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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出书版)-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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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起身,颖妃缓步下来,携起我的手道:“数日不见,想不到竟在御书房见了。姐姐还好么?”
  我微笑道:“托妹妹的福,一切都好。”
  颖妃抿嘴一笑:“本来我是要去看姐姐的,可是一来事忙,二来我听说陛下亲自去漱玉斋探病了,我想一想,也就罢了。”
  我笑道:“连妹妹也这般嘴坏了。王氏和邓氏才刚刚被废黜而已。”
  颖妃道:“我是真心为姐姐高兴。姐姐刚刚回宫不到两日便出了事,后来又是遇刺,又是生病,足有四十来日,宫里流言纷起。现在合宫众人都知道陛下疼爱姐姐,流言自息,再也没人敢小瞧姐姐了。”
  我叹道:“难道妹妹不——”顿了顿,有些说不出口。
  颖妃微微一笑:“帝王之心,变幻莫测。易珠不在意这些。”
  颖妃和玉枢终究是不同的。我甚是欣慰:“好。既不在意,也不必提起。”
  颖妃笑道:“难得见到姐姐,姐姐随我回宫用膳吧。”
  我笑道:“颖妃娘娘相邀,却之不恭。”
  回到章华宫,颖妃唤来辛夷道:“回事的一概不见,姑姑去听着便好。若有十分要紧的,晚膳后再来回。午膳都备好了么?”
  辛夷看了我一眼,赔笑道:“都备下了。恰巧有好些是朱大人素日喜欢的菜肴。”
  颖妃满意道:“再去添几样来,要清甜爽口的。”辛夷领命去了。
  颖妃又命人搬了桌椅出来,放在后院的葡萄架子下。葡萄架下本来就有一张红酸枝贵妃榻,铺着芙蓉绣褥。榻旁有一张红木小几。黄油油的葡萄架子上新碧初展,蜿蜒可爱。
  我笑道:“你的宫里竟有这样的好去处!”
  颖妃笑道:“偶尔避世,聊以自慰罢了。章华宫再好,也是四方天地,怎比得漱玉斋的天然景致。”说罢请我在贵妃榻上坐了,又命小宫女安放靠枕。自己在下首的交椅上坐定。
  淑优奉了茶,便带众人退了下去。后院静得能听见新叶相互拍打的噗噗声响,裙上日影跳动如挑琴的指尖。和风悠悠,我半倚在榻上,生出几分慵懒之意。
  颖妃笑道:“姐姐快尝一尝这里的碧螺春,比漱玉斋的如何?”
  我轻轻呷了一口,微笑道:“好茶。比漱玉斋的香。”
  颖妃笑道:“漱玉斋的碧螺春是宫里最好的,章华宫的碧螺春不过是大家挑剩下的。姐姐喝惯的茶,怎么却品不出好坏来了?”
  我笑道:“我才回宫,就去了掖庭属,哪有碧螺春可饮?后又病了这么些日子,姑姑不准我饮茶。漱玉斋的茶好不好,早就不记得了。况且,难得和妹妹安安静静地说一会儿话,喝什么都是好的。”
  颖妃粲然一笑:“姐姐的嘴也这般坏了。”
  我放下茶盏,凝神道:“今日见妹妹如此意气风发,实在是高兴。从前你和我说的那些不得宠的话,如今可还放在心上么?”
  颖妃的笑意倏忽安静了几分:“这是两回事。姐姐知道的。”
  我微微沉吟,斟酌道:“玉机以为在御书房应对如流的颖妃娘娘才是最好的。”
  颖妃淡淡笑道:“在御书房挥毫指点江山的女录朱大人,不是更好么?”
  我抬眼一笑:“‘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139'”
  颖妃亦笑:“‘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140'”
  彼此会意,俱是一笑。我复又安逸斜卧,道:“从前户部死也不肯放钞,所以由少府借着扩建白云庵的由头放钞,怎么刚才听妹妹的意思,户部倒要向少府拆借?”
  颖妃挺身得意道:“《尚书》有言:‘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141',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周礼云:‘坐而论道,谓之王公。’'142'他们只管坐而论道、尸位素餐,我一百个瞧不起。纵彼不为,宁我荒乎?”
  我抚掌而笑:“妹妹真有‘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143'的豪气。”
  颖妃道:“陛下正在筹备粮饷,又不准增加太多税赋。户部急得没办法,整日哭穷。陛下说限期征不足钱粮马匹,是要坐牢的。于是请少府监喝了一顿酒,当下茅塞顿开,来向少府借银子了。”
  我好奇道:“户部来和少府借银子,要利钱么?”
  颖妃笑道:“自然是要的。少府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各处产业经营所得,还有放钞的钱。既然放钞要还利,户部来借银子,自然也不能白支。”
  我笑道:“户部除却要给少府利钱,还要供给皇家宗室的用度吧。”
  颖妃笑道:“本来是要供给的,不过皇庄上的收益和户部给的利钱都用不掉,这一项就免了。以免那些臣子总说‘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144',也好堵一堵他们的嘴。”
  我问道:“咸平十七年整整一年放钞不到五十六万两,不知往年是多少?”
  颖妃道:“咸平十四年初,只有五万两而已。十五年,十六年,分别是十七万两和三十七万两。”
  我又问:“怎么去年却只兑了十八万两?”
  颖妃笑道:“纸钞有各种大小的,小到一百钱,大到一百两,又比铜钱和银子轻便易藏,久而久之若不着急用钱,便也不着急兑回去。”
  我颔首道:“怨不得陆府送给李九儿和柴氏的是纸钞,她们竟将纸钞卷起,藏在簪子里。若不是施大人细心,恐怕是寻不到了。”
  颖妃道:“姐姐知道赵雩么?”
  “赵雩?似乎在哪里听过。”我凝神片刻,恍然道,“是那个新近被治罪,家里的琼州黄花梨木雕花的大书架被送到文澜阁的——那个颍川郡赵雩?”
  颖妃笑道:“姐姐好记性,真是过耳不忘。”
  我问道:“此人究竟犯了什么过错?竟至于抄家?”
  颖妃嘿地一笑,也不知是蔑视还是钦佩:“这人很贪心。他买了许多纸钞,赚着国家的利钱,尤嫌不足。竟敢派人在京中造谣,说去年江南大旱,整个江南道的租税只剩了一两停,朝廷还要放粮赈灾,贴补银子,这少府的纸钞利钱铁定是还不上了。于是不明真相的百姓就来挤兑,他就趁机低价吸纳,赚了好些。”
  我不禁愕然,随即感叹:“他的法子倒巧,胆子也大。”
  颖妃道:“去年江南是有旱情,但并不严重。而且江南是我朝粮仓,历任地方都官重视水利。去年江南的税赋不减反增。这赵雩家在颍川,一路胡言乱语过来,许多百姓都被他骗了。少府监将奏报此事,圣上闻言大怒,下令彻查。赵雩便被抄家问斩,禁锢子孙三代。”
  我叹道:“这事若开了头,朝廷又不重罚,只怕以后源源不绝。若人人都寄望买卖纸钞一夜暴富,不就会荒废农桑,伤及国家根本么?”
  颖妃道:“发钞的法子也只是为了应急。西北战事一了,便会少发。”
  我想了想道:“国家税赋,靠的是农人耕种,若不拓荒,或者不滋生人口,税赋便不会增加,利钱也便难以为继。”
  颖妃笑道:“所以陛下对那些有罪的大族土豪向来毫不手软。普通百姓尚可入钱赎罪,只有他们不行。抄家所得的产业,奴婢遣散为庶民,开荒的免三年租税,眷恋故土的,免一年租税。土地大多分了下去,有些就入了少府。粮食布帛、银钱器物都归户部,陶坊织机酿酒冶铁等,由少府监的文思院、文绣院和造作所等接管,每年都有获利。这些也可在户部拖欠利钱的时候,充利息还给百姓。那些坐而论道的王公们,只会说少府与民争利。他们若能变出钱来,陛下也不会让我一个女人管着少府。他们不敢说陛下的不是,却都指着我说,姐姐说好笑不好笑?”
  我沉默片刻,不免担忧:“妹妹为国操劳,却被人横加指责。”
  颖妃冷笑:“那些王公大臣,哪个不是家财万贯?安贫乐道,不与‘下民’争利的少之又少。我助陛下拿下颍川赵雩,朝中有参与此事的,自然都慌了神,还不飞书弹劾么?有陛下护着我一日,我便有一日的好。若不然……哼!”
  我忙宽慰道:“夫妇一心,陛下怎会不护着你?”
  颖妃侧头望着葡萄架下短促而交错的日影,缓缓道:“目下是不愁此事。只是当初掌管少府发钞之事,不免太得意。是我未够远虑。”顿了一顿,又笑道,“姐姐身为女录,日后也得承受这些。早一日想到,便早一日有应对之策。姐姐可要小心才是。”
  我感激道:“多谢妹妹指点。”
  颖妃笑道:“何止这一件,我还有许多事要嘱咐姐姐呢。”
  我笑道:“娘娘只管说,玉机洗耳恭听。”


第三十五章 前后轩轾
  阳光渐渐炽热,有些刺眼。颖妃斜过身子,避开直射在脸上的阳光,连笑意都有些久不见天日的阴湿和古旧:“姐姐久在御书房,得提防着那些女御。”
  我不解,笑道:“我看陛下待她们不过尔尔。”
  颖妃摇摇头道:“岂不闻‘有鸟将来,张罗而待之,得鸟者罗之一目’'145'。那些女御,陛下是新鲜两天就丢到脑后了,但搁不住这宫里有几十个女御,就像一张网……”忽而一笑,住口不言。
  不错,皇帝可不就是一只鸟么?罗网大张,总有一目能困住他。我想了想道:“姐姐说的是……慧媛?沈姝?还是齐姝?”
  颖妃犹自笑着,口气愈凉:“慧媛从女御晋封为媛,不几日陛下又命她为华阳公主选侍读。陛下现在疼爱华阳公主胜过三皇子。”
  我笑道:“这是陛下体恤妹妹理家辛苦,所以为妹妹指一个帮手。何况华阳公主最是不喜欢侍读,只是为了独居,才不得不选一个。慧媛这会儿想必正头疼,选不好侍读,失了华阳公主的欢心,便有失宠之虞。放手让她选就是了,也显得妹妹能纳谏容人,处事分明。”
  颖妃双眸微合,似在审视我:“姐姐看人是最毒的。难道看不出慧媛意图深远么?”
  我叹道:“自我回宫,不过见了慧媛三次,虽知她有些不平常,却猜不出她有什么深远的意图。”
  颖妃道:“慧媛出身江南大族,因成氏铸银一案被抄没家财,入宫为婢,当时只十三岁。成家铸银一案,姐姐还记得么?”
  这件事我怎能不记得?颖妃能从卑微的商女一跃而成执掌六宫的颖嫔,便是依靠告发成家:“成家铸银一案与慧媛平氏有何干系?”
  颖妃道:“因为平家为成家造了银炉。”
  “银炉?”我愕然,“只是因为这个?”
  颖妃淡淡道:“平家造银炉,便是知道成家铸银。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我心念一闪,不觉狐疑道:“难道妹妹是疑心慧媛……”
  颖妃道:“不错。若姐姐是我,也不得不小心。她今日能选侍读,明日就能代我执掌六宫。”
  我不觉笑道:“妹妹是不是多心了?不过是选个侍读而已。”
  颖妃冷冷一笑:“姐姐在和我装糊涂?慧媛因何得宠?一个学问好得可以为公主选女巡的人,竟在窗下如痴如醉地听《论语》,这么巧还被陛下撞见……”
  我笑道:“妹妹以为她处心积虑?”
  颖妃道:“才这么几日就委以重任,日后分去后宫权柄,也不稀奇。”
  我笑道:“妹妹是‘奉顺天德,治国安民’'146'的人,心如渊海,容纳万物。真的就那么在意后宫权柄?”
  颖妃笑道:“姐姐定是书读得太多,有些呆了。当年皇后若不委我后宫之事,我又如何能做上颖嫔?后宫权柄在姐姐眼里是俗物,在我却是根本。好比高祖之沛县、光武之南阳、魏文之谯县,不可有一分一毫让人。”
  我凝视片刻,点一点头:“我知道。选侍读是后宫的人事之权,所以妹妹不自在了。”
  颖妃道:“若是旁人,我大约只会不自在。可她是平家之后,我就得防备着。”
  我问道:“妹妹有何打算?”
  颖妃起身将残茶倾入花釉瓷土盆,黄白色的斑纹笼罩在裙裾淡粉色的柔光下,如苍苍古旌映染着新茔夕照:“我一时还想不到。姐姐也要防备她才是。”
  我颔首道:“我明白。多谢妹妹提点。”
  颖妃倚杆而立,掩口一笑:“还有一件事,姐姐也得留心。姐姐知道,陛下勤政。以后姐姐在御书房看奏疏拟诏书,万一太晚或是太久,就会碰见这姝那媛,数不清的女御。姐姐可别吃心。”
  我伏枕笑道:“你放心,我只做看不见便是了。”语罢忽然怔住,其实我早就见过。当年出宫守墓前最后一次去御书房,就曾见过皇帝和嘉媛的亲密之态。那么多销魂旖旎,都被三尺五寸长的枣木杖击成齑粉。
  颖妃见我有些呆,以为我不自在,便又赔笑:“自然。陛下待姐姐格外不同……”
  我顿时醒悟,不觉一哂:“我是想起了从前的嘉媛。听说她很美,我却还没见过。”
  颖妃沉吟道:“嘉媛……姐姐不说,我几乎忘了宫里还有这样一号人。此人胆敢对婉妃姐姐不敬,死有余辜。姐姐倒可怜她?”
  我低低吟道:“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147'
  颖妃笑道:“‘凉风只在殿西头’用来说嘉媛真是贴切。一不小心,连人都西游了,何况凉风呢?”我也不觉笑了出来。却听颖妃又道:“还有最后一事……”
  她侧头斜望,目光暗藏探幽的锋锐:“我记得当年在景园,姐姐审问溜冰钓鱼的宫女内监,我在一旁为姐姐做书记。那天晚上,我们姐妹说了什么,姐姐还记得么?”
  我笑道:“那天晚上风雪留人住,妹妹与我畅谈许久。不知妹妹指的是哪一句?”
  颖妃道:“当时我问姐姐:若姐姐有朝一日嫁入宫中,生了皇子。不知姐姐的心向着谁?姐姐还记得是如何作答的么?”
  我记得我答的是:“不论何时,不论什么情势,我总是站在弘阳郡王一边的。”古人云,“言语以阶乱,不密以致危。”'148'现下想来,是有些鲁莽失言了。我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颖妃道:“姐姐不记得也不要紧。如今我再问姐姐一句,婉妃姐姐的四皇子和弘阳郡王……姐姐的心又是向着谁?”
  我淡淡一笑道:“我的心向着谁,在谁身上,问来有什么用处?”
  颖妃道:“姐姐在御前侍奉,一言一行都至关紧要。岂不闻贾诩如何一言定嗣么?'149'”
  我笑道:“难道妹妹不知道,此事崔琰、毛玠等人亦劝谏过。魏武多士,岂能因贾诩一言就定太子?况曹植虽有才有宠,但轻佻好酒,不堪大用。即便无人劝谏,曹操也绝不会立曹植为太子。昔日曹丕做五官将,问贾诩自固之术,贾诩道:‘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各人安守本分,何须他人置喙?”
  颖妃赞道:“姐姐从前虽然通透,却有些执念放不下。如今日所言,才是内外通贯。姐姐忘旧言,布新志。易珠窃为姐姐欢喜。”
  我坐起身,正色道:“妹妹美意,玉机恭领。”
  颖妃一笑,微有怅然:“其实有点儿执念也好。像我这样无儿无女的,便想有执念,也无从谈起。”
  我笑道:“妹妹还年轻,焉知将来不会有儿女呢?”
  颖妃摇头道:“罢了。多少烦恼都从儿女之事上来,没有儿女说不定倒保全了自己。”
  我起身站在杆下,侧头傲睨春光:“人生数十年,还远未到言败之时。”
  午膳后,颖妃送我出宫,于阶下忽然想起一事:“我奉圣命将秋兰以盗药的罪名打入狱中,但我深知,她的罪名不止于此。姐姐如今可知道陛下为何要治她的罪?”
  我叹道:“我的确问到一些端倪,但恐怕不便多言。”
  颖妃也不追问:“我听说那银杏曾救过你的命,如今你身边正短着一个使女,如此忠心的丫头,你何不收为己用?”
  我笑道:“陛下与娘娘赏赐良多,可保她们一生吃穿无忧,所缺的不过是自由之身。她救我性命,我还她逍遥。甚宜。”
  颖妃叹息道:“姐姐的用心固然是好,只怕她们自己倒不乐意。”
  颖妃当然不会知道,我早已命小钱送信回家。只要银杏一出宫,兄弟朱云便会将她接回家中,待身子好了,便为她寻一门亲事。母亲是高淳县侯太夫人,定会代我好好报答银杏。
  数日后,高曜出宫了。一大早,皇帝亲自将高曜送到朱雀门外,礼乐炮声响个不停,我却坐在定乾宫的小书房里,望着墙下新生的笋子发呆。才看到第二封,便有些心不在焉了。民间上书,多是状告当地贪官酷吏、豪猾大族,或是联署挽留清廉之官,又或是凄诉生之艰难和刑狱之苦,看多了甚是无趣。期间有一件民间小案,我看了后当即指出不实之处,着汴城府审问,俱得实情。偶有地方官荐来的饱读之士,建言献策,颇有可观之处,于是删繁择要批点出来,拟了条目给皇帝看,自己也有些伯乐的得意之情。除去这两件事,其余乏善可陈。
  近巳时,绿萼进来添茶,抬眼见我发呆,便笑道:“姑娘,慧媛娘娘在殿外候见,听说姑娘在这里,想过来向姑娘请安。”
  我笑道:“圣上还没有回来,她倒先来见我,于礼不合。”
  绿萼道:“这……姑娘也太小心了。”
  我合起一封血书,微笑道:“这里是定乾宫,无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忽而心念一动,道,“以后但凡我在这里,便谁也不见。”
  绿萼恍若无闻,盯着我手上暗红发黑的一片字迹,忍不住轻呼道:“姑娘,这是什么?”
  我将那片带血的布帛细细折好,装入封囊之中:“民间喊冤的血书。”
  绿萼掩口道:“他用血来写,一定很冤枉了!”
  我微微一笑道:“冤枉不冤枉,要查了才知道。用血写的未必就比用墨写的冤屈更大。”
  绿萼撇一撇嘴道:“奴婢见了这血都害怕,姑娘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将那血书从封囊里重新取出,展开道:“你瞧这血书,的确是用手指书写的,虽然字体大小不一,行间也不甚整齐,但笔势却平滑连贯,就像这样……”我伸出右手食指,沾了点茶水,模拟血书的笔迹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冤”字,“是不是很像?”
  绿萼道:“是很像。”继而恍然道,“奴婢明白了,姑娘是说写血书的人也是像姑娘这样慢慢写的。”
  我笑道:“不错。一个身负奇冤的人,用血写书,言辞激烈悲愤,读上去惨痛难当,写的时候却如此镇定,你不觉得奇怪么?再者……”我将血书送到她面前,“你闻闻。”
  绿萼一仰头,捏着鼻子退了一步:“姑娘自己闻就好了,奴婢可不想闻。”
  我笑道:“你闻一闻,别怕。”
  绿萼打着胆子嗅了一下,道:“好像是香的,又好像有些臭。”
  我笑道:“我猜,这片布曾熏了香久藏不用,拿出来后虽然草草洗过,却不能全然洗去香气。至于这臭气……我猜是猪血。这封信写好之后便被收在囊中,久不透风,气味便散不掉。”
  绿萼道:“他竟敢用猪血来骗人?!姑娘告诉圣上去,治他个欺君之罪!”
  我笑道:“不过伸冤而已,这书里也没表白自己是咬破了手指用自己的血写的。细论起来,也算不得欺君。况且老百姓的话,想上达天听颇为不易,就留给官府去审好了,何必多事。”说罢收起血书,又道,“才刚我说过的话听见了么?”
  绿萼一怔,道:“奴婢知道了。以后姑娘在这里,就谁也不放进来。婉妃娘娘也不能进来么?”
  我头也不抬地道:“不能。”见绿萼有些茫然,又笑道,“慧媛还未面圣便先拜见我,别人知道了,不会说她无礼,只会说我得势轻狂,不知分寸。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150'懂了么?”
  绿萼若有所悟,缓缓点了点头。
  皇帝回宫的时候,我正看到第十二封。看多了才知道,平常在史书上读过的立意明晰、辞藻精妙的奏疏,都是万中选一的名章。平常的奏疏——无论是官吏的还是庶民的——大都平实质朴,或言简意赅,或散乱琐碎。
  隔着又高又宽的书架和厚厚的板壁,我听见皇帝和慧媛说话的声音,沉闷而含糊,像笋子在泥土下萌动的呼喊。我支着腮一目十行地扫过,和风拂过鬓边,白玉耳坠子敲打着指甲,有雪子落在瓦上的细密声响。右耳有听而不闻的君臣对策,左耳却是“绿竹动清风,层轩静华月”'151',两下相遇,直有“和其光,同其尘”“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152'之感。
  若每日都这样太平,直到出宫,倒也很好。
  不一会儿,小简进来道:“陛下正和慧媛娘娘商议选女巡的事情,也请大人过去参详参详。”于是出了东门,依旧从仪元殿进御书房。
  礼毕赐座。皇帝笑道:“你在这里就好。你选过女巡,也帮慧媛想想。”
  慧媛穿一件孔雀绿地牡丹花绣深紫蝶纹半袖,挽着水绿披帛,发间只簪了零星几点小珠,可谓清静柔和。尽管精心修饰过,修长的眉眼仍稍嫌精明伶俐。
  我暗暗看了一眼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由有些奇怪。参详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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