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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祸-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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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眼睛移开屏幕。

如果可能的话; 还想把耳朵也堵上。

哪怕用烧红的铁条穿漏耳膜; 也比再听一遍那个名单好……“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不……”

他以为是幻听; 使劲甩了一下头。

“……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

他猛地抬起眼睛; 屏幕里通讯部门长的口型清清楚楚; 那表情也决不是在念死亡名单。

“……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 指挥舱里每双眼睛都在他和屏幕之间来回看。

不! 他们的表情不是听到死亡; 是忍着笑意; 在听一个精神病式的呓语! “……不许用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不许用……”

“见鬼!  ”他狂吼一声。

寂静。

屏幕上的通讯部门长惊愕地把口型停在“绝”上; 活像个雷公。

指挥舱内的军官们个个瞪圆眼睛。

平常任何人发出这个音量的三分之一; 就会被艇长掐住脖子而窒息。

丁大海大步下到艇长舱; 一把抓过纸带。

……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不许用核弹……他把纸带从头拽到尾。

全是“绝对不许用核弹”! 一个紧挨一个; 半点间隔也没有。

从哪冒出来的这些字 难道是做梦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虚甚至开始漂移。

真是做梦吧 也许他的身体开始晃动; 通讯部门长伸出手扶他。

他猛然清醒; 甩开通讯部门长的手。

第一个的明智的举动就是关掉艇长舱的摄像机。

失态在全艇面前已暴露得太多了。

“你出去一会儿。”他吩咐通讯部门长; 尽量平静。

怎么回事 他关上舱门; 茫然地思考。

用最古老的方式咬咬舌尖。

眼前的确不是梦。

纸带上那些字千真万确。

难道以前的是梦 如同他在美国监狱里汗淋淋吓醒的那种恶梦 那他一定给老天磕头! 可他是在什么时候醒的呢 怎么找不到界限 拉起袖子。

渔钩在左臂上钩出的疤痕历历在目; 摸上去狰狞起伏。

拿开航海手册和倒扣的杯子; 包着手表的纱布又黑又硬。

那不是梦; 是血; 他的血; 虽然干了; 可确实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纱布里的手表仍在被振荡器带着跳动; 只是电池临近耗光; 跳得已如垂死前的抽搐。

无疑; 电文被更改了。

究竟怎么改的; 他不知道。

但他相信不是王锋改的。

王锋的口气不是这样; 王锋也从不自相矛盾。

但即使是王锋改的; 他还会执行吗 不会了。

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现在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阻挡他走出这一步; 连他自己也阻挡不了。

自打死亡名单从钻透海洋的那个小孔进入这艘潜艇; 他就已被点火发射。

发射出去的导弹是收不回的了; 只有不可更改地飞向目标; 在最后那个轰然的膨胀和升腾中了结。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向艇员从头解释 不; 那是几天几天几夜也做不完的形势报告。

一句话告诉他们亲人全死光了 他们怎么会相信 他如何能证明那个死亡名单曾经存在过 他背不下来; 即使能背; 又怎么解释接收机打出的是这么几个字 原来没这几个字而只有死亡名单; 可以解释为上级默许报复; 至少不阻止。

在悲痛引起的同仇敌忾下; 全艇会凝聚成一部毫不犹豫的发射机器。

然而现在; 没有死亡名单来促成同仇敌忾; 指令却是明确禁止使用核弹。

全艇每名官兵都受过根深蒂固的核武器纪律教育; 想说服或胁迫他们服从自己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眼前这个时机。

而错过这个时机; 一箭可就再难射住双雕了!  他摘下儿子的渔杆在手中抚摸; 眯起一只眼睛; 把它伸向幻觉中的海洋。

他好像看到一只硕大的白鱼急急游走; 外皮在海水折射的阳光中五彩变幻。

自杀发射——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他擦了很长时间的眼镜。

那镜片的厚度是从一个渔民到艇长的历程。

迷乱的波澜在他心里平静下来。

走出艇长舱时他已经恢复了清醒和坚定。

艇员们仍在各自的战斗岗位; 正迷惑不解地交头接耳。

艇长重新出现使他们安静下来。

“接收机出了点问题。”他扶了扶擦得锃亮的眼镜。

“它犯神经病; 把我也气糊涂了。”

艇员们低声笑了。

从未听过艇长说笑话; 即使不可笑也变得有趣。

只有通讯部门长惊异地扬起眉。

他当然清楚接收机是好好的; 可丁大海向他射出凶狠的目光。

“接收机丢了电文前面一句; 上级命令我们做一次第二练习。

不许用核弹当然是废话; 不过算是例行交代吧。

上级总是婆婆妈妈。”   多数艇员又笑了。

艇长今天也变得婆婆妈妈。

军官们都感到奇怪; 但谁也弄不清奇怪在哪。

所谓第二练习就是潜艇按导弹发射程序从头到尾操作一次; 只是不进行最后发射。

潜艇以极缓慢的速度从海底上升。

压缩空气从压载水柜排水的过程几乎无声无息。

中国潜艇的寂静光靠技术是无法保证的; 更多地要靠耐心。

从二百九十米深度上升到二十五米深度用了十六分钟。

在这十六分钟里; 丁大海非常平静; 平静得如同心脏变成了水晶; 血液变成了水。

他频繁地发布指令; 让任何人无暇瞥他一眼。

他每夜都得握着胸前那个滚烫的金属小盒才能睡觉; 一次又一次地打开放在眼前; 可这次不再是看。

当他把里面那片启动核打击控制程序的密码集成块插进矩阵九空位时; 他的手稳定之极; 没有一丝抖动。

有了这把半透明的小巧钥匙; 二十枚导弹的锁定保险装置就将自动打开。

潜艇逐渐接近水面。

自打出航; 这是潜艇第一次在白天接近水面。

“天哪 ! ”声纳军士长突然低呼一声; 一根手指指向舱顶屏幕; 表情变得极其恐怖。

潜艇耐压壳体外安装了不同方向的摄像机。

为了直观; 屏幕在指挥舱内的布置和摄像机方向相同。

舱顶屏幕所显示的就是潜艇上方的景象。

随着潜艇上升; 屏幕逐渐增加亮度。

潜艇上的人都熟悉那种天光在水层之下模糊不清的景象。

上方波动的海面灰蒙蒙; 雾茫茫; 好似是混沌世界的天空。

可是现在; 那天空上竟飘满了云——人形的云! 一个个张着僵硬四肢的人形剪影随着海浪奇形怪状地摇摆; 像是在飞; 或在舞蹈。

潜艇在发射深度水平漂航。

人形的云在头顶缓缓掠过; 无穷无尽。

最密之处; 人形头顶头; 脚对脚; 天光只剩斑驳的点块; 似乎整个太平洋全被盖满; 潜艇永远逃不脱这不可思议的恐怖笼罩。

指挥舱内每个人都僵成仰面向上的石像。

谁也不会有凭空理解这种景象的想像力。

丁大海若不是预先在收音机里听到了种种报道; 也会惊骇眼前是不是时空错位; 潜艇开进了地狱之海 他的嘴几次张开又闭上; 最终决定不向部下们解释。

头顶全是中国人的尸体。

他们被飓风和屠杀化做死亡之云; 在加利福尼亚海流的挟带下向南漂到这里。

如果他们一路不被鱼儿吃光; 再漂下去就会汇入北赤道暖流向东漂去; 总有一天再漂回他们出发的地点——中国。

那是他们的家。

家! 他在喉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呻吟; 半天难以咽下去。

潜艇定位了。

二十个导弹发射筒盖在水下一同打开。

他命令潜艇缓缓上浮; 贴近水面。

也许艇员仍处于震惊之中; 没人对这个违反第二练习程序的指令表示疑问。

正常发射深度是水下二十五米; 自杀发射却是距水面越近越好。

如果不怕暴露; 最好浮出水面在水上发射。

他把自杀发射的指令语句送入计算机。

经他细心修改的程序不会在其他控制屏幕上显露痕迹。

但即使有哪个操作员发现异常; 也不会明白怎么回事。

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学到还有自杀发射这项战术。

这是他的独家创造; 是他在黑暗海底漫漫等待间磨出的一柄双刃剑。

正常的水下发射是先用充入发射筒内的高压气把导弹弹出水面; 然后再点燃火箭发动机。

压缩气体只能供导弹依次一枚一枚发射。

每次发射引起的潜艇横摇都需要一个稳定时间。

他这艘潜艇的发射间隔最低限是三十秒。

那么发射完全部导弹的最短时间是九分三十秒钟。

在正常战争中; 这点时间可以接受。

然而对一艘不知何时就将遭到摧毁的潜艇来说; 一旦发现摧毁降临; 就该能在一瞬间把所有导弹一同发射出去。

实现这点只有一种方式——同时让二十枚导弹在潜艇发射筒内直接点火。

导弹同时升空; 而潜艇被二十条火柱击碎; 并被二十枚火箭瞬时爆发的合力打进深海海底。

对丁大海来说; 潜艇已不用考虑。

与其让敌人摧毁莫如自己摧毁。

发射一完成; 这艘失去了国家的潜艇也就没有了存在下去的意义。

但过去他只把自杀发射当做最后一手; 有备无患。

他自己的生命虽不足惜; 保存艇员的生命却是他的职责。

然而现在; 他却要亲手谋害所有艇员; 一个不留。

假借第二练习的名义可以让艇员完成一切准备工作; 只要按下发射钮就能把导弹发射出去; 但以正常发射方式只能发射出第一枚; 艇员们生命无损; 却会立即停止继续操作; 并为上当受骗震惊和激怒。

只有自杀发射是不会有人来得及表达异议的。

也许沉入海底之前个别人还能有几秒钟的时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那时二十枚导弹已经不可更改地升入空中了。

他相信; 如果有充分的时间解释; 部下们一定会理解。

他们会坦然地跟他去死。

他们的亲人已在另一个世界; 自己留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没有什么自责。

到阴间后; 他会把他们重新召集起来; 为这个不得已的欺骗向他们请罪。

潜艇几乎紧贴海面了。

潜望镜只略动一下就露出水面。

天空明媚; 海鸥洁白得耀眼。

在阳光下; 大海本应是亮晃晃的; 现在却毫无光泽。

尸体; 尸体……这是无边的海吗 还是无边的尸堆 潜艇似乎造成了某种奇特的吸引力; 尸体令人惊心动魄地在潜艇上方越集越密。

也许他们有灵; 在用最后仅存的躯体给潜艇加一层掩蔽吧。

一个被泡成了巨人型的脸贴上了摄像机外的深水窗口; 那形象令人毛骨悚然。

丁大海从屏幕上看见尸体随后划过镜头的一个乳房; 那已被小鱼咬成蜂窝的形状。

不知为何他竟毫不相干地想起妻子; 接着便想冲天吼叫; 把心头烧得人狂乱的热血喷洒一空。

他突然明白他之所以没有发疯; 平静地度过了一百二十四天等待的日夜; 全靠那些程序。

除了短短的睡眠; 他几乎每分钟都呆在计算机前。

二十枚导弹的四十颗弹头; 由程序编结起联结目标的轨迹。

四十个目标像四十颗星星; 在深夜中熠熠闪亮; 是他黑暗心中唯一的光明。

目标程序、定位程序、自动寻的程序; 包括现在正在运行的自杀发射程序; 每一套程序的工作量都近天文数字; 却如同氧气; 成了他的生命须臾不可分离的成份。

现在; 他的生命就要最后爆发了; 被那些程序焕发出炽热的灵魂和能量。

使他慰籍的是他曾有时间改装了一个小小装置。

那是一个呼救用的无线电浮标; 即使潜艇粉碎; 也可以完好地浮出海面; 无休止地发送出事先预置的信息。

他装入一个延时器; 把开始发报的时间延迟到浮出海面三十六小时之后。

这么长时间的足够任何规模的核大战打完了。

他不想让四十颗弹头从哪而来成为永恒的秘密。

在浮标发送的电文里; 他告诉美国和俄国; 也告诉世界; 这是中国为自己遭受的二百零五枚导弹还的帐。

中国人从不欠帐! 就要发射了。

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自杀程序也已被计算机秘密而精确地运行完毕。

他的手指触上了发射钮。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感受接触了。

过去、现在、未来马上就将融汇在一起。

沉寂中传来母亲在村头悠长的呼喊。

他听见自己的赤足在沙滩上踏响。

他多么想让全身的皮肤再接触一次海啊; 那蔚蓝无边慷慨的大海; 那温柔轻凉明亮的大海。

难道他不是马上就会和那大海永恒地接触了吗

海面上; 那片尸体越堆越密。

死人们像是要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却突然一起猛跳起来; 直射天空。

~文~二十枚升腾的导弹仿佛是由他们合力从水下拉出的。

~人~随即他们便湿淋淋地熔化进导弹尾部喷出的烈焰。

~书~也许他们不甘心没去成美国; 导弹不正是飞向美国的吗

~屋~二十枚导弹一上天就分开了; 各奔各的方向。

九分钟到十三分钟后; 在它们以二十倍音速的速度分别重返大气层时; 每枚导弹将有两颗自动寻的弹头分向不同目标。

每颗弹头的爆炸当量皆为一百二十万吨。

月球  普希金月面站那片辽阔富绕的俄罗斯土地上; 开始陆陆续续地亮起数百上千个亮点……月球的长夜是宁静的。

在斜射的地球光映照下; 灰色平坦的月海显得神秘苍凉。

久远世纪前由熔岩漫溢成的线状山链蜿蜒曲折。

环形山中央峰在远方耸立。

无论往哪个方向看; 心里都会有种无根底的感觉。

只有斜挂在弧度很小的月球地平线之上那个明暗相交的地球让人觉得温心和踏实。

那是家啊。

安德烈倚在窗前。

每天工作结束; 他都要久久看着地球。

喝着从电热器中取出的罐装咖啡; 听着柴科夫斯基的音乐; 这就是他在月球上最大的快慰和休息。

地球可真美啊; 那么巨大; 超过二十个月亮; 照耀着这个远离家园的“小屋”; 让人怎么看也没个够。

另外两个伙伴在望远镜的屏幕上观看地球。

他们一个生在伏尔加河畔的草原; 另一个来自印度。

望远镜在两人的家乡之间来回摇移。

欧亚大陆逐渐隐没进地球的暗面。

今夜地球少云。

安德烈凝视着莫斯科; 虽然看不见具体形象; 可那个位置是不会错的; 只要把眼睛盯在那; 他就能看见卡嘉正仰着美丽的脖子凝望月球。

地球基地规定月面站不许关闭室内照明灯; 哪怕在睡觉的时候。

这是为了摄像机能随时发送回去清晰的图像; 以便地面掌握情况。

可是睡觉前看地球的这段时间; 他们才不管这条纪律呢。

灯光会在窗上造成反射; 影响视线。

如果这时地面为看不清他们而絮絮叨叨; 他们就干脆关掉地面的声音; 只留下指挥长在无声的屏幕里干瞪眼。

但是他们从不关掉屏幕; 虽然那里永远是同一个画面——枯燥无味的指挥中心; 千百遍重复的面孔; 无穷无尽的唠叨、抱怨和指责; 然而那是一个“绳头”; 从地球上伸过来系着他们。

唯有时刻看着它才觉得安全和有依靠。

在这个亿万年无生命的世界上; 只有这个“绳头”才能把他们拽回家啊! 安德烈经常在梦中梦见; 这个“绳头”突然一下断了; 他像流星一样不可控制地飞向太空深处。

当他冷汗淋淋地醒来; 看见这块荧光屏闪动; 里面那些日复一日的面孔照常守在身边; 有时他会感动得偷偷流泪。

然而现在; 此时此刻; 也许是一种感应; 他突然瞥了屏幕一眼。

怎么回事 指挥中心正在屏幕上飞散! 指挥长像卡车一样撞向摄像机镜头! 只是一眨眼; 什么都没有了。

快得连他是否真地看见都无法确定。

然而屏幕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东西一股脑消失; 只剩月面站的核电装置输出的能量在屏幕上无意义地闪动。

安德烈猛地打开声音开关。

除了三十八万公里空间中的不祥噪声; 什么都没有! 他听到两个同伴同时发出惊叫。

望远镜屏幕上; 美丽的地球; 欧亚大陆的北方; 家乡; 那片辽阔富饶的俄罗斯土地上; 开始陆续地亮起数百个; 或者是上千个亮点; 如同落下一片密集的繁星。

星星越来越亮; 越长越大; 像是绽开的火的花朵; 简直美得不可思议;  美得惊心动魄; 美得足以让人心跳停止; 血液也凝固不流。

最大的花朵就开放在莫斯科的位置上。

太行山一个流浪汉讲的故事你帮咱想一想; 在阎王爷面前; 他到底笑个啥

这年头怪事多; 人家都说见怪不怪; 可是咱昨夜听到一个人笑; 现在想起来头发根子还发麻。

昨夜风刮得紧。

那风热乎乎的; 好像是从着火的地方刮过来; 把半拉月亮刮得直忽闪。

咱饿得睡不着; 就到西头那个空村子串; 想找点啥塞塞肚子。

转了半天啥都没有; 冷不丁撞见一家院儿里趴着个人。

开始咱以为是个死的; 就着月亮光瞅见他脸前堆着几个圆不溜秋的东西。

咱想说不定是吃的; 伸手一摸; 全是他娘的废电池。

“老乡; 请你帮个忙。”那人冷不丁趴那开了腔; 可把咱吓了一大跳。

原来他没死; 还剩一口气。

“咱可背不动你。”咱连忙说。

这年头自个儿都顾不过来; 谁还能顾上别人。

“不用你背我……只请你帮我听听收音机。”别看他说一句就得喘半天; 咱敢打保票他是个城里的官。

“我找不到电足的电池……我的听力已经衰退了……听不清。”咱这才看清他手里还拿着个收音机。

这倒新鲜! 一个快饿死的人在村里爬来爬去不是找吃的; 找了个收音机和一堆破电池。

冲这股新鲜劲; 咱把耳塞子塞进耳朵眼。

他挑的电池也跟废的差不多。

那点声咱听着都费劲; 要饿死的人能听见才怪了。

咱学不来嘀里嘟噜的外国话。

他说有个台湾电台讲中国话; 让咱拿着收音机这么转转 ; 那么弄弄; 最后咱还真听着了中国话。

收音机里噼里啪拉乱七八糟。

哪句咱听真亮了; 咱就在他耳朵边上给他照着学一遍。

现在咱可学不上原样话了; 都是说啥核弹的; 一会儿男的说; 一会女的说。

俄国先打了美国四十颗; 全打的是大城市; 把美国打惨了。

美国立马来了一个啥子“第二次打击”; 打了俄国……那是多少颗咱可记不清了; 咋也有上千吧; 想把俄国一下打瘫那再不能还手; 没想到俄国的核弹海去了; 根本炸不光; 叫美国打得一急眼; 嘁哩喀喳全扔到美国头上去了。

咱琢磨就跟狗咬狗差不多; 被咬疼了哪还顾别的; 一门心思就是把对头一口咬死。

现在俩国家全毁了。

收音机说管核弹的人还在那你一颗我一颗地来回扔; 可老百姓都在大火里头烧着呢。

咱跟着学到这收音机就没声了; 八成电池完蛋了。

那人倒也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

咱看一眼他的脸; 吓了一跳。

他在那笑呢! 开始没声; 可看上去笑得真开心。

眼睛就跟俩煤球差不多; 在月光底下红通通地发亮。

他越笑声越大; 到后来那笑声震得咱耳根子嗡嗡响。

哪像个要饿死的人 开头咱还壮胆子挺着; 咋也不能怕一个半死的人呀。

没成想他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吓得咱扔下收音机就没命地跑。

跑出院儿咱回头瞅了一眼; 那人个好高; 像只狼一样仰着脖子对着月亮笑。

咱跑出村儿老远还能听见那笑声呢。

真吓人! 这一晚上咱心惊肉跳; 热乎乎的风刮得人嘴里像着火; 咋也睡不着。

早晨的天是绿的; 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不知咋的咱心里总也撂不下那人。

等到日头升起来; 咱就拎了根棍子回头去看。

那人已经死了。

就死在那院儿里。

头歪着枕在猪槽子上; 手里抓着收音机。

别看他出不了声了; 可咱敢保证; 他一定还在那笑。

咱绕到能看清他脸的那边; 果不然; 他笑得可开心呢! 你帮咱想一想; 在阎王爷跟前; 他到底笑个啥

今儿个的日头也怪; 咋他娘的跟抹上了一层泥巴一个样

神农架“欧阳中华; 让我看着你杀人! 让我看着你怎么当个刽子手! 让我看着你的审美追求和绿色理想! ……”

天空先是淡淡地发绿; 然后逐渐转黄; 就像北方出现尘暴时的颜色; 可是没有一丝风; 倒是低低的雾蔼不时凝聚又散开。

而太阳先是把光芒变成光晕; 随着天色越来越黄; 变成一个正午时分在头顶出现一下的红球; 升落时则只见到幽黄的天边一团比别处稍亮的光影 。

最后; 天空开始转成黑色; 红球光影都不见; 只有一张极均匀完整的黑色天幕; 等量地渗进少许细短稀疏的光线。

夏季最阴的天也许可以暗到同样程度; 然而那天空有层次有运动也有生命; 黑色是低垂在头顶的; 是活生生的乌云。

这个天空的黑色却是在极高处; 完全是冷漠呆板和无边无际的死亡。

本是最热的季节; 竟出现漫山遍野一层白雪。

天是黑的; 地是白的; 整个世界像是颠倒了。

仔细看; 雪不是纯白; 发暗发青。

看的时间稍长; 就会发现也是黑的。

放射性尘埃; 汽溶胶、城市燃烧的烟尘; 无疑还有尸体烧焦的分子; 凝结进了每一片雪花。

气温一直在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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