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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科幻小说精选 (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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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醉了,托马斯想。我明天不会把这个告诉任何人的,不,不。他们站在公路上,谁也没动。
“你从哪儿来?”最后,火星人发问了。
“地球。”
“那是什么?”
“那儿。”托马斯冲天空点点头。
“什么时候?”
“一年多以前我们着陆,记得吗?”
“不。”
“你们都死了。大多数人都是,除了几个,你很稀罕,知道吗?”
“那不是真的。”
“是真的,死了。我看到了尸体,黑乎乎的,屋里屋外都是。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哪。”
“可笑。我们还活着哪!”
“先生,你们被人进攻,只有你不知道。你一定是逃走了。”
“我可没逃,没什么可逃的。你是什么意思?我正要去参加运河边的节日庆祝会呢,在埃尼阿尔山附近。昨晚我也在那儿。你没看见那儿的城市吗?”火星人指点着。
托马斯只看到了废墟:“啊,这城市几千年前就毁灭了。”
火星人大笑起来:“毁灭?我昨晚就是在那儿睡的!”
“我上周和上上周都在那儿,现在我刚好又开车经过那里,那儿只剩下一堆废墟了,看见柱子的碎块没有?”
“碎块?嗨,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幸亏有月光,柱子挺直的。”
“街上只有尘土,”托马斯说。
“街上干净得呢!”
“那边的运河已经干涸了。”
“运河里尽是些淡紫色的酒!”
“水早干了!”
“水多着呢!”火星人抗议道,又笑了,“噢,你大错特错了。看见庆祝会的灯火没有?那里有女人一般苗条的船,船一般纤细的美女。我看见她们了,那么小,在街上跑来跑去。我正要去那里参加庆祝会,整晚我们都飘浮在水上,唱歌,喝酒,做爱。你看不见吗?”
“先生,这城市已经毁了,像只干死的蜥蜴。谈谈我们的聚会吧,今晚我去绿城,它是伊利诺斯公路附近新建的殖民地。你弄糊涂了吧,我们带来一百万板英尺的俄勒冈木料和成吨的上好钢钉,我们造出了你从没见过的顶漂亮的小村子。今晚我们在其中一个村子里集合,地球上又来了些火箭,带来了我们的妻子和女友。聚会时会跳舞,还有威士忌……”
火星人不安了:“你说的那些都在那边?”
“那儿就是火箭。”托马斯把他带到山边,指着下边,“看见了吗?”
“没有。”
“妈的,就在那儿!那些长长的银白色的东西。”
“没有。”
这回托马斯笑了:“你是个瞎子呀。”
“我看得很清楚。你才看不见呢。”
“可你看见那座新镇了,是不是?”
“我只看见了海洋,水面上起了点小浪。”
“先生,四十个世纪以前水就蒸发干了。”
“啊,够了。”
“我告诉你,是真的,”
火星人变得很严肃:“再给我讲讲吧。你确实没看到像我描述那样的城市?柱子雪白,船儿纤细,还有彩灯。噢,我看得清清楚楚!听!我能听见他们唱歌。没多远了。”
托马斯听了听,摇摇头:“听不见。”
“另一方面,”火星人说,“我也看不到你描述的东西。行啦。”
他们又变得冷冰冰的了,身上像是有块冰。
“它可能是……”
“什么?”
“你说‘来自天上’?”
“地球。”
“地球,一个名字,什么也不是。”火星人说,“但是……一小时前,我从那条小路过来时……”他摸摸后颈,“我感到……”
“冷?”
“是。”
“现在呢?”
“又感到冷了。奇怪,有件东西,向着亮光,向着群山,还有路,”火星人说,“我有种陌生感,还感觉到亮光和路。有一会儿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活着的最后一个人……”
“我也是!”托马斯说。现在就像是和旧时的老友交谈,随着话题产生了信任,人也感到温暖了。
火星人闭上眼又睁开:“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一定与时间有关。是的,你是过去的一块碎片。”
“不,是你来自过去。”地球人说,现在有时间来考虑这问题了。
“这么肯定?你怎么证明谁来自过去,谁来自未来呢?今年是哪一年?”
“二OO二年。”
“这对我来讲有什么意义?”
托马斯想了想,耸耸肩:“没有。”
“这就像我告诉你,今年是4462853S。E。C。一样。毫无意义!哪儿有时钟告诉我们星星是怎么排列的?”
“但废墟可以证明!它们证明我来自未来,我活着,你已经死了!”
“我身上的一切都否认这点。我的心脏在跳动,肚子饿了,口干舌燥。不,不,我俩既没死,也不是活着。比其它任何东西更有生气,我们是被卡在生死之间了。两个陌生人晚上遇见了,就是这么回事,两个过路的陌生人。你说,是废墟。”
“是。害怕了?”
“谁想看到未来?谁又看到过?人可以面对过去,但想想——你说柱子粉碎,而且海水枯竭,运河干涸,女郎们死了,花朵也凋谢了?”火星人沉默了,之后便望向前方,“但她们在那儿,我看见了。对我来说这不就够了吗?不管你怎么说,现在她们在等我。”
对托马斯来说,远方的火箭,小镇,地球来的女郎,也在等着他。“我们永远不可能一致了。”他说。
“我们可以就不一致来达成一致,”火星人说,“如果我们活着,谁是过去,谁是将来又有什么关系?该在后的就会在后,不管是明天还是一万年后。你怎么知道这些破旧倒塌的庙宇不是属于一百世纪后你们文明的呢?你不知道,那就别问。但是良宵苦短。表演会的火堆映红了天空,还有鸟儿。”
托马斯伸出手,火星人也照做了。他们的手并没接触,而是与对方融合了。
“我们会再见吗?”
“谁知道?也许某天晚上。”
“我真想跟你一起参加那个表演会。”
“我也想去你的新镇,去看看你说的船,去看看那些人,听听发生过的事情。”
“再见。”托马斯说。
“晚安。”
火星人驾驶他的绿色金属机器无声地进入群山。地球人开动卡车,静悄悄地驶向相反方向。
“上帝,这是怎样的一个梦啊。”托马斯叹道。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想起了火箭,女人,纯威士忌,弗吉尼亚对面舞,还有聚会。
多么奇怪的景象,火星人想,继续向前飞驰。他想起了庆祝会,运河,船,金眼女人和歌声。
夜正黑,月亮已经下去了。星光在空旷的公路上闪烁,那里再没有一丝声晌,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什么也没有。夜又黑又冷,余下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完)——
复仇女神
亨利·凯特纳 凯特琳·穆尔 著
棒槌学堂注:复仇女神在许多外国神话中都有提及。例如罗马神话中的福里埃是地府女神,专司复仇及良心的谴责;在希腊神话中则是住在冥国的厄默尼德,负责惩罚犯有凶杀行为的人,使犯罪者发疯,遭灾受难。她们外貌丑陋,以满头蛇发、手执长鞭或火把的形象出现,时时追捕罪犯。
从古代开始就有种种关于复仇女神的传说,但那些都是神话。而22世纪的人类已经造出这种机器——钢铁的复仇女神,由电脑指挥像狗一般紧跟在谋杀犯的身后。
事情说来简单,当凶手认为自己作案万无一失时,却突然听到身后发出有节奏的步履声,那就是将永远跟随他的人形机器,而且绝对无法贿赂或收买,凶手这才明白自己已被判处了死刑。
这种背后的脚步声似乎象征着一座移动的监狱,一道看不见的铁栅把凶手和世界隔绝开来,使他无时无刻不处在孤独之中。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到某一天,当然谁也说不准是哪一天,机器人就会变成他的刽子手。
丹尼尔在大饭店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椅上,那是按照人体设计的坐椅。他闭目养神,慢慢呷着葡萄佳酿,美美地进行品尝。他觉得自己十分安全,绝对安全。在这家金碧辉煌的饭店他已经消磨将近一个小时,点了最昂贵的菜肴,听着轻柔的音乐和周围人们的笑声曼语,他感觉这里环境很舒心,一下子有了那么多钱就是好。
的确,为了获取钱财他不得不杀了人,但一点也没感到良心的责备:俗话说没有逮住就不是贼。他丹尼尔是被保证逍遥法外的,从来没人能做到这点。他当然清楚知道作为凶手的下场,如果不是卡茨给他绝对的安全保证,丹尼尔不会去扣动枪机。
他缓缓拨弄盘子里的椰仁沙拉,又抿上一口酒,他喜欢高脚酒杯在手中微微晃动的奇妙感受,酒味无与伦比。丹尼尔本来还要再来一杯,但后来一想今天足够了,他的前景似锦,各项享乐都在等着他,何必性急一时呢?他下了赌注,而这次的机遇却是前所未有的。
他用手指轻弹杯壁,发出叮当悦耳的响声。丹尼尔猜想:“这是水晶制品吗?”过去他对奢侈阔绰的上流社会知之甚少,许多事情并不清楚,所以他想自己的余生将好好学习并享受这种生活,领略这种乐趣。
他抬眼往上看去,透过餐厅的玻璃圆屋顶,外面摩天大厦的轮廓模糊可见,四面八方全是钢筋水泥的密林,形成了这座城市。如果他在这里呆厌了,还可以转到别处,去别的城市,去全国,乃至全球……
他感到底下的椅子有点颤动。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有一种不舒服的莫名感觉,似乎城市下面的土地本身在微微颤抖,这原因嘛——不错,当然是某种无形的恐惧造成的。
恐惧的来源至今还不太清楚……
这时复仇女神出现了。
丹尼尔发觉周围的人声骤然止息。他愣了一下,左手拿着餐刀停在半空,视线投向饭店的大门。
复仇女神比人们的个头要高,她先在门口停顿一会,下午的阳光在她肩部反射出明亮的光斑。机器人不长眼睛,但就像有一道目光在逐桌扫射,直到看遍整个大厅。她跨进门坎,太阳的光斑随之消失,这个穿着铠甲的机器人缓缓在桌间游移。
丹尼尔想:“她不是冲着我来的,这里的人都不知底细,不过我知道,她并非为我而来。”他回想起过去的那一幕……
丹尼尔记得非常清楚,那场和卡茨历时30分钟的谈话细节历历在目。地点在卡茨的实验室,那里的墙壁只要一揿钮就会变得透明。
卡茨是一个淡黄头发、眉毛下垂的男子,在没讲话前,他显得有些虚弱,可只要一开腔,他的那种气质似乎就能把空气也带动起来。丹尼尔还记得自己当时怎么站在卡茨桌前,亲身感到地板的颤动,感到电脑的微震,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巨型的超级电脑和不停闪烁的信号灯。
“我找你来商量点事,”卡茨开口说,“想让你为我收拾一个人。”
“那不行!”丹尼尔回答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等等,别忙着拒绝嘛,你想要钱吗?”
“要钱有屁用?”丹尼尔赌气道,“给自己举办一个豪华的葬礼吗?”
“那当然是为了生活,去过奢侈的生活!我知道你不是傻瓜,如果你不能得到担保,是不会答应我这个要求的,所以我正准备向你提供不受惩治的保证。”
丹尼尔的目光穿过透明墙壁,凝视后面的电脑:“那么,你的意思是……”他说。
“听好,我明白自己所说的话,我……”卡茨显得有点踌躇,他不安地向四周张望,似乎对保密措施不放心,“复仇女神是受这里的电脑指挥的,而我能让复仇女神按照虚假的电脑信息去行动。”
“这个……”丹尼尔还是疑虑重重。
“真的,真的。我可以给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我能够把任何复仇女神调离她所跟踪的人。”
“采用什么手段呢?”
“那当然是秘密。不过我的确有了一种程序,能够修改超级电脑里的数据,使它无法确认犯罪行为,或者对罪行作出错误的判断。”
“可这还是相当危险的!”
“危险?”卡茨从眉毛下盯着丹尼尔,“要办事当然会有风险,不过我心中有数,所以并不经常使用这种办法。总的说我只试过一次,先从理论上制订好方案,然后用实践来检验它,结果我成功了。为了向你证实这一点,我准备再给你演示一次,只限一次,没有必要让电脑的工作过多地出现混乱。”
“我要杀的是谁?”
卡茨不自觉抬眼仰望,楼上是最高管理层的办公室:“是奥拉依。”他说。
丹尼尔也望望天花板,似乎能透过楼层看到备受尊敬的奥拉依——超级电脑的总稽核——正在楼上的地毯上行走。
“原因很简单,”卡茨又说,“我希望能得到他的位置。”
“如果你坚信可以躲避机器人的追杀,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去干掉他?”
“这将暴露我自己,”卡茨气愤地说,“你想想:我的作案动机太明显了。甚至连电子计算器都能推算出谁是奥拉依死后的最大受益人;而且如果我竟能躲开复仇女神,那么所有人都将竭力寻找出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对你来说,就没有任何作案动机,只有电脑才能查明真相,而这将由我来对付它。”
“我怎么能确信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
“那很简单,你自己不妨实地看一下。”
卡茨站起,穿过房间,地毯使他的步伐显得更为轻捷。在房间那端的墙旁,操纵台的桌面几乎有齐胸一般高,操纵台的前面就是屏幕。卡茨用手轻按键盘,屏幕上立即显出市内某个地区的平面图。
“我需要寻找复仇女神所在的地区。”他解释说。
屏幕上的图像开始闪烁,卡茨又按了几下。晃动的街道变得清晰,卡茨很快从一个地区扫到另一个地区,三道不同色彩的波形条纹交汇在一个离中心不远的圆点上。
那个圆点在缓缓移动,速度和步行差不多,周围的街道也随之变化,彩色条纹始终聚集在这一点之上。
“就在这里,”卡茨倾身向前,想认清那条街道。他额上沁出的汗珠滴在屏幕上,又不自觉地用手抹去,“这里就有个被复仇女神追踪的人,真是如影随形,现在看得更清楚了,瞧!”
屏幕的图像被放大,卡茨焦急地观看:街上的人影移动,有的忙忙碌碌,有的无所事事。人群中心好像有一块沙漠绿洲,海中孤岛,其中有两个活像是鲁宾逊和星期五的行人。前面那个疲惫的男人垂头走路,目不斜视;后面是个高高的机器人,一身亮晶晶的钢甲,亦步亦趋地跟随他。
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把他俩和人群隔开,有的过路人好奇地窥视他们,有的人把目光仓皇移开,还有些人急不可耐在等待那最后的时刻,巴望目睹“星期五”举起钢铁的手臂,给“鲁宾逊”以致命的一击。
“好好看看,”卡茨兴奋地说,“只消一分钟……我就要引开复仇女神,使她停止追杀了!”他返身回到书桌,打开抽屉,低低弯下了腰,似乎要避人耳目。丹尼尔听见轻柔的咔嗒一响,然后是短促的声声按键。
“好,马上就成了,”卡茨说时合上抽屉,用掌背擦拭前额,“这里真热,对吗?让我们靠近点,你会看到现在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们重新回到屏幕那里,卡茨转动旋钮,于是出现的是那男子的特写镜头,他表情冷漠,好似被机器人所同化……
“得等到他们脱离人群再说,”卡茨说,“此事不能引起群众的注意,现在他正好要转弯了。”
那男的悠悠然踱进一条狭胡同,镜头紧紧跟着他们俩。
“就像有许多摄像机布置在各处,”丹尼尔对一切颇感兴趣,“我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它们怎么能安放在所有角落呢?”
“甭管它,”卡茨打断他说,“也许是同步卫星吧,我们现在需要等待……不,不!快瞧!他现在快要被解脱了!”
那男子掉转身,偷偷朝后窥视,这时机器人也跟着拐过巷角。卡茨火速扑向他的桌子,拉开抽屉,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眼睛依旧盯着屏幕。那男子毫不怀疑有人在监视他,只是有时偶尔抬眼朝天扫上一眼,他正好对着镜头,目光和卡茨及丹尼尔的视线狭路相逢。他俩见到这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行走。
书桌里的抽屉响起咔嗒声。那人举步时,机器人本也同时开始移动,但接着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钢铁的双腿摇摇晃晃,于是机器人放慢速度,后来索性停下,和汽车吃了红灯差不多,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屏幕边上还能见到那个男子,他也停下来了,惊奇地张开嘴巴——看得出,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情况。机器人静静站着,茫然地在等待新的命令,那是卡茨事先输入的程序在指挥她。然后这个复仇女神转身背对男子,服从冥冥之中的指示,沿着马路走开。
真应该好好欣赏一下当时男子的脸,那上面交织着迷惑和惊讶,似乎他正在失去最好的密友。
卡茨关掉屏幕,又擦了把汗,走到玻璃墙前,生怕巨型电脑会发觉他所干的一切。在宠然大物的面前,卡茨被衬托得如此渺小。
“现在你怎么说,丹尼尔?”卡茨在身后问。
于是一切就这么敲定了。这场谈话又持续了一会,在一番讨价还价后,对方同意把丹尼尔的报酬翻了一倍。丹尼尔心中默念道,这个活值得干,不但酬金丰厚,而且安全……
餐厅里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复仇女神就像发光的幽灵,旁若无人地穿过餐桌。进餐的顾客全部面色惨白,都在思忖:“她是为我而来的吗?她会弄错吗?万一电脑错了咋办?错归错,但你找谁去申诉?谁也帮不了你的忙……”
丹尼尔也给自己鼓气,心中暗暗说:“她不是朝我来的,我很安全。复仇女神不是因我出现的。”但他也无法排除另外一个念头,“真是奇怪的巧合——在这家饭店里,在同一个屋顶下,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凶手,一个是我,另一个则是复仇女神将直奔而去的那个人。”
丹尼尔搁下刀叉,听见它们碰到盘子时的铿锵响声。他望着还没有触动过的食物,大脑一片空虚。他像鸵鸟那样把头深深缩起,竭力把思维转到菜肴上。
有趣,芦笋是怎么长成的?那看上去灰灰的蔬菜是什么?他从来没见过。送上来时已经被烧好了,是自动菜车送来的。还有那些土豆像什么?雪白的土豆泥,不,有时它们被切成卵状,因为土豆原来就是椭圆的,有时还被切成长条。土豆生长在地下,丹尼尔能肯定这一点……
丹尼尔把盘子推开。
大厅里的窃窃私语使他不禁抬起眼睛,复仇女神已经走到大厅正中,似乎在安慰那些抛在身后的客人。有三个妇女用手捂面,一个男子失去知觉,轻轻从椅中滑下地面。丹尼尔看着复仇女神穿过桌子,一股恐惧又油然在他心中腾起。
机器人已经和他的桌子持平。复仇女神的个子将近七英尺,但动作异常平稳,甚至比人类还平稳。只有机器人的脚在地毯上发出沉重而均匀的声音:蓬,蓬,蓬!这使人们知道她的体重。复仇女神通常不会发出其它声响,最多行走时微微有些吱轧声。机器人并没有脸,但人们总喜欢在她钢铁的平面上想像出五官位置,总感到她的眼睛在专注地观察整个大厅。
机器人逐渐靠近,它选中了丹尼尔。复仇女神竟然径直朝他走来。
“不!”丹尼尔反复对自己告诫,“这不可能!”他觉得这简直是在做一场噩梦,“上帝啊,让我赶快醒过来吧,趁她还没缠上我!”
不过这并非是做梦。巨人就在他眼前,重浊的步伐停止了。复仇女神高高地矗立在他的桌前,平坦光滑的面孔正对着他。
丹尼尔感到脸上热辣辣的——愤怒、羞愧、怀疑交织在一起。他的心脏狂跳得如此激烈,整个大厅都在他眼前漂浮,闪电般的疼痛从太阳穴的这一侧直透那一侧。
“不,不!”丹尼尔面对冷酷无情的钢铁巨物狂嚷,“你搞错啦!你糊涂!滚开,傻瓜!这是一个错误,错误!”接着他看也不看就捞起一个菜盘朝青铜般的胸膛掷去,瓷盘哗啦一声撞得粉碎,机器人身上留下白的、绿的和褐色的残羹汤汁。丹尼尔艰难地站起,绕过餐桌,从人形机器身边直奔门口。
他现在想的只是卡茨。
饭店众多顾客的脸如潮水在他左右掠过,有人以明显的好奇心瞧着他,另一些人则尽量避免和他的目光接触,或是以手掩面,或是死盯面前的菜肴,但在他身后又响起了那有节奏的脚步声。
丹尼尔奔出大门,他已记不清门是怎么打开的。他汗珠如雨,直奔街上的自动电话亭。
他眼前只有卡茨那张清晰的脸。一路上他接连和行人相撞。人们愤怒的叱喝很快转为默默的惊讶,在他面前主动让出一条通道,似乎在一眨眼之间就出现了真空,于是他来到了最近的电话亭。
他掩上身后的玻璃门,耳中充斥着狂热的脉搏跳动声,玻璃门外那个冷静异常的机器人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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