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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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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四贞想了想,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你这一关恐怕是很难过的。你不立点功,我在皇上跟前很难说上话呵,他拿国法堵人,太皇太后也是无可奈何于他的。” 
  “我能立点什么功呢?”孙延龄惶惑地问道。 
  “随我来!” 
  孔四贞一挑帘子进了精舍。 
  孙延龄跟着进来,四处打量了一下室内,室内布置素朴雅致,虽没有什么大的家俱与摆设,却也整洁干净。 
  只见孔四贞至神幔前轻轻按了一下机关,一尺余高的磁观音神像便缓缓移开,座下却是一个小石槽。 
  孔四贞从里头取出一柄铁如意,递给孙延龄道: 
  “这是傅中丞的信物,我走之后,你亲自持它,速和傅大人联络了,先占个反正的地步,能合着劲儿打一下尚之信,往后就好说话……” 
  孙延龄忙接过来,破涕为笑道: 
  “想不到你这里竟有这个物体?” 
  “我乃朝廷侍卫,并未罢官,自然要替朝廷办事。”孔四贞冷冰冰说道: 
  “目下你军中无饷,傅大人也缺粮,为何不向那个来做总督的刘诚要点东西,有了饷就能打仗,与尚之信一开战便有了功。若能拿住吴世琮,我料不但你死罪可免,说不定官职还能保住。” 
  “谢公主——”孙延龄眉开眼笑,说道: 
  “也是凑巧了,昨儿恰接尚之信的搭子,吴世琮奉吴三桂命,要来广西巡视……” 
  “不要再耍弄小聪明了。”孔四贞嘱咐道:“只此一次机会了,我的驸马爷!” 
  当晚,孙延龄便宿在孔四贞处。 
  为了向公主表示歉意,他极力奉迎。 
  他把侍女们全打发了出去,亲自给孔四贞端菜、端饭、提壶倒水,忙前忙后,忘乎所以地一心讨四贞欢心。 
  饭后,就寝时,他又亲自给四贞端来洗脚水,亲自给四贞洗了脚,轻轻把四贞抱到床上。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何况这一对已经那么长时间没在一块呢! 
  孙延龄使出浑身解数,尽情地报答她的公主,只有她才能使自己摆脱困境! 
  除了极尽夫道职能外,夫妻二人又切切密议了许多,直到四更多天,两人才如胶似漆地紧紧拥抱着安静下来。 
  第二日,孔四贞带着长久失落后的满足,带着孙延龄的希望,北上回京去了。吴三桂好不容易策动的一支力量又这样在密谋中反正了。 
                  
二十六、西北投降
  汪土荣当场被骂死。 
  王辅臣惊得浑身起慄,想想康熙皇帝对自己的恩宠,赠送豹尾银枪,放回自己的儿子,不觉泪下,摆摆手说道:“周先生,望勿食言,我……我……降了。” 
  战争初起,湖南巡抚卢震便弃长沙逃遁,常德、岳州、衡州、漕州顷刻崩陷。四川巡抚罗森与提督郑皎鳞、总兵谭洪、吴之茂合谋倒帜迎吴。一时间,南北东西,仅是狂风乱云,黑水逆波,康熙的政令不出北方数省。 
  然而,由于康熙在战前早有筹划,如后方稳固,兵粮又不缺,这样的情况无疑就有了转机。 
  于是,尚之信归顺了清廷。 
  于是,耿精忠也投降了大清。 
  随着中国南方二藩王的归顺反正,康熙多多少少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康熙的后院却烧起了大火。 
    
                  
变起仓猝
  北京城。 
  紫禁城内。 
  这天夜里,一则惊人的消息使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更趋紧张,更加逼人! 
  亥末子初时分,康熙双手捧着一杯俨茶,盘膝坐在上书房里,盯着房外漆黑的夜空发着呆。 
  没完没了的秋雨还不紧不慢地飘洒着,自入秋以来,北京城像戳漏了天河似的。 
  湖南的战报不断传来,他身边的奏报、文书已是堆积如山,里头还夹杂着各地报来的河汛片子,新从保定召来的太监李德全几次要替他整理案上的文书,都被他拦住了。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能得心应手地从杂乱的文卷中寻出任何一件来。 
  耿精忠归降后,广东、广西的情势也有好转,连吴世琮也密密地联络傅宏烈,准备后路;尚之信派人和孙延龄联系,准备倒戈。这些翻云覆雨之徒,虽然不可信赖,但是从中可以探知吴三桂的处境不妙,指挥不灵。 
  可虑的是湖南,吴三桂在岳州寸步不让,还从云贵源源调兵——事情竟几乎与周培公当初所料的一样,真的要在湖南决一死战了呵! 
  康熙深知,这一仗胜了,不但两广会归顺过来,王辅臣也会不战而降;但若败了的话,连耿精忠也会重新变卦。 
  想到这里,康熙觉得身子有点发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脱了大衣裳踱了几踱,便至案前,略一沉思,提笔写道…… 
  想想,又在前面加了一句。 
  ——夜至三鼓,坐待议政大臣奏事有感而作。 
  停笔,便朝外喊道: 
  “李德全!” 
  “奴才在!”二十多岁的李德全应声答道,几乎同时就麻利地站在了康熙面前。 
  此人原是明珠自保定选来的,高等个儿,长脸,口齿伶俐,办事利落,什么斗鸡、走狗、粘知了全都玩得转,更有一桩奇处,他每日只睡一两时辰便是,什么时候叫,他总在跟前。 
  但康熙自遭宫变以来,对太监格外小心,只给了他八品顶子。 
  康熙见他进来,例问:“索额图他们还没来吗?” 
  “回主子的话!”李德全利索地打了个千儿,站起身来,笑道:“敢怕是就要到了,图海和周培公已在外头候着哩。” 
  “叫他们进来!” 
  外头图海和周培公已经听见,对视一眼,各自拂马蹄袖躬身进来,却听康熙笑道;“既先来了,怎么不进来,外头冷么?” 
  “不冷!”图海忙肃容答道,“主上宵夜勤政,奴才们何得怕冷!” 
  周培公跪在后头,眼角扫了一下墨汁淋漓的那首诗,沉思着没有言语。 
  “朕这几日一直在想。”康熙坐回榻上,神色变得庄重起来, 
  “岳州这一战不能失利,还得增兵。今晚召你们来议一下,这一仗怎么打。” 
  图海沉思一下说道: 
  “万岁,北方数省已无兵可调,京师如今连善扑营在内,还有五千多兵马,不能再调了。如今各地巡抚的戈什哈都是临时从民间招募来的。” 
  “当然不能在京师、直隶这些地方打主意了。” 
  康熙也在思索:“蒙古科尔沁就出了四千骑兵,尼布尔部愿出三千,战马一千匹已送到湖南。这七干军马投入湖南,你们觉得如何?” 
  “朕还想,是否与达赖五世通连一下,扰一找吴三桂后方?” 
  “七千骑兵若是生力军,自可小有奏效。” 
  图海心里盘算着双方实力,道: 
  “但如今却还都在蒙古,数千里行军也要损耗实力。吴三桂若从云贵调兵,即使未经训练好,依旧只能旗鼓相当。达赖这人,奴才的认为是指望不上的。” 
  “昨日万岁还说,接达赖奏折,请朝廷与吴逆划江而治。如此心地,求他参战断难指望。” 
  “臣以为东调赣浙之军援救,不失为上策。” 
  康熙听着大都难以指望,忽然回顾周培公,有点恼怒地问: 
  “你自称善败将军,有回天之力,为何一言不发?” 
  此时明珠,熊赐履,索额图一干人已进来,见康熙脸色不善,吓得忙跪在一边。 
  “臣非不欲发言。”周培公忙叩首道,“此及社稷安危关头,容臣再细思一会儿。” 
  康熙冷笑道:“好,你好生想着吧!” 
  正在这间,何桂柱淋得水鸡儿般进来,捧上一封大漆文书,说道: 
  “古北方才递进来的。因为万岁有特旨随到随送,所以连夜赶来……” 
  康熙一边拆封,一边笑道:“好,尼布尔必是发兵来援了!” 
  说到此处,他陡地停住,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地揉了揉,持信的手竟轻轻抖了起来。 
  他失神地退回榻上,双腿一软坐了下来。 
  上书房立时安静下来,只听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 
  良久,明珠终于忍不住问道: 
  “万岁,这……” 
  “察哈尔王子叛变了,已将尼布尔回……禁。”康熙吃力地说道,“乘我京师空虚,带了一万骑兵,要来偷袭!” 
  不知是惊恐还是气愤,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咬着牙恶恨恨笑道: 
  “好……都叛了……叛吧,” 
  几个大臣像挨了闷棍,一时都怔了,头嗡嗡直响。 
  图海心里也不禁狂跳,北京其实已是空城一座,这近在咫尺的大变如何应付? 
  “万岁,臣已想好,容臣启奏!” 
  周培公突然叩头说道: 
  “讲……讲来。……” 
  “察哈尔王子之变虽近,乃是疥癣之疾。”周培公的镇定使众人有些吃惊,“目下湖南战局胶着,臣以为也不必劳动圣驾亲征。” 
  “放屁!” 
  康熙勃然大怒,“你就是让朕听你这几句空话的吗?” 
  周培公伏地叩头,又朗声说道: 
  “容臣奏完,我军与吴军在岳州打红了眼了,臣以为都忽略了平凉的王辅臣!” 
  “咹。” 
  康熙像一只瞧见老鼠的猫,身子猫似地一探,说道: 
  “讲!” 
  周培公侃侃而言,道: 
  “吴三桂之所以尚能周旋,并不是靠耿、尚二人,乃是因西路有王辅臣会牵我兵力!倘若此时醒悟,领一劲旅由四川入陕甘,与王辅臣会兵东下,湖南局势则岌岌可危——但若我先走一步,消除甘陕危机,即可全力对付衡、岳的敌军,吴三桂必将闻风而溃!” 
  这话说得十分有理,康熙不禁点头,但陕甘的兵力只能勉强与王辅臣周旋,察哈尔叛兵又要袭击京师,哪来的兵力去应付这些呢? 
  想了想,康熙低头喘了口气,说道: 
  “你言之有理,朕……方才急得有些失态了,但如今如何办呢?” 
  “臣请万岁降旨一道,”周培公叩头道,“将在京诸王、贝勒、贝子以及旗主家奴全数征来,立时可得精兵三万,由图海统领,微臣辅佐,三月之内,若不能扫平察哈尔之变,请皇上治臣欺君之罪!” 
  图海听着,脸上放光。他一直困职在卫戍不能出征懊恼,听周培公出此绝招,心中大喜,忙连连叩头: 
  “臣也愿立军令状!” 
  旁边的周培公却嗫儒道:“只是……” 
  康熙早跃然而起,绕着周培公兜了一圈,正待说话,见周培公面现犹豫之色,遂急急问道。 
  “只是怎样?” 
  周培公顿首道:“此辈原都是八旗精锐,便是晚辈旗奴,也都个个骁勇异常,只怕依势作威作福惯了……” 
  康熙突然仰天大笑: 
  “何愁他们不服?这有朕来作主——天子剑侍候!” 
  外头李德全早听得明白,几步进来,从里头取出一柄宝剑,明黄流苏金子样在灯下熠熠闪光,双手捧了过来。 
  康熙却用手一挡,转脸问周培公: 
  “你如今仍是四品职衔?” 
  周培公忙顿首道:“臣领此剑,即是代天行令,已无品级!” 
  “斗志可嘉!”旁边跪着的明珠高声赞道,“臣以为周培公应进为从三品!” 
  “正二品!” 
  康熙大声说道,“待国士应有待国士之道——即晋封图海为抗远大将军,周培公为抚远将军参议道,加侍郎衔,火速依议处置!” 
  周培公瞧了瞧图海,图海忙道,“三天之后,臣等在南海子阅兵。” 
  “届时朕将亲往!” 
  康熙说道,“你们只管放胆去做,朕将两门红衣大炮也赐给你们,荡平察哈尔后竟可不必回军,与科尔沁四千骑兵合击平凉,替朕拔掉王辅臣这颗钉子!” 
  “臣——领旨!” 
  “去吧!今夜即向各王府传旨,按名册征用旗奴,有敢抗旨者,立即奏朕!” 
  像是没法儿的事,转眼之间便冰融雪消。 
  望着周培公的背影,康熙不禁摇头赞叹: 
  “真乃奇才……” 
  索额图忙道:“确是奇才,万岁爷何不命他为主将?” 
  康熙笑道:“也须得图海这样老成持重的宿将后阵,这个兵才好带。这群旗奴不是省油的灯啊!” 
  明珠培笑道:“有这样的良将,全亏了主子的好调度,奴才也以为察哈尔不日可平!” 
  康熙开心地笑道,说道:“今夜召你们来,原是要议亲征,却议出个这么个结果来——喂,熊老夫子发什么呆?” 
  “臣在想饷从何来,”熊赐履道,“有兵无饷,怎么打仗呢?” 
  康熙皱了皱眉头,良久方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眼下已无大难题目。饷么,先从大内挪出五万吧……” 
  第四日便是阅兵日,天上还在下濛濛细雨,头天以图海奏报,说兵员征得三万一千七百余名,已经试校过一次。今日校阅后即进兵古北口。 
  康熙起了个一大早,先至慈宁宫请了太皇太后安,又至太庙焚了香,因不想招人眼目,只骑了御马,由魏东亭一干侍卫簇拥着直奔南海子。 
  南海子原是前明的上林苑,也叫飞放泊。顺治初年,傍海子修东西二宫,有一条九曲板桥蜿蜒通往海中之岛,名曰“瀛台”。方圆百里之间,茂林修竹,丘壑塘凹,自明初便放养了不计其数的虎、豹、豺、熊、漳、狗、鹿、麂、麋,因国事不兴,久不经营,早已荒蔓不堪。 
  时近十月,园中红稀绿瘦,残荷凋零,更兼雨洒秋池,愁波涟漪,甚是肃杀。 
  康熙一行方至仪鸾殿前,便听前头闪雷般炮响,一面被雨水打湿了的大旗在寒风中冉冉升起,上头写着“奉旨抚远大将军图。”木寨前旌旗蔽空,警跸森严,里头黑轮轮一片俱是持戈兵士,立成方队纹丝不动,因全是新从内库领来的装备的衣甲,看去十分鲜亮齐整。将台边和辕门外头,是九门提督府几十名校尉镇守,凶神恶煞般按着腰刀,一个个目不斜视。 
  康熙瞧着不禁心头一热,点头含笑对熊赐履道: 
  “图海这奴才配上周培公这帮手,真成了大将之才了!” 
  熊赐履笑笑,尚未答话,忽然听前头有人断喝一声: 
  “什么人在此骑马?下来!”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一齐瞧时,是个旗牌官手捧大令旗当门站着。 
  一名护卫一见这阵势,将马一拍就要上前答话,却被另一个一把持拽住,低声道: 
  “兄弟不可造次,瞧魏大哥处置。” 
  魏东亭早已翻身下骑,将辔绳一扔,款步上前,对旗牌官悄悄说了几句。 
  那旗牌官板着脸点点头,上前单膝跪地,横手平胸向康熙行了个军礼,说道: 
  “图军门,周军门有令,万岁爷若亲临视察,可暂在辕门稍候。这会儿正行军法杀人。” 
  跟在康熙身后的一个侍卫,是新进侍卫,年少气盛,冲马上前喝道: 
  “你瞎了眼,这是万岁爷!” 
  旗牌官脸一扬,冷冷说道: 
  “下官晓得是万岁爷,若是别人,营前骑马就犯了死罪!” 
  那侍卫“嘿”的冷笑一声,扬鞭便要抽打,后头康熙忽地黑沉了脸,喝道: 
  “放肆!都下马!退下,拔去你的花翎!” 
  说着,康熙便先从马上跳下,随行侍卫这才都服服贴贴下来。明珠便笑道: 
  “这两个真要学周亚夫细柳营的故事了,咱们老老实实着点,真的让他杀了我们的马,怎么回去呢?” 
  索额图却兴致勃勃地道: 
  “只要旗开得胜,万岁爷不骑马也欢喜!” 
  熊赐履笑着对康熙道: 
  “请主子这边站,这里高些,里头情形都能瞧见。” 
  周培公确实正在执行军令杀人,因事前申明今日大校,不料还是有一百多人姗姗来迟,周培公便命令将迟到人员一律绑送中军听候处置。 
  中军参佐见人犯到齐,便上前向主帅图海禀道:“请大将军发落!” 
  图海点点头,他虽为主将,却知康熙想试试周培公的才能,便不肯主持,只大声命令: 
  “由周军门按军法处置!” 
  周培公八字眉微微一蹙,大步走至将台口,濛濛秋雨已打湿了他身上的黄马褂,新赐的双眼孔雀翎也在向下滴水。 
  他两眼冷冷一扫,偌大校场立时肃静下来,一声咳嗽不闻,三万军士铁铸似地一动不动。 
  良久,周培公方朗声说道: 
  “现在重新宣示抚远大将军军令……” 
  几个“斩”字出口,下头跪着的一百余人已个个面如死灰。 
  却听周培公又道:“图大将将这几条将令昨日已申明,今日仍有一百零七人应时不到,本应一交处置,念因国家用兵之际,择最后三名斩首示众,余下的每人八十军棍!” 
  中军听到令下,炸雷般地“喳”地一声,便去拖人。 
  立时,营中号角齐鸣,在秋风中呜呜咽咽回荡。 
  不足一袋烟工夫,三颗血淋淋人头已高悬辕门。 
  “本将军乃一介书生,原非好杀之人。” 
  军营里一片死寂,周培公静静说道:“既然皇上寄我腹心,委我专阃,不能不勉从严令——余下的拖下去打,有呻吟长号者加打二十军棍!” 
  这声将令传出,便听里头微微一阵议论,接着又是一片寂静,只听一阵僻里啪啦山响,竟无一人敢哼一声。 
  熊赐履、索额图听得毛骨惊然,明珠虽撑得住,脸上嬉笑,心中也是突突直跳。瞧康熙时,脸上毫无表情。 
  “将士们!” 
  肉刑刚毕,便亮出图海洪钟般的噪门,“此一役,敌方乃是跳梁小丑,本不足出兵一讨。但主上正致力于南方军事,你们俱是朝廷拉石家奴,与国休戚相关,为国效劳,为皇上分忧,也是为你们自己身家性命——这是一层!” 
  康熙笑道:“还有第二层。听这奴才说些什么。” 
  “第二层,”图海又道:“本大将军知道,你们大都旗仅出身,身境贫寒,一两多的饷银实是很少——拼出死力打好察哈尔一仗,我保你们半世富贵!” 
  他的话没说完,已被下头军士们的议论声淹没了。 
  康熙细听时,再也辨不清人们都说些什么话,心里不禁一沉:“怎么扯这个,明显没钱嘛,打哪来的什么‘半世富贵’?” 
  正理会不得,周培公又说话了,声音比图海还响: 
  “尼布尔乃元世祖正统后裔,家中有金山银海!我曾略查史籍,仅库存黄金,当不下一千万两!家中私财比书载要多出几倍!城破之日一半奉交皇上,一半拿去你们均分,大将军和我一文不取!” 
  康熙听着,不禁“噗噗”笑出声来。 
  此时军营内上下一片,到处是兴奋的鼓噪之声,有的惊叹不已,有的啧啧称羡,有的攘臂雀跃,大呼:“端了狗日的老窝,把金子掏出来!”方才杀人时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 
  熊赐履在旁笑道:“此乃淮阴侯驱三秦将士东下的故伎。小人喻以利,目下确也只能这样啦!” 
  明珠也道:“万岁爷不知留意没有?他这六个‘斩’字,惟独没有‘抢掠民财者斩’。” 
  康熙听了没支声。 
  他当然留意的,但这干人原本就为发财而来,不给军饷,叫两位将军用什么去激励军心? 
  良久,康熙方叹道:“这是权宜之计,成功之后,朝廷出钱粮补贴一下,再免几年赋税,慢慢拘回吧……” 
  正说着,便听到军中鼓乐齐鸣,图海和周培公已端庄、整肃地迎出了辕门。 
                  
再展奇谋
  出了平凉,已是夕阳西下,城外军营大寨中篝火升腾,军炊冉冉而起。隆冬的白杨像一只只凉硬了的毛笔直刺天穹。暮霭出六盘山灰暗阴沉。泾水沿岸的两边,皆已结成坚冰,只余下中间窄窄的一线流水,在夕阳半闪烁着粼粼金光。在枯水季节,泾水已是投鞭可断,跃马可越的小溪,不成为天然屏障了。 
  这是王辅臣的军营。 
  王辅臣的仗一直打得顺手。十一月时值隆冬,他所统率的三军连下贡昌、泰州、平凉二十余城,逼得张勇龟缩至州,寸步不敢东进。“初闻洛阳、太原的清兵自潼关、函谷关入陕,王辅臣还不在意,只命汉中守将王屏藩拦住,但听图海会同科尔沁骑兵自伊克昭过来,仅离此三百余里,便顿觉事态严重。 
  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图海从哪里带出这支兵,又怎么突然出现在甘北?来无影,去无踪,兵家素来最忌。 
  听到急报,他连晚饭也没顾上吃,一边令人召王屏藩来援,一边带着中军参佐们出去巡营。 
  原来图海和周培公率军扫平察哈尔,只十二日工夫。康熙紧张地忙碌了一夜,下令将缴获的金银大部留作图海军饷,一部调拨给驻守洛阳的瓦尔格,令他急进潼关攻打西安,扰乱王辅臣后方,牵制汉中的玉屏藩部,急令图海乘胜从间道伊克昭挺进陇东,与退守至州的张勇击平凉的王辅臣,西线的局势立时倒转,反守为攻。 
  与王辅臣们同时巡察军营的,还有从北京放回来的儿子王吉贞,将军龚荣遇。 
  龚荣遇心情也不好。他本是吴三桂的心腹大将之一,与王辅臣为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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