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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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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恰恰就出在自己那牌子上。和自己的愿望恰恰相反,当他闯出牌子不久,就在西南的金沙江畔找到了一个大型的磁铁矿源,为了矿产的开发,要先在那里修电厂,修送电线路,这个典型正好用上了。

那一天,曹队长夫人文志华出差从局而归,给他带回了这个不愉快的消息,使他后悔极了。唉,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去争那个荣,抢那个誉哟,偷吃了人参果落下了个后遗症,真是黄瓜也有一头苦,伶人难免一时糊啊。从此他病了,说是肝炎复发,又说骨质增生,还说有糖尿病,这才怪呢,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夜之间什么病都缠上了身。这下他不但不提及自己抢来的那份光荣,就连自己常常引以为骄的小小身份也不顾及了。成天穿身旧劳动布工作服,既不修面,也不理发,就象刚从大墙后面释放出来的犯人。满脸胡子巴叉的,出门佝偻着腰板,柱着一根枣木棍儿,走起路来就使人想起大青虾下油锅的那种痉挛,和形体一配搭自然而然地显得体态虚弱和容颜憔悴了。好象一下子年长了好几十岁,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久病不愈的人。半个多月过去了,接着又过了两个星期,果不其然,夫人给他带回来的那个小道消息被证实了。为了支援边疆,局里正在拔尖配备人选,选来选去他们那个队就占了三分之二,那个提合理化建议的转业兵抢先报了名。局党委书记亲自找曹队长谈话: “我们的国家富源辽阔,特别是西南边疆矿产丰富,急待我们去开发呀,这是党和国家开发边疆的一件大事情。你们队那个小伙子风格高嘛,作为一个队的领导不但应该向这样的同志学习,而且还要身先士卒起带头作用啊。你要做好思想准备,领导上还准备让你带队呢。”

听了这话二曹操的脑子里不觉“嗡”的一声,他担心的事终于出来了。可是这个小小的队长虽然当上不久,但他毕竟是从各种投机场面上滚过来的人,啥事没有遇过。他摸了摸头发低着头回答道:“谁说不是呢,这个头我是应该带的,这也是党对我的信任和器重嘛。”说着他又把头抬起,两只眼睛不停地眨巴着,最后射出了兴奋的光茫,他感慨万分地说:“这确实是一件光荣的事,又是一个锻炼人的好机会呀,唉,有啥法子呢。”他又低下头来一下子变得眉头紧锁了。瞅了瞅自己由拐杖支撑的身躯,带着十分悔恨表情道:“唉,都怪我这倒霉的身子骨拖了我的后腿。”说到此他把一双眼睛鼓的象对玻璃球,带着一种不服气的劲头,“要不我也要和那些小伙子们较量较量,提刀上阵冲杀它一阵子。”谈话后虽然领导没有再找过他,可是自己还是不踏实,谁知道领导又有什么安排呢。从此心头象有块石头压着。他把和领导的谈话告诉了自己的爱人文志华,要她出出点子,想想办法,既不去支边,又要装着是自己愿去而是身体不行使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意思。这样的任务对于小文来说是再合适也没有了。多年的经历使她懂得了凡做一件事情必须先作舆论准备的道理。于是她逢人便讲,见人就说,抱起一双胳膊,摇着脚尖,一说就是一两个钟头:“唉,在战争的年月,多少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才换得了今天的和平幸福,这可不容易呀,就是活着下来的也落得了一身毛病和伤巴,比如我们的老曹吧。”她开始转入正题而又胡皱起来,“在革命战争的年代出生入死,在建设时期又拼命地工作,身子给累垮了。特别是这几年,积劳成疾,糖尿病不说,肝炎也很严重,最近一化验 三T超过18,三个+号,转胺霉也480多,唉呀,可吓人了。你说让他注意点身体吧,他可不听,还是拼命地干,结果弄得腰也痛腿也疼,就如癞蛤蟆被牛踩一脚――弄得全身都是伤。这才真是芝麻掉在针眼里啥样的巧事儿都让他赶上了。你看这一次,差一点见了马克思,要不然早报名去支援大西南了。唉,可惜我也没有那份福气,享受不了那份光荣啦。”

她又借出差的机会到局里人事处去磨牙,左缠右泡,局里最后才答应把她老头子留下来。过了五个月零二十九天二曹操才病愈上了班。这下风险已经过去,安全才有了把握。回首往事才感到小文有本事,也真是在疼他。小文呢不但神气而且更加娇柔,“病,嘻嘻,嘻嘻,扯淡。”她顺手在丈夫的额头上撮了一指头“鬼才晓得,思想病,肝炎,肝炎一顿吃他妈的四大碗。”

二曹操一把把妻子拉到自己的怀里笑道:“傻瓜,这叫挡箭牌,没有它能应付那个局面吗?”

“哼,就你精,要不是我呀,你早滚到那个老山沟里啃木瓜去了。”

“我也没有抹杀你的功劳哇。”二曹操弯下腰把文志华的脸啃了两口:“谁叫你是我的老婆呢。”

文志华把头微微一偏道:“说句良心话,咱们还真应该感谢那个提合理化建议的转业兵儿呢,别忘了是他替你带的队。”说着两人都好象想起了什么,“呃――那个人叫什么呀?”

二曹操干咳了几声,用手拍着自己的脑门儿额头上的青筋憋得一股一股的“唉呀,你看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嗨,管他赵钱孙李呢。”文志华接过话道:“不知道也好,晓得了反到增加一份心思。”



那一年年终总结评比,那么大一件轰动全局的大事谁能忘记得了。何况局里又特别下通知要求总结那个快速施工的经验材料。可是一问三不知,工地主任老电业抓瞎了,这时才想起了那个转业兵儿,可惜他已经走了,只有二曹操才知道前前后后,加上他又是一队之长,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人选,那就只有安排他了。二曹操两口子为此事忙了好几个通宵,他俩回忆、夸张,又采取对比的手法把材料整理了厚厚的一大本,那里面既有理论又有实际,同时还有曹超仁的现身说法,讲起来真是头头是道,也极其生动感人。于是去工地讲、局里讲,为了传经送宝还应邀到山西太原电业局去讲了一次。虽然听众不算茂盛,但那场面还是满够意思的。他戴着鲜红的大花坐在主席台上,众目睽睽地巴望着他好不荣耀。人生的追求除了旧社会常说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也就莫过于此吧。从那以后他乘上顺水船,加上老电业给他挂上的风帆,不久便坐上副主任的宝座。人一有官衔就会召来顺眼,高个的支部书记亲自找他谈话,启发他对党的认识。聪明的曹超仁哪能领会不了,他马上提出申请,当书记第二次找他谈话时就是通知他入党已经批准了。升了官又入了党,但是他一想起那个转业兵心里可不是滋味儿哟。要是有朝一日回来了,这样的事儿怎么说,开始这样的想法不知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多少次,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往事也就如烟似的消失了,而且常在人前理直气壮地承认那个合理化建议首先是他提出来而授意那个转业兵干的。现在想起来就好象在他心际宁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顽石,一下子荡漾起飞溅的浪花。他真是那个转业兵么,那就更应当热烈殷勤地招待,好勾起他那宽广的胸怀把往事有意丢开。

这时吹过一阵风来,把路边的杨树吹得沙沙地响,把绿油油的麦苗吹得象波浪似的起伏,把墙头上的草也吹得左右摇摆。风啊,要是你有灵能把转业兵的记忆吹走那就好了。

现在他的心境极其复杂,感到空空荡荡,虚无缥渺,似乎觉得自己在变轻、变小,最后连自已都没有了。一时之间酸、甜、苦、辣样样皆有,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长三针的“英纳格”不觉愣了一下,怎么搞的,从库区到办公室还不到一里来地差不多将近走了一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十点了。是表不准吧,可是一轮红日已经由树梢快升到了中天,这才意识到走慢了。于是他赶紧加快步子朝办公室走去。

大概是时间耽误得太长了,来人已经离去,只有在他办公室桌子的玻璃板底下压了一张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小字的纸条:一场车祸材料损失很多,承包工程无法再干,望您支援。落款是个“郝” 字。他迅速地把纸条抽出来,脸色变的铁青,上牙咬着下嘴唇狠狠地骂道:“他妈的老混蛋,你要把老子拖到太平洋里去呀,嗯!”骂完就把纸条撕得粉碎,然后朝窗外一洒:“支援,我支你妈个鸡巴!”接着在玻璃板上重重击了一巴掌,只听得“哐铛”一声,他的手破了,血直往下流,破碎的玻璃也朝四面飞去,象流星般地闪灼,落下地时发出了叮叮铛铛的响声。

曹超仁托着手回到家来,说是帮木工划玻璃把手给砸了,对于拍桌子的事似乎被他抛在了脑后,压根儿就不与文志华提及。

第六章 爱情史


提起文志华来,还得追忆一段历史。那是日本侵华战乱,南京旦夕,国民党政府又迫于西迁雾都重庆时,文志华就随同她那少将军衔的父亲一起来渝了。没有想到时局的变迁,一住就是那么多年,她从一个少女长成了一位妙龄的女郎。父亲的权势使她带着美妙的幻想,从中学时代起就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学着上流社会那些摩登女人的柔情和撒娇,想使自己成为美丽活泼而又骄娇的类型。展望留学欧美,带回西方的色彩,满身金色,便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了。到那时什么都会被自己征服,什么都会据为已有,什么都会踩在自己脚下。就是不当一品夫人,至少也是将军、部长太太。但这只不过是一场春梦,从辽沈、平津和淮海战役后,国民党军队如水浪沙似的节节溃败,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传来时,这个三面临水的山城已是四面楚歌了。

一天夜晚,南岸、江北突然炮声隆隆,玫瑰红的弹道流星般地划破了夜空,把三面临水的山城高高低低的屋顶照得一片惨白。面对解放军的包围,国民党军政都乱做一团。他父亲在那紧急的关头来不及顾及她和她的母亲就乘飞机逃走了。从此那旧时的一切也就宣告结束,她们也只有在山城定居下来。解放了,国家变了,人心变了,祖国处处一片生机。在五十年代初期新中国展现出绚丽的画卷,希望的晨钟敲响了,它响澈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我们的整个国家象个巨大的摇篮,在这青春的摇篮里到处都是爱。到处的政治空气都十分浓烈;到处都充满了献身精神,一切为了祖国的繁荣富强,一切为了我们的母亲能精神抖擞地站在世界的东方,一切为了炎黄子孙骄傲地挺立在国际舞台上拼命地干啊。

在那种新道德、新风尚和浓烈的爱国主义的开明气氛中她们受到了文明精神的熏陶和教育。为了自食其力,她母亲还很容易地在一家被服厂找到了工作。在观音岩附近租了一所房屋,母女相依为命住了下来。她呢,还是继续上学,高中毕业后接着就考入了重庆大学,学习费用都让国家包了。这对她来说虽然遭到了父亲的遗弃,但国家、党和人民对她都一视同仁。她的一切都如顺水行舟,处处都是那么幸运,只有一点,那就是家庭出身象个大包袱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总觉得低人一等。象自己这样家庭出身的人又有什么奢望,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对象,不象母亲那样最终遭到遗弃那就心满意足了。她做了不少青春的梦,想啊,盼啊,那晓得就在进入大二时刻一个离奇而又富于传奇色彩的巧遇她结识了一位英俊、潇洒而又见义勇为的青年。那是早春二月,月黑风紧的一个夜晚,山城重庆还显得有些冷,她由学校沙坪坝回来,乘车沿嘉陵江边在牛角沱下车,然后抄小路经大田湾过两路口回家。虽然路不算长,但要经过一段人迹希少的树林坡。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江上起雾了,那雾很快迷漫开来,笼罩了两岸的房屋、道路,影影绰绰只见住家灯光和偶尔江上传来汽笛和船家的叫喊,除此而外一片静寂,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四面阴森森、冷嗖嗖的。几只夜鸟在树间扑腾夜啼,接着一阵风来发出了嚯嚯沙沙的响声,听起来十分恐怖和凄凉。想起解放前夕战乱,一些被打死的尸体她怕鬼了,想起那些兵痞流氓的抢劫奸淫她又怕人了。刹时使她打了一个寒战,毛骨怵然。她加快了脚步想赶快通过密林,然而就在此刻密林中突然一个黑影窜了过来,还未等她弄清楚,她已经被人拦腰抱住了。她想挣挣不脱,想喊嘴已被一只手捂住,倾刻之间她感到愤怒、羞辱和绝望。这时她才感到需要保护,特别是一个男性的保护了。正在她要遭流氓侮辱的时刻,路口亮起一道水平的灯光,接着一串铃响。文志华急中生智,她使劲地把头一摆挣脱对方的大手大声呼救起来。喊声刚落,一个骑车的人飞一般地冲到了跟前,那人跳下车来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把把流氓抓住了,接着狠狠地就是一拳。那流氓急速地朝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接着又不甘心地一蹦跳了起来,迅速地从靴子帮上抽出一把匕首就朝来人刺去。来人见寒光一闪,身子一偏躲过了对方的锋芒,右手顺势抓住了流氓握着凶器的手腕用力拉到自己的腰间,左手铁锤般的拳头朝流氓胸口击了过去,不等那人站稳右脚又朝对方小肚子上狠狠地踢去,只听得“唉哟”一声那流氓已经击倒,匕首也落了地,抱着肚子趁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知道不是对手,挣扎起来就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逃走了。这时文志华似乎才从惊悸中清醒过来,她后悔没有去帮助那个救命恩人的忙,只是羞怯地站在那儿,直到这个行侠仗义的人把她送回到家门口待告别时,才发现对方原来是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一个玉雕般的人儿啊,被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那长长睫毛下面闪着的两潭秋水似的眼睛吸引住了,征服住了,站在那里没有移脚。她似乎期待着什么,刚才搏斗使他来不及去想,而现在不只是这位青年的一表人才,而另方面也为对方的见义勇为所感,从心灵深处引起了一种感情。为了感谢救援之恩,她非请他到家里去坐坐不可。她母亲正担心着女儿的安危还没有睡,看到女儿回来真是喜出望外。当听到女儿诉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时,对这位年轻人又万分感激。从激情之中她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不但外表英俊、气质不凡,而且也十分稳重持沉。是啊,女人往往看外表,也侧重内涵,何况是一个做母亲的在为女儿操心呢。以至于这位母亲在心中又升起了一个朦胧的念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家庭情况如何?娶亲了没有?要是一切都理想的话那就是天赐佳婿了。通过探问,原来这个年轻人是上海同济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姓张名文彬,又是团支部书记、学生会军体委员。父亲是一个很有名望的教授,母亲是某医院的主治医师。从人品、家庭、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都是理想的。听到这些,这个中年的苏州女人高兴的笑纹都爬满了面颊,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她忙去打开炉子,特地煮了两碗醪糟蛋,放在两个年轻人的面前,她看着他们吃,嘴甜丝丝的,心乐滋滋的。母亲的心啊,她的一生有苦有甜,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到的不会象她那样,做姨太太最后被甩掉了。她希望女儿幸福,也希望女儿采取主动去追求幸福。



重庆的春夜是迷人的,清淡的月光洒在高高的枇杷山上。挺秀的山色,诱人的江水都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真象一位妙龄女郎披着一块柔和的面纱,使人处于梦幻之中。这是志华与文彬第二次见面了。不管从地点、时间、环境和心情都与上次不同。如果说第一次是在危难中的巧遇,给他们创造了难得的机会,那么第二次呢,就是在花亭月夕之下的倾吐,带来了儿女青春的甜蜜。文彬啊,这个年轻的大学生虽然在学校的大会场中常常侃侃而谈,但和一个妩媚的姑娘单独在一起还是第一次,不免带着几分男儿汉的羞怯。他默默地走着,两只手巴掌来回地揉搓,把手指关节捏得噼哩啪啦的响,显得无话可说。然而活泼开朗的志华却比他活跃多了,而且从各方面采取了主动。她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新,天蓝色的旗袍,外套粉红色的羊毛衫,浅黄色的丝袜下面是一双黝黑的半高跟儿皮鞋。体态丰腴、轻盈,慢步在卵石嵌成的小道上不免召来了不少人的目不转睛。

出于个人的目的,她要他详尽地讲家庭情况,谈个人经历和对各方面的见解。文彬不但憨厚、诚实而且还十分坦率,他一字不漏地把自己和家庭情况全部讲了出来。

原来文彬并不是本地人,老家在番阳。“九一八”事变后,他父亲不堪亡国之辱带着他的母亲――一个善良的内科医生历途万里,经云贵展转来到了大后方重庆。开始在西南联大任教,后又转到重庆一所理工科大学任采矿系主任,母亲也就在当地一所医院里做了内科主治医师。他呢,一个独生子,跟随父母从小学到中学,上前年考入了同济大学。至于见解,和他父亲一样,完全是一副科学为国的头脑。虽然父亲的前半生失败了,而他的今天,前途、理想满有实现的把握,希望的光环就在前面,只要自己努力一定能达到目的。这种理想推动着他的学习,一心要把学到的知识用到祖国的建设中去。志华呢,她过多地注重自己的外表,自觉思想境界没有那么高,更谈不上什么革命理想和个人抱负了。过去那种镀金为已的思想一到空气适宜就还起作用,常常表现出一种和同学们朴素生活不相协调的行动。她的人生哲学是:人活着为了生活,读书是为了将来更美好的生活,只要满足这一点,其它一切都是从属的了。不过她紧紧地关闭着心灵神秘的心扉,没有把真话露出半点来。她望着文彬英俊的脸,闪光的眼睛,一种强烈的欲望在内心深处冲击着。这些环境的变迁、生活的改变、经济的衰渴,加上浓郁的政治空气,使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未来、前途。眼前的系主任、教授、主治医师、独生子、大学生,这些讨人喜欢的东西都闪着美丽的光环,使她眼花缭乱,使她内心中有一种抑止不住的激情。人生啊,理想啊,这都是天赐我的吧。这时一股轻风把浓郁的百花清香吹了过来,在这幽静的春夜使她的脸象一团火在燃烧,心也猛烈地跳动着。文彬转过脸来看着志华红润的面颊微微地一笑,她也抬起脸,四目接触相视而笑了。接着志华把头一抬说:“你为啥这样看着我?”

“我看你到象一个外调人员似的要我讲家史、背履历。”文彬也把头一偏问道:“外调人员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等着回答你。”

“等我想想。”志华哧哧地笑了。低着头看自己移动的脚尖,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儿白绫手帕在手指上一道一道地缠着无语地走了好几十步然后才问道:“你家里到底还有什么人?”

“父亲、母亲和我呀,其他没有了。”

“看你。”志华嗔怪着:“ 我是问的不在家里的人。”

“哦,这个么。”文彬摇摇头。听这么一说志华却突然高兴起来,她拢了拢了自己的头发,深情地望着文彬,“真的没有?”

文彬似乎明白了志华的意思,回答道:“我和你一样,除你而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哇。”

文志华脸刷地一下红了,她不好意思地用拳头轻轻在对方的肩膀上擂着,使她有些失态了。“你真坏,哪个让你说这个的,嗯?”说完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在文彬身旁。奇書网她好象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那样轻松和盼望许久而得到满足那样喜悦,而又把这种轻松和喜悦通过自己那只秀气的手传到文彬身上。她挽住他的胳膊绕过一座花亭,又穿过一条藤箩甬道在一对绿色的鸳鸯椅上坐了下来。志华双眼闪着明亮的光,脸红的象团火。她微笑地抬了一下下颚道:“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罗!”

文彬抬头望着夜空,只觉得舒云慢流,月明星朗、夜静风轻,再加上江北、南岸一片密密麻麻的灯火,两江船影去去来来,这山光水色使他陷入了甜蜜、憧憬的长久思索之中。“难道这就是爱情,难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就从这里开始了?”他低下头来深情地看着志华那丰满的身段,那远山似的眉毛,那秋水般的眼睛和白里透红而又光洁鲜润的脸,一切都是那样自然协调,太美了,实在太美了。真是云来山川秀、云去山更雅呀。他拉着志华的手说:“十五的月亮就是这么圆呀!”

“你看那上面的阴影又是什么?”

“那不是张果老与梭罗树么!”

文志华把头摇着:“啥子张果老李果老的,我只听说有个月下老人。”

“对头,听说就是他专为人间男男女女牵线搭桥。”文彬显的认真地说:“知道吗,凡是经他拴好的红线你有多大的本事也挣不断、扯不脱。”

“瞎说,我才不信呢。”志华用手肘拐了一下文彬把腰一弯笑得咯儿咯儿的,“你尽骗人。”

文彬也跟着乐,他抢过志华的手帕打了一个结朝志华手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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