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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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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恨天察觉之前,他必须解决掉这个令他感到狼狈的问题。
………………………………

62。护身之符

    夜色渐深,群山伏睡。

    离恨天孑然独立,靠在洞外吹那管竹箫,曲调是惯有的苍凉悲壮。

    见九辰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他收了曲,凉凉道:“若两军对战,战鼓将擂,你也要洗完澡再披甲上阵么?”

    九辰不理他,进洞重新架起篝火,然后盘膝而坐,用内力缓缓蒸干外袍。

    城门已关,这一夜,他们只能睡山洞了。

    九辰捡了个角落,把匕首插在旁边,刚准备靠壁休息,离恨天却将今天新采的一筐药草扔到他跟前,甩出一句:“把这些全部烘干再睡。”

    九辰双目一闭,不做理会。

    离恨天抽出腰间青藤,手起藤落,对准九辰肩头就是一记。

    九辰嘴角缓缓流出血色,只觉整个肩胛骨都要被人生生捏碎。

    离恨天施施然负手而立,问:“去不去?”

    这力道,离恨天只怕是动了至少三分内力。

    九辰疼得眼睛发酸,缓过一阵,才挑起嘴角:“我好歹也算个人质,离侠可真不见外。”

    离恨天冷笑:“做我的徒弟,没有养尊处优这条!”

    九辰仰首看他,咬牙道:“我说过,我从未答应拜你为师。就算是父王应下的,也要等他亲口告诉我才算数。”

    “呵,想听巫启亲口告诉你是么?”离恨天拎着那根青藤,悠然道:“正巧,咱们师徒联手、帮着风南嘉对付西陵韶华的事,我上次忘了告诉他。巫启肯定也百思不解,神女枝为何会跑到了薛衡手里?”

    “你――!”

    九辰没料到他还留着如此阴招,若再纠缠下去,自己只怕要吃大苦头,便闷头捡起竹筐,去洞口重新架火。

    离恨天盯了会儿,看九辰还算老实,便展袍而坐,自行闭目养神。

    第二日清晨,离恨天是被热醒的。

    睁眼的瞬间,他才发现,整个山洞火光冲天,足足点了十余个大小不一的火堆,恰恰把他围在中间,而那些草药被分摊在各个火架子上,正冒着浓烈的白烟与药香味。

    这阵仗,他不被烧死,怕也得被呛死吧。

    而肇事者,此刻正躲在洞外吹风。

    见离恨天面色不善的出来,九辰抬头打量天色,微挑嘴角:“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开了,看离侠容色焕发,想必睡得极香。”

    离恨天神情甚是冷郁,没说话。

    九辰出了这口恶气,心头大爽。

    入城时,已近辰时。今日的沧冥似乎格外热闹,刚进城门,便见许多百姓正挤在一处城墙议论不休。又走了两条街,还是这样的情景。

    九辰心头一动,挤进里面一看,果然是威虎军招收新兵的告示出来了。

    作为巫王启一手带出来的军队,威虎军三年才招一次兵,有本事入威虎军者,无论贫富贵贱,立升二等军衔,赏地分银,全家由朝廷供养。对巫国百姓而言,若能送子入威虎军,不仅代表一辈子衣食富足,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誉。

    九辰卸下竹筐,悻悻道:“我有事,必须回府了。”

    离恨天看得直皱眉:“威虎军招新兵,你凑什么热闹?”

    九辰没有回答,自顾扬长而去。

    离恨天扫了眼那告示,若有所思。

    这时,城外西南方向的上空,忽然炸开一个五色烟花。

    那是……修罗内部使用的求救信号。

    离恨天脸色一变。

    世子府外,孟梁遥遥看到九辰身影,便急迎过去:“殿下,宫里出事了!”

    九辰一路上都在想威虎军之事,好久,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孟梁急得不知从何说起,一连跺脚:“公主假扮太监,欲翻出宫墙,结果被戍卫营的人误当做刺客抓了起来,还中了一箭。王上大怒,几乎杖杀了昭阳宫所有宫人。”

    “那茵茵呢?”

    “被王上禁足于昭阳宫,任何人不得探视,连王后都被挡在了殿外。”

    孟梁说的不差,昭阳宫外,已密密麻麻围了七重护卫。独孤信亲自带兵镇守,隔绝了殿内殿外一切音信。

    当九辰站在殿外时,独孤信恭敬行过大礼,挡在他面前道:“王上有令,除了医官,任何人不得踏足昭阳宫半步。”

    九辰抱拳为礼,笑道:“统领不必紧张,我只是过来瞧瞧,别无他意。”

    独孤信暗暗松了一口气,呵呵笑道:“殿下莫怪,职责所在,臣也没办法。”

    九辰转眸,忽问:“是谁先发现公主的?”

    独孤信忙道:“是湘妃娘娘宫里的小内侍。”

    九辰挑起嘴角:“听说,父王把栖霞宫赐给了湘妃居住。栖霞宫在东南,而公主走的是西北侧门,她宫里的人,倒真是会挑路。”

    独孤信依旧呵呵一笑:“也的确是巧的紧。”

    这时,一个青衣内侍疾步走了过来,道:“王上听说殿下入宫了,请殿下立刻去垂文殿一趟。”

    九辰看了看天色,问:“王上可有说是何事?”

    那内侍道:“并无说起。不过,东阳侯和季小将军也在,许是军务要事。”

    阿剑?

    九辰正奇怪这个时辰,季礼和季剑怎会入宫面君,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脸色刷得惨白。

    独孤信察觉到异样,忙问:“殿下怎么了?”

    “无事。”

    九辰摇头,便跟着那小内侍走了。

    晏婴已经在殿外等了许久,见九辰来了,忙使眼色让他进去。

    大殿内并无人影,倒是里面的书阁不断飘出巫王的笑声。

    九辰进去一看,才发现巫王正和季剑玩沙盘游戏,季礼则坐在中间当看客。

    见九辰过来,季礼正欲起身作礼,便被巫王按下。

    “别总顾着这些君臣礼仪,先陪孤走完这一局。”

    巫王大笑着说道,显然心情不错。

    九辰只能抱臂站到一侧,静观沙盘里的战局。

    季剑正玩得起劲儿,排兵布阵,咄咄逼人、处处都是陷阱,丝毫没有避让之意,直把季礼瞧得冷汗直流。

    巫王的兴致却是越战越酣,不仅露了几个当年他自创的阵法,还连连称赞对面的白袍少年有用兵天赋。

    三局下来,季剑手中的白旗被吃的干干净净。

    巫王握着最后一面白旗,哈哈笑道:“跟孤比,你呀,还嫩着呢。”

    季剑懊恼的看着沙盘里的阵法,急道:“再来一局!”

    季礼斥道:“放肆!王上面前,岂容你胡来!”

    “恺之言重了!”巫王把弄着那边白旗,笑问道:“剑儿,你愿意跟着孤学用兵之道么?”

    季剑立刻双目放光:“包括阵法么?”

    巫王颔首:“自然包括。”

    季剑大喜,几乎是雀跃起来:“臣愿意。”

    巫王将那面白旗反扣于沙盘中,道:“那就入威虎军罢!”

    一句话,足以令季礼胆寒,他最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

    他稳了稳心神,反复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失态。

    殿内,乍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不可!”

    季剑和季礼同时转过头,诧异的看向忽然开口的九辰。

    巫王恍若未闻,依旧和颜问道:“剑儿,你可愿入威虎军?”

    季剑张了张嘴巴,又瞅了瞅自家爷爷的脸色,不知该如何应答。

    巫王也不着急,缓缓摩挲着掌中的白旗,耐心的等待着。

    这时,他才似想起了什么,随意问:“世子刚刚说什么?孤没听清楚。”

    九辰默了默,忽然撩袍跪落,黑眸明亮的看向巫王:“父王说过,今年免试入威虎军的名额,要给儿臣留着。现在,为何要给别人?”

    巫王没料到他说出这一句,便笑道:“这有何难?你若也想进去历练一番,孤让他们多加个名额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儿臣可以再带一个人进去么?”

    巫王皱眉,有些不悦:“何人?”

    九辰嘴角轻扬,高声道:“文时候,子玉王兄。”

    巫王扣着白旗的手骤然一紧。

    许久,他抬起寒不见底的墨眸,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地上的黑袍少年。

    天下皆知,威虎军中,有一条铁令,那就是“一人犯错,整营连坐”。他拉子玉进去,只怕,就是要给季氏寻一道护身符罢……

    如此想着,巫王的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季礼在一旁看得清晰,心底无端生了些寒意。

    九辰却毫无自觉的继续问:“王兄已经和儿臣说好,一同去报道了。我们可以自己随便挑营盘么?”

    呵,原来是有备而来!

    巫王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忍不住哼了声:“怎么?新兵营还容不下你了?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还由着你挑三拣四!”

    九辰低下头,一副知错的模样,不再说话。

    巫王便不再理会他,端起茶碗啜了口水,看向了季礼:“此事,恺之怎么看?”

    季礼起身离坐,诚惶诚恐道:“王上,能入威虎军,是这小子的福分,更是季氏一门的荣耀,老臣叩谢王上恩典。”

    说罢,他回头剜了季剑一眼,斥道:“混账东西,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谢恩!”

    季剑自知今日是躲不过了,便撩袍下榻,依礼谢了恩。

    巫王这才将掌间那只白旗仍回了沙盘之中。

    大局已定,回天无力,季礼又表述了一番惶恐之意,便带着季剑告退了。

    热闹的里殿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晏婴。”巫王搁下茶盏,面无表情的叫了一声。

    晏婴本就焦急不安的在外面候着,听到传唤,忙疾步入内,躬身道:“老奴在。”

    巫王盯着沙盘,随手一指地上的少年:“宣内廷司刑的人过来,打他五十杖。”说罢,又加了句:“就在这里打。”

    晏婴大惊,有些想不通,明明方才殿里还欢声笑语,怎么东阳侯刚离开,巫王突然就起怒了。

    “王上,这――”晏婴试图提醒一下自己的君上,这位小殿下旧伤未愈,可是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巫王直接打断他:“六十杖。”

    晏婴立刻吓得闭上了嘴巴,躬身退下。

    午时,性子高冷、从不肯以笑脸示人的湘妃,难得主动来了垂文殿,欲陪巫王用膳。

    晏婴忙迎了过去,赔笑道:“娘娘来得不巧,王上正午睡呢。”

    湘妃忖度片刻,问:“昨夜,王上可是又熬夜批阅奏章了?”

    晏婴点头称是。

    湘妃了然,转身欲要离开时,忽听里殿传来沉闷的杖击之声,便问:“谁在打人?”

    晏婴神色躲闪,似有难言之隐。

    湘妃蹙起眉尖:“宫人犯了错,自有司刑处处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垂文殿里徇私刑!”

    说罢,她竟不顾阻拦,径自往书阁闯去了。

    晏婴大呼不妙,忙带人去拦,只可惜,这湘妃身怀武艺,他们又哪里能拦得住。

    而另一边,湘妃刚循声闯进书阁,便僵住了脚步。

    阁内空地上,跪着一个少年,双手撑着地面,额角不断淌着冷汗,几缕碎发,凌乱的贴在他面上,形容十分狼狈。

    两个内侍,正站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交替落杖。透过日光反射,可看见黑金色玉石地面上,溅满星星点点的血迹。

    听到动静,那少年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眸,以及,因疼痛而扭曲的俊美脸庞。少年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隐隐透出些灰败之色,下唇更是凝结了两三块血痂,想是咬破之后,混着汗水血水结成的。

    但纵使如此,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星,灼灼燃烧着烈火。

    那双眼睛……

    湘妃心中莫名一痛。

    晏婴不着痕迹的挡在她身前,躬身道:“娘娘该回去了。”

    湘妃失了魂一般,抓着心口一角衣裳问:“他是谁?”

    晏婴低眉垂目,恭敬道:“是世子殿下犯了错,正在受罚,娘娘请回罢。”
………………………………

63。东窗事发

    湘妃目中似凝了团冷光,一动不动。

    世子受刑,妃嫔在旁,已是极不合乎礼仪的行为了。

    晏婴心急如焚,掌刑的内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暂时停了杖责。

    僵持间,一个淡漠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湘儿,你怎么来了?”

    巫王握了卷简册,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书阁外五步之地。

    晏婴总算松了口气,忙带着其余内侍一起伏跪在地。

    巫王是从寝阁直接出来的,只穿了件宽松的闲居白色丝袍,也未束冠,一头墨发随意披在肩上,乍一望去,倒像是个闲赋在家的士大夫。

    看向湘妃时,他长年冰冷的墨眸中,难得流露出些许温柔之色。

    湘妃感受到这道目光,转过头,默默看着持卷而立的巫王,没有回答。

    巫王回以一笑,也不以为忤,洒然自若的牵起她的手,在书阁内的软榻上坐了,才问掌刑的内侍:“多少了?”

    一名内侍搁下杖,躬身回道:“刚过四十。”

    “继续。”巫王冷冷淡淡的吐出两字,自始至终,看都没看一眼正扶地喘息的黑衣少年。

    两名掌刑内侍暗自一惊,巫王的言下之意,便是不避讳湘妃了。

    湘妃却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少年指下划出的道道血痕,以及他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的指节。

    巫王也看到了那些血痕,他皱眉片刻,咬牙道:“你们看仔细些,世子若再敢伤手,伤一次,加十杖。”

    那内侍没料到,巫王会下如此冷酷的命令,因为,这已是那少年唯一的借力方式了。

    他心底暗暗叹息一声,才躬身应道:“是。”

    于是,接下来的杖责,成了九辰的噩梦。从记事起,他就知道,巫王的每一句话,于他,都不是儿戏。稍有差池,他就会付出惨烈数倍的代价。

    内侍再落杖时,那少年喉间终于溢出一丝极低的闷哼,豆大的汗珠沿着他额前两缕碎发淌流下来,不到十杖,已经在玉石面上积成一小滩水。剧痛折磨下,九辰不敢再抓地,十根惨白的手指一时伸得笔直,一时又攥住颤抖,手背更是青筋暴突,连带着骨节都咯咯作响。

    巫王似是想起什么,随手将榻上的一副简册卷进袖中,眉峰展开,凝视着湘妃明艳的脸庞,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孤已命人在大殿备好了午膳,去尝尝新贡的柑橘罢!”

    晏婴听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前面引路。

    湘妃任由巫王握着她手,缓步向外走去。当所有人都暗暗引袖擦汗、以为这场风波总算了结之时,这个始终对一切无动于衷的女子,忽然用力摆脱巫王的钳制,转身向后扑去,一直扑到那正默默受刑的少年身上。

    这场□□,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掌刑内侍根本来不及收手,连着两杖,先后落在了湘妃背上。

    巫王在场,内侍落下的每一杖,都不敢有丝毫放水,湘妃只觉肺腑震荡,嘴角缓缓流出一道血色。

    两名杖刑内侍立刻吓得扔了刑杖,伏地请罪。

    “湘儿!”

    巫王攥紧袖中简册,满是震颤的望着眼前的情景,只觉一股热流从心头窜上头顶,喉头似有某种滚烫的东西在翻涌。

    “再打!”

    湘妃柳眉一竖,大喝一声,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势惊住了。

    “湘儿!”

    巫王声音抬高了一分,显然也没料到她会做出如此行为!

    湘妃眸若碎冰,指着两名掌刑内侍,容色铮铮道:“再打!听到没有?!”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求娘娘饶命!”

    两名内侍吓得不停的磕头,几乎颤不成音。

    “湘儿!你闹够了没有?!”

    巫王陡然爆喝一声,面色铁青、整个垂文殿都在一瞬间凝滞了下来。

    殿内殿外所有人尽皆伏跪于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次,是真正的君颜大怒了。

    湘妃仰首,抬袖擦掉唇边血色,绽出她入宫以来,第一抹明艳笑容:“我只是想知道,这刑杖打在人身上,到底有多痛。王上可知,剥皮割肉、生不如死,是怎样一种滋味?”

    巫王踉跄一步,脸色刷得变作惨白。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六年前的巫山,阿语拖着火红色嫁衣,双目血红的走到他面前,一遍又一遍的问:“阿启,你可知道,生不如死,是怎样一种滋味?”

    如今,十六年过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当日当时。他一定会告诉她,他知道,在她决然沉入汉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品味到了这世间最长久最刻骨的痛。

    如果不是那人战死的消息传来,阿语,定会遵守诺言,与他携手而归,为他出谋划策、陪他指点江山、同他策马扬鞭、共揽九州山河,而不是,独留他一人,在这空旷孤冷的宫殿中,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独自承受这漫无边际的寂寞。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不得不恨那个打碎他一切美好期许的罪魁祸首。若非她暗施毒计,阿语又怎会与他反目成仇,不惜以死相抗。这种恨意,折磨了他十六年,几乎要将他的心脏炸裂。

    湘妃伸手摸了摸肩上伤处,满目怜惜的望着被她护在怀里、正剧烈呛咳的少年,道:“他还小,肯定很怕疼,王上别打他了。”

    巫王终于缓缓松开了袖中的拳头,他默立片刻,目中血色与怒火渐渐褪去,有些疲累的吩咐:“停杖,都下去罢。”

    两名掌刑内侍如蒙大赦,立刻捡起木杖告退了。

    九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单手撑地,咬紧下唇,努力抬起沉重酸涩、被汗水粘湿的眼睛,想要看清那绰约红影,究竟生了副什么模样,又长了副什么心肠。她不惜忤逆巫王,也要帮他,究竟存了什么目的?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情谊。

    可惜,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只费力撑了一会儿,就眼前一黑,软软跌回到了地上。

    巫王俯身挽起湘妃,款款迈出书阁,冰雕玉刻般的俊脸上毫无温度:“泼盏茶,让他跪好。”

    湘妃还欲再言,巫王骤然握紧她的手,道:“中途停杖,已是破例,这是孤的极限。”

    湘妃回首,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少年,才肯移步离开。

    午膳之后,巫王独自返回了书阁,身上,已经换了件深青色的龙衮常服。

    九辰面色惨白的跪在正中央,背脊挺得笔直,额前几缕碎发,依旧在不停的淌流冷汗。

    巫王负手看了片刻,才问:“还能走路么?”

    九辰挺了挺肩膀,极力掩住虚弱之态,道:“能。”

    巫王唇边挤出一丝凉薄笑意:“那就跟孤去趟昭阳宫,看看这五十杖是怎么来的。”

    九辰一颤,抿起嘴角,道:“是。”

    巫王唤来晏婴,道:“给世子找件披风裹上。”

    昭阳宫外的玉阶上,巫后静静伫立着。半个时辰前,巫王一道旨意将她宣来,她一直等到现在。

    隔着守卫森严的重重殿门,她第一觉得,有些东西,开始有些抓不住了。

    这时,一旁的宫婢悄声提醒:“王后,王上过来了。”

    巫后张目望去,果然见巫王穿着件黑色龙纹披风,乘坐着车舆向这边来了。车舆后面,两个内侍扶着一个少年,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

    待晏婴扶着巫王下了辇,巫后已在阶下相迎。

    巫王面沉似水、嘴角抿成刀刻般的一条线,语气淡漠的命巫后起身,便挥退一众守卫,径自入昭阳殿去了。巫后心中莫名一寒,不由将目光转向车辇旁的那个少年。

    九辰双腿剧烈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从垂文殿到昭阳宫,长长的宫道上,每一步,他都如同走在刀刃上。巫王也似乎忘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重伤的少年,一路上,都阴沉着脸,命令车辇快行。

    九辰扶着车辇干呕了好久,才勉强压制住胃里的不适。此刻,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嘴角的几处血痂,混着灰尘,愈发干结开裂,冷汗,顺着黏在脸上的碎发,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个不停。

    所谓狼狈,也不过如此了罢……自己的父王,永远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折辱自己的母后。

    他夹在他们中间整整十六年,非但没能消除他们之间的那堵墙,反而成了他们相互抗衡的筹码。

    为人子者,混到如此地步,只怕这一生,他都注定与那个“孝”字无缘了。

    季侯、阿剑、阿星、哥哥……在他长大的过程中,这些光亮曾照彻他的生命,又转瞬即逝。他不知道,有没有一盏灯,能陪他走到最后,更不知道,他心中始终未曾泯灭的那丝光明,究竟何时才能到来。

    就像儿时,他坐在沉思殿的石阶上,仰首望着漫天星辰,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一颗挨着一颗的数着,却始终无法确定,究竟哪一颗,才是属于他的。

    巫后挑起一双凤目,冷漠的看了那少年片刻,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进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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