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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共五部)-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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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铁口重新戴上墨晶眼镜,在那张红木太师椅上落坐,挽起衣袖,提笔在手,问明罗四姐的年月日时,在水牌上将她的『四柱』排了出来∶『己巳、辛未、甲子、甲子』。然后批批点点,搁笔凝神细看。

这一看,足足看了一刻钟;罗四姐从侧面望去,只见他墨晶镜片后面的眼珠,眨得很厉害,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

『吴先生,』她终于忍不住了,『我的命不好?』吴铁口摘下眼镜,看着罗四姐说;『可惜了!接着望望对面的七姑奶奶,加重语气说∶』真可惜!『』怎么?『七姑奶奶说∶』吴先生,请你实说。君子问祸不问福;罗四姐很开通的,你用不着有啥忌讳。『吴铁口重重点一点头,将眼镜放在一边,拿笔指点着说∶』罗四姐,你是木命,「日元」应下一个「正印」;时辰上又是甲子,木「比」「印」庇,光看日时两柱,就是个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上造」。『罗四姐不懂什么叫』上造『,但听得出命是好命,当即说道∶』吴先生,请你再说下去。『』木命生在夏天,又是已火之年,这株树本来很难活,好在有子水滋润,不但可活,而且是株大树。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备,「财」「官」「印」「食」四字全,又是正官正印,这个八字,如果是男命,就同苏州的潘文荣公一样,状元宰相,寿高八十,儿孙满堂,荣华富贵享不尽。可惜是女命!『罗四姐尚未开口,七姑奶奶抗声说道∶』女命又怎么样?状元宰相还不是女人生的?『

『古太太,你不要光火!』吴铁口从从容容答道∶『我说可惜,不是说罗四姐的命不好。这样的八字如果再说不好,天理难容了。』听这一说,七姑奶奶才回嗔作喜,『那末,可惜在哪里呢?吴先生,』她说∶『千万请你实说。』『我本来要就命论命,实话直说的,现在倒不敢说了。』『为啥呢?』

『古太太火气这么大,万一我说了不中听的话,古太太一个耳光劈上来,我这个台坍不起。』『对不住,对不住!』七姑奶奶笑着道歉,『吴先生,请你放心。话说明白了,我自然不会光火。』说完,吴铁口叫小跟班拿水烟袋来吸水烟,又叫小跟班装果盘招待堂客。七姑奶奶一面连声∶『不客气,不客气。』一面却又唤小大姐取来她的银水烟袋,点上纸媒,好整以暇地也『呼噜呼噜』地吸将起来。

她跟吴铁口取得极深的默契而扮演的这出双簧,已将罗四姐迷惑住了,渴望想听『可惜』些什么?见此光景,心里焦急,而且有些怪七姑奶奶不体谅她的心事,却又不便实说,只好假装咳嗽,表示为水烟的烟子的呛着了,借以暗示七姑奶奶可以歇手了。

『把窗户开开。』吴铁口将水烟袋放下,重新提笔,先看七姑奶奶,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方始开口说道∶『女命跟男命的看法不同。女命以「克我」为「夫星」,所以男命的「正官」、「偏官」,在女命中都当丈夫来看。这是一句「总经」,要懂这个道理,才晓得罗四姐的八字,为啥可惜?』七姑奶奶略通命理,听得懂他的话,罗四姐不十分了了,但为急于听下文,也微微颔首,表示会意。

『金克木,月上的这个「辛金」,就是「甲木」的夫星,坏不坏在时辰上也有个甲,这有个名堂,叫做「二女争夫」。』七姑奶奶与罗四姐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罗四姐有所示意;七姑奶奶也领会,便代她发言。

『吴先生,你是说另外有个女人,跟罗四姐争?』『不错。』

『那末争得过争不过呢?』

『争得过就不可惜了。』吴铁口说∶『二女争夫,强者为胜。照表面看,你是甲子,我也是甲子,子水生甲木,好比小孩打架,这面大人出面帮儿子,那面也有大人出来说话,旗鼓相当扯个直。』『嗯,嗯。』罗四姐这下心领神会,连连说道∶『我懂了,我懂了。』

『罗四姐,照规矩说,时上的甲子本来争不过你的,为啥呢,你的夫星紧靠在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应该你占上风。可惜「庚子望未」,辰戌丑未「四季土」,土生金,对方就是「财星官」,对夫星倒是大吉大利,对你大坏;坏在「财损印」!好比小孩子打架一方面有父母,一方面父母不在了,是个孤儿。你想,打得过人家,打不过人家?』

这番解说,听得懂的七姑奶觉得妙不可言∶『吴先生,我看看。』

吴铁口将水牌倒了过来,微侧着向罗四姐这面,让她们都能得见;七姑奶奶细看一会,指点着向罗四姐说∶『你看,庚下这个未,是土;紧靠着我的那个子,是水,水克土。水是财,土是印,所以叫做财损印。没有办法,你命中注定,争不过人家。』『争不过人家,怎么样呢?』罗四姐问。

这话当然要吴铁口来回答∶『做小!』两字斩钉截铁。

罗四姐听他语声冷酷无情,大起反感,提高了声音说∶『不愿意做小呢!』

『克夫。』

『克过了。』

『还是要做小!』

『偏要做大!

『做大还要克,嫁一个克一个。』

罗四姐脸都气白了,『我倒不相信——』

一个铁口,一个硬碰,看看要吵架了,七姑奶奶赶紧拉一拉罗四姐的衣服说∶『宁可同爷强;不可同命强,你先听吴先生说,说得没有道理再驳也不迟。』『我如果说得没有道理,古太太,罗四姐请我吃耳光不还手。』吴铁口指着水牌说∶『罗四姐克过了,八字上也看得出来的,「印」是荫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印是个靠山,丈夫去世,不就是靠山倒了?』说着,抬眼去看。罗四姐脸色比较缓和了,七姑奶奶便说∶『为啥还是要做小呢?』

『因为未土克了第一个子水,过去就克第二个子水了,逃不掉的。真的不肯做小,也没有办法,所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不过,这一来,前面的「财」、「官」、「食」就不必再看了。』『为啥不必再看?』

『人都不在了,看它何用?』

罗四姐大吃一惊,『吴先生,』她问,『你说不肯做小,命就没有了?』

『当然,未土连克子水;甲木不避,要跟它硬上,好,木克土,甲木有帮手,力量很强,不过你们倒看看未土,年上那个己土是帮手,这还在其次∶最厉害是巴火,火生土,源源不绝,请问哪方面强?五行生克,向来克不到就要被克。这块未土硬得象块石头一样,草木不生,甲木要斗它,就好比拿木头去开山,木头敲断,山还是山。』听得这番解说,罗四姐象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刚才那种『偏要做大』的倔强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心里却仍不甘做小。

于是七姑奶奶便要从正面来谈了,『那末,做了小就不要紧了。』她问。

『不是不要紧。是要做了小,就是说肯拿辛金当夫星,然后才能谈得到前面那四个字的好处。』『你是说,年上月上那四个字?』

『是啊!土生金好比母子,木既嫁了金,就是一家眷属,没有再克的道理——』

『吴先生,』七姑奶奶打断他的话说∶『我是问那四个字的好处。』

『好处说不尽。这个八字顶好的是已火那个「食神」;八字不管男女,有食神一定聪明漂亮。食神足我所生;食神生己、未两土之财,财生辛官,这就是帮夫运。换句话说,夫星显耀,全靠我生的这个食神。』『高明,高明。』七姑奶奶转脸说道∶『四姐,你还有什么话要请教吴先生。』

罗四姐迟疑了一下,使个眼色;七姑奶奶知道她要说悄悄话,随即起身走向一边,罗四姐低声说道∶『七姐,你倒问他,哪种命的人最好?』

『我晓得』。七姑奶奶回到座位上问道∶『吴先生,如果要嫁,哪种命的人最好?』

『自然是金命。』

『土命呢?』说着,七姑奶奶微示眼色。

吴铁口机变极快,应声而答∶『土生金更好。』『喔。』七姑奶奶无所措意似的应声,然后转脸问道∶『四姐,还有啥要问?』

『一时也想不起。』

说这话就表示她已经相信吴铁口是『铁口』,而且要问的心事还多。七姑奶觉得到此为止,自己的设计,至少已有七、八分把握,应该适可而止,便招招手叫小大姐将拜金递上来,预备取银票付润金。

『吴先生,今天真谢谢你,不过还要请你费心,细批一个终身。』

『这——』吴铁口面有难色,『这怕一时没有工夫。』『你少吃两顿花酒,工夫就有了。』吴铁口笑了,『这也是我命里注定的。』他半开玩笑地说∶『「满路桃花」的命,不吃花酒,就要赴阎罗王的席,划不来。』『哼!』七姑奶奶撇撇嘴,作个不屑的神情,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忙,慢一点倒不要紧,批一定要批得仔细。』

『只要不限辰光,「慢工出细货」,一定的道理。』『那好。』七姑奶奶一面捡银票;一面问道∶『吴先生该酬谢你多少?』

『古太太,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的。全靠托贵人的福,命不好,多送我也不算;命好,我又好意思多要,随古太太打发好了,总归不会让我白送的。』『白送变成「送命」了。』七姑奶奶取了一张五十两银票,放在桌上说道∶『吴先生,你不要嫌少。』『少是少了一点。不过,我决不嫌。』

『我也晓得依罗四姐的八字,送这点钱是不够的。好在总还有来请教你的时候,将来补报。』告辞出门,七姑奶奶邀罗四姐去吃大菜、看东洋戏法。罗四姐托辞头疼,一定要回家。

七姑奶奶心里明白。吴铁口的那番斩钉截铁的论断,已勾起了她无穷的心事,要回去好好细想,因而并不坚邀,一起坐上她家的马车,到家以后,关照车案送罗四姐回去。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古应春与胡雪岩相偕从宝善街妓家应酬而回。胡雪岩知道七姑奶奶这天陪罗四姐去算命,是特为来听消息的。

『这个吴铁口,实在有点本事。说得连我都相信了。』

要说罗四姐非『做小』不可,原是七姑奶奶对吴铁口的要求;自己编造的假话,出于他人之口,居然信其为真,这吴铁口的一套说法,必是其妙无比。这就不但胡雪岩,连古应春亦要闻为快了。

『想起来都要好笑。吴铁口的话很不客气,开口克夫,闭口做小,罗四姐动真气了;哪知到头来,你们晓得怎么样?』

『你不要问了。』古应春说∶『只管你讲就是。』『到头来,她私底下要我问吴铁口,应该配什么命好?吴铁口说,自然是金命。我说土命呢?』七姑奶奶说∶『这种地方就真要佩服吴铁口,他懂我的意思倒不稀奇;厉害的是脱口而出,说土生金,更加好。』『小爷叔,』古应春笑道∶『看起来要好事成双了。』『都靠七姐成全。』胡雪岩笑嘻嘻地答说。

『你听见了?』古应春对他妻子说∶『一切都要看你的了。』『事情包在我身上!不过急不得。罗四姐的心思,比哪个都灵,如果拔出苗头来;当我们在骗她,那一来,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所以,这件事我要等她来跟我谈;不能我跟她去谈,不然,只怕会露马脚。』『说得不错。』胡雪岩深深点头,『我不急。』『既然不急,小爷叔索性先回杭州,甩她一甩,事情反倒会快。』胡雪岩略想一想答说∶『我回杭州,过了节再来。』『对!』七姑奶奶又说∶『小爷步,你不妨先预备起来,先禀告老太太。』『老太太也晓得罗四姐的,一定会答应。』

『婶娘呢?』

『她原说过的,要寻一个帮手。』

『小爷叔,你一定要说好。』七姑奶奶郑重叮嘱,『如果婶娘不赞成,这件事我不会做的。多年的交情,为此生意见,我划不来。』七姑奶奶能跟胡家上下都处得极好,而且深受尊敬,就因为在这些有出入的事情上,极有分寸。胡雪岩并不嫌她的话率直,保证婶娘说实话,决不会害她将来为难。『那末,我等你的信。』『好的。我大概过三、四天就要走了。』胡雪岩说∶『我看,我要不要再跟她见一次面?』

『怎么不要?不要说一次,你天天去看她也不要紧。不过千万不要提算命的话。』

一直不大开口的古应春提醒他妻子说∶『「满饭好吃,满话难说」。你也不要自以为有十足把握。如果罗四姐对她的终身,真的有什么打算,一定也急于想跟你商量;不过,她不好意思移樽就教,应该你去看她,这才是体谅朋友的道理。』七姑奶奶欣然接受了丈夫的建议,第二天上午坐车去看罗四姐;到得那里,已经十点多钟,只见客堂中还坐着好些绣户,却只有老马一个人在应付。

『你们东家呢?』

『说身子不舒服,没有下楼。』老马苦笑着说∶『我一个人在抓瞎。』

『我来帮忙。』

七姑奶奶在罗四姐平日所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来过几次,也曾参与其事,发料发线、验收货色,还不算外行。有疑难之处,唤小大姐上楼问清楚了再发落。不过半个钟头,便已毕事。

『我上楼去看看。』七姑奶奶问小大姐∶『哪里不舒服?』『不是身子不舒服。』小大姐悄悄说道∶『我们奶奶昨天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肿了。』

七姑奶奶大吃一惊,急急问道∶『是啥缘故?』『不晓得,我也不敢问。』

七姑奶奶也就不再多说,撩起裙幅上楼,只见罗四姐卧室中一片漆黑;心知她是眼睛红肿畏光,便站住了脚,这时帐子中有声音了。

『是不是七姐?』

『是啊!』

『七姐,你不要动。等我起来扶你。』

『不要,不要!我已经有点看得清楚了。』七姑奶奶扶着门框,慢慢举步。

『当心,当心!』罗四姐已经起来,拉开窗帘一角,让光线透入,自己却背过身去,『七姐,多亏你来,不然老马一个人真正弄不过来。』

『你怕光。』七姑奶奶说,『仍旧回到帐子里去吧!』

罗四姐原是如此打算,不独畏光,也不愿让七姑奶奶看到她哭肿了眼睛,于是答应一声,仍旧上床;指挥接续而至的小大姐倒茶、预备午饭。

『你不必操心。我来了也象回到家里一样,要吃啥会交代她们的。』七姑奶奶在床前一张春凳上坐了下来,悄声说道∶『到底为啥罗?』

『心里难过。』

『有啥放不开的心事?』

罗四姐不作声,七姑奶奶也就不必再往下问,探手入帐去,摸她的脸,发觉她一双眼睛肿得有杏子般大,而且泪痕犹在。

『你不能再哭了!』七姑奶奶用责备的语气说∶『女人家就靠一双眼睛,身子要自己爱惜,哭瞎了怎么得了?』『哪里就会哭瞎了?』罗四姐顾而言他地问∶『七姐,你从哪里来?』

『从家里来。』七姑奶奶喊小大姐∶『你去倒盆热水,拿条新手巾来,最好是新的绒布。』这里为了替罗四姐热敷消肿。七姑奶奶一面动手,一面说话,说胡雪岩要回杭州去过节,就在这两三天要为他饯行,约罗四姐一起来吃饭。

『哪一天?』

『总要等你眼睛消了肿,能够出门的时候。』

『这也不过一两天事。』

『那末,就定在大后天好了。』七姑奶奶又说∶『你早点来!早点吃完了,我请你去看戏。』『我晓得了。』刚说得这一句,自鸣钟响了,罗四姐默数着是十二下,『我的钟慢,中午已经过了。』接着便叫小大姐,∶『你到馆子里去催一催,菜应该送来了。』『已经送来了。』

『那你怎么不开口。菜冷了,还好吃?』

罗四姐接着便骂小大姐。七姑奶奶在一旁解劝,说生了气虚火上升,对眼睛不好。罗四姐方始住口。

『你把饭开到楼上来。』七姑奶奶关照。『我陪你们奶奶一起吃。』

等把饭开了上来,罗四姐也起来了,不过仍旧背光而坐,始终不让七姑奶奶看到她的那双眼睛。

『你到底是为啥伤心?』七姑奶奶说∶『我看你也是蛮爽快的人,想不到也会样想不开。』『不是想不开,是怨自己命苦。』

『你这样的八字,还说命苦?』

『怎么不苦。七姐,你倒想,不是守寡,就要做小。,我越想越不服气!我倒偏要跟命强一强。』『你的气好象还没有消,算了,算了。后天我请你看戏消消气。』

『戏我倒不想看,不过,我一定会早去。』

『只要你早来就好。看不看戏到时候再说。』七姑奶奶问道∶『小爷叔回杭州,你要不要带信带东西?』『方便不方便?』

『当然方便。他又有人,又有船。』七姑奶奶答说∶『船是他们局子里的差船;用小火轮拖的,又快,又稳当。』罗四姐点点头,不提她是否带信带物,却问到胡雪岩的『局子』。七姑奶奶便为她细谈『西征』的『上海转运局』。『克复你们杭州的左大人,你总晓得罗?』

『晓得。』

『左大人现在陕西、甘肃当总督,带了好几万军队在那里打仗。那里地方苦得很,都靠后路粮台接济;小爷叔管了顶要紧的一个,就是「上海转运局」。』『运点啥呢?』

『啥都运。顶要紧的是枪炮,左大人打胜仗,全靠小爷叔替他在上海买西洋的枪炮。』

『还有呢?』

『多哩!』七姑奶奶屈着手指说∶『军装、粮食、药—』『药也要运了去?』罗四姐打岔问说。

『怎么不要?尤其是夏天,藿香正气丸、辟瘟丹,一运就是几百上千箱。』

『怪不得。』罗四姐恍然有悟。

『怎么?』

『那天他同我谈,说要开药店。原来「肥水不落外人田」。』

『肥水不落外人田的生意还多。不过,他也不敢放手去做。』

『为啥?』罗四姐问。

『要帮手。没有帮手怎么做?』

『七姐夫不是一等一的帮手?』

『那是外头的。内里还要个好帮手。』七姑奶奶举例以明,『譬如说,端午节到了,光是送节礼,就要花多少心思,上到京里的王公大老倌,下到穷亲戚,这一张单子开出来吓坏人。漏了一个得罪人,送得轻了也得罪。』『送得重了也要得罪人。』罗四姐说,『而且得罪的怕还不止一个。』

『一点不错。』七姑奶奶没有再说下去。

到了为胡雪岩饯行的那一天,七姑奶奶刚吃过午饭,罗四姐就到了。一到便问∶『七姐,你有没有工夫?』『啥事情?』

『有工夫,我想请七姐陪我去买带到杭州的东西。还有,我想请人替我写封家信。』

七姑奶奶心想,现成有老马在,家信为什么要另外请人来写?显见得其中另有道理;当时便不提购物,只谈写信。『你要寻怎样的人替你写信?』

『顶好是—罗四姐说∶』象七姐你这样的人。『』我肚子里这点墨水,不见得比你多,你写不来信,我也写不来。『七姑奶奶想了一下说∶』这样,买东西就不必你亲自去了,要买啥你说了我叫人去办。写信,应春要回来了,我来抓他的差。『』这样也好。『

于是,七姑奶奶把她的管家阿福叫了来,由罗四姐关照;吃的、用的,凡是上海的洋广杂货,在内地都算难得的珍贵之物,以至于阿富不能不找纸笔来开单子。

『多谢管家。』罗四姐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刚要递过去,便让七姑奶奶拦住了。

『不必。我有折子。』

阿福不肯接,要看主妇的意思。七姑奶奶已猜到她所说的那个取货的折子,必是胡雪岩所送。既然她不肯用,又不愿要别人送,那就不必勉强了。

『好了,随你』

有她这句话,阿福才接了银票去采办。

恰好古应春亦已回家,稍微休息一下,便让七姑奶奶『抓差』,为罗四姐写家信。

『这桩差使不大好办。』古应春笑道∶『是象测字先生替人写家信,你说一句我写一句呢?还是你把大意告诉我,我写好了给你看,不对再改。』『哪种方便?』

『当然是说一句写一句来得方便。』

『那末,我们照方便的做。』

『好!你请过来。』

到得收房里,古应春铺纸吮笔,先写下一句∶『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然后抬眼看着坐在书桌对面的罗四姐。『七姐夫,请你告诉我娘,我在上海身子很好,请她不要记挂。她的肝气病好一点没有?药不可以断。我寄五十两银子给她,吃药的钱不可以省。』『嗯,嗯。』古应春写完了问∶『还有。』

『还有,托人带去洋广杂物一网篮,亲戚家要分送的,请老人家斟酌。糖食等等,千万不可让阿巧多吃—』『阿巧是什么人?』古应春问。

『是我女儿。』

『托什么人带去要不要写?』

『不要。』

『好。还有呢?』

『还有。』罗四姐想了一下说,『八月节,我回杭州去看她。』『还有?』

『接到信马上给我回信。』罗四姐又说∶『这封信要请乌先生写。』

『古月胡,还是口天吴?』

『不是。是乌鸦的乌。』

『喔。还有呢?』

『没有了。』

古应春写完念了一遍,罗四姐表示满意,接下来开信封,他问∶『怎么写法?』

『请问七姐夫,照规矩应该怎么写?』

『照规矩,应该写「敬烦某人吉便带交某某人」下面是「某某人拜托」。』

『光写「敬烦吉便」可以不可以?』

当然可以。古应春是因为她说不必写明托何人带交,特意再问一遍,以便印证奇#書*網收集整理。现在可以断定,她是特意不提胡雪岩的名字。何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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