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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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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帧!
    静怡大吃一惊,回头便去看自家主子。熟料此时灯光昏暗,庄瑶的一张脸隐在了阴影之中,全然看不清神色。
    谁也没有看到,暗影之中划过一道泪痕,晶莹剔透,灼热滚烫,藏着卑微的爱意与不甘的灵魂。
    东方渐亮,夜去晨来,老天似乎也心情沮丧,莫名地下起了雨来。
    冬雨虽不会像夏雨那般倾盆而至,却是冰寒刺骨,分外惹人讨厌。
    阿四无聊至极地坐在回廊听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配上她最讨厌的茶水,日子真是不能再惨。
    好在她喝到第三杯茶的时候,小径深处行来了一人。
    他衣褒带博,手撑一把油纸伞,潇洒漫步于冬雨之间。
    阿四停了下来,眼睛却不是落在那人的身上,而是那把油纸伞之上。
    青色伞面,翠竹伞柄,被一只凝脂白玉般的手握住,有道不明的风流。
    阿四蓦地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夜,浓云赛墨,蛰雷轰鸣,苏幕遮便如天神降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便是从那一夜开始,自己的命运被人改写。也是从那一夜开始,她从古池变成了阿四,从此再不回头!
    阿四抬眸看着那越走越近的男人,他是闻名天下的鲁南苏公子,他是“阴司”组织的先生,他是那个送她一把油纸伞的苏幕遮。
    苏幕遮,这次的油纸伞,是要为我撑起一片天,还是张开一张网呢?
    思忖间,苏幕遮已然翩然行到了面前。
    只见他将油纸伞往前一倾,嘴角带笑道,“阿四来,带你去听雨。”
    阿四直到行至后山,也没搞明白自己刚才怎会轻易就点头答应了。
    不是害怕相信?不是最讨厌听雨了么?怎么就。。。。。。
    小桥流水,枯藤老树,他们在翩翩细雨*撑一把油纸伞,呼吸相闻,并肩而行。虽是只字不言,却连那枯死的小草,都听清了齐齐跳动的欢喜声。
    只是,雨未停,路有尽。似乎只是一个眨眼,两人便从行宫内院走到了后山。
    苏幕遮在心中扼腕叹息,暗骂这条路真是太短太短!他多希望它能长一些,再长一些,恨不能就这般走下去,一直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地的尽头。
    阿四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找到个话题,道,“昨夜怡然院之事,多谢你相助。”
    “唔,应当的。”苏幕遮低眉笑了笑,道,“可惜你不去看我,我便只能自己来见你了。”
    阿四哑然,心想老大清早的,我一个姑娘家,没事往你那儿跑岂不是坐实了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
    苏幕遮却不管这些,好心情地说道,“不过你那药甚是难得,虽然会令张良娣昏睡一会儿,但既不会伤了她与胎儿,又成功威胁到了太子妃。如何,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阿四蓦地一顿,诧异万分地抬头盯着苏幕遮,“你,你怎会知道?”
    苏幕遮卖乖地眨眨眼睛,好笑地看着阿四,“你是指哪件事?是你威胁太子妃,查封太傅的死因,还是太子妃与人磨镜?”
    “磨镜”二字一出,惊得阿四目瞪口呆。却见苏幕遮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阿四的头顶,道,“这有何好吃惊的,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棂,宫花寂寞红你懂不懂?不过如此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着实可怜。正妃娘娘和怀上子嗣的侧室搞在了一起,啧啧啧。。。。。。”
    阿四满脸不可思议,道,“你,你是说,宫中此事并非没有。”
    苏幕遮瞧她睁圆了眼睛,一副好奇不已的乖宝宝模样,恨不能立刻揉进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只可惜。。。。。。
    唉。。。。。。
    苏幕遮长长出了口气,又逼着自己将空着的那只手放到身后,才道,“张良娣腹中所怀乃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阿四你此次运气尚佳,下次切不可如此鲁莽。宫廷皇室,一个踏错便是粉身碎骨知道吗?”
    阿四听到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转身往回走。
    苏幕遮连忙撑着油纸伞一步跟上,嘴上忍不住念叨,“你不相信?远的不说,便说那庄瑶,若不是一时贪欢,喜欢上一个女人,何至被你威胁?不过阿四,你到底从庄瑶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没?”
    阿四眸光一转,也学着苏幕遮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能掐会算么?来,你掐一个,算给我瞧瞧,看你算得准不准。”
    苏公子闻言不乐意了,板起了腰身振振有词道,“本公子乃是鲁南苏公子,你当是摆摊算卦的江湖神棍么?”
    阿四见他神情骄傲,若是再添些羽毛尾巴,怕是与山上那之孔雀一模一样了。
    “瞧你这德行,若是有条尾巴,岂不是要摇头摆尾起来?”阿四努了努鼻子,一脸不屑,“纵是你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照样猜不到庄瑶所说,也查不出我外祖的疑案。”
    苏幕遮先是羞愤,听到后面却觉气氛沉闷了起来。再看阿四一脸落寞伤神,心口便不禁地揪在了一处。
    “莫急,有我在呢。。。。。。”苏幕遮心中着急,想要俯身抱一抱她,却差点忘了手中还撑了把伞。于是,最后只能泄气地伸手拍了拍佳人的肩膀。
    阿四朝他投以一笑,正要继续往回走,却忽闻“啪嗒”一声轻响。
    循声去看,却见一只荷包掉到了路中央。
    她心中好奇,正想弯腰去拾,却见苏幕遮心急火燎地一把将它抓了起来,然后二话不说就往自己怀里塞。
    阿四一愣,问道,“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
    见苏幕遮眼神躲闪,阿四一手叉腰,一手伸了出去。摊开掌心,道,“拿来,我瞧瞧到底是什么宝贝。”
    苏幕遮的脸莫名飞起了红色,忸怩半天,才磨磨蹭蹭将一只荷包递到了阿四手中。
    阿四将荷包拿到近前,才看了一眼便嘀咕道,“这什么玩意儿,谁在上面绣了个屁、股?”
    话音未落,场中瞬间就是一静。
    阿四在自己说完后便想起了这只荷包,她脸色通红,恨不得立马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而苏幕遮则是凤眸大张,一副看到妖怪的样子,震惊不已地盯着她。
    “哈哈哈!”
    最后的最后,苏幕遮苏公子一路慢走一路狂笑,几乎不带停地“夸赞”阿四好手艺、好眼力!
    不错,此物正是风城之时,阿四自己熬夜绣给苏幕遮的生辰礼!想当初,苏左、苏右以及苏幕遮第一眼就把寿桃认成了屁、股。此事害得阿四大为恼火,几日闭门不出,羞得她连送行都不肯出现。谁知人世无常,才过了半年,她自己却。。。。。。
    哈哈哈哈哈!
    苏幕遮笑得开怀,阿四却是又羞又怒,一路上闭嘴不言,脚下也是越走越快。
    眼见着,轩辕彻给她安排的小楼就在眼前,斜刺里却突然蹿出了一群人来。
    来人总共七八个,男男女女兼而有之,领头的却是梨山别庄的二管家。
    二管家朝苏幕遮二人客客气气一礼,随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阿四原本也并不在意,却总觉有人在看她。待她定睛细看,才发现被簇拥在最后的那个女子,非常眼熟。
    是谁呢?
    阿四在脑海中搜索一番,猛地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阿朵!”
    上一次见到阿朵,还是在虓虎将军府,刑关逼她为自己解毒。那时的阿朵一身新妇装扮,眉眼之间尽是春意绵绵。熟料时隔不久,原本水嫩嫩的娇娇女,竟几乎瘦成了一张皮!
    阿朵实在太瘦了,瘦得下巴都尖了起来,如此,便衬得那双眼睛更大更圆。曾经水汪汪的黑葡萄,竟变成了两个黑黝黝的大窟窿。它们看着你的时候,阴森森,冷飕飕,麻木得好似不是人,而是鬼。
    阿四震惊不已地看着阿朵,阿朵却也隔着数个人头看着她。
    她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声音暗哑道:
    “阿四,好久不见。”

☆、第105章 无解之蛊(一更)

灯辉摇曳,满城,都在静静地听着雨。
    雨声嘀嗒,敲击在房檐瓦片,也敲击在人们的心里。
    太子妃的心里,也有一场雨。
    那雨,滴滴答答一下便是多年,而今被婉儿一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她发髻松挽,再一次取出了那张青桐木琴。琴身的漆面已经黯淡,一看便知已是用了多年。太子妃却爱如珍宝般地放到眼前,指尖轻轻抚过琴身,连拨弄一下琴弦都舍不得。
    静然站在一侧瞧了半宿,轻声劝道,“此张桐木琴,乃是张良娣多年前赠与娘娘的生辰礼。娘娘既然喜欢,又为何夜夜把玩,却从不弹奏一曲呢?”
    太子妃闻言一顿,叹道,“时隔多年,日久声溃,弹出来的怕也只是沧桑惆怅,还不如不弹了罢。”
    静然自是不信,却也不敢多言。踌躇间,珠帘微动,近侍静怡走了进来。
    “娘娘,蛊毒就快发作了。”
    “哦?竟是如此之快。。。。。。”太子妃略微诧异,随即便小心地将桐木琴放好,扶着静然的手缓缓站起。
    静怡见此,想了又想,脸色发白地回道,“娘娘,此蛊相当歹毒,奴婢斗胆,恳请娘娘还是歇着等候消息,切莫污了您的眼。”
    “无妨,”太子妃毫不介意,冷哼一声道,“未免被婉儿发现是本宫下的手,届时本宫就提前回宫去了。看不到阿四如何去死真是遗憾,好在今晚可以先睹为快,否则本宫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话落,她人已经行到了几步之外。静怡与静然见状皆不再多话,两人屏气凝神,紧紧跟上。
    三人一路快行,转眼便跨进了一处偏房。
    偏房虽然偏,面积却是不小。此时,房间里灯火通明,里面或站或躺,却仅仅只有三个人。
    此三人,都是女人。
    太子妃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迎头作礼,另一个却躺着一动不动。
    她并不是不愿意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只见她手脚被绑,嘴巴里更是塞了麻布,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乞求与恐惧,混着那满脸的鼻涕泪水,看起来真是好不可怜。
    太子妃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拉着另一个女子,亲热道,“阿朵,真是辛苦你了。”
    阿朵微微低头,轻声道,“不敢,娘娘厚爱。”
    太子妃见状长叹一口气,颇有感慨地拍了拍阿朵的手背,道,“三公子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一个如花少女,竟也能养成这样一幅皮包骨头的模样。唉,连本宫这等铁石心肠之人,都瞧得心疼。。。。。。”
    阿朵眸光一暗,头颅垂得越发的低,一时竟冷了场。
    太子妃见阿朵不答,也不以为意。她一边为阿朵理了理鬓发,一边含笑道,“莫要伤心,这男人啊,最是不能宠的。一宠,他便飞上了天,把你忘个一干二净。不过你放心,有本宫在,保管他怠慢不了你!”
    “真,真的?”阿朵听后抬了抬头,眨着大大的黑眼睛,迟疑道,“阿哥,他,他真的会听你的话?”
    静怡与静然在一旁听到此处便相视一笑,道,“阿朵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娘娘贵为太子正妃,又乃左相府的嫡小姐,保你一个身份,那是再简单不过。”
    阿朵双眸一亮,期冀地望向太子妃,得到肯定一笑后,神情也松了下来。然而,却也只是一下,她便再次皱起了眉头,心有余悸道,“可是,可是阿哥不准阿朵再用蛊伤人了的。上次。。。。。。上次让阿金将他迷晕了几日,阿哥一醒来,就把帮过忙的小丫鬟杀了!”
    想到那夜化身修罗的刑关,阿朵浑身便禁不住颤抖。那小丫鬟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他唰唰两刀给分了尸。她甚至亲眼看到,刀尖顺着鼻梁劈开了头颅,只留下满地的红血与白浆,还有那颗被踩爆了的眼珠子。。。。。。
    太子妃却只当阿朵怕东窗事发被刑关怪罪,于是垂眸一笑,意有所指地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小丫头,“阿朵你莫要忘了,三公子如今可是在太子殿下麾下做事。无论怎样,还不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而至于殿下,”说到此处,她展颜一笑,胸有成竹道,“本宫在殿下那儿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阿朵却依旧摇摇头,挣扎道,“阿哥要是知道阿朵用蛊毒伤了阿四,肯定会不高兴的!”
    “阿朵果然善良,”太子妃脸上笑意一僵,转而轻笑一声,直言道,“实话说了吧,若是本宫不高兴了,太子殿下也未必高兴。而太子殿下不高兴,你家三公子,可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话到此处,纵是阿朵再笨也听明白了利害关系。犹豫间,却听太子妃又是柔柔一笑,拉着她的手缓缓道,“但是,阿朵此事若是办得好,本宫不但能保你荣华富贵,也能为三公子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如此,你岂不是一举两得?说不定,三公子知道后,一个高兴,便将从前的不愉快都一笔勾销了。。。。。。”
    阿朵一震,惊喜地睁大了双眼,好似已经看到刑关正满眼宠溺地对她微笑了。太子妃见状也是随之欢笑,紧紧拉着她的双手,好生宽慰了一番才算作罢。
    这厢轻声慢语,地上之人却是欲死不能!眼看着她两眼一翻就要昏死过去,一旁的侍女连忙端起一盆凉水,兜头就倒。
    “哗啦!”
    水声一响,太子妃便也停止了虚与委蛇。她拉着阿朵,站到了那垂死挣扎的小丫头旁边。
    小丫头不过十七八岁,长得白白嫩嫩异常讨喜,再加上她略有心计,差点就爬上了太子的床。太子妃看着她此时生不如死地躺在自己脚边,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下辈子记得投个好去处,奴才就是奴才,胆敢勾引殿下,真是找死!”
    小丫头原本半死不活,听到此处竟想以命搏命,咬牙一个纵身便跳了起来!
    事发突然,太子妃吓得花容失色!
    正要惊叫,却见她才跳到一半的时候浑身一僵,倏地又倒了下去。然后,身体一抽,两眼翻白,连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忽地变了颜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竟黑里透出了隐隐的红色。
    惊讶间,却听阿朵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说,“蛊毒发作了,你们往后退一退。”
    话完,一众人尚未反应为何要退,却见那小丫头突然闷哼一声!下一刻,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七窍之中竟有白色的东西缓缓流出。
    那白色一开始还只是一条细线,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竟将人的七窍也越撑越大!
    太子妃不看还好,定睛一看,差点就呕了出来!
    原来,数不尽的白色蛆虫又肥又圆,你推我挤地蜂拥而出。它们连滚带爬,驮着血块和器脏欢快地扭动,直扭得太子妃觉得自己的肠子也在动一般。
    眨眼之间,汹涌的蛆虫撑爆了七窍,撑破了皮肤,连衣服都被抬了起来。太子妃眼睁睁地看着,那满头青丝,被连皮带肉地从头顶驼到了脚边。
    然而,这却还不是全部。
    因为,那人即使如此,竟神奇地活着!
    她翻滚、嘶叫、蜷缩,得到的却只是更多的白蛆破体而出。。。。。。
    太子妃回到门外的时候,是被静怡和静然双双扶着出来的。而阿朵更是问了好几遍,才将她从恍惚中唤过神来。
    “哦,此法,此法,甚好。。。。。。”太子妃惨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道。
    阿朵听后高兴地点点,转眼又有些犹豫地说道,“此蛊乃是我们寨中独有,但它虽然厉害霸道,却有一个问题。”
    “有。。。。。。有何问题?”
    “此蛊,只有下蛊法,却没有解蛊法。也就是说,人一旦中蛊,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而且,娘娘您刚才也看到了。人如果中了此蛊,除了等死,还死得相当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太子妃努力压了压胃中酸水,默了一会儿,才朝阿朵缓缓点头。
    阿朵见状嗯了一声,然后皱眉道,“还有最后一点,之前跟您提过,这个蛊术需以鲜血为引。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安排妥当,阿朵需亲自去取阿四的血。”
    太子妃又是点了点头,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你去梅林等候。接下去,便有劳阿朵姑娘了。”
    说完,她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简直如见鬼一般地往住处逃去。。。。。。
    云收雨霁,阳光四射,赶走了黑夜的冰凉,却赶不走无尽的罪恶。
    阿朵闻着满园沁人心扉的梅花香气,心里却还是很不舒服。许是因为不习惯此地风气,许是因为不喜欢冬日寒凉,也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的那个女人。
    她叫阿四,早早地住进了阿哥心里,霸占了他整个心房。
    所以,自己与阿哥的每一个拥抱都那么那么的拥挤。挤得她呼吸困难,挤得她用尽了所有力气,也听不到阿哥心动的声音。
    她也曾亲口答应过阿哥,说再也不伤害阿四。但是,阿哥,这一次阿朵也是被逼的。
    你会原谅我吗?
    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我原谅你,但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阳光正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却让阿朵如坠冰窟!
    “唰!”
    阿朵惊恐不已,蓦地转了身来!

☆、第106章 桐木琴(二更)

“我原谅你,但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从天而降的一句话,惊得阿朵寒毛直竖!
    她急急回头,看到的却并不是别人,却是她所等之人——阿四。
    阿四面无表情地站在梅花树下,阳光在她脸上撒下一片细细绒绒的金光。许是逆光而站之故,阿朵觉得那张脸,分外的刺眼。
    阿四见阿朵脸色变换不停,却是一声不吭,便道,“你不是捎信约我来梅林么,刚才那话我听见了。怎么,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原来,阿朵一个人闷坐良久,心头又十分紧张,竟不知不觉地将所思所想嘀咕了出来。还好,前面的几句没被听见,否则岂不是功亏一篑?
    阿朵暗自庆幸,强笑一声,道,“是,阿朵,阿朵想找人,说说话。”
    阿四见梅林中央的石桌上,摆了茶水糕点,兴致缺缺道,“阿朵,看在刑关的份上,我原谅你曾对我下蛊一事。但是,对不住,你我就此打住。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说完,她转身便走。
    阿朵见状焦急不已,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有人细语柔绵地说道,“瞧这位夫人急得都要哭了,阿四姑娘为何不稍坐片刻呢?”
    阿朵闻言一喜,这才看到阿四身边还站了一个女子。
    此人腹部微微凸起,身穿华服,发间却只斜斜插了一支碧玉簪。但即便如此,她通身上下也自有一股气韵。
    “这寒冬腊月一大早,你屋子里却出来条毒蛇。既是如此,还不如在这梅林坐坐。婉儿也觉得此地芳香扑鼻,甚为惬意。不如一同坐下,待婉儿为二位抚琴一曲?”
    她怀抱一张桐木琴,明明是太子侧室,却偏偏亲切随和,举手抬足间尽是温柔婉约,说不出的柔美。
    为了威胁太子妃,阿四曾不得已对张良娣下过药。此时再看她为人处世,心里更是愧疚不已。于是,几乎想也未想,她便扶着张良娣坐了下来。
    阿朵感激地看了眼张良娣,然后给二人倒上茶水,道,“阿哥出远门办差去了,阿朵一个人闷出了病来,太子妃娘娘厚爱,便将我接了过来小住。”
    阿四面无表情,张良娣却温柔地看了阿朵一眼,道,“确实憔悴,该当好好歇息才是。”
    说完,她瞧了眼满桌糕点,伸手便想拿一块桂花糕尝尝。可惜手才伸到一半,阿朵却突地将桂花糕端走,然后放到了阿四面前。
    “啊,这个,这个桂花糕,阿朵用了寨子里祖传的手法特制,张良娣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吃为妙。”她朝张良娣尴尬地笑笑,紧张兮兮地将桂花糕推到了阿四面前,“阿四,你,你尝尝看?”
    阿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阿朵,又扫了眼香喷喷的桂花糕,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她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却并不动手。
    一时之间,场中气氛便有些凝滞。
    张良娣见状心中不忍,便将桐木琴摆好,笑道,“今日好风光,梅香阵阵,二友相伴,婉儿一早去太子妃娘娘那儿借琴,看来是借对了。如此,便抚琴一曲,以纪流年。”
    话落,她眉眼带笑,玉指微勾,一曲《广陵散》倾泻而出。
    阿四一愣,她虽不通音律,《广陵散》却是略知一二。《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可以算作是一支“武曲”,乃是古时聂政刺杀韩王所弹。
    此曲有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也有一种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阿四听着耳畔宏亮松透的琴音,奇怪为何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女子,竟也能弹得出如此气魄。而且,此时此地弹《广陵散》,是不是有些。。。。。。
    怔然间,忽闻“嘣”的一声,一根琴弦猝然断裂!
    “嘶!”张良娣一声痛叫,手一缩,琴声也停了下来。
    阿四与阿朵面面相觑,便见张良娣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说道,“此琴被太子妃娘娘空置良久,竟是经不住这曲广陵散。”
    “没想到您虽是闺阁贵女,却能弹得如此大气,阿四实在佩服。”
    张良娣闻言却是羞涩一笑,道,“此曲乃是太子妃娘娘亲手教导,而婉儿也只会此曲。一遍两遍三四遍,婉儿弹了整整十年,多少也学到了她的三四分模样。”
    阿四惊讶不已,道,“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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