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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共五部)-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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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之学,亦有极深的造诣;但中举以后,会试不利,几番落第。原来宣宗的资质性情,很象明朝的末代皇帝思宗,他倒是有心做个英主,但才具甚短,而又缺乏知人之明,信任的宰相曹振镛,是个妨贤妨能、瞒上期下的庸才,专门劝宣宗吹毛求疵,察察为明,所以政风文风,两皆不振;试卷中的文章好坏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格式不能错,错了就是违犯『功令』,文章再好,亦遭摒弃。龚定庵几次名落孙山,都是为此。

好不容易会试中了,大家都说他必点『翰林院庶吉士』,哪知殿试卷子因为书法不佳,不与翰林之选。龚定庵牢骚满腹,无可发泄,叫他的姨太太、丫头都用『大卷子』练书法,真有写得『黑、大、光、圆』四字俱全,极好的『馆阁体』的,每每向人夸耀,说『此举如能赴试,必点翰林』。其时有个满洲才女,叫『西林太清春』,做的词与纳兰性德齐名。她是贝勒奕绘的侧福晋,住宅在京城西南角的太平湖,就是后来的醇王府,也就是光绪皇帝出生的『潜邸』。龚定庵因为在宗人府当差,又因为深通文字音韵之学,会说满州话及蒙古话,所以不但为了『回公事』,经常出入亲贵府邸,而且亦颇得若干亲贵的赏识。奕绘人很开通,不禁西林太清与朝贵名士唱和,龚定庵就是与西林太清春诗笺往还最密的一个人。

龚定庵因为科名晚,到了四十多岁,还只是一个『司官』,前程有限,俸禄微薄,便动了解官之念,那里江淮的盐商还很阔,而盐商又多喜附庸风雅,象龚定庵这样名动公卿的人,『打秋风』亦可以过很舒服的日子。主意一定,毅然而行,不道京城里已起了谣言,说他解官是迫不得已,因为与西林太清春之间,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倘不辞官出京,便有不测之祸;不幸的是,辞官不久,就了一个书院的山长,一夕暴毙,实在是中风,而传说他是被毒死的。

龚孝拱是龚定庵的长子,名字别号甚多,晚年自号『半伦』,据说他自己以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这五伦之中,无一可取,不过有一个爱妾,勉强好说尚存『半伦』。

由这个别号,可以想见是个狂士。

龚孝拱天资甚高,由于遗传及家学,亦精通满洲、蒙古文字,比他父亲更胜一筹的是,还会英文。咸丰年间,龚孝拱住在上海,由一个姓曾的广东人介绍,得识英国公使威妥玛;英法联军之役,威妥玛北上,带了龚考拱治文书、备顾问。及至英法联军破京城,火烧圆明园,传说是龚孝拱领的头,而且趁火打劫,盗取了一批珍宝,在上海租界上作富公,挥霍无度,穷困而死,这就是他为人骂作『汉奸』的由来。『这是冤枉他的。』胡雪岩答说∶『我同他很熟。狂是有的,不过还不致于做汉奸。』『说得是。此人很可惜!』沙一心说∶『现在讲究洋务,真正能够摸透洋人性情的并不多,龚孝拱是其中之一;他如果不是自暴自弃,在现在可以替那班有心学洋人长处,或者真想做一番事业的督抚,帮许多忙。』『那末照一翁看,当今督抚之中,哪几位是真想做一番事业的?』胡雪岩随口问说。

『象张振轩就是。』

-高阳-萧瑟洋场第三章张振岩便是现署直隶总督的张树声。提到此人,胡雪岩不能不关心,因为左宗棠既然有意要驱逐李鸿章在两江的势力,眼前就会跟张树声直接发生利害冲突,有机会倒要打听打听这个人。

『听说张制军是秀才的底子,由军功起家。现在京里一班清流,架子大得不得了,行伍出身的老粗,能吃得消他们?』胡雪岩又说∶『以前在广东,还可说是天高皇帝远,现在驻扎天津,南来北往由海道经过那里的翰林不知多少,他这个总督恐怕很头痛吧?』

『张振轩倒不算老粗。他是廪生出身——』

『原来是禀生。』胡雪岩觉得说张树声是行伍出身老粗,未免失言,因为他知道廪生在秀才之中,仅仅次于拔贡,一县之主,县衙门里可以领一份钱粮,童生进学,亦须廪生作保,照例亦须送一份谢礼,反以资深的秀才,不但要有真才实学,而且品行也要端正,否则学政是不肯将这个有限名额而有丰富收入的廪生,轻易畀予的。

『张振轩这个廪生出身,后来占了很大的便宜。』沙一心继续谈张树声的经历,『他起先在李合肥的淮军中,名气不但比不上程学启、刘秉璋、郭松林、刘铭传,甚至还不及潘鼎新。可是由军功保到五品,改了同组,由武入文,这就占便宜了。同治四年夏天署理淮海道;刘六麻子是直隶总督,官拜一品,可是他情愿不要这个一品官员,回合肥老家去吃闲饭。雪翁,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这道理胡雪岩懂。『刘六麻子』是刘铭传的外号,他的故事,胡雪岩也听人谈过。原来一省绿营兵的最高弄官是提督,通称『军门』,在军队里很神气;一遇见督抚就矮了半截,因为总督挂兵部尚书衔;巡抚挂兵部侍郎衔,都算是兵部的『堂官』,也都是提督的上司,一品的提督要受二品的巡抚的节制;而且正式见礼时,要用『堂参』的大礼。刘铭传自命为儒将,刻过一部《大潜山房诗集》,认为武官即使一品亦不值钱,所以告病开缺,潜居在他的『山房』中。『是的,武官不值钱。张振轩那时虽只是一个道员,可是一升直隶臬司,一帆风顺,同治十年就以漕运总督署理两江总督。他之得意,李合肥自然很提携他,关系交情不同泛泛,反以这回李合肥丁忧开缺,特保张振轩署理,自然是有作用的。』『啊,啊,我懂了。』胡雪岩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替李合肥暂且看家。』『正是。不过,李合肥不知道,昔日部属,已非吴下防蒙,张振轩跟清流结交上了,那是大前年——』大前年——光绪五年十一月,两江总督沈葆桢病殁在任上,朝命以两广总督刘坤一调任两江;留下来的缺,由张树声以广西巡抚升任。

广州是八旗驻防之地,广州将军叫长善,出身满洲八大贵族之一的他他拉氏。此人很风雅,乐予奖掖后进,尤其是没有满汉的畛域之见。将军署的后花园,颇有花木之胜,长善常常邀请广州的一班少年名士作文酒之会。前年庚辰科会试,闱中由工部尚书翁同齸主持,实学真才多能脱颖而出,其广东的梁鼎芬、广西的于式枚便常常作长善座上客,而且都点了翰林。

在广州时,张树声的儿子张华奎,亦常受长善的招邀,所以跟于式枚、梁鼎芬,还有一个文名盛於于、梁但禀表会试不幸落第的江西人文廷式。都是极熟的朋友。这时张华奎随父到直隶总督任上,便经常进京,与于、梁、文等三人盘桓。

虽说他乡遇故,旧雨情深,但张华奎却是另有企图。原来这几年言路的势力极大,尤其是一班兼讲官的翰林,一言九鼎,连慈禧太后及恭王都不能不听,这班人就是『清流』,其中最有名的四个人,号为『翰林四谏』。于式枚、梁鼎芬虽是翰林后辈,但文名久著,所以亦常与清流有往还;而张华奎便是凭借了于、梁的关系,得以上文张佩纶、盛吴这一班响当当大清流。

这张华奎是个举人,年纪虽轻,人很能干,而且赋性廉和可亲,加以『北洋分所』积存的『公款』很多,凡是应酬京官,无不可以报销,使得张华奎愈发长袖善舞,清流们集会,不论是在松筠庵,还是『畿辅先哲寺』,或者陶然亭、崇效寺这些名胜之处,乃至于八大胡同『相公』的下处,筵宴所需,都是他来备办,有事需要奔走联络,张华奎更是义不容辞,因而得了个『青牛腿』的外号。

『青牛』是清流的谐音。民间家家有『春牛图』,春为东,东为木,木色青,所以『青牛』也就是春牛。画春牛图时,头、身、角、耳、腹、尾、胫、蹄、部位分明。因而好事者,用青牛的各部分,来形容清流中人,牛头是同治皇帝的师傅李鸿藻,他门下两张——张之洞、张佩纶是牛身、牛腹。也有人说,李鸿藻是驱牛的勾芒神,张佩纶才是牛头,因为他头上的一对角厉害不过,凡被触及,必受巨创。

张华奎因为替清流效奔走之劳,所以名之为『腿』;但也有人说,他连『清流腿』都不够资格,只是『清流靴子』为『清流腿』服务而已。

不管是『清流腿』还是『清流靴子』,张华奎很受人瞩目是事实。不过因此而引起了李鸿章门下的敌视,认为他『图谋不轨』,第一是因为他常巴结翁同齸,而翁同齸一向是与李鸿章不睦,同时清流多为北派领袖李鸿藻门下,而翁同齸是南派巨擘,对政事的见解,一向是有差异的;第二,张华奎拼命拉拢清流,显然是在为他父亲培养声名,目的是想取李鸿章而代之。

这些加油添酱的谗言,不断传到合肥,在『闭门读礼』的李鸿章不由得也动了疑心。他的一班徒党,因而开始谋划逐张迎李之计,不久便找到了可乘之机。

原来张佩纶满腹经纶,颇有用世之志,张华奎便向他父献计,仿照当年左宗棠奏调袁葆恒来提高本人声价的办法,不妨奏调张佩纶『帮办北洋军务』,专门督办水师。张树声同意以后,张华奎极力向张佩纶游尽;那时产洋的水师,已拥有好几艘铁甲兵轮,规模壮阔,前程无量,张佩纶怦然心动,终于同意了。

于是天津、保定等处,很快地传出消息,还说张佩纶帮办北洋军务后,将大加整顿,『四道八镇』,一律要参。直隶总督属下,有四名道员,八名总兵,总兵驻防之地称为『镇』;四道八镇便是直隶文武官员的经制,当然全部都是李鸿章所派的。

不道在此要紧关头,张树声父子一则操之过急;二则不明京朝掌故,以至于走错了一步。原来封疆大吏,准许奏调京官到省任职,但不准奏调翰林。这个禁例在乾隆年间更为严格。因为翰林如兼日讲起居注官,随传在皇帝身边,一言一动,无不深知;而且有机会看到各种奏章,参预国家机密,如为疆吏所奏调,便有泄密之虞,因而有此厉禁。

到得洪杨以后,禁例虽不如以前之严,但第一要看请奏调的人,够不够分量;第二要奏调的时机,是否确有需要。当年左宗棠是封拜相的勋臣;奏调袁葆恒总理粮台,又有正当大举西征,用兵深资倚赖的理由,自然容易照准。如今张树声的资格远不如左宗棠,且亦非军务所必需,因而请奏调张佩纶的折子一到军机处,竟奉旨驳斥。这一下不但张树声以封疆大吏碰这么个硬钉子,大伤威望,张佩纶的面子更加难看。

照张佩纶的想法,他应该是『诸侯之上客』,张树声应该北面以师礼相事,如今答应帮办北洋军务,已嫌委屈;张树声果然有心延揽,应该设法疏通军机,用『特旨』派他到北洋,才够面子。加今上谕中责备张树声『冒昧』,确是太冒昧了。

李鸿章一系的北洋官僚,看到张树声碰钉子,自然高兴;又听说张佩纶对张家父子有不满的表示,更是大喜过望,认为挑拨离间的良机,决不可失。恰好张树声上奏的那天有『考差』——两榜出身的京官,须经考试合格,才能放出去当乡试主考;一任考官,所得可以维持一两年的生活,所以绝少有人放弃考差;但张佩纶因为有丧服在身,不能派任考官,考差自然不必参加。这个缘故,外人不会知道,因而别有用心者,就可以造他一个谣言,说他故意避考,在家等待准为张树声所请的上谕,以便走马上任。这个中伤的谣言,传布得很快也很广;张佩纶的清誉大损,不免恼羞成怒,自然是迁怒到张家父子身上。

『丰润学士的气量小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一定会复仇,张振轩弄巧成拙,直督一定保不住。』沙一心说∶『现在只是在一个可以让李合肥夺情回任的理由,这个理由一找到,张振轩就要交卸。』这段内幕,对胡雪岩很有用;原以为李鸿章即会回任,也是父母之丧二十七个月以后的事,不过只要有理由,随时可以回。照此看来,左宗棠想驱逐李鸿章在两江的势力,应该加速进行才是。

其时沙一心的瘾已过足,便由胡雪岩陪着到湘云老四妆阁中,飞觞醉月地闹了一回酒。

沙一心起身告辞,余客亦知胡雪岩与古应春第二天一早要左宗棠巡视制造局,都说要走,只有林茂先在湘云老四那里『借干铺』。

『沙一心这个人很有用,』在归途中,胡雪岩对古应春说∶『你以后不妨跟他多联络联络,他对淮军及北洋的情形很熟,有事可以请他打听。』『我的原意就是如此。小爷叔放心好了,我会安排。』

江南制造局在上海县城外,濒临黄浦江的高昌庙,本来是一片荒地,自从曾国藩奏请设制造局以后,人烟日起,造一条石子马路,东通县城南门。不过左宗棠这天仍旧是在天前宫后辕前面下船,沿黄浦江直达制造局的专用码头,制造局的总办,候补道李勉林用他的绿呢大轿,将左宗棠接到大堂,然后引见属员,一一参谒。接下来请示∶先看哪一处?『先看船坞吧』左宗棠说∶『我去年陛辞出京,上头特别交代,洋防要紧,要我分外留意。制造局的船坞,规模虽不及福建,到底是中国第二个造船厂,能人尽其用、地尽其用、物尽其用,对洋防亦颇有裨益。』这一段开场白,便有些教训的意义,李勉林听入耳中,当然不很舒服,脸上不免有尴尬之色,见此光景,胡雪岩便在一旁替李勉林说好话,总算将场面圆过来了。

船坞中乱糟糟一片,看不出一个名堂来,左宗棠只好问了∶『彭宫保整年巡阅长江海口、江防、洋防的形势,周览无遗,写信给我,以兵船不敷调度为虑,说至少要添造小火轮十号,照我看,十号亦还不够,最好再能仿造新式快船五艘,你看你这里能不能造?』

『小火轮能造,新式快船,限于机器,力所不逮。』『那末,造小火轮每一号要多少钱呢?』

『这要估起来看。』

话又有些碰僵了,幸好左宗棠没有在意只问∶『要多少日子才能估得出来?』

『估价欲求精确,还得找福建船政局,他们那里图说全备,材料的行情也比较准。大人如果决意要造,局里马上派人到福建,大概有一个月的工夫,细帐就可以出来了。』『好!

请你马上就办。『船坞旁边就是枪炮厂,左宗棠对这里很感兴趣,因为西征,得力就在器械精良;尤其是对洋枪,他已经很内行了,但看得多,用得多,洋枪如何制成,却还是初次见识,所以从炼钢厂看起,每一部门都看得很仔细。

最后到了检验处,附设有个靶场,乒乓乒乓地声音很热闹。左宗棠一踏了进去,坐在高凳上的一个老头子跳了下来,躲到一边;李勉林便喊∶『姚司务,见见左大人!』

这姚司务面红似火,发白如银,一双眼一大一小,大的那只右眼,炯炯有神;手臂亦是一粗一细,侔不相伦。左宗棠平生阅历甚富,看过不少异人;一看这姚司务形相古怪,不由得便加了几分注意。

等姚司务磕过一个头起身,李勉林便看着左宗棠说∶『这姚司务是制造局一宝,不管什么枪,经他手里出去的,「准头」一定好。』『喔,』左宗棠对军械的兴趣最浓,当下抬起头来,看了一下问∶『这就是你验枪的所在?』

『是。』李勉林代为回答。

『怎么验法?』

『说起来大人恐怕不信,他只是瞄一眼、开一枪就知道了。』

『这倒是神乎其技了。』左宗棠欣然说道∶『我倒要见识见识。』

『是。』李勉林转脸对姚司务说∶『你演练演练给大人看。』

姚司务似乎很木讷,连一声『是』都不会答应,只点一点头去掇开那张高凳,意思是站着验枪。

『不,不!』左宗棠急忙阻止,『你照平常一样。平常坐着,现在不是坐着。』

姚司务不敢答应,仍旧须李勉林说一声∶『你照大人的吩咐。』

姚司务这才又将高凳搬回原处,踩着凳上所附的踏级,坐了上去。他面前是用墙砌出来的,狭长的一条弄堂,尽头处是个六个同心圆的靶子,中心弹痕累累;姚司务便大声喊道∶奇……書∧網『换个靶!』

枪靶后面有人在照料,顿时换了新靶。左宗棠看他左面摆着两个长木箱,右面又有两个大箩筐,里面乱堆着枪枝,长木箱中是刚修好的枪,有个人在照管。

『来!』

听得姚司务这一声,那人便取一枝枪,抛了上去,姚司务左手接住,交到右手,眯起眼睛看了一下,便即听得『砰』的一声;接着又听得『彭』的一声,那枝枪已被他扔在前面那个箩筐里了。

左宗棠根本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单手在扣扳机,不过新靶上正中红心有个小洞,却看得很清楚。

听这时又是『砰砰彭彭』好一阵,有的枪丢在外面箩筐,有的枪丢在里面箩筐,不过外面少,里面多。

『是这样,』李勉林为左宗棠解释,『丢在外面的,没有修好,拿回去重修;丢在里面的,是修好了的。』左宗棠有些不大相信,『就这么看一眼、放一枪,就能听得出来?』他说∶『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是!是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确实如此。』

『我倒有点不明白。』左宗棠便趁空隙喊道∶『姚司务!姚司务!』

那姚司务纹风不动,恍若未闻,李勉林赶紧又解释,『他重听,耳鼓让枪声震坏。平时说话,只看人的嘴。』接着他走上前去,拍一拍姚务的身后,让他下来。

『姚司务,』左宗棠问∶『你今年多大?』

『六十六岁。』

『你玩枪玩了少年了?』

姚司务屈指算了一下∶『四十八年。』

左宗棠也在心里略为算了一下说∶『这么说,你在道光那年就干这一行了?』

『是。』

『你跟谁学的?』

『先是德国人,后来是英国人。』

『喔!』左宗棠问∶『你说德国的枪好,还是英国的枪好?』『德国。』

听这一说,左宗棠便回身去看,胡雪岩知道是找他,便从一大堆官员中挤上前去。

『雪岩,』左宗棠问道∶『福克来了没有?』

『没有。』胡雪岩问∶『大人有什么吩咐?我马上告诉他。』『我是要找一枝「温者斯得」的枪。』『呃,』胡雪岩答说∶『我已经分派给新兵,在用了。』『好、好!拿一枝来。』

这枝枪是交到姚司务手里,问他见过没有?答说没有。不过他只略为看了一下,便转开一个螺丝,接着一样一样拆了下来,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一枝新枪成了一堆零件。这显出真工夫来了,左宗棠不能不服他,当下问道∶『这枪好不好?』

那姚司务竟不回答,只看着李勉林。左宗棠不知是怎么回事;胡雪岩却看出来了,姚司务一说好,左宗棠说不定马上就会交代购买那一种。那一来,岂不断了采购委员的财路。因此,胡雪岩便说一句∶『只怕不见得好。』

谁知李勉林恰好相反,连连说道∶『好,好,好得很。』表面彼此客气,实际上已等于短兵相接,也是彼此猜忌。本来江南制造局是李鸿章的禁脔,不管自造也好,外购也好,都轮不到胡雪岩来插手,所以他之说『怕不见得好』,便有不愿跟制造局『抢生意』的意味在内;反过来说,他如果要『抢生意』,唾手可得。这就使李勉林深深感到,劲敌当前,必须小心了。

这笔买『温者斯得』来福枪的生意,自然还是归胡雪岩,但大发利市的却是福克。

原来这种枪的在华代理权,属于福克的洋行,第一批进了五百枝,四处兜销,只卖去一百多,起初亦并未想到左宗棠,因为他知道西征军中来福枪极多,左宗棠甚至还送了一批给醇王,供神机营使用。及至听说胡雪岩要到上海,心想左宗棠的『小队』也许要用这种比较精良的新枪,送了二十枝当样品,估量着,即使能做到这笔生意,充其量也不过百把枝,库存还有一半,不知销场何在?哪知由胡雪岩转来的消息,说要买两千五百枝,预备分发江南各防营使用。福克喜出望外,却又发愁,因为能够供应的现贷,连个零头都不足。

『胡先生,』福克透过古应春的翻译,向胡雪岩说∶『我拿库中存货先交,其余的,准备三个月内交齐;我回国去一趟,专门办这件事。

胡雪碉便跟古应春商量,他亦看出李勉林对他深具戒心,认为不宜一开始就树敌,免得以后的障碍愈来愈多。这笔军火是左宗棠亲自交代,不能不办;正愁着李勉林会『吃味』,难得福克供应不足,恰好打消了这笔生意,避免得罪李勉林。他将他的意思告诉了给古应春,又说∶『我看就此推掉为妙。你跟他说,马上要用,要现货,没有现货就免谈了。』

『这话他不会相认的。』古应春说∶『小爷叔在左大人面前讲话的分量,他不是不知道,哪一次买军火都是先送样品,看中意了再下定单,如今说全部都要现货,不是明明为难他?』

『这话倒也是。』胡雪岩踌躇了一会说∶『这样,你叫他自己去看左大人。而且我们要避嫌疑,你叫他先到制造局去看李观察,请李观察带他去见左大人。生意成不成,看他自己的运气。』『这办法!行得通吗?』古应春不免怀疑,『我们犯不着把自己的路子,交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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