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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出书版)-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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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也太刻意了。”
  我摇头道:“我的旧人她不好掌控,况且若有旧人在,我是不会让新人近身的,她们也就拿不到我什么过错。慧贵嫔知道我是个劲敌,何况已经撕破脸了,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银杏忙道:“所以姑娘一来就抬举采衣,赐她一个宫里姑姑才有的名字,又提了她的月钱,是为了让她们两个相互制衡么?”
  我笑道:“‘权不两错,政不二门’'197'。几个月钱,一时起意罢了。”
  银杏抿嘴一笑:“姑娘说,慧贵嫔会裁人呢,还是分薄姑娘的月例?”
  我合上抽屉,起身笑道:“随她去,谁有心思琢磨这个。咱们去书房瞧瞧。”
  书架虽是空的,案上却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和镇纸笔山等物,柜中更是排满了大小不一的画笔和各色颜料。最令人惊喜的是,最西侧的陈列架上,摆着从前皇帝赏赐给我的六件火器,铳管被擦拭得闪闪发亮、耀武扬威,张狂得几欲自行吞下弹子和火药,好发一大响。
  我拿起安平公主高思谨用过的银管小铳,把银弹子一粒粒装进去,又一颗颗倒在掌心,不禁酸鼻:“若芳馨姑姑见到这些火器又回来了,定然比我还要高兴。”银杏从未见过火器,只埋头细看,没听见似的啧啧惊叹。
  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道:“奴婢沐芳拜见朱大人。”我用袖子擦去铳管上的指印,将小铳放回原处,这才慢慢转身。但见沐芳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平平,一张脸又白又宽,像一副熨烫平展的素帛帕子,精心裁剪了五官部分。短袄的天青色有通透飘逸的韵味,葱白罗裙上压着靛青丝线滚边的花鸟纹荷包,两端扣着玳瑁环,不是俗品。高髻绾得圆润,簪着数朵红梅。
  沐芳急趋上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大人回宫,奴婢未曾迎接,请大人恕罪。”
  我扶起她:“姑姑好。我忽然回宫,姑姑不知也是寻常,不必放在心上。姑姑从哪里回来?”
  沐芳扶我坐在榻上,垂头道:“奴婢刚才去文澜阁看望一位旧时的姐妹,因此耽搁了。”
  我笑道:“姑姑从前在文澜阁做事么?”
  沐芳道:“是。奴婢从前在文澜阁掌管文具的。”
  我颔首道:“文澜阁是清闲的地方,姑姑在那里岂不好?为何又来了漱玉斋?”
  采衣奉上茶来,沐芳亲自捧过,放在我的面前:“因奴婢识字,所以上面才派奴婢过来服侍的。”
  我看了采衣一眼,笑道:“慧贵嫔娘娘倒细心。在文澜阁之前,姑姑是做什么呢?”
  沐芳不觉一怔:“之前?”
  我笑道:“我在宫里的时候,文澜阁也是常去的,却从未见过姑姑。姑姑是几时去文澜阁的?”
  沐芳微微沉吟,道:“奴婢在文澜阁约有半年。在这之前,奴婢在内阜院管账目。”
  我一奇:“能管账目的姑姑都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人,好好的姑姑为何去了文澜阁?”
  沐芳惭愧道:“因为奴婢所管的账目连连出错,贵嫔娘娘才把奴婢调到文澜阁去守清净思过的。”
  我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沐芳忙道:“不可惜。奴婢能来服侍大人,是奴婢的福分。”见我站起身,忙又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笑道:“我想沐浴。”
  沐芳道:“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
  我笑道:“这些小事,留给丫头小子做便是了。既然姑姑已经回来,咱们就立个规矩。”说着向采衣和银杏道,“你们记着,沐芳姑姑是漱玉斋的执事姑姑,以后我的一应起居琐事都不必麻烦姑姑。催水这样的小事,采衣去办便是了。”
  沐芳愕然望着采衣,道:“采衣?”
  银杏笑道:“便是小七姑娘,我们姑娘赐名采衣,和姑姑你的名字一样,也是出自一句诗的。”
  沐芳还要再说,我已唤过银杏:“早上起得太早,又陪着客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会儿有些困倦了。扶我上去歇息。”银杏忙上前来,我又道,“一会儿绿萼回来了,叫她去粲英宫瞧瞧姐姐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说漱玉斋仓促之间没有备下午膳,我要去叨扰一顿酒饭。”
  银杏笑道:“是,姑娘安心歇一会儿,水好了奴婢就来请姑娘。”一时走出书房,银杏低低笑道,“姑娘这规矩一立,她便和粲英宫的杜若姑姑、长宁宫的白姑姑,还有永和宫的兰旌姑姑一样,只执事,不服侍。奴婢瞧她脸都灰了。”
  我微微冷笑:“绿萼说得是,谁也不能和芳馨姑姑相较。沐芳的样子我不喜欢,你们别让她近前,我的事情也别对她说。”
  一时沐浴已毕,正披着衣裳捧着茶烤火,直到头发半干,绿萼才回来。银杏一面为我梳着头发,一面笑道:“绿萼姐姐怎么这样久?婉妃娘娘定是赏了姐姐好东西了,还不快拿出来。”
  绿萼正走得浑身发热,被炭火一烘,顿时满脸通红。她两手一摊:“哪有什么好东西?婉妃娘娘还在定乾宫侍驾,没有回宫。只因奴婢遇见了小钱,所以多说了两句。”
  我笑道:“小钱好么?他如今在粲英宫做什么?”
  绿萼道:“小钱是从漱玉斋出去的,姑娘的心腹,自然是贴身服侍婉妃娘娘了。”
  我一奇:“那他怎么在粲英宫里,没有跟去服侍?”绿萼正茫然,我已醒悟,“是了,他是漱玉斋的旧人,姐姐怎么会让他去御前服侍呢?”说罢取过一柄木梳轻轻通着发梢,“姐姐好么?”
  绿萼笑道:“小钱说,近一年来圣躬不安,也不大召幸嫔妃了,因此连昱贵妃都很少面圣。圣上闲了常和文臣、才子在一起饮宴说笑,累了就回定乾宫歇息。只是偶尔召婉妃娘娘去歌舞一回,因此婉妃娘娘倒比昱贵妃和颖妃见得多。”
  木梳卡在湿凉的长发上,发梢在掌缘下卷了几个圈,曲折探身向火。一感慨的工夫,已然干透,像成熟的果皮一般,炸裂分散。我笑道:“歌舞娱情,低吟浅唱,最适宜养病的。姐姐当年倒真的没选错。”
  绿萼和银杏相视一眼,都低下了头。漱玉斋的人都渐渐回来了,楼下有了些生气。楼梯板发出闷响,像玉茗堂复苏的心跳。火越来越旺盛,我转身把窗户推开一条缝,日光下发梢闪过一丝金红。我抚一抚裙上的碎发,抬眸道:“怎地不说了?去了这样久,小钱就只说了这么几句?”
  绿萼神思回转,忙道:“奴婢还问了沐芳姑姑和漱玉斋的事。”
  “小钱怎么说?”
  “小钱说,去年八月时,沐芳因为账目有误,被慧贵嫔好一顿训斥,接着被派到文澜阁去看文具。好几个总管求情都没有用,内阜院上上下下都震动不已。”
  我笑道:“震动?”
  绿萼道:“内阜院管账目的内官和姑姑都是百里挑一得细心,从前慎妃娘娘身边的商公公,也是账目上的总管之一,当年险些被颖妃娘娘逐出内阜院,多少人称愿,多少人巴望着补上。若不是姑娘说情,商公公早就不在内宫了。”
  我叹道:“也是。这样要紧的去处空了下来,内阜院是要‘震动’一番了。”
  绿萼道:“姑娘要回宫的消息传开后,沐芳才被调到漱玉斋来的。漱玉斋其余人都是进宫不久的新人,只有采衣年纪略大些,不过也只有十六七岁。原本是一位女御,才入宫不久,去年颇得了几日宠幸。”
  “女御?!”随即想起她不卑不亢的模样,不禁感慨,“怨不得她的气度与别人不同,原来是个女御。想来是在文澜阁和昱贵妃读过书的。得宠的女御怎么来了漱玉斋?”
  绿萼道:“新年里圣上下令遣散所有女御。女御们都没有儿女,有的出宫,由父母领回去再嫁,年纪还小的,或不愿意出宫的,就还做宫女分到各宫去服侍。采衣原本是被分到沈嫔娘娘那里的,后来漱玉斋缺人,就又调过来了。”
  银杏忍不住插口道:“虽然没有位分,好歹是被召幸过的,也可以出宫去嫁人么?”
  我笑道:“君王遣散没有生下孩子的年轻妃嫔,也是常事。皇帝的女人怎么就不能嫁给别人?我只是不明白,沈嫔是有皇子的人,将来儿子封了王,她自然就是王府里最尊贵的太妃了,采衣若跟出宫去,想来也是王府里数得着的。而且沈嫔有学问,脾性也温和。跟着她岂不好?来我这漱玉斋做什么?”
  绿萼笑道:“姑娘说笑。奴婢们的去留哪里由自己说了算?还不是看上面的意思?”
  我冷笑道:“既不久之前才调她去服侍沈嫔,为何又突然转而服侍别人?就算慧贵嫔强要她过来,难道沈嫔娘娘就不说几句?何况漱玉斋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新人。她塞两个旧人来,也太惹眼。”
  绿萼道:“新人难免服侍得不周到,总是要旧人教一教的。”
  银杏道:“钱公公所言和沐芳姑姑自己说的并没有差别。莫非姑娘信不过这位姑姑的话?”
  我叹道:“去年八月这个时间也太巧了,不由不让人起疑。”
  绿萼道:“这日子并无特别之处,姑娘为何疑她?”
  我冷笑道:“去年九月,圣上下诏,将于本年正月有事于泰山。想来八月的时候,宫里就知道圣上要封禅泰山的消息了。这个时候把沐芳从内阜院调出来,是为了什么?”
  绿萼哎呀一声掩口道:“是不是慧贵嫔一早猜到圣上去了泰山,泰山离青州那么近,姑娘很可能会回宫来,所以就把沐芳先从内阜院调出来,在文澜阁待一阵子,好掩人耳目?”
  银杏道:“这位慧贵嫔竟然能预见到姑娘回宫来,是个聪明人。”
  我哼了一声,起身坐到妆台前。火光在镜中颤动,一张脸映成了黄、白两片,亲密无间地彼此揶揄,沉默而了然:“我信不过沐芳和采衣,也不想费心思应付她们两个。你们就多看着些,少让她们到我面前服侍——尤其是沐芳。”
  绿萼婉转笑道:“如此倒也干脆……只是姑娘从不是这样没有耐心的人。”
  银杏拿起青瓷瓜形水注,突突地浇在铜盆底,预备浣手梳头。闻言笑道:“谁说姑娘没耐心,姑娘只是没耐心去应付她们罢了。”
  我笑道:“正是如此。”又向镜中忙着拿玫瑰香胰子的绿萼道,“梳好了发,就传午膳。备好朝服,我要去定乾宫谢恩。”
  午膳后小憩片刻,银杏服侍我换过朝服。她拣了一枚玉扣比在我的腰间,一面快手快脚地系上,一面笑道:“内阜院当真是尽心,这么几日,连玉佩都备下了。奴婢瞧那盒子里还有许多,各种颜色花样的都有。”说着轻轻抚一抚朝衣上的金丝藻纹,赞叹道,“姑娘穿这件朝衣很好看,又端庄又华贵。”
  我一怔,仿佛很久以前有人说过这话:“姑娘如今又美丽又威严,不愧为女官之首。”当年我整理朝服时,是谁笑盈盈地奉承我?眼底蓦然一热,“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银杏低了头。我这才察觉自己失言,忙道:“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不如旧人——”
  银杏稍稍释然,眸中又有了笑意:“姑娘才多心。奴婢并没有那样想。何况芳馨姑姑是为姑娘豁出命的人,奴婢比不得。”
  我拉起她的手,微笑道:“若论豁出性命,难道你没有么?不要妄自菲薄,咱们主仆的日子还很长。”
  银杏的眼睛一红,忙从柜中捧了象牙笏出来,又道:“姑娘先坐着喝茶,奴婢去安排跟姑娘去定乾宫的人。”
  刚踏进定乾宫的门,早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姓陶的内监迎了上来。我见他身着绿袍,圆领下露出白绫中单,服色只比小简低一等,原来是新升的副都知。想来李演病后,便是这位陶公公与小简轮换服侍。此人长脸方颐,倒也算得相貌堂堂。小陶躬身道:“陛下得知大人今日就回宫了,很高兴。说若大人午后来谢恩,便命奴婢引去谨身殿。”
  我诧异道:“谨身殿?后宫女官如何去前殿?”
  小陶微笑道:“大人协理政事,也不是一两日了。去一去前殿有什么要紧?圣上这会儿在谨身殿和几位大人、才子饮酒谈天,恐怕快要回宫了,大人若现在去,还能听个尾声,见一见我大昭的美郎君、秘书郎宇文君山,还有白衣才子胡不归。”
  绿萼又兴奋又好奇:“胡不归只是一个写戏文的,又没有官职,也能入殿侍宴?”
  我笑道:“胡大才子可不是写戏文的,这只是他闲来无事的消遣而已。想来他是敬献了高论著作,圣上赞赏有加,这才召进宫侍宴的。”
  小陶道:“可不是么?胡大才子写了一本《用械》给小书房,封女史呈上,圣上爱得很。”
  我沉吟道:“《用械》?‘行海者,坐而至越,有舟也。行陆者,立而至秦,有车也。秦越远途也,安坐而至者,械也。’'198'是这个意思么?”
  小陶忙道:“是是是……陛下也是这么说的,还有,什么巧不巧,罚啊废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笑道:“‘器械不巧,则朝无定’‘器械巧,则伐而不费’'199'。”
  小陶一拍手道:“正是这话!大人既样样都清楚,何不快些去,还能和才子说上两句话。大人请——”说罢伸手请我先行。
  谨身殿就在定乾宫南面,耸立在三层石台之上。九脊顶如金云迭降,下檐低垂,如眉睫承意。洁白的大理石铺成御道,连接定乾宫正门与谨身殿,如天街云衢。我微微一笑:“既然准我去,我便敢去。”
  从后右门穿出,但见谨身殿前银戟森立,两排内监一声不响地立在檐下,如泥塑木雕。殿中有极轻细的琴声漫出,柔如涓流,飘若浮云。午后春风温软,踏上高台,如漫步云端。
  小陶带着我们一行四人径直走到殿外,对守门的内监低声说了句话,那内监眼也不抬,立刻转身进殿。好一会儿,琴声止歇,只听皇帝笑道:“胡卿的曲,师乐的琴,当真妙不可言。”
  一个男人厚重的声音道:“陛下谬赞。”
  进殿禀报的内监这才道:“启禀圣上,女录朱氏觐见。”
  皇帝笑道:“朱女录来得正好,她也是爱乐之人,从前也没少去梨园听师乐弹琴。宣她进来。”
  那内监又跨出门来,高声喊起我的姓名和官职。我将绿萼等人留在殿外,双手持笏,垂头趋步而进。金砖光亮细致,牙笏洁白的倒影拖出长长一道柔光,我清亮的声音回响在泥金彩绘的栋梁之间:“女录朱氏参见圣上,圣上万岁无疆。”说罢跪拜叩首,礼毕谢恩,“微臣避居山野,今蒙征辟,实惭尸素,有愧厚恩。”于是再拜。
  皇帝端坐如山:“卿在御案旁,于朕实有裨益。望卿勉之,不负朕望。”
  我朗声道:“遵圣意——”于是三拜,这才起身。
  皇帝笑道:“朱大人不必如此拘束。列座。”两个小内监无声无息地搬来一张交椅,一人引我坐下,我这才敢慢慢抬起头来。
  皇帝穿一件枣红圆领袍子,斜倚在金漆镂雕龙椅上。面前摆了长长一溜果品酒菜,小简和另一个小内监分列两旁布菜斟酒。七扇整雕云龙屏风翅列两翼,皇帝裹在一团金光之中,阶前香烟缭绕,瞧不清他的容貌和神情。柱下两列坐着五个男人,老少皆有。我左手边坐的正是施哲,与我相对的,乃是一位白胖书生。
  皇帝随意拿起一个黄橙橙的柑橘,丢给小简剥着,向我笑道:“这几位大人想来你还不认得,待朕告诉你。”我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把牙笏比在鼻尖。皇帝失笑,“你把笏放下,平常饮宴而已。你看他们,连朝服也没有穿。”我慢慢放低牙笏,环视一周,果然大家只是穿着寻常华服。我对面的白胖书生,还是一身青色布衣。
  皇帝指着他右手边第一人道:“这位是李司政。”李司政花白头发,一张国字脸,眸中黑白分明,眼下两片青黑,颌下胡须有半尺长,正笑眯眯地打量我,神色慈善可亲。
  皇帝指着左手第一人道:“这位是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大人,便是封女史的父亲。”封羽一张鹅蛋脸,肤色白皙,甚是儒雅。他父女流放岭南之时,我将封若水从前送给我的珍宝都还给了她,使他们免于路途风霜之苦。封羽于座上欠身还礼,目中充满惊喜与感激。
  皇帝指着右手第二人道:“这位是检校御史大夫、司纳施大人,你认得的。”咸平十四年我刚刚认识施哲时,他不过二十三四岁,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唇上两道淡淡的胡须,面颊上还有被小儿抓破的血痕。
  皇帝指着左手第二人道:“这位是秘书省秘书郎宇文君山,你不认得他,却认得他的夫人,便是从前弘阳郡王的侍读刘女史。”宇文君山二十五六岁年纪,杏眼修眉,鼻若悬胆,双唇天然含笑,颇具风情。刘离离并非美貌女子,嫁的夫君却着实俊俏。怨不得小陶唤他“我大昭的美郎君”。
  皇帝指着左手第三人道:“这位便是久负盛名的京中才子胡不归。”胡不归的名字我早早便听过。胡谚玢,字不归,因避皇帝的名讳,故以字行世。他大约三十七八岁年纪,中等个头,大腹便便,倒像个做官的。
  我一一行礼。皇帝指着右手第三人——也就是我——笑道:“这位便是女录朱氏。你们在十年前就当听过她的名字,还记得么?”
  李司政捻着银须,呵呵一笑:“自是难忘,十年前陛下在太学听博士们辩论经义,当着三百太学生的面赞朱大人博涉经史,能出妙音新声,一时传为佳话。”
  我一怔。紫藤花下,一卷《新语》,数行落英,虚谈两句“无为而治”的道理。那时慎妃还是皇后,乳母王氏敢借着皇后威势对皇长子高显和陆贵妃无礼。不久后,我将她撵出宫去,只留乳母李氏在高曜身边。如今李氏已命丧掖庭属,王氏却因祸为福,依旧无恙。
  一时出神,似乎宇文君山也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皇帝拈着一枚柑橘指指点点:“朱大人来得正好,朱大人是后宫女学士,今日宴上的诗,也拿给朱大人品评品评。”


第三十七章 天下有道
  早春午后,温暖宜人。日光落在中和殿的圆顶金色琉璃瓦上,洒落一片温柔明媚。中和殿,殿名取自“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200',规制取自“上圆下方,八窗四闼,布政之宫,在国之阳”'201'。坐在谨身殿向外望一眼,颇有终始如环,生生不息,自有永有,更古无伤之意。
  再向南,便是高高在上的奉先殿。十年前,我和锦素各自牵着高曜和高显,在守坤宫的大门前眺望奉先殿和谨身殿的勾檐镇瓦,铜铃大吻。“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馀”,这里虽非长安,因着南北一统的雄图霸业,终于也颇具气象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看得这样真切,又这样恍惚。紫藤花下偶然的相遇,是这迷梦的开始。
  小简早已捧过几张诗作,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我这才回过神,站起身双手接过。一一看去,都是些歌功颂德的肉麻诗章,乏善可陈。我笑道:“诗词一道微臣不甚通晓,不敢妄论各位大人的高作。”
  皇帝笑道:“不擅作诗也会看。只管直说。”
  我恭恭敬敬道:“微臣以为,宇文大人的一句‘酒若春水绿,月如秋霜白’最好。让微臣想起了北魏常景咏司马相如的诗作中,有一句‘郁若春烟举,皎如秋月映’'202',词句仿佛,意境也有交叠。”
  宇文君山一怔,忙起身道:“大人读过北魏诗?”
  我笑道:“《魏书》中录了这首诗,觉得好,便记下了。”
  宇文君山道:“实不相瞒,在下的这一句,正是临摹此句之意境,然而终究是平实无趣了。”
  皇帝笑道:“原来是咏司马相如的诗作。司马相如为武帝首倡封禅事,宇文卿也曾参与拟定封禅的礼仪。真是巧了。”
  宇文君山道:“臣闻‘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203'。陛下囊括八方、一统六合,诸夏蛮夷,同沐皇恩。微臣读书,专攻《礼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昭天朝仁义于天地,明圣君功业于兆庶。且微臣读司马相如传,向感其忠款,钦其持节,爱其文采,叹其远见,因此凡与司马相如有关的文章诗词,微臣特别留意。”
  皇帝甚是满意:“宇文卿矢志不移,得偿所愿,有司马相如的忠款与远见,朕心甚慰。传旨,赐宇文卿物百段,银百两。”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听旨的小内监一溜小跑去传旨了。
  宇文君山谢恩道:“是陛下不以臣才具浅薄,臣方得略效犬马。”
  皇帝呵呵一笑:“添酒。”
  宫女添了酒,宇文君山持觞出座,下拜叩首:“蛮夷寇边,百姓呼号惨怛,无不举目延颈,祈望圣恩。陛下发愤,激策天兵。龙驹驰辔,天狼伏镝。今宗祀泰一,神乐四合,陛下登告岱宗,功德彰显。天下幸甚!臣君山奉觞再拜,上万岁寿。”于是再拜。
  皇帝甚悦,道:“敬举君之觞。”宇文君山举觞,待皇帝饮过,他陪了一杯。在座都举杯饮尽。君臣莞尔,其乐融融。
  皇帝道:“‘酒若春水绿,月如秋霜白。’愿春水秋霜,君臣永如今日。”众人齐声称是。
  我笑道:“若论诗词才学,宫中首屈一指乃是封女史,若封大人在此,定然另有一番妙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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