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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证上岗-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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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泽想起往事,颇为杞人忧天地为即将到来的新人点了只蜡,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天刚刚被李润野毙了一篇一千多字的稿子,还被损得狗血淋头。

李润野没注意到顾之泽那副诡异的表情,他正在琢磨刚刚袁明义的那个问题:实习生当然是要有人带的,按照资历和水平,袁明义带一个是毫无争议的,剩下的那个谁来带呢?李润野想把这个机会让给顾之泽,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能多挣一笔钱就不说了,关键是带实习生既能给八戒的简历增加一个重要砝码,也能促进八戒的发展和成长。

说到底,记者是专业技术职业,将来是要走职称的。在中国,举凡需要评职称的职业无一不是拼资历、拼材料的,英语、论文、专题专访等等自不必说,是否兼职编辑、是否带过徒弟、是否进行过培训都是材料的一部分。就算顾之泽目前小有名气,但也只是名气而已,那篇根本就没有发表的专题和“版权存疑”的采访大纲最多只能给他博个人气,而在咨询日新月异的今天,这种人气很快就会湮灭无闻。所以到最后,如果八戒要晋升“高级记者”职称,拼的还是白纸黑字发表的稿子和论文,还是盖着单位大红章的各种证明和证书。

师徒证明就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带实习生这个工作向来是炙手可热的,况且实习生还能帮着干很多活儿,可想而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两个位置。

只是……组里还有马轩等一批老记者在,论资排辈怎么排也排不到顾之泽头上,李润野有些犯难。

袁明义隔着一张桌子,仔细地揣摩了一下李润野的脸色,状若无意地说:“带实习生挺麻烦,还真得有那个耐心和经验。”

李润野从碟子里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袁明义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转眼六月,某天顾之泽正在办公室里跟李润野商量下个月的专题时,人事部的人带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告诉李润野这就是今年的实习生。

李润野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一男一女,一脸青涩的样子,男孩有点儿局促不安,那个女孩倒是镇定自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李润野。

李润野把顾之泽打发出去,自己跟两个小实习生聊了一会儿,然后把袁明义叫了进来。他指着两个人对袁明义说:“都还不错,你挑一个吧。”

袁明义毫不犹豫地挑了那个男生,记者跑新闻,风吹日晒非常辛苦,带个男孩子要比带个女孩子强得多。那个男生跟着袁明义走了,下午有个展览会的新闻要跑,袁明义赶时间。

剩下一个女生,挺拔地站在李润野面前,带着得体的微笑。李润野有点儿犹豫,是把她交给马轩呢还是老刘,他问:“崔紫轩,你对摄影有兴趣么?”

那个叫崔紫轩的女生摇摇头,果断地说:“没兴趣!”

李润野是第一次见这么有性格的实习生,惊讶地挑了挑眉。

崔紫轩毫不客气地问道:“主编,我可以不可以提个要求?”

李润野惊讶得都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好了。

“我想跟着顾之泽,行么?”

李润野这次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惊讶,但很遗憾的是并不成功,他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你怎么会知道他?”

崔紫轩说:“我也是z大的,最初他在z大bbs上发帖子收集赵梓湘老师的资料时我就跟他交流过,不过他不知道我的马甲;后来飘萍论坛上的骂战延及到bbs上,我就跑去飘萍围观了一下……我……我简直佩服死他了!”

崔紫轩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她兴奋得眼睛都在闪闪发亮:“李主编,其实最开始我的实习单位并不是《晨报》,这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跟同学换的,刚刚辛总问我想去哪个版,我一下子就选了社会版,就是想能跟着顾之泽。”

李润野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浪涛,铺天盖地,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顾之泽,竟然已经有了“崇拜者”,这该是件多么让人惊喜的事!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李润野打了内线电话叫顾之泽进来,崔紫轩一看见走进来的人就下意识地站得更直些,李润野忽然很想笑。

“师父,有事儿?”顾之泽从李润野眨眨眼,完全没注意到屋子里还站着一个美女,高挑美女。

“这位是新来的实习生,崔紫轩,她指名要跟着你。”李润野的声音平稳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顾之泽大惊失色,扭过头去打量了一番崔紫轩:“跟着我?我才刚刚转正而已。”

“师兄!”崔紫轩甜甜地叫:“我也是z大的,我想跟着你。”

顾之泽手足无措地转头去看李润野,李润野摊摊手,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师父……我不够格吧?”顾之泽急急忙忙地说,“我,我,我没干过这事儿啊,我不会带。”

“师兄,”崔紫轩抢在李润野之前开口,仿佛唯恐李润野顺水推船把自己拒绝了,“你别看我是女生,跑新闻也没问题的,你带着我,我会努力的。”

顾之泽觉得这话依稀耳熟,自己跟李润野说过了无数次,每次说的时候都感觉情真意切豪情万丈,可一换成别人跟自己说,简直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当初腆着脸追着李润野叫“师父”的底气全没了,他现在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再不敢随便拍着胸脯说“我能行”、“没问题”了。所以他眼巴巴地看着李润野,希望师父能帮自己从这个要命的局势中摆脱出来。

李润野心情很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崔紫轩,你要不要考虑换换一个师父?我们组还有几个资深记者,都非常有经验。”

“主编,可我就想跟着顾之泽。”

李润野很想问她:你是来实习的还是来攀交情的?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顾之泽呢,他的工作经验其实不多。”

崔紫轩认真地回答:“主要原因我刚刚跟您解释过了,我个人很佩服师兄;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跟着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记者也有很多弊端。”

“说说看。”李润野忽然来了兴致,认真地看着崔紫轩。

“资深记者固然经验丰富,但就是因为经验丰富,我们这些新人往往看不懂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方式,也学不到什么。这就好像做数学题,新手都是一步一步推演的,旁观者一目了然;可高人都是默算的,一步到位直接出结果,旁观者只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有,记者的工作就是风吹日晒在外面跑的,在这个领域女生有天生的性别劣势,刚刚那位记者问都不问直接就把我同学挑走了,我相信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的性别。如果我跟着像师兄这样的职场新人,我相信他们是不会有那么严重的性别歧视。”

李润野第一次被人说没了词儿!

他看着顾之泽,摊摊手。顾之泽立刻对崔紫轩惊为天人,所有一切能让李润野哑口的人或者是物,在顾之泽眼里都是天上神品。于是崔紫轩立刻升级了,基本上跟七仙女一个级别,弄个七仙女在身边当“徒弟”,这不是艳福,这是作死!

顾之泽立刻想到,在未来的一个多月里,自己在报社要忍受李润野的腹黑毒舌,在报社外要忍受崔紫轩的伶牙俐齿……人生,总是一个磨难接着另一个磨难。

他叹口气,对自己说:天将降大任!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崔紫轩很愉快,顾之泽很苦逼,李润野很无奈。

当天,李润野特地把马轩叫过来说了说实习生的事,马轩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好在没给我,我还真没那个闲工夫去带实习生”,李润野放下一大半心来,然后又去找老刘,老刘笑着说“我高级职称都评完了,我要这个干嘛用?”,于是李润野彻底踏实了,他召开了一个临时的版组会,在会议上把实习生的问题做了全组通报,让那个叫候旭的男生给大家做了简单地自我介绍,又把崔紫轩的安排及理由简单地说了说。话音刚落,各色含义不明的目光就向顾之泽投了过来。

顾之泽虽然天天嚷着准备好当“刺猬”,还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哀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一旦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还是有些坐立不安。旁边的崔遥用笔杵杵他,示意别往心里去,他冲崔遥呲呲牙,刚想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时,就发现对座的袁明义目光阴沉地看着自己。

顾之泽心里悚然一惊,完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爷。

***

这天回到家,顾之泽忧心忡忡地冲进了书房,自打他顺利地爬上师父的床,这间书房就回复了它最初的功用,而顾之泽进来只会做两件事:一,陪马轩打游戏升级;二,陪李润野写稿子,当然,李润野写稿子,他刷论坛。

现在,他站在书房里乱转,捋着巨大的书架子从这头转悠到那头,从上到下,给每本书都相了个面。李润野靠在书房门框上,好笑地问:“八戒你干嘛呢?现在才想起发愤读书也晚点儿。”

“我找本书看看,万一崔紫轩要问我点儿什么我答不出来怎么办?师父,给推荐两本专业书呗。”

“你怎么都傻成这样了,”李润野噗嗤乐了,“哪里有带学生的专业书啊,这种事哪里有什么书当参考,靠的就是经验。再说,她一个大二的新生,你一个从业一年的职业记者,还能被她问住了,你大学怎么毕业的?”

顾之泽苦着脸说:“师父,这姑娘杀伤力太大。”

李润野的心忽然一沉,他上前两步从身后把顾之泽圈进怀里,嘴唇埋进对方的颈窝里,湿润的舌尖轻轻压在勃动的颈动脉上。

顾之泽往后靠一靠,把自己挤进李润野的怀里,大脑里一片混沌,觉得脚有些软,站不住了。

“八戒,”李润野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挑开顾之泽的衣扣,慢慢地探进去,一点点爬过细韧的腰,钻进松松的裤腰里,换来顾之泽一阵颤抖。

李润野把舌尖探进顾之泽的耳廓,缓缓舔舐了一圈儿后问:“那姑娘的的杀伤力……有多大?”

顾之泽在李润野怀里转过身来,抬起手臂紧紧圈住李润野的脖子,目光迷蒙地说:“反正……反正没你大!”

第二天,顾之泽龇牙咧嘴的从床上爬起来,冲着满脸坦然的李润野怒目而视,李润野耸耸肩非常无辜地说:“我也没想到你那么热情。”

八戒同学很想给师父一钉耙!

两人来到报社时比平时晚点,为了避人耳目,两人坐两部电梯上去,中间隔了将近半小时。顾之泽决定先去星巴克买杯咖啡,昨夜实在是……睡眠不足困死了。

临近中午,星巴克里的人不算很多,顾之泽挑了个座位刚要坐下来,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声:“师兄!”

崔紫轩穿一条白色七分裤,一件宽松的短袖t,背一个小小的黑色双肩背,明眸皓齿,一条马尾辫透着干练。

“早,”顾之泽说,想想时辰不对,换个说法,“午安。”

“师兄,我们今天去哪儿?”崔紫轩捧着一杯冰拿铁,跟着顾之泽坐在小圆桌边上。

“我也不知道,”顾之泽老老实实地说,“得先去张姐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是没有的话……找新闻这事儿吧就是碰运气,上次崔遥下楼买杯星巴克的功夫都能碰上一起自杀未遂事件。”

“哦,”崔紫轩点点头,接着问,“我们不能自己去找新闻吗?”

“可以啊,但是你首先得有消息来源,这事儿还得找崔遥,这家伙是消息贩子,每次都敲我一顿饭!”

崔紫轩笑了,露出一对好看的大酒窝:“下次我请他吃麻辣烫,双份辣!”

两个人说说笑笑,喝了一杯咖啡后一起上楼。

六月阳光明媚,处处都透着一派春意盎然,两个人走出电梯,灿烂的阳光穿过玻璃立面墙,投射到他们身上,青春的气息夺人眼目。马轩从屏幕前抬起头,揉揉眼睛,看着迎面而来的人影脱口而出:“这帅男靓女的,真养眼!”

站在旁边看图的李润野蓦然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蜗牛昨夜看了一夜的球,今天一个上午都在补眠,下午本打算去写文的,在翻旧章节时发现“缺bike的鱼”的留言,然后就想到了一首歌:“amanneedsawoman;likeafishneedsabicycle”,由这首歌想到了一篇文《牧神的午后》,然后……我就看文去了,然后一个下午,一个字都木有码粗来……这是多么复杂的心路历程啊。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八戒赖在师父的办公室里死活不出去。

他找了厚厚一沓子文件夹;坐在李润野办公室的小沙发上看文件;一本接一本,觉得自己很像总裁助理。李润野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可顾之泽总不能窝在这里一辈子不出去吧?于是他对八戒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我这儿出去?”

“师父你嫌弃我?”八戒泫然欲泣。

“嗯;”李润野点点头;“你一脸哀怨的样子好像下堂妇,让我比较有压力。“

顾之泽:“……”

“真的;”李润野非常诚恳地说,“你在我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光叹气就叹了十次;弄得我老觉得自己的办公室是冷宫!”

“可我不敢出去啊师父;”顾之泽瞟一眼玻璃窗外,崔紫轩正眉头紧皱地盯着今天的《晨报》;她看得非常认真,每一版都不放过,顾之泽绝对相信她把地产版的“专治不孕不育”的广告都一个字一个字扫了一遍。

“师父,这个崔紫轩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好吗!昨天出去一天,就采访了一个地铁停运,她问了能有一百个问题!”

“记者不就是要问么?”李润野低头敲键盘,懒得搭理他这个笨徒弟。

“她是问我啊!”顾之泽简直要咆哮,“她问我‘新闻采访权行使’、‘隐性采访的法制成本’、‘采访中的平衡策略’……师父,你说这些问题是一个正常人能问出来的吗?每一个都可以写成十万字的博士论文啊,她以为我是在答辩么!”

李润野被顾之泽叫得头疼,心烦意乱什么也干不了,于是勾勾手指。顾之泽颠颠地跑过来,觉得师父要面授机宜。

“第一,你现在是当师父的;第二,出去时帮我把门带上。”

顾之泽无语问苍天,默默泪流谁人晓!

崔紫轩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顾之泽从李润野的办公室里出来,垂头丧气萎靡不振:“师兄,你怎么了?”

顾之泽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求求你,能不问问题么?

“师兄,”崔紫轩捏着一张小纸条儿说,“张姐刚给了个消息,说华丰医院下午有‘打击号贩子’的行动,要不要去采个现场?”

顾之泽转身拎起摄影包就往外走,崔紫轩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问:“师兄,这次是警方和医院联手打击,咱们应该如何处理好媒体和司法协同配合的问题呢?”

顾之泽脚下一个踉跄,双目含泪。

两个人赶到医院时,顾之泽“机智”地说:“我们不能干扰警方行动,所以咱们就默默围观就好了,等他们行动结束后再去采访当事人。”

崔紫轩点点头:“那师兄,我应该准备什么问题呢?”

顾之泽在心里翻个白眼:“我也正在想,这个要根据现场情况机动处理,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认真观察,分别想想有什么要采访的,互相不要交流防止干扰到对方。”

顾之泽给自己点赞,觉得自己成功地堵住了崔紫轩的而嘴!

“可是师兄,警方行动时我应该站在哪里,哪里算是外围,在外围观察会不会有遗漏,咱俩要不要分工一下,你负责核心报道我负责外围,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全面你觉得呢?”

崔紫轩认真地看着顾之泽,目光纯良。

顾之泽忍了又忍,一忍再忍,到底还是打消了去急诊室找条胶布粘住崔紫轩嘴的念头。

这次“打击号贩子”行动是公安部门早就安排好的,行动起来迅速有力,在短短的半小时里就捕获了十几名号贩子,收缴了一百多个专家号。崔紫轩看得异常兴奋,她摩拳擦掌地跟在顾之泽身后。

现场已经进入到扫尾阶段了,外围的媒体获准可以进行现场拍摄,当然,顾之泽不可能这会儿才把相机掏出来,早在行动还没开始他就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用长焦狂拍挂号大厅,这会儿只是在补几个号贩子束手就擒的现场而已。

“师兄,”崔紫轩说,“你真行啊,你怎么知道在哪个位置上才能更好地通观全局,如果你的拍摄会号贩子发现干扰到了警方行动该怎么办?”

“凉拌!”顾之泽简单地说,“走,去采访!”

崔紫轩显然对“凉拌”这个答案非常不满,但现在真不是追问的好机会,于是一路若有所思。

这种警方行动采访起来其实没什么难度,因为都是常规性的,问题也都基本按照套路走,最后一定落在“整治医疗乱象”这个核心点上,再谈谈现在的医保问题,然后一篇报道就可以出炉了。

顾之泽把提纲上的问题问完后冲崔紫轩丢个眼色,崔紫轩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上前去巴拉巴拉开始提问,顾之泽一步一蹭地往后退,他清楚地看到带队警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表情越来越纠结。在这种时候,离火线越远越好,顾之泽悄悄地站在了五米外,开始左顾右盼,做出一副“这个姑娘我不认识,我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就在顾之泽四处寻摸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走廊的一头,一家人正围着一个医生争论着什么。那个医生满脸不耐烦的样子让顾之泽看着心里不太舒服,倒是那几个病人家属始终保持了克制的态度。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很有风度的样子,顾之泽注意到他微微握起的拳头和数次深呼吸,显然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他身后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穿着整洁的套装,雪白的头发烫出优雅小卷,看得出来平时保养得宜。只是现在,大约是过度的焦虑让她的脸色灰暗,双目都微微凹陷下去,她的眼角有未干的泪痕,眼神中透着绝望。

顾之泽慢慢地蹭过去,他很好奇,通常在医院里总能看到过度激动的病人家属,却很少看到如此冷静克制的,相反,倒是站在这家子人对面的那位医生有些激动。他面色潮红,眉头紧紧皱着,双手不耐烦地挥动着,看起来急于脱身。

这算怎么回事儿?

顾之泽看一眼崔紫轩,觉得她跟那位警官交流得还算顺利,至少警察叔叔还没有掏出铐子把她铐走的迹象。于是顾之泽果断往走廊的尽头蹭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把手机掏了出来,连上耳机线开始自言自语:“喂,啊我在医院呢,对,下午还有个ct……”

微微急躁,语气低落,演技一流。

说话间,顾之泽走到了窗户跟前,距离那群人大约有个六七米的样子,走廊尽头是icu,门口人很少,顾之泽可以清楚地听到那家人的对话。顾之泽对着耳机话筒说:“行,那就这样吧,我先给他发个短信,看他有没有时间。”

然后他就挂断电话低头按开了手机做出发短信的样子,顺手就把录音功能打开了。顾之泽听到那个医生说;“总之,这笔钱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必须缴纳清楚,要不然的话明天呼吸机就要停掉了。”

“好的好的,我们肯定会交的,但我们想知道每天收费的明细。”

“明细不是在缴费单上写着呢么!自己不会看啊。”

“可是很多地方我有疑问,这个该问谁呢?”

“爱问谁问谁去,”那个医生伸手挥了一下,“难道医生没开一个药都要跟病人家属解释一下么?有功夫给你们解释就没功夫抢救病人,你们是要人还是要钱?”

“可这个费用也太高了。”

“那你们家属做个决定,还救不救的!”医生翻个白眼说,“本来icu床位就紧张!”说完,伸手推开围在跟前的家属扬长而去。

家属里有个年轻一点儿的一步冲出来想要把那医生拉住,可刚迈开一步就被那位老太太拽住了:“算了,先把钱交了,咱们再找人问问,你爸爸的命重要,这要是闹僵了可怎么办啊!”

“妈!”那人狠狠地说,“这帮人就是捏着病人的命才这么狂!”

那个领头的四十多岁的男子沉声说:“行了别说了,这是医院,别闹!咱们先交费,然后再商量其他的。”

这人一语定音,一家人都不说话了,他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收费单子扭头走了,剩下的人站在那里轻声安慰老太太。

顾之泽想了想,慢慢地走过去说:“你们先找个地方让阿姨坐下吧,她脸色不好看。”

那个年轻一点儿的男子闻言看一眼老太太,立刻扶着她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另外两个女的商量了一下转身去小卖部买水了。

顾之泽机敏地从书包里翻出一沓子报纸来,稍微折了折就当成了简易扇子,他殷勤地站在老太太身边扇着,一边扇一边对那个男子说:“大哥你去把窗户推开一点,这里空气有点儿闷,我看阿姨不太舒服的样子。”

年轻男子立刻连声诚谢,顺手推开了窗户。

凡事都是开头难,这话题一旦打开剩下的就好办了。顾之泽笑得真诚、言辞热络,很快就了解到眼前这是一家人,老太太姓张,六十多岁了,丈夫姓于,患有尿毒症多年,每个月都要做透析,最近病情加重住进了icu。四十多岁的是大儿子,叫于毅,已经去缴费了;现在在旁边站着的是小儿子叫于达。于老爷子两周前忽然晕倒送进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心衰,当即就被送进了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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