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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偏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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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12月15日。”

那日也是在MILES,她随意拿起戌壹的手机把玩,却无意间看到了于向昇发生车祸当日的通话记录,确切的说是死之前的五分钟,是手中的这支手机拨打过去的电话。

她并未询问戌壹,只装作是巧合罢,但是第二天还是特意再查看了下手机,不过通话记录已全被删除,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提起。谁知今天却接到电话说是戌壹被抓去警局了,并且是以谋杀于向昇的罪名被拘捕,她最先联想起来的便是这通车祸之前的电话。

戌壹耸肩道:“想也知道,我不可能用电话杀死他。”

尉杉举起玻璃杯,眯起左眼,只用右眼透过明亮的杯子看戌壹,半晌说:“你可以的,如果你想杀了他,就算用电话也可以。”

戌壹突然两手拍着吧台开始大笑,止也止不住的大笑,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味。她把台上的水晶杯都拍得乒乒乓乓作响,滚成一团,然后一个个摔落在地上,粉碎成一地。

她说:“尉杉,太好笑了,真是太好笑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最近时常想,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尉杉也不会去调试烈焰,更不会因此而丧失了味觉。

当两年前的一天在吃麻辣火锅时,她和关邵白都被呛得差点流出眼泪,而尉杉却一遍遍的在说:“为什么不辣呢?为什么一点都不辣呢?”

当时她还笑尉杉是不辣之身,却未想到其实已经没有了味觉。可等真的察觉到的时候,她又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发现?为什么是她留在尉杉身边?

她只是个麻烦,只是个累赘,她只会拖累尉杉,只会将她害至如此地步。

“你还记不记得关邵白说过的话?”

尉杉手中的玻璃杯应声坠地,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笑声:“我记得那时候关邵白说,戌壹,我真想把你送进去,这样尉杉就是她自己的了,不然永远是你的。”

声音就如片段,一寸一尺都是这么清晰的镶嵌在脑中,成为记忆神经的死结,一生一世都解不开。

尉杉蹲下身,双手按在地上,碎掉的玻璃片全都扎进了掌心里面,“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戌壹的手变成一把枪的样子,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不断的转动,似乎想要戳出一个洞来,“姐姐……他们说我是疯子……说我是疯子……”她又是一阵狂笑,开始狠狠的拍自己的脑袋,最后挥下来的手都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拼命的喊着:“姐姐……姐姐……他们都过来了……都过来了……他们说我脏……说我脏……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不!不可以!”尉杉冲过去抱住她,戌壹挥下去的手正好一掌打在她的后脑,她咬着牙一声都不哼,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安抚道:“壹壹,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壹壹乖,壹壹听话好不好?姐姐在这里,姐姐会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壹壹最听姐姐的话了,对不对?我们壹壹是住在星星上的美丽小公主,姐姐会永远保护我的小公主,没有谁会伤害壹壹,所以壹壹不可以,不可以打自己,我们很干净……很干净……”

她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眼皮也慢慢合上,好像快要睡着了般,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尉杉凑近一听,三年来第一次哭下来。

美丽的小公主睡着的时候都在呢喃着:“还好……不是姐姐……是我……”

还好……

不是姐姐……

是我……

她手心流淌出来的血,几近黑色。

黑洞的瞳仁

2009年1月20日秦天 AM10:30

“尉杉上99楼啦!”

“来找我们大老板?”

“听前台说她脸色可不太好看呀!”

“难道她是摆脸色给我们大老板瞧来着?”

“那个……戌特助已经两天没有来上班了……”

……

……

……

“原来尉杉是来替她辞职的?!”

秦天的大老板该抚额了,这茶水间的八卦啊,就算是在秦天也不可幸免。

尉杉的确是上了99楼,不过脸色倒并非传说中的很难看,至少专梯打开的一瞬间,她的表情是笑意吟吟的。

秦暮然起身,像是在迎接总统夫人似的迎接尉杉。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呢?”

“东南风。”

秦大老板的潜台词就是:“今儿个这吹的是什么风把您给劳驾来99楼了?”

而尉杉的东南风意思是:“今天出门时看了黄历,受到了财神爷的指引。”

这俩人爱打暗号已到如此地步,所幸能读懂彼此,否则还真以为是天气预报说的“今天上午将会有一阵7…8级的东南风吹来……”

“你们家苏特助呢?”尉杉转了一圈也没瞧见某人的白色身影。

“我们家戌特助呢?”秦暮然伸长脖子也没等到活蹦乱跳的身姿。

尉杉轻笑了一声,走上前手指搭在秦暮然的肩头,“什么时候我家的成了你家的了?”

“噢?”秦暮然不置可否,“你家的……是谁?”

“戌丫头。”

他又笑了,“我家的是戌特助。”

尉杉不做声响的睨了他一眼,敢情只要来秦天做特助的都是他家的了?

“我今天是来给她请假的。”尉杉收回手,抚上自己的左耳钻石,看向窗外道:“她前两天受了风寒,有点发烧,等她休息好了就来上班。”

“叫她好好养病,我不会扣她工资的。”秦暮然对于戌壹生病这件事倒并未多关心,看着眼前的尉杉说:“就是只来请假?”

“你以为呢?”

“我以为请假这种事你的秘书打个电话给我的秘书就可以了。”

尉杉不予理睬,眼睛看向秦天的龙椅,指指那里说:“我可以坐一下么?”

秦暮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怎么坐都可以。”

尉杉走过去,手指一点点划过龙椅,黑色锃亮的线条,令她纤细的手指都开始颤抖。她垂下头,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龙椅,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秦暮然,你说这世界是不是有点奇怪,如果谁能够早点遇见谁的话,也许就能改变日后的命运了。”

他墨黑的瞳仁里面不知为何抹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好像是把夜空里面的星星都冻住了,他似笑非笑的回应:“尉杉,你还会相信改变命运这样愚蠢的想法么?”

她摇摇头,拍了拍龙椅,不看他,“你不一样,因为你坐在这里。”

这里,就是秦统天下。

坐在这里,就是王者。

“对你来说,遇见关邵白是早了点呢,还是晚了点?”他就这样随意的问出口,所有会带来伤口的问题,所有会让人回答不出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乐见。

尉杉没有细想,转头看着秦暮然,“对我来说,再如何早的相遇,都是晚了点。”

闻之他挑眉轻笑,俊邪的表情一览无遗,象征着薄情般的唇微微一勾,笑意永远达不到眼底。

“那我可不止晚了一点点。”

尉杉仿若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坐上龙椅之后,眼睛前方只看得到一组黑色牛皮沙发,她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大约这样静止般的过了十分钟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在这里睡的好不好?”

“很好,一觉睡到太阳下去月亮上来。”

换做别人一定很莫名尉杉问的是什么,可是秦暮然却好似知道她会这样问。

“有没有……”她咬了下嘴唇,仿佛问出口很艰难,“有没有……说过梦话?”

“没有。”他定定地看向她,再一次说:“没有。”

她听后小声的吁了口气,也许……尉杉后来想,也许她根本没有想过秦暮然会骗她,这样的谎言该称之为善意的,还是……日后让她挽回不及的。

“今天天气不错。”秦暮然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是那么美丽的覆盖了底下的小世界,他说:“我们去看看于太太,如何?”

2009年1月20日 S市某精神病院 PM1:30

用过午餐之后,秦暮然开车载着尉杉来到于太太所在的精神病院。

冬日的医院在阳光普遍的照射下,显得那么光秃秃,苍白而荒寂。

大多是穿着蓝白相间病服的患者在各自疯疯癫癫玩耍,护士和看护脚步匆忙,在较狭隘的走道里小心翼翼的穿梭于患者之间。

“你好像对这里熟门熟路。”秦暮然随着尉杉拐过弯走向B栋楼。

尉杉回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有谁会对精神病院熟门熟路的?”你白痴么?她其实很想再加上这句。

秦暮然耸肩,把他看成神经病也好,心里暗骂他白痴也好,他对此非常的无所谓。

爬上楼梯刚准备右转时,尉杉突然被撞了下整个人向后倾倒,还好有秦大老板屁颠屁颠的走在后头给搂住,不然准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又是硫酸又是撞倒……”他的唇正好贴在她的耳边,调侃道:“你总不能老让我当垫背。”

尉杉眯眼朝他缓缓一笑,随后站稳身子推了他一把,拢了拢头发说:“怎么不摔死你呢?”

“那我想你压死我。”

尉杉啐了他一口,“流氓。”

秦暮然啊秦暮然,他大概自己都没有想过,活到第32个年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骂流氓。他不过是比起从楼梯上摔死,想选择被这个人女人滚下来压死罢了。这下倒好,救美英雄第二次被忽略掉就算了,还落得个流氓的下场。要是还有第三次,他就把秦天改名秦流氓。

“姐姐……姐姐……”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扒住尉杉的裙子,一声声地在叫着:“姐姐……姐姐……”

尉杉伸手想去摸小女孩的头时,她却又突然哭了起来,哭声并不大,可是断断续续的,像是呓语般,使得尉杉的手停在半空中,仿佛石化了一样。

小女孩在哭泣的说着:“姐姐……不要丢下我……姐姐……我害怕……姐姐……你在哪里……”

她穿着纯净的栀子花开的白裙,她的头发是那样柔软的贴在额前,她大大的圆眸里面盛满了一颗颗的眼泪,她的小手正在紧紧地攥住唯一的依靠。

身旁有一双手盖住了发冷颤抖的手指,他的掌心正散发出不可思议的热力,叫她的眼睛都有点被感染到热气了。

“小朋友乖。”身旁的人摸了摸正在哭泣的小女孩,打着秦天的大老板同人商量的语气说:“你看,姐姐的裙子都皱了,这样就不好看了呢,那哥哥就不想跟姐姐走在一起了,你看怎么样呢?”

尉杉的手指动了动,心想这人真讨厌。可是他竟然也会安慰小朋友,竟然就算这样他都是站得笔直。

他……大概不会弯腰。

仿佛这才注意到有个男人的存在,小女孩抬起哭的满是眼泪的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脑袋歪向左边再歪向右边,慢吞吞地奶声奶气地说:“叔……叔……”

……

……

……

“噗……”

尉杉因憋了3秒而涨红了脸,于是猛捶着胸口,她竟然被口水给呛到了。

“叔叔?哈哈哈哈……”她学着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法,笑得差点趴地上去了,“不行了……不行了……”她摆着手还是止不住的在笑,“叔叔?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秦大老板呢,隐约可见俊脸上荡着三条黑线,且隐约听见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他这算不算是第三次呢?他只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而已。

小女孩眨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为什么这个姐姐笑得这么开心?为什么这个叔叔严肃地紧绷着脸?

尉杉蹲下身拨了拨小女孩额前的头发,掏出一块手帕为她擦了擦脸,柔声说道:“一定要握紧姐姐的手,跟着姐姐走。”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姐姐好漂亮,好温柔,可是眼睛却红红的,她伸出小手在尉杉的眼圈周围胡乱地擦了擦,依然奶声奶气地说:“漂亮姐姐不哭。”

这时有个看护模样的人急急忙忙的跑来,看起来像是找了很久的样子,看到小女孩后一把抱住,喘着气说:“小惠呀,以后不准乱跑了,阿姨会着急的。”看到尉杉和秦暮然后,似乎已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惠认不得人,她的姐姐前年就丢下她走了。”

尉杉看着小惠轻声说:“没关系,小惠很可爱,很懂事。”

小惠似乎能听明白对面的姐姐在说什么,笑着点点头,朝尉杉和秦暮然摇摇手,“姐姐拜拜,叔叔拜拜。”

看护抱着她下楼的时候,就在拐弯处她又突然回过头说:“漂亮姐姐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如果这一刻心里面有什么被温柔的触到,那一定是现在想要哭的情绪。

如果可以不哭的话,可以持续不哭的话,那是真的不容易哭下来。

可是一旦哭了下来,就会一次两次的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漂亮姐姐如果哭花了脸的话,依旧漂亮。”

她轻挑眉,勾唇角,绽开半朵笑颜,就已经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出光亮。

她说:“叔叔,我不哭。”

这一声之后,仿佛全园的百花都开放了,可是都美不过她仅是调皮的一笑。

秦暮然显然很配合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甚是嘉赏道:“乖。”

来到于太太的病房时,正巧碰上刚查完房的医生。

尉杉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于太太,面色憔悴,肤色暗黄,身体仿佛只剩骨头般,瘦得都无法支撑起来。

她喊来看护,指指于太太,厉声问道:“为什么她会这副摸样?”

看护哆哆嗦嗦,刚想要说话眼睛一对上尉杉的,身子更是抖的只差跪了下来。

“我请你来干什么的?就是来让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么?”

“不……不是的……是……是她不愿意……吃饭……”看护好不容易将一句话拼成,却更感觉杀气腾腾。

尉杉看向医生,医生赶忙拿起病例,“于太太前阵子得了肺炎,昨天夜里还高烧不退,今天总算是好了点了,这一阵子够把她折腾的了。”

“肺炎么?”尉杉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给我治好她。”

再转头对看护最后说了句:“下个月我过来时如果我见不到她胖了20斤,那么你也别让我再见到。”

走出医院后,一直未吭声的秦暮然突然笑了,他停住脚步直勾勾的看进尉杉的眼里,低声道:“你真够狠。”

这句话可以用很多的语气说出来,可偏偏他却用了最蛊惑人的口吻,津津有味的指出对方最吸引他的地方。

“彼此彼此。”

回应他的也永远是这一句,不升调不降调,平平的一声彼此彼此。

“把于太太养白养胖养健康,再看着她下半辈子都生不如死。”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勾人,如同他现在的双眸,仿若一个黑洞将她强有力的吸进去。

“尉杉,我发现我想要你了。”

破碎的眼泪

2009年1月20日某杂志编辑部PM4:00

小记脚底抹油般撒丫子飞奔进总编办公室,扬着声音大喊:“号外!号外!秦暮然和尉杉又去了那个精神病院了!”

总编本是无精打采的很,但突然好似被打了鸡血,眼睛发亮,精神抖擞,指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记问:“什么?!你刚说什么?!”

小记拍拍起伏不停的胸脯,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嗓子道:“我拍到他们在精神病院!”

“怎么又去了?”总编托着腮想,“接连两次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会不会是去看谁呢?”

“对!有这可能!”总编一拍手,“完全有这可能!”

小记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是个人都看得出……”

“你说什么?”总编一眼瞪过去。

“问题是……是去看谁呢?”

总编一个板栗敲上去,“我知道了还用你去查吗?!”

小记再次脚底抹油飞奔出去,“我这就去查!”他可不想和这个处于更年期的总编多啰嗦什么。

总编哼哼道:“我就不信查不到!”

2009年1月21日公寓 PM9:30

尉杉从房里出来倒水喝时,听见有轻轻的敲门声。不急促地,很缓慢地,像是在弹钢琴般的在一声一声敲门。

她走去开门,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一把拥在怀里。

那个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来回摩挲,伴着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她微微一笑,因为只有这个人拥抱她的时候才会叹息。

“小白。”她柔声唤他,贴在他胸前缓缓磨蹭,久久她终是认输般承认:“我很想你。”

只是四天未见,她便很想他。

虽然知道他在外地开会,虽然他会打电话给她,叮嘱她吃饭叮嘱她锁好门叮嘱她关好瓦斯叮嘱她早点睡觉,可是电话里面的声音再如何清晰,都不及他此刻拥着她。

这个世界无论多大,她想这辈子唯一的栖息地就是这里了吧,就是这个怀抱,就是这个男人。

他低下头,暖暖的鼻息喷伏在她耳边,他摸摸她的脸,声音有点模糊却又是霸道的,“尉尉,你乖么?”

哪怕是两天没有见,他的第一句话总是:“你乖么?”这一声含了太多的疼宠与溺爱。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小白的尉尉很乖。”

他就笑了,眼神浮上柔和的珍珠色彩,眸下的褐痣闪着幽幽的光泽。

他吻上她的唇,低喃着送上一句话:“我想你比你多。”

这世上怕没有一个人会比他更爱她了,他是关邵白啊,可是因为他的手牵着的人是尉尉,于是他放下身段,他舍下自尊,去对这个他放在心口上的女人说:“我想你比你多。”

那么,我爱你,也一定是比你多。

如果,我没有爱你这么多,我就不会想你那么多。

只是,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后悔没有少爱你一点呢?我会后悔如果能少爱你一点就好了呢?

这个世界的未知数太多了,他怎么知道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大约最不后悔的就是爱她这件事了。

尉杉拨了拨他额前的发,“怎么这么晚?吃过饭了么?”

“陪客户吃过了。”他牵起她的手往客厅走去时,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翻开她的手心,那里是已经结了疤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上,怜惜着问:“还痛么?”

尉杉摇摇头,看着关邵白说:“真的,不痛。”

他像是无奈又似是无力般的叹了声气,将她的伤口抵在自己的左胸膛,那里有他的心脏在跳动着,他说:“我连一秒钟都不敢离开你半步。”

尉杉手心感触到的,是关邵白此刻的担心与害怕。他的心跳在告诉她,他说的是真的。

“我只是前几天洗碗的时候打破了一只,于是才……”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急忙又说:“噢不是,不是碗,是玻璃杯……”最后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她一时间只记得这个男人是小白,却忘了他在律师界的另一个身份。

尉杉垂下头来,她大概永远没有办法在这个人面前说谎。

“丫头呢?”

“在睡觉。”

“难怪今天这么安静。”

“小白,戌壹生病了。”这时的尉杉面对的是她真正的依靠。

关邵白看了眼戌壹紧闭着的房门,皱了眉问:“又发病了?”

“不!”尉杉很快的打断他,“只是生病……只是生病而已……”

关邵白拉起她的手坐上沙发,“好,是生病,那么生病是不是该看医生呢?”

“不行,戌壹不可以去看医生,她害怕看见医生。”尉杉显得有些痛苦,“她不能看见白色。”

“尉尉你听我说,她只是抗拒白色,不是不能看见白色,否则她在秦天是怎么面对苏特助呢?”

尉杉不断地摇头,回忆起那天的事情便叫她惊恐万分,“我很害怕,很怕很怕,她不能再进疗养院了,不可以再进去了……”尉杉蒙住自己的眼睛,双手紧紧地捂住,“我当初不该把她送进去的,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

昨天秦暮然说她对精神病院熟门熟路,其实没有说错,她的确是对那里熟门熟路,她甚至走遍了那里的每一个角落,因为当初戌壹就在那个地方待过一段时间。

关邵白搂过她,她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好像这个世界很冷很冷一样,冷得她浑身的骨头都觉得疼。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颈传递给她温暖,轻声说:“没事的,没事了,有我在,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他一遍一遍这样说着,有我在,有我在。

她的眼泪流下来浸淹在他深蓝色的衬衣上,一圈一圈地晕染开来,好像湖泊被小石子激起的涟漪一样,有什么声音在心底破碎。

她说:“小白,我们不能结婚,我们现在还不能结婚。”

因为戌壹,所以不能结婚。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形状好似他送给她的订婚之物,那对水滴型的粉钻耳坠。它们好像是眼前无数颗破碎的眼泪拼凑成的,它们在她的耳朵上安安静静的保持着坠落的姿势,它们好像失去了光芒。

他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是第一次看见她在他面前哭下。

他是关邵白,可是他不知所措,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要怎么办她才可以笑。

虽然,她的眼泪,不是在为他流。

他叹了气,他抱着她说:“只要你觉得好。”

只要你觉得好,不结婚也没有关系。

只是,不要哭了。

“如果不结婚就可以不哭了的话,那么我们就不结婚,好不好?”

可是这句话却让怀里的人哭得更是厉害,仿佛积郁了太久太久的眼泪,一滴一滴凝聚起来湿透了他的胸膛,也湿透了他爱一个人的内心。

树下华尔兹

2009年1月22日秦天 AM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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