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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驯服你的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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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教宗阁下和皇帝陛下各自有什么图谋,反正帝都这塘浑水我是不想再趟了,我认真想过,以玛内利虽然偏远,胜在远离权力争斗,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让我选它,我决定好好在那里混几年,熬够了资历再回来。”
  “你——”雷恩还想说什么,错眼见那年轻的狱警朝这边张望,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换成熟极而流的诗篇,“我要教导你,指示你当行的路,我要定睛在你身上劝戒你。你不可象那无知的骡马,必用嚼环辔头勒住它,不然,就不能驯服。恶人必多受苦楚,惟独倚靠耶和华的,必有慈爱四面环绕他。你们义人应当靠耶和华欢喜快乐,你们心里正直的人都当欢呼。”
  他对这一套已经成了本能,念完以后又去摸阿希姆的额头,被他伸手架住。
  “如果耶和华做不到呢?”他问。
  “什么?”
  阿希姆慢吞吞地收回手,用另一只手仔细地抻平丝绸手套上的褶皱。
  “指示他当行的路,教导他;用嚼环辔头勒住他,驯服他。”
  雷恩瞠目结舌,完全不明白他怎么能从大卫诗篇中提炼出这么一段。
  “耶和华做不到的……”
  阿希姆背转身,继续眺望殿前广场的方向。
  “我来做。”
  殿前广场上人山人海。
  曾经一度帝国废除死刑,那是百年前的和平时期,战争打响,前线尸山血海,本该和平的后方也犯罪猖獗,上一任劳里*官因此力压参议院异议,铁腕地恢复了死刑。
  劳里*官有东遗血统,他常说东遗人有一句话:“刑罚世轻世重”,乱世当以重典才能威慑宵小。因为杀了太多人,遭到教会带头攻击,劳里*官身后毁誉参半,陈曦却很敬仰他。
  昨晚阿希姆问她要不要看杀人,陈曦没有回应,她直觉阿希姆不希望她在场,她相识那个十五岁少年并不是如今满手鲜血的特务头子。
  所以她停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仅能望见广场上空深红色的旗帜。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盖过了炮仗一样的枪响。
  陈曦忽然觉得疲惫,她常常有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身周的一切都虚无得像伸手触碰就会成灰的幻象,无所谓正确或是错误,快乐或者悲伤,终将过去,终将逝去。
  有生皆苦,最大的幸福是睡着以后不必再睁开眼睛。
  她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声诵读着什么,先是一个人,然后数十人,上百人整齐划一地背诵。
  不,不是临终祷言,而是一本书。
  “我看到一个美丽的城市正在这片可怕的土地上建立起来,我看到新一代的人民将在真正的自由中生活。我看到我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们,他们幸福安宁地生活在我再也见不到的祖国……”
  有妇人高声啼哭,那是前线军人的家属,她的丈夫、兄长或是父亲死在与东联邦的战争中,延续一百年的战争,一百年的仇恨,并非区区一纸盟约所能消弥。
  陈曦转身离开,渐行渐远。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第十五章 -幸存者

  还没走到酒吧街,远远望到一道浓烟冲天而上,熏染着好不容易露出真容的晴空。陈曦愣了愣,蓦地拔足狂奔。
  跑得越近,闻到更多有机物被高温烧烤的味道,空气因为夹杂了大量杂质变得模糊扭曲,陈曦暂停脚步,深深吸一口气,撕下半块布片包在口鼻上。
  抄近路穿过那条黑暗小巷,大白天光线好,巷子里亮堂堂,各种垃圾杂物堆积如山,也看不到那对小兄妹躲在哪里,陈曦没有多停留,径直朝星空酒吧方向跑。
  可是巷子出口处堵满了人,陈曦被迫顿住脚,打眼一扫,全都是附近酒吧的熟人,三三两两地聚在街道这边朝对面指点,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在街道中央拉出一条警备线,瞪大眼睛不准他们越雷池一步。
  长街对面,本该是星空酒吧的位置……化为一片火海。
  数米高、数十米宽的火带包裹着星空酒吧和东面相邻的几家店,易燃的木制品已经化成灰烬,火海中隐约剩下砖石结构的废墟,被高温炙烤得“滋滋”作响。
  ……这真的不是梦?
  陈曦感觉一阵恍忽,缺乏真实感,不由自主地盯住一小片被火舌舔得卷曲变形的铁块。那是霓虹的钢架,支撑着苟延残喘的深红色霓虹灯管,每天夜里艰难地闪烁着,每当她以为这一次熄灭不会再点亮,它都会给她惊喜。
  “陈曦!”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陈曦转头看去,是隔壁缅湖酒吧的老板,和她一样有东遗血统,取了个充满汉语意境的名字叫贾怀远,经常鄙视粗俗的通用语翻译。
  贾怀远是个有意思的人,阴谋论和无ZF主义者,认定一切事故都是帝国的阴谋,不然就是帝国ZF的错误。
  陈曦定了定神,注意到他肩后背着双筒猎枪,右手牵着他惊恐的小儿子,那孩子才八岁,显然被火灾吓坏了。
  “你没事吧?”贾怀远关心地问,下一句又回归本性,“这火烧得蹊跷,消防刚年检过怎么就烧起来了?我看肯定是皇帝干的,让参议院没空管他在殿前广场上杀人。”
  “没事。”陈曦只回答他第一句,又瞟了眼他儿子,忍不住出言提醒,“你先带他回家吧,小孩子在这里太危险。”
  贾怀远也鼓起眼睛瞪了一眼儿子,小家伙吓得往他身后缩,被他一巴掌扇在脑后,差点摔个大马趴。
  “男孩儿怕什么,这点场面都经不住,以后怎么拿得起枪!”他又拍了儿子一掌,“儿子,要像爸爸这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爸爸今天威风吧,要什么给什么,那帮傻宪兵连个‘不’都不敢说。”
  小家伙稚嫩的脊背被拍得“咚咚”响,小脸皱成一团,却从他身后露出半张脸崇拜地狂点头,还偷偷伸手摸了摸父亲背后的猎枪。
  “你去了宪兵委员会?”陈曦抓住话头,“为什么?”
  “当然是投诉红狮团那帮混蛋,他们违规搜查,还打伤了我!”贾怀远愤懑地揎起右边袖子,右臂上果然绑缚着雪白的绷带,“不只是国家赔偿,我还要他们登报道歉,以皇帝的名义向我这个合法公民道歉!”
  红狮团……东联邦间谍……酒窖!
  陈曦变迟钝的大脑终于灵光一闪,想起酒窖底下还藏着一个生死不知的男人,这场火到底是意外……或是与他有关的阴谋?
  火灾直到下午五点才勉强被遏制,或者说能烧的都烧完了,火势自然消减变弱,消防队调来三架水龙狂冲,现场除了飞灰便是四处乱溅的水雾。
  看热闹的无关人等已经散尽,只有几家遭灾的店的员工还木呆呆地守着,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一张被烟熏火燎过的花脸。
  星空酒吧的其他侍者簇拥在陈曦周围,她是资历最老的员工,老板不在的时候所有人都习惯以她为首,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陈曦只能苦笑。
  再晚一点,所有同事都被她打发走,火终于彻底熄了。
  消防队准备收队,留下一个人过来跟受灾群众确认损失,陈曦收到一大叠表格,随便翻了翻,借了支笔在每一页底下签名。
  等到消防车呼啸着离去,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察也懒洋洋地收起了警戒线,陈曦和余下几个人互相望了望,默契地同时举步走近火场。
  那半块布片还蒙在脸上,早就被灰烬堵得不能呼吸,陈曦扯下来随便抖了抖又重新围上,没办法,她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比这块更干净的布。
  根据消防部门提供的报告,这场火烧了足足六个小时,所有能够燃烧的东西都已经烧成灰烬,仅剩钢筋和砖块还维持着星空酒吧的基本架构,陈曦不敢乱碰,小心翼翼地跨过半凝结的金属块状体,穿过一道又一道门。
  她记得酒窖的准确位置,抱有一分固执的希望,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会死,他身上充满了谜团,她直觉认为他会活下来。
  距离酒窖最近的一堵墙却被火烧得坍塌了下来,地面堆满破砖碎石,陈曦默默地观察了片刻,蹲下身,伸手按住地面。
  地面犹有余温,比外间温度稍高,砖石堆的体积也达不到一整面墙的高度,陈曦很快下了判断——
  火灾的高温使酒窖内部发生了小规模爆炸,气流冲垮了距离最近的一堵墙,大部分砖石填塞进酒窖的空间。
  也就是说,那个被她五花大绑的男人如果没有死于爆炸,也会死于活埋。
  但那是合乎逻辑的正常情况。
  不,陈曦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合乎逻辑的正常人,现场留下的无人生还的证据愈多,她愈发坚定他会活下来,坚信这场火灾并非意外。
  她在满目飞灰中仰首望天。
  深蓝近黑的夜空中一轮幽蓝的月亮刚升起来。
  来吧,她想,我知道你会回来。
  我等着你来。

  ☆、第十六章 -刺客

  与殿前广场杀人、酒吧街起火同时,帝都西郊,一辆加长的悬浮车拉高到十五米,已经进入除飞行器以外的交通工具禁行区。
  帝国现任首相,执政党领袖,玛丽·特里特太太坐在右首靠窗的位置,埋首阅读。
  她今年四十五岁,无论作为首相或是作为女性都是黄金年龄,美貌尤存,成熟的气质更能打动人。她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套装,仅在领口佩戴了一枚小小的执政党党徽胸章。
  玛丽正在读的是一本战前文明遗留下来的旧版书,普通民众仅能在帝都博物馆里见到,纸张已经脆弱到弹指即破,所以她每翻一页都非常非常小心。
  很凑巧,这本书里也有一位玛丽·特里特太太,作者写她经常在窗前观看翠鸟捕鱼。
  “查尔斯,”首相用指尖轻轻地点着那个词,有些疑惑地问保镖,“‘翠鸟’是什么?”
  “一种已经灭绝的鸟类,首相大人,听说头顶长着绿色的绒毛。”查尔斯·E·贝利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从玛丽参与竞选开始便担任她的贴身保镖,数年来是她最忠实的伙伴。
  身为保镖,查尔斯表现得不像首相那么轻松,他焦虑地盯着在他们正下方的悬浮车道,进出帝都的车辆在车道上络绎不绝地行驶,每一辆循规蹈矩,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听起来是非常美丽的生物,”首相遗憾地叹息一声,“可惜我的孩子们没机会见到。”
  这次查尔斯没有回答她,他刚发现一辆乳黄色的悬浮车往上提升,似乎与他们这辆车的距离拉得过近。他急急忙忙往前倾身,凑到司机旁边去看仪表盘。
  “十二米,贝利先生,”司机被他挤得贴到驾驶座上,敢怒不敢言,“如果距离小于十米警报器自动会响,这辆车装置了最棒的推进器,全速启动十秒后甚至能摆脱民用飞行器。”
  “查尔斯,”首相也叫他,“那辆车已经降回去了,它只是想超车,你不用那么紧张。”
  查尔斯挥挥手表示听到了,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表盘,直到上面显示最近一辆车的距离也在十五米以外,这才吐出一口气。
  “放轻松,”首相听出他之前居然紧张到一直憋气,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和东联邦的盟约早就已经送进了辰宫,官方公布的行程我还在克拉默郡,不会有人专程来行刺我这个结束了百年战争的首相。”
  查尔斯听出她言语中洋溢的自得之情,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转过头正想表达不同意见,却见到后车窗上贴着一张人脸!
  “趴下!”查尔斯声嘶力竭地狂叫,拔出等离子枪,但不等他瞄准,车后窗的玻璃瞬间四分五裂,两条人影鱼跃进来,动作快得就像残影。
  冲在前面的是个年轻男人,年轻得或许该称为少年,英俊的脸上神色冷漠,肩膀动了动,一柄连着绳子的铁爪从后窗框上弹起,像长了眼睛那样直飞查尔斯,准确地勾住他握枪的手。
  “嗤”一声轻响,查尔斯扣动了扳机,等离子光束几乎是擦着那年轻男人的脸颊掠出后车窗,将一块正当其中的玻璃化作飞烟。
  “Yang!”一个女人的声音呼喊,查尔斯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个翻进车内的歹徒,她大约三十岁出头,金发碧眼,长得像个胸大无脑的尤物,身手却比职业军人更敏捷,一招就制服了首相,反扭住她一条胳膊用膝盖将她压倒在座位上。
  “没事。”年轻男人伸手摸了摸被灼伤的脸,表情纹丝不动,“二十秒。”
  二十秒?二十秒什么?查尔斯分神想着,左手背到身后打了个手势,他在赌司机关注着这边的形势,能够及时按他的指示行动。
  司机果然看到也懂了,悬浮车陡然加速狂飙,车内的几个人同时被冲力推得站立不稳,查尔斯向后摔倒,百忙中还想再次发射,手腕突然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张开五指,等离子枪脱手坠落。
  “砰!”枪落地,那柄连着绳子的铁爪像活物那样在查尔斯的手腕上绕了两圈,铁爪微微一震,跳起来卡进两个座位之间的夹缝里。
  疾风像刀子那样从破烂的后车窗劈进来,车厢内的零散杂物被卷起来到处乱砸,脆弱的书页蝴蝶翅膀一般迎风飞舞,首相脸朝下被压在垫子里发出“呜呜”声,那个女人抬手拨开被吹乱的长发,又喊了一句什么。
  查尔斯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却不由自主地发出更惨厉的嚎叫,他的右臂痛得像是断裂成两截,又像是撕开皮肉用刀子在骨头上细细地刮。
  他痛得眼泪模糊,勉强睁开一线,看到那年轻男人像豹那样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攀着一根绳子,缓慢,但坚定地逆行。
  风在他身后恶作剧地推搡他,时不时想将他送上半空,扬起头发遮住他的眼睛,他丝毫不受阻挠,像某种腹部长吸盘的爬行生物,牢牢地将自己固定在地面上。
  不行,不能让他接近司机!查尔斯想着,强忍住能让他昏厥过去的剧痛,用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四下摸索。
  他摸到了等离子光束枪。
  “砰!”
  厚重的橡木门被人一脚踢开,撞上墙壁,又声势浩大地弹回来,砸到首当其冲的倒霉鬼。
  “上校!”倒霉鬼捂着额头的包报告,“安德烈安·德·萨伏伊少校要见您,我告诉他您在视频会议,他非要进来……”
  阿希姆挥了挥手,没有理会勤务兵告状,示意他先出去。
  勤务兵只好哭丧着脸退出,带上门,房间顿时恢复成隔音良好的密室。
  安德烈安没有急着出声,他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过是仗着老交情,被勤务兵阻一阻已经清醒了几分,不愿在阿希姆开会时闹事。
  阿希姆关掉通讯器,向后仰靠到椅背上,双手十指相抵,习惯性地弹了弹指尖。
  “坐。”难得他主动开口。
  安德烈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他对面,想了想,又站起来,双手撑到两米宽的巨大书案上,向阿希姆倾过半身。
  “上校,你欠我一个解释。”
  阿希姆眉眼不动,似乎在等他下一句。
  “东联邦来的根本不是间谍,而是激进派想要破坏盟约的刺客,红狮团早就收到了消息,你为什么扣下来不通知我?”
  “最重要的是,”安德烈安打了个寒颤,为某种他不敢多想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不警告首相?!”

  ☆、第十七章 -是你

  安德烈安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设想,他喜欢阿希姆,他们一同从最底层的士兵以推进器般的高速升级,阿希姆甚至没有他那样显赫的出身,安德烈安不肯承认,但他确实因此敬佩他。
  阿希姆还救过他的命,两次,有一次他自己也断了一条腿,硬是拖着昏迷的安德烈安爬回来求援,至今他的右腿里仍残留着钢钉。
  安德烈安知道,他被恩情和友谊混淆了判断力,阿希姆的那些小动作本不该瞒过他,他是皇帝放到红狮团的眼睛和耳朵,而他自愿不去看不去听。
  他忽然感觉一阵心灰意冷,尤其阿希姆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微微低着头,看似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指尖。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安德烈安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发问,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也许他这样的真情流露反而打动了阿希姆,他终于抬起头,口唇微启,仿佛有话要说。
  “嘀——”
  内部通讯器自动接通,勤务兵惊慌失措的声音传进来。
  “上校,民用有线电视网络三分钟前遭遇入侵,黑客上传了一组画面,您可能需要看一看。”
  房间内的两个男人一怔,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安德烈安侧身坐到书案上,随手拍开接收器开关,五颜六色的线条立即纠缠着喷溅而出,在空中打散重组成三维立体的人像。
  那是一个眉眼锋利、表情冷漠,单单站在那里就似极了冷兵器的年轻男人。
  “帝国的民众们,”他说,“你们的首相在我手里。”
  房东太太打开电视,转身拎起茶壶冲茶,陈曦坐在桌子旁边乖乖地等着,在她身后,小喵趴到大黄脸上睡得正起劲。
  没有人注意到画面突然由真人秀切换成了别的什么,陈曦满脑子都是如何找一份新工作以及如何开口缓交下月的房租。
  她听到了那个声音,冷冷的,带着一点既陌生又熟悉的口音,陌生是因为现实中第一次听到,熟悉是因为那样的发音方式与汉语注音同出一源。
  那是东联邦人使用帝国通用语的口音。
  他说的话让房东太太手抖,沸水顺着歪掉的壶嘴冲向陈曦,她利索地避开,站起身绕到她身后。
  电视上出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年轻男人,他站在一片荒野之中,背景是黑白色的矿山,不知从何而来的厉风一阵阵扑到他身上,吹得他的头发衣角烈烈作响。
  “上帝原谅我,”房东太太小声嘀咕,“他真是英俊。”
  是的,陈曦想,魔鬼总是英俊,因为他们要用皮相迷惑你,让你不知不觉铸成大错。
  “两件事。”电视里的男人说着,很奇妙,口音非但没有消减他的魅力,反而让他的声音在清冽中带一点碎玉坚冰的脆朗,有一种天真与邪恶并存的少年感。
  “第一,我要帝国与联邦的盟书。”
  “第二,让那个叫陈曦的女人给我送过来。”
  ……
  “呛啷”,房东太太彻底摔了茶壶。
  所有人都往电视机前凑,平日里矜持高贵走路掉钱也不屑去捡的神职人员挤成一团,你推我搡,像一窝饿极了什么都能抢着塞给嘴里的仓鼠。
  雷恩被挤出外围,踉跄了两步,听着从人群包围中传出来的声音,绑架首相的恐怖分子提到了那个名字。
  不,应该不是他认识那个陈曦,不可能是她。
  外面进来一个懵懵懂懂的小警察,看到这阵仗吓得更手足无措,踌躇了半天,只好走近唯一站在门边的雷恩。
  “神父,请问……”小警察哆哆嗦嗦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请问有人负责接收孤儿吗?”
  雷恩回头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同僚们,点点头,领着小警察走出接待室。
  “交给我就行了,人在哪里?”
  “就在门口,您跟我来!”
  小警察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抢在雷恩前面冲出圣堂侧门,拉起一对正在和守门人说话的小兄妹。
  雷恩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兄妹,他们长得那么相似,东遗血统带来黑发黑眼,妹妹秀气得像个洋娃娃,哥哥眼神更凌厉,像一只个头虽袖珍却已经学会虚张声势保护自己的小兽。
  陈曦……这个名字在雷恩脑中徘徊不去,此时她的脸也浮现了出来,十年前那个倔强的少女,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他定了定神,挥去多余的杂念,端出一个最善良可亲的微笑。
  “孩子们,我是雷恩神父,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他伸手想摸小女孩的头,警惕的哥哥往前一步,先把脑袋送到他的手掌下。
  “什么事都可以吗?”男孩儿顶着他的手掌抬头问,眨巴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像一只凶悍的小猫只对主人收起爪子。
  “当然。”雷恩忍不住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眯眯地问,“我能帮你们什么?”
  小兄妹对视一眼。
  “我想请你找一个人。”小男孩儿说着,向妹妹伸出手,小女孩儿从胸前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卡片,珍而重之地放到哥哥的手心里。
  “能帮我们找到这个女人吗?”小男孩儿以同样慎重的方式将卡片递给雷恩。
  他摊开手掌接住了,低下头。
  那是一张帝都公共交通的IC卡,左上角的照片上,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微微蹙着眉,满怀心事地看向他。
  陈曦,他想,陈曦。
  竟然真的是你。

  ☆、第十八章 -十三

  飓风巷的居民被巨大的轰鸣声惊扰,纷纷推开窗户探头出来,看到数十辆警用悬浮车遮天蔽日地呼啸而至。
  气流引发了小小的旋风,李大叔家屋前花园的莴苣被风卷碎刮到空中,心疼地不停咒骂,却不敢真的出门,反而将已经上锁的门窗又检查了一遍,搬动柜子挡在门后。
  巷子里静悄悄的,无双眼睛躲在缝隙后面偷窥,窃窃私议,目光投向那幢滚满绣球花的小房子。
  门静静地开了。
  陈曦慢慢走出来,她把长发束到脑后,穿着一件露出锁骨的白色衬衣和仔裤,因为瘦而高,乍看起来像个发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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