牌”,委派开封府知府王兆兰,候补知府马永修复讯。 
  到了第二天开审,先提王季福,照例问明姓名、年龄、籍贯。王兆兰先就提出警告:“强盗不分首从,都是部里公事一到,就绑出去杀头的罪名。你要小心,不可以冒认,冒认一个强盗做儿子,是丝毫好处都没有的,将来追起赃来,有你的苦头吃。” 
  王兆兰的话是在恫吓,暗示他不可相认,否则必有祸事,然而王季福是老实人,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连连答说: 
  “王树汶是小人的儿子,错不了的。” 
  那就只好让他们相见了。将王树汶提上堂来,到底骨肉天性,王树汶向堂上一望,便扑了过去,父子相拥,号啕大哭。 
  “拉开来!”王兆兰喝道,“假装是瞒不了人的!先将王树汶带下去。” 
  差役上前去拉,而王季福怎么样也不肯放手,只是禁不住差役人多力大,毕竟拆开了他们父子,隔离审问。 
  “你说,王树汶是你儿子,有什么证据?”王兆兰问道,“王树汶身上有什么胎记?你说!” 
  “有的。”王季福一面拭泪,一面答道,“他生下来,背上就有一搭黑记。” 
  “有多大?” 
  “有洋钱那么大小。” 
  “还有呢?”王兆兰又问:“还有什么?” 
  王季福想了想答道:“肩上有块疤,是小时候烫伤的。” 
  “左肩还是右肩?” 
  这就有些记不清楚了。王季福回想了好半天,才说:“好象是右肩。” 
  “什么好象?”王兆兰将公案一拍,“你自己亲生的儿子,伤疤在什么地方都记不清楚吗?” 
  这时候王季福才发觉这位知府老爷,远不如本州的朱大老爷好说话,心里一着慌,“枪法”就乱了。 
  “是,是左肩。” 
  王兆兰便不再问,戴上老花眼镜去翻卷宗,翻到一张“尸格”样的单子,是因为他们父子即将对质,特意由差役将王树汶剥光了衣服,细细检查全身特征,一一记明。单子上写着王树汶肩上确有洋钱那么大小一块伤疤,但在右肩,不是左肩。 
  王季福第一次倒是说对了,一改口改错,恰好算是让王兆兰捏住了把柄,“好大胆!”他瞪着眼喝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胡乱冒充?” 
  “青天大老爷屈杀了小人!”王季福情急大喊,“王树汶明明是小人亲生的儿子,这那里是假得来的?” 
  “还说不假!你儿子的伤疤,明明不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可知是居中有人串供,才露了马脚。”王兆兰振振有词,气极壮、话极快:“我再问你。这一案全河南都知道了,既然你说王树汶是你儿子,为什么早不来出头认子?可知必是冒充!什么王树汶?还是胡体安!” 
  这一番质问,气势如疾风骤雨,王季福心惊胆战,听不真切,自然就瞠目结舌,无词以对。 
  “来!”王兆兰下令:“将这个王季福先押下去,好生看管。案外有案,非同小可,你们要格外当心,不准让他跟胡体安见面,更不准跟外人见面通消息,免得他们串供。” 
  开封府的胥吏也没有想到这件案子,又会反复,胡体安变王树汶,王树汶又变了胡体安。但情形很明白,王知府打算维持原谳。胥吏办案,全听官府的意旨,所以这时候对王季福便不客气了,上来两个人,反扭着他的手,将他押到班房,严密看管。 
  退了堂,王兆兰立刻赶到臬司衙门,向麟椿面陈经过,听完了,麟椿问道:“那么,照老兄看,这王季福到底跟犯人是不是父子?” 
  问到这话,王兆兰颇为不悦,事情已经明明白白,自己接受意旨,屈法周旋,不想他有意装傻,仿佛要将辨真假的责任套到自己头上似的,这就太不够味道了。 
  因此,王兆兰也就回敬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那要看大人的意思。” 
  麟椿默然。爱听戏的他,不由得想到“审头刺汤”的辙儿,自己不能象“汤裱褙”认人头那样一无顾忌,说真就真,说假就假。这一案不妨摆一摆,反正该着急的应该是镇平知县马翥和前任南阳知府任恺,看他们持何态度,再作道理。 
  “这件案子扑朔迷离,棘手得很。”麟椿拱拱手说:“老兄多费心,细细推求吧。” 
  “是!”王兆兰有些困惑,一时辨不清他是何意思? 
  回到知府衙门,自然要跟幕友商量。知府本来是个承上启下,不能有什么作为的职守,但开封府是首府,情形不同,有两件刑案,颇得臬司衙门毛师爷的包涵,所以这件奉委复审的临刑鸣冤奇案,照他的跟毛师爷互有勾结的幕友建议,还是得多方遮盖。 
  “担子要大家分担。”王兆兰说,“我看不能都由我们一手包办。” 
  于是他的幕友为他划策,首先要请麟椿设法关照会审的候补知府马永修,能够呼应连合,其次要由原审的镇平县官马翥,有一番巧妙的辩解,最后要把握住一个宗旨,案情即令有所不明,王树汶的罪名不错,他是一起行劫的从犯,依律仍然是斩罪。这一来才可以将未审出王树汶替胡体安顶凶的过错,含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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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这当然需要一段布置的时间,而就在这时候,河南巡抚涂宗瀛,奉召入觐。外官到京,照例要拜访本省的大老和言官,当然也要谈到这件案子。河南籍的御史,接到家乡的来信,对案情的了解,跟涂宗瀛只听下属的报告,大不相同,有些性情刚直的,表示要上奏参劾。涂宗瀛是谨饬一路人物,不免有些着慌。不过他自觉对这一案的处理,脚步站得很稳,这一天特地来拜会刑部尚书潘祖荫,就是要表明他在这件案子上的态度,一秉大公,不偏不倚。这样先取得了刑部的了解,即令有御史参劾,必定发交刑部议奏,也就不要紧了。 
  潘祖荫觉得涂宗瀛能在王树汶鸣冤之际,下令停刑,这就是重视民命的明证,着实可敬,所以连称:“是!是!我关照司里,倘有要为阆翁剖白之处,一定如命办理。” 
  一句话未完,门帘突掀,闯进一个听差来。有贵客在座,岂可这样鲁莽无礼?正想呵斥,发觉听差脸上是异常急迫的神气,便望着他问道:“什么事?” 
  “张苏拉来了,说有大事要面禀老爷,不等通报,已经闯了进来。”接着,敞开了门帘,让潘祖荫自己看。 
  果然是南书房的张苏拉,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在廊上跟潘祖荫相遇,一面打扦,一面说道:“请大人赶快进宫吧!” 
  “怎么?”潘祖荫察言观色,不由得惊疑:“出了什么事?” 
  张苏拉发觉里面还有位大官,不知是什么人,便有些顾忌,迟疑着欲语又止。 
  “你来!”潘祖荫向张苏拉招招手,自己先下了台阶,站在假山旁边。 
  “听说里头的情形不好。”张苏拉走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是听内奏事处的人说的,御医跟薛老爷、汪老爷都赶进宫去了。” 
  潘祖荫大惊,“怎么?”他问,“‘西边’不是说好得多了,怎么一下子又反复?” 
  “不是!”张苏拉说:“是‘东边’。” 
  潘祖荫不相信。慈安太后这天未曾召见军机,他是知道的,但太监传谕,只说她因为伤风,身子不爽。春寒料峭,阴晴不定,伤风的人很多,是不干紧要的小毛病,何至于“情形不好”? 
  “你一定弄错了… 。” 
  “不!”张苏拉用极有把握的声音说:“没有错。我亲眼得见,御医进了景运门。” 
  景运门与隆宗门东西相对,如果是奉召赴慈禧太后所住的长春宫请脉,那就该进隆宗门才对,现在进景运门,当然是到慈安太后所住的钟粹宫。 
  “那就奇怪了!”潘祖荫大为困惑,“怎么可能呢?不会的。 
  赶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这样喃喃自语着,回到了厅里。涂宗瀛已站在门前等待,一见他便先告辞。潘祖荫不便泄露尚待求证的消息,托词曾纪泽有电报来,要即刻进宫,到南书房去处理,然后又表示了不能留他多谈的歉意,方始送客出门。 
  这时的神态还是从容的,一等客人出了大门,他的脚步便不同了,三脚并作两步,一面走,一面一叠连声地吩咐:准备袍褂、套车。走到厅前,发觉张苏拉还在,方始想起,他送了这么个紧要消息来,必须重赏,因而又吩咐听差,到帐房支五两银子给张苏拉。 
  “你大概是骑了马来的,赶快回去,在南书房等着。再打听打听还有什么消息?” 
  等张苏拉一走,潘祖荫跟着也进了宫,下车以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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