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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燕子傍谁飞-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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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我若不是乔装了白世镜去骗她,她也决不肯说我爹爹的名字。人家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从来不相信。可是……可是……你说,能不能信呢?”
杜浒抬起头来,满天黑云早将月亮遮得没一丝光亮,一条长长的闪电过去,照得四野通明,宛似老天爷忽然开了眼一般。
他颓然低头,心中一片茫然,问道:“你知道陈国峻当真是你爹爹,再也不错么?”
奉书道:“不会错的。我听到我爹爹、妈妈抱住了我妹子痛哭,述说遗弃我姊妹二人的经过。我爹娘都说,此生此世,说什么也要将我寻了回来。他们那里猜行到,他们亲生的女儿便伏在窗外。师父,适才,我假说生病,却乔装改扮了你的模样,去对我爹爹说道,今晚青石桥之约作罢,有什么过节,一笔勾销;再装成我爹爹的模样,来和你相会……好让你……好让你……”说到这里,已是气若游丝。
杜浒掌心加运内劲,使奉书不致脱力,垂泪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了?要是我知道他便是你的爹爹……”可是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事先得知,陈国峻便是自己至爱之人的父亲,那便该当如何。
奉书道:“我翻来覆去,思量了很久很久,师父,我多么想能陪你一辈子,可是那怎么能够?我能求你不报这五位亲人的大仇么?就算我胡里胡涂的求了你,你又答允了,那……那终究是不成的。”
她声间越说越低,雷声仍是轰轰不绝,但在杜浒听来,奉书的第一名话,都比震天响雷更是惊心动掀。他揪着自己头发,说道:“你可以叫你爹爹逃走,不来赴这约会!或者你爹爹是英雄好汉,不肯失约,那你可以乔装了我的模样,和你爹爹另订约会,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在一个遥远的日子里再行相会。你何必,何必这样自苦?”
奉书道:“我要叫你知道,一个人失手害死了别人,可以全非出于本心。你当然不想害我,可是你打了我一掌。我爹爹害死你的父母,也是无意中铸成的大错。”
杜浒一直低头凝望着她,电光几下闪烁,只见她眼色中柔情无限。杜浒心中一动,蓦地里体会到奉书对自己的深情,实出于自己以前的想像之外,心中陡然明白:“陈国峻虽是她生身之父,但于她并无养育之恩,至于要自己明白无心之错可恕,更不必为此而枉自送了性命。”颤声道:“奉儿,奉儿,你一定另有原因,不是为了救你父亲,也不是要我知道那是无心铸成的大错,你是为了我!你是为了我!”抱着她身子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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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惯了画笔的手指出奇的灵活。袖剑被解下来,轻轻放到了一边。对于这个耗费了自己心血的产品,奉书表现得比杜浒还要小心翼翼。
解下袖剑之后,身上的袍子才能脱下来。杜浒用下巴指了指胸前的扣子。
“唔,顺便帮我一块解了吧。”
却不是他犯懒。方才在圣洛伦佐区的一翻激烈巷战,虽然以杜浒成功逃脱告终,但他已经耗尽了力气,要不是惦念着奉书的邀约,真想一头倒下,睡上他一天一夜。
奉书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脸有点热。杜浒这家伙,欺负自己没给别人脱过衣服是不是?果然单身狗是注定被虐待的物种啊。
遐思突然被打断了。杜浒故意做出不耐烦的语气:“你这双手,果然离了笔就是废物两只。”说着自己动手,脱下了袍子,又一把扯掉紧身布衫,“裤子还要脱吗?”
奉书的呼吸停滞了一刻。那样一个完美的躯干就呈现在自己眼前了。紧实的肌肉条理分明,矫健的曲线恰到好处,纯正的男性气息喷薄而出。他的呼吸是很慢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胸前的细细的绒毛随着跳舞——和大多数意大利男人不同,他没有很重的毛发,也许是因为他那一点点东方血统?也许是那一段艰苦的乡村生活?
他的声音也不是纯正的佛罗伦萨红,而是带着墨绿色,托斯卡纳乡下的野性和奔放,好像那一望无际的橄榄树林,让奉书想起自己出生长大的那个小村庄。
一切一切都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完美。
可为什么他的胸前会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奉书简直要诅咒那个给他留下这道痕迹的人了。他破坏了上帝的完美。
还有他下颌的那一道旧伤,时刻提醒着奉书,这个世界并非上帝所要塑造成的样子。
杜浒早就习惯了这位徒弟时不时的神游太虚,耐心重复道:“问你呢,裤子还要脱吗?”
*
奉书被吓一跳,摸摸鼻子,做出一副轻佻的语气。“当然,不然你让我画什么?不过作为朋友,我也放你一马,底裤就不用脱了,我也不画那玩意儿。”
“多谢,和尸体的待遇果然不一样啊。”杜浒将腿从裤管里褪出来,坏坏的一笑,“阿合马不是找你定了一幅带那玩意儿的装饰画吗?要挂在里卡迪宫大厅里的。”
“金主出钱,另当别论。”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明明是阿合马私下里跟自己说的,“不过我看就算画出来了,他也不敢挂,全城人的唾沫得淹死他。”
杜浒把裤子丢到一边,懒懒的摇头,“我看未必。现在这些贵族老爷们可是越来越大胆了。放一百年前,除了圣徒可以衣不蔽体,半裸人像谁敢画?市井风情谁敢画?嘿嘿,现在呢?我看再过上一阵,梵蒂冈教堂的天顶上也会画上光溜溜的亚当,你信不信?到时候他们要是请你画,可要记得照我的身材来,那玩意儿画大点,俯瞰众生。”
奉书把脸藏在画架后面。太可怕了。每当她觉得杜浒其实还算可爱的时候,这人总会用这样那样的方式提醒自己,他其实和魔鬼也有交情。
“我死也不会接那种活儿。”
杜浒遗憾地摇摇头,“名垂青史的机会留给了别人。”
“说的好像我必须得画裸体搏出位,才能名垂青史似的。”奉书这句话却有点心虚。作为一个画界的小新人,每天的活计不过是给贵族们画画肖像,能名垂哪门子青史?自己倒是有些大胆的想法,可哪敢随意尝试?只怕万一让哪个名家老头子看不顺眼,就能毁了自己一生的前程。
因此只能在小小的画室里,悄悄的尝试。好在他有一个随叫随到的模特……
“别贫嘴了,姿势摆好。”
“什么姿势?我是门外汉。”
奉书不得不耐心解释,她需要对方展露哪些肌肉,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哪里放松,哪里紧张。头一次做人体模特,杜浒显得有些僵硬,奉书有时候不得不放下打草稿的铅笔,走上前去纠正他的动作。
杜浒固执不从,“我觉得这样更好看。”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我要研究你这里的肌理走向,这是科学实验……”用力扳他的胳膊,扳不动。杜浒笑嘻嘻地看着她白费力气。
手上触到的是温热而结实的肌肉。奉书突然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要是现在用人闯进画室,一定会认为他们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毕竟使用人体模特并非画界的流行趋势。大多数画手只要照着自己的想象,大不了给肖像多穿些衣服,就能勉勉强强的表现出各种动作。
但奉书不一样。她笔下的人物,每一片指甲盖都要能够以假乱真。
继续努力,“拗过去!再拗!见过古希腊那些运动员的雕像吗?掷铁饼的那种?你现在是在捡麦粒!”
杜浒忽然轻轻“呀”了一声。奉书使力过度,指甲盖划过他肋下薄薄的皮肤,一道血印。
疼的是奉书。她一把收回手,痛心疾首,“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去找药给你敷……哦不,药店太远了,我这里有鸡蛋清,可以暂时止痛的……”
杜浒无奈地摇摇头,“没关系,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不要你那些沾了颜料的鸡蛋清。”
和他往日受的那些苦痛和伤病比起来,这简直比蚊子叮还温柔。
奉书仍是手忙脚乱地翻腾自己的箱子,“不能留疤啊,不能感染……”
杜浒揉揉眉心,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我说不用,就是不用!”
霸道的语气,奉书不由自主地想点头,却又生气。凭什么每件事都听他的!
她更大声的抗议:“师父,我不允许你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受雇于我,是我的模特!这是我的画室,一切我说了算……唔唔……”
突然嘴巴被从后面捂住了,身子被往后狠狠一拽。奉书差点惊叫起来。她清楚杜浒的危险性。这是他杀人的姿势。他只要从后面捂住受害者的嘴,然后,袖剑在喉咙上一划……
可是现在他手上没有袖剑。他甚至连一件衣服也没穿。隔着自己的衣料,感到他胸膛的温度。
口干舌燥。奉书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推翻了,差点就学着他的语气大叫出来:“你这该死的禽兽,我是你徒弟!”
嘴巴被捂得更紧,连喘气都困难,更别提发出任何声音。
杜浒的声音微微颤抖:“安静!有人找来了。”
急促的呼吸声中,只听门外一阵喧哗:“有人看到刺客进了这个院子!给我好好的搜!”
杜浒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该死!刚才是谁让我把裤子也脱了?”
*
就算是逃跑,杜浒也不想让天杀的怯薛营饱了眼福。摸到裤子,匆忙套上。
“奉书,系好你的鞋带!他们已经进院门了!”
奉书一副大无畏的神情,“我可以在门口先敷衍一阵子……”
“等他们把你抓去,审个一年半载,再放出来?手头的单子全废了?我看你要付多少违约金。”一边抓起衬衫套上,一边蹬上靴子。
想到黄灿灿的金币,奉书才猛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系鞋子,一面喘气:“你能保证带我逃到安全的地方?”
杜浒正在装袖剑,“也不想想我怎么到现在还没死。”袖剑装不上,一身汗,“你来!”
没时间了。已经有三四个人砰砰砰的敲门。画室本来就简陋,门框歪斜着,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但也不能把这种高精武器留给敌人。奉书手上出奇地快,用斗篷包住袖剑,打成一个包裹,背到背上,掀开墙角的大木箱。
过去搬运尸体的时候,万万不能从正门走,以免惊扰了无辜群众。杜浒便帮他一起打通了这个小小的地道。不长,但足够他们潜出院子,来到街上。
杜浒一脚跨进木箱,又将奉书一把拽了进去。扣紧箱盖,一片漆黑。
有人破门而入。疑惑的声音。
“是个画室?”
“没人?”
“搜一遍!”
奉书直心疼:“我的草稿……”
被一点点拽进了地道,“他们搜不到人,不会和你的草稿过不去。”
“我的蛋……”
“估计要碎了,回头我赔你。”
奉书感觉很奇特。过去都是她拖着尸体穿过这条地道。眼下自己却成了被拖的那个。杜浒的手上有茧子。
地道通向一个鱼贩子的仓库。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仓库里曾经有尸体来来去去。不过话说回来,他卖出去的,不也是鱼的尸体吗?
鱼腥味传过来了。杜浒手脚并用,匍匐着爬到地道口,稍微掀起那块伪装的木板。
一线光亮。外面很安静。杜浒试探着爬了出来,又把奉书拉了出来。
“看看我脸上没有泥吧?”
果然是杜浒,在这当口,居然还慢条斯理地关心自己的仪容。
“没有。我呢?”
杜浒扑哧一笑,“狼狈不堪。”说着将兜帽套上,“走吧,先去刺客公会避一避。”
奉书走在人来人往的小街上。地面是石板路,中间微微向下凹陷,以聚汇废水和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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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叫个不息。石头泥土为白日晒了一整天,草木为白日晒了一整天,到这时节皆放散一种热气。空气中有泥土气味,有草木气味,且有甲虫类气味。奉书看着天上的红云,听着渡口飘乡生意人的杂乱声音,心中有些儿薄薄的凄凉。
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平静。但一个人若体念到这个当前一切时,也就照样的在这黄昏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奉书觉得好象缺少了什么。好象眼见到这个日子过去了,想在一件新的人事上攀住它,但不成。好象生活太平凡了,忍受不住。
“我要坐船下桃源县过洞庭湖,让师父满城打锣去叫我,点了灯笼火把去找我。”
她便同杜浒故意生气似的,很放肆的去想到这样一件事,她且想象她出走后,杜浒用各种方法寻觅全无结果,到后如何无可奈何躺在渡船上。
人家喊,“过渡,过渡,老伯伯,你怎么的,不管事!”“怎么的!奉书走了,下桃源县了!”“那你怎么办?”“怎么办吗?拿把刀,放在包袱里,搭下水船去杀了她!”……
奉书仿佛当真听着这种对话,吓怕起来了,一面锐声喊着她的师父,一面从坎上跑向溪边渡口去。见到了杜浒正把船拉在溪中心,船上人喁喁说着话,小小心子还依然跳跃不已。
“师父,师父,你把船拉回来呀!”
杜浒不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是奉书要为他代劳了,就说:
“奉儿,等一等,我就回来!”
“你不拉回来了吗?”
“我就回来!”
奉书坐在溪边,望着溪面为暮色所笼罩的一切,且望到那只渡船上一群过渡人,其中有个吸旱烟的打着火镰吸烟,且把烟杆在船边剥剥的敲着烟灰,就忽然哭起来了。
杜浒把船拉回来时,见奉书痴痴的坐在岸边,问她是什么事,奉书不作声。杜浒要她去烧火煮饭,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哭得可笑,一个人便回到屋中去,坐在黑黝黝的灶边把火烧燃后,她又走到门外高崖上去,喊叫她的杜浒,要他回家里来,在职务上毫不儿戏的杜浒,因为明白过渡人皆是赶回城中吃晚饭的人,来一个就渡一个,不便要人站在那岸边呆等,故不上岸来。只站在船头告奉书,且让他做点事,把人渡完事后,就回家里来吃饭。
奉书第二次请求杜浒,杜浒不理会,她坐在悬崖上,很觉得悲伤。
天夜了,有一匹大萤火虫尾上闪着蓝光,很迅速的从奉书身旁飞过去,奉书想,“看你飞得多远!”便把眼睛随着那萤火虫的明光追去。杜鹃又叫了。
“师父,为什么不上来?我要你!”
在船上的杜浒听到这种带着娇有点儿埋怨的声音,一面粗声粗气的答道:“奉儿,我就来,我就来!”一面心中却自言自语:“奉儿,师父不在了,你将怎么样?”
杜浒回到家中时,见家中还黑黝黝的,只灶间有火光,见奉书坐在灶边矮条凳上,用手蒙着眼睛。
走过去才晓得奉书已哭了许久。杜浒一个下半天来,皆弯着个腰在船上拉来拉去,歇歇时手也酸了,腰也酸了,照规矩,一到家里就会嗅到锅中所焖瓜菜的味道,且可见到奉书安排晚饭在灯光下跑来跑去的影子。今天情形竟不同了一点。
杜浒说:“奉儿,我来慢了,你就哭,这还成吗?我死了呢?”
奉书不作声。
杜浒又说:“不许哭,做一个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哭。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
奉书把手从眼睛边移开,靠近了杜浒身边去,“我不哭了。”
两人吃饭时,杜浒为奉书说到一些有趣味的故事。因此提到了死去了的奉书的父亲。两人在豆油灯下把饭吃过后,杜浒因为工作疲倦,喝了半碗白酒,因此饭后兴致极好,又同奉书到门外高崖上月光下去说故事。说了些那个可怜父亲的乖巧处,同时且说到那可怜父亲性格强硬处,使奉书听来神往倾心。
奉书抱膝坐在月光下,傍着杜浒身边,问了许多关于那个可怜父亲的故事。间或吁一口气,似乎心中压上了些分量沉重的东西,想挪移得远一点,才吁着这种气,可是却无从把那东西挪开。
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杜浒夜来兴致很好,为奉书把故事说下去,就提到了本城人二十年前唱歌的风气,如何驰名于川黔边地。奉书的父亲,便是唱歌的第一手,能用各种比喻解释爱与憎的结子,这些事也说到了。奉书母亲如何爱唱歌,且如何同父亲在未认识以前在白日里对歌,一个在半山上竹篁里砍竹子,一个在溪面渡船上拉船,这些事也说到了。
奉书问:“后来怎么样?”
杜浒说:“后来的事长得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种歌唱出了你。”
杜浒做事累了睡了,奉书哭倦了也睡了。奉书不能忘记杜浒所说的事情,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了,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悬崖半腰——去作什么呢?摘虎耳草!白日里拉船时,她仰头望着崖上那些肥大虎耳草已极熟习。崖壁三五丈高,平时攀折不到手,这时节却可以选顶大的叶子作伞。
一切皆象是杜浒说的故事,奉书只迷迷胡胡的躺在粗麻布帐子里草荐上,以为这梦做得顶美顶甜。杜浒却在床上醒着,张起个耳朵听对溪高崖上的人唱了半夜的歌。他知道那是谁唱的,他知道是河街上天保大老走马路的第一着,又忧愁又快乐的听下去。奉书因为日里哭倦了,睡得正好,他就不去惊动她。
第二天天一亮,奉书就同杜浒起身了,用溪水洗了脸,把早上说梦的忌讳去掉了,奉书赶忙同杜浒去说昨晚上所梦的事情。
“师父,你说唱歌,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我象跟了这声音各处飞,飞到对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得到了虎耳草,我可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我睡得真好,梦的真有趣!”
杜浒温和悲悯的笑着,并不告给奉书昨晚上的事实。
杜浒心里想:“做梦一辈子更好,还有人在梦里作宰相中状元咧。”
“奉书,梦里的歌可以使你爬上高崖去摘那虎耳草,若当真有谁来在对溪高崖上为你唱歌,你怎么样?”杜浒把话当笑话说着的。
奉书便也当笑话答道:“有人唱歌我就听下去,他唱多久我也听多久!”
“唱三年六个月呢?”
“唱得好听,我听三年六个月。”
“这不公平吧。”
“怎么不公平?为我唱歌的人,不是极愿意我长远听他的歌吗?”
“照理说:炒菜要人吃,唱歌要人听。可是人家为你唱,是要你懂他歌里的意思!”
“师父,懂歌里什么意思?”
“自然是他那颗想同你要好的真心!不懂那点心事,不是同听竹雀唱歌一样了吗?”
“我懂了他的心又怎么样?”
杜浒用拳头把自己腿重重的捶着,且笑着:“奉儿,你人乖,师父笨得很,话也不说得温柔,莫生气。我信口开河,说个笑话给你听。你应当当笑话听。河街天保大老走车路,请保山来提亲,我告给过你这件事了,你那神气不愿意,是不是?可是,假若那个人还有个兄弟,走马路,为你来唱歌,向你求婚,你将怎么说?”
奉书吃了一惊,低下头去。因为她不明白这笑话有几分真,又不清楚这笑话是谁诌的。
杜浒说:“你告诉我,愿意哪一个?”
奉书便微笑着轻轻的带点儿恳求的神气说:
“师父莫说这个笑话吧。”奉书站起身了。
“我说的若是真话呢?”
“师父你真是个……”奉书说着走出去了。
杜浒说:“我说的是笑话,你生我的气吗?”
奉书不敢生杜浒的气,走近门限边时,就把话引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师父看天上的月亮,那么大!”说着,出了屋外,便在那一派清光的露天中站定。站了一忽儿,杜浒也从屋中出到外边来了。奉书于是坐到那白日里为强烈阳光晒热的岩石上去,石头正散发日间所储的余热。杜浒就说:“奉儿,莫坐热石头,免得生坐板疮。”但自己用手摸摸后,自己便也坐到那岩石上了。
月光极其柔和,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这时节对溪若有人唱歌,隔溪应和,实在太美丽了。奉书还记着先前杜浒说的笑话。耳朵又不聋,杜浒的话说得极分明,一个兄弟走马路,唱歌来打发这样的晚上,算是怎么回事?她似乎为了等着这样的歌声,沉默了许久。
她在月光下坐了一阵,心里却当真愿意听一个人来唱歌。久之,对溪除了一片草虫的清音复奏以外别无所有。奉书走回家里去,在房门边摸着了那个芦管,拿出来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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