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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难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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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采了野果,在岸边生火烤了鱼,自己趁热吃了两条,剩下的都用荷叶仔细包好,连同野果一起带回湖底。雍唯还在睡,体温还很高,但是比她离开前已经安稳了很多,她别有用心地看了看他胸膛,她抓出来的血印果然已经愈合不见了。炬峰说得没错,不是天刃砍出来的伤口很快会好,这也是他能安稳活到现在的保证,不然一点儿流血的小伤就会引得狼咬狗啃的。
罪证消失,她也安了心,用荷叶包着他的湿衣服给他做了个枕头,雍唯躺得舒服了些,呼吸也更加畅顺。胡纯看着他,神情不自知地变得柔和,“你喝不喝水?”她轻轻问他,也明知他不会回答。
“冷——”雍唯呢喃,眼睛紧闭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胡纯叹气,无奈地耸了耸肩,“冷也没办法,这里不能生火。”
“冷——”雍唯抱怨,尾音拖得长了些,就有撒娇的意味,人还可怜兮兮地蜷了起来。
胡纯瞪着眼,没见过这样的神主大人,强者示弱的时候会更加让人不忍心。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顺气,说服自己——他要是快点儿好起来,就能快点儿离开这里,而且也会快点儿脱离险境。她这样保护他,一定要挟恩望报,她成了救他的大功臣,就好意思提出条件了。
她又眼巴巴看着他那身细皮嫩肉,明明娘炮的肤质,却有那么好的身材,他蜷起来的时候腹肌和胳膊上的肌肉都鼓出漂亮的线条。她又想起娇茸的幻境,脸一下子红了,她赶紧使劲拍了自己的脸蛋几下,真没出息,她是狐狸精,天上地下都默许狐狸精是没羞没臊的!她红什么脸?
终于把自己劝好了,把雍唯胳膊腿扯平,往他怀里一躺——被他一把推开,即便在昏迷中他也把她推得滚了两圈,发懵地看着他。
他闭着眼,眉头皱得更紧,“湿!”
胡纯耙了耙乱掉的头发,他到底晕没晕?还知道嫌她衣服湿?想让她脱得空心光板给他取暖,他想得美!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就湿漉漉地拱回去,牢牢当胸一抱,暖也得把她的衣服先暖干!
雍唯挣扎了两下,体虚人弱,嘴里呜噜呜噜不知抱怨什么也就从了。胡纯缩在他怀里,说是暖他,其实他更暖和,毕竟发烧热力高,没一会儿她的衣服都被他腾干了,枕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热乎乎的胸膛,她倒美滋滋地睡了一觉。
醒的时候,她还舒坦地伸了个懒腰,举着双臂笑着,看着雍唯正冷冷瞪她。
“你就这么保护我的?”他非常不满地质问她,她睡得那个香啊,完全没有顾虑到他这个病人。
他的下巴正对着她的鼻子,胡纯的气焰顿时就灭了,举高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弱弱地收回来,“我这不……这不是照顾你,照顾累了么……”她笑嘻嘻,“你醒啦?”她显得很细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很欣喜地向他报告说,“也不发烧了。”
他看着她,距离这样近,近得胡纯的心跳一下子就加速到让她脸红的地步,她赶紧坐起身,背对他,生怕被他看见她的窘迫。可是这样无声的僵持更加尴尬,于是她深呼吸一下,平稳了声调,装作很自然地问,“你饿不饿?”
“饿。”他冷然说,还有那么点儿谴责的意思,听得胡纯心里一火,心跳脸红顿时退下去。饿有什么办法,他自己晕的,难不成她还有本事在他昏迷的时候塞饭进他嘴里啊?
“有烤鱼。”她也没了好声气,“果子。”
“过来。”他命令道,“给我揉胳膊,麻了。”实打实地谴责。
胡纯回头一瞧,他动了动被她枕的那条胳膊,顿时又矮半截,转过身来给他揉。揉了没几下,神主少爷又说饿,吃鱼还要挑刺,挑了刺还说没盐难吃。
胡纯都想抓头发,跳脚,这才刚醒,就这么讨厌了!她昨天就该活吃了他!
雍唯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心里有了数,已经快好了。他又四下瞧了瞧,问胡纯:“我的剑呢?”
胡纯想了一下,指着洞口,“在那儿。”宰了乌鸦她就扔在那儿了。
“拿回来。”他高高在上地吩咐,稳稳当当盘膝坐在那儿,完全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胡纯呼吸加重,现在吃他还来得及吗?
她把剑拖回来,雍唯拿起来正反面细细端详了一下,“没弄坏吧?”他不放心地说。
胡纯又想捶胸顿足,还以为他第一句话能道谢呢,结果都十句开外了,她也没听见一个谢字!全都在找碴!
雍唯抖手收起了剑,瞧她光着脚站在那儿气呼呼的,有点儿可爱,心就软了。
“过来。”他低声说,转身,其实他半夜就醒了,看她睡得香才没动,她的鞋子垫在他腰那里,有些硌,他放到一边了,此刻他拿到手上,往她脚边一扔,“穿上。”
胡纯看着他毫无爱意扔过来的两只鞋,突然就疯了,边哭边踩它们,就是因为这两只鞋,她妖王当不上了,被雍唯这么欺负!就是因为它们!她的人生就毁在雍唯当破烂扔过来的两只鞋上!
雍唯吓得一愣,喝斥道:“你疯了么?”
她就是疯了!后悔疯了!
“恨死它们!讨厌死它们!也不知道是你给琇乔准备的,还是玲乔准备的!恨死!恨死!”她一边跺鞋一边哭骂,心里苦啊。
雍唯听了,神色反而舒缓开来,甚至露出点儿笑意,“停下!像什么样子!回头专门给你做一百双鞋。”
胡纯简直嚎啕大哭,她不要一百双鞋!她要神者之心!
雍唯捏着鼻梁,头痛无比地撑地站起身,走过去搂住她,制住她,“就是疯了……”他数落,“别闹了,我头都疼了。”
胡纯被他圈在胸膛里,边哭边闻闻他,更加伤心了,抱怨道,“神明之气也没了!”心没了,气也没了,她亏大了,日子没法过了!
雍唯简直没办法,“过两天就有了!”
“有也不如——”她想说不如神者之心,幸好机警地顿住口。她现在就不能忍受他的欺负,一被他欺负就后悔至死。
“不如什么?”他又冷冷地问了。
“血!不如血好喝!”她机智地回答。
他突然一笑,“这个问题好解决。”
第24章 过错
胡纯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解决?”难道定期放血给她喝?那敢情好!可是他能有这个好心?
雍唯不说话,垂着眼看她,呼吸慢慢加速,喉结也动了动。胡纯离他太近了,立刻察觉了他的异样,紧张地从他双臂环抱中抽出手摸他额头,“你又发烧了?”
雍唯不答,双臂一紧就把她抱离地面。
“你干吗!”胡纯提高嗓门,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的心就慌了,雍唯的头低下来,重重地吻住她,她的话就被截断。雍唯不是温情脉脉的人,亲吻也侵略性十足,彼此的呼吸急促炽热后,他就顺势一扑,不蛮横也不容反抗地把她压到地上,双手扯住她领口两边一拉,衣服就被拽到她的腰间。
“你……你……”他的激情来得太突然,让她手足无措,他整个人已经压在她身上,他熟练的用他身体每一个部分抵制住她的合拢和反抗。
胡纯脑子很乱,幻境和现实混在一起,让她不知所错。平心而论她没有拒绝他的意思,无论从娇茸对她灌输的认知,还是她本身对雍唯的感觉,对一个人的欲望跟随着对这个人的喜爱,自然而来,她无心压制。可是……就好像差了那么一点点,并且她也不知道差了哪一点点,让她觉得有些委屈,甚至莫名悲伤。
“啧啧啧,我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炬峰摇着头,手插袖,笑眯眯地走进洞来。
雍唯气恼地嗤了一声,压了压火,没压住,重重地捶了下地,把胡纯的衣服拉回肩膀,才咬牙切齿地起身。看也不肯看炬峰一眼。
胡纯有点儿不好意思,但炬峰的出现,解了她的乱局,她心里骤然一松,就冲淡了尴尬。
炬峰倒一点儿也不尴尬,搅合了外甥的好事反而特别开心,眉眼放光,“我就知道你好得快,毕竟年轻——体壮——”他说这两个词的时候,加了别有用心的重音,显得特别猥琐,他对此很得意,还笑出声了。“看情况,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就起驾回宫吧,你爹娘兄姐都聚集在珈冥山等神主您回归尊位,你再拖一会儿,就算时间不长,”他又猥琐地笑一下,“也显得伤重危急,对琇乔仙子大大不利,而且我嘉岭众妖说不好要承担他们的怒气,真是冤枉造孽啊。”
雍唯哼了一声,默认了他的看法。“我的话,你没忘吧?”他沉声喝问。
炬峰不介意他的无礼,点头道:“记得记得,我不得上你珈冥山么,不去不去,请我都不去。”
胡纯一听天上的大人物都来珈冥山了,顿时胆怯,退缩道:“我……我就先不回去了,我去……”她看了眼炬峰,“我先去……”
“闭嘴!”雍唯恼火,她跟着裹什么乱,一扯她,把她拽到身边,“跟我回去!”
胡纯眉毛眼睛都皱到一起,“我……”她真的害怕面对天妃,更何况这次天帝诸人都来了,她一个小小的嘉岭土妖,跟着出什么丑呢?
“你怎么能不回去呢?”炬峰掩嘴笑,“你立了这么大功劳,天帝天妃等着赏你呢。而且……”他拿眼一溜雍唯,坏笑道,“神主也不能让你离开,他还没完事儿呢。”
胡纯红脸。
雍唯拽着她就走,走了两步实在压不住火,回头瞪着他说:“事情一过去,我就去宰了你!”
胡纯被他拖着跳下水,她满耳都是炬峰的笑声,他欠揍地嚷:“我好怕呢——”
雍唯仍旧是旱鸭子,胡纯满心鄙夷地拽着他往岸上游,好在这次他有了意识,能帮着刨刨水,很轻松地上了岸。天色已经全黑了,满天星斗,他嘴唇动了动,胡纯就眼一花,耳边起风,再睁眼已到享月殿后殿。
雪引霜引正白着脸,傻傻站在后殿珠帘外,不知道怎么应对眼前的场面,突见雍唯回来,顿时要哭出来,也不顾规矩,撩帘进来,霜引喊神主的时候都有了哭音。
“我这就去告诉天帝天妃——”雪引急不可耐地转身要走,被雍唯叫住。
“站下。”他冷冷看了雪引一眼,“我叫你去,你再去。”
雪引脸色一变,心知不好,颓然躬身退了出去。
雍唯吩咐霜引,“为我们沐浴更衣。”
霜引福身应是,偷眼看了看雍唯身边满脸愁容的胡纯,这次回来小狐狸精的地位更加超然,竟让神主说出“我们”,一同沐浴更衣的,往日可只有一位能有此殊荣。
虽然时间紧迫,在霜引带人帮助下,胡纯和雍唯还是清爽亮丽的各归各位——雍唯虚弱躺回床上,胡纯如孝子贤孙般跪在床边。胡纯的位置是风引安排的,雍唯本不满意,风引却不卑不亢地说了句:“神主要为长远计。”雍唯皱眉,脸色阴暗,却没再说话。
一切妥当了,风引才去请各位大人物前来,胡纯跪在那里矮人半截,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她反倒舒坦一些。每个进来的人都会不着声色地瞧她一眼,他们对她的兴趣也只有这一眼,看看容貌而已。原来雍唯有这样多的哥哥姐姐,他们每个人说的话都差不多,埋怨雍唯胡来,心疼他受伤,神仙,尤其是他们出身天界皇族的神仙,本来是非常有威仪气势的,一旦轮番说话,立刻也像菜市场,闹哄哄的。
在这种吵闹中,胡纯更加放松,她彻底被忽略了。她也理解了雍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个性,出身已经很尊贵,再加上身为老幺,家里人都对他疼爱备至,百般迁就,不懂事、个性混蛋简直顺理成章。可以说,他是三界最正宗的二世祖。
“好了——”天帝终于发了话,语调意外的严肃,所有人安静下来,“这次的事,既然已经罚过辰王的小女儿,咱们雍唯的过错也不能放过,这才公平合理。”
雍唯听了,不高兴地把头转向床里侧。
“身为下界神主,明知自己的血和心会引起妖魔癫狂,还在受伤的情况下冒然离开世棠宫,引发这次混乱,实属不该!往大了说,是对万物不慈,往小了说,也是轻狂冒失!”天上地下的爹都一个样,骂起儿子来会越骂越生气,天帝已经高了声,最后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父亲……”一个较为老成的神仙说话了,“雍唯还小,顾虑不周也在情理之中,他也受了不少罪,父亲看在他受伤着惊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就是,就是。”
引来一片附和的声音。
“我罚琇乔在安思湖底悔过十年,对雍唯的过错轻轻放过的话,辰王——”
“他能说什么?”天妃骄横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女儿刺伤了我儿子,而且还用了天刃,我雍唯天生神体,除了天刃所伤皆可自愈,琇乔就是故意的!要不是看在辰王份上,就该赐她一死!我儿子有什么错?受伤是他愿意的?宫中收留的小妖盗取天界宝物,不用追回吗?能让一个下界妖物亵渎天界至宝?我看他不仅没错,反而有功!”
一片沉默。
大家对这样颠倒黑白,偏心护短的发言,还是不忍附和的。
“我看——就罚雍唯闭门思过五——三年。”天帝瞧了天妃一眼,不甘心地减掉了两年。
大家纷纷点头,只有雍唯的三姐抱怨时间太长,说完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微缩的小戏台,一念咒语戏台里的小人们就开始唱戏,说给雍唯解闷。这个头开得很好,哥哥姐姐们每人都掏出点儿玩意来送给雍唯,最后天帝在天妃的注视下,闷闷留下了一面观世镜,可看天下风景,观世间真情。
被惯坏的雍唯神主,始终没有转回头来,不给这些人一点儿好脸。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天妃留下,她端坐在雍唯床边的椅子里,一脸愤懑。她离胡纯很近,也没个预兆,她抬手就给了胡纯一个耳光。
“你怎么服侍他的?”天妃质问。
胡纯都被打懵了,合着天妃不走,就是要留下来找她算账啊?
“你干什么?”雍唯腾地坐起来,人也转过来了,瞪着他娘,口气并不恭敬。
天妃见儿子这么护着狐狸精,委屈得眼中含泪,“要不是看她只有几年的命,我断断不能容忍这等妖物留在你身边。”
胡纯的脸已经不那么疼了,想起炬峰说拿阿红的尾巴去骗天妃,看来是过关了,天妃真的没想起来她是只白狐狸,不会有红尾巴。
雍唯冷冷地笑了一声,其中的讽刺和愤怒让人难堪,“任何在我身边的人,你都会让她没命吧?”
天妃愣了愣,用手帕按了按眼睛,突然哭出声,“我就知道你还在为锦莱的事情怨恨我!”
雍唯咬牙没说话。
“我……我也是因为讨厌……她是你父亲赐给你的,听说是天狐的婢女。雍唯,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把心放在玲乔身上。”
“我不会娶玲乔。”雍唯缓缓地说,毫无转圜余地。
“我知道了,我也不能再让她给你当妻子。”天妃非常迁就地点头,“我会再帮你好好物色的,比辰王女儿漂亮乖巧的多得是!”
“如果你再私下处决我的媵侍,我就谁也不娶。”雍唯淡然道。
天妃又气又恼,偏偏还无可奈何,轻啐了一口说:“好!好——我知道了!”
“你的狗这次也牵走。”雍唯很不高兴地看了天妃一眼。
天妃已经是商量的语气了,“雍唯,宝贝,雪引就留在这儿,娘也很想知道你的情况——”
“那你把玲乔弄走。”雍唯真实目的在此。
“你不说,我也赶她走!她妹妹那个德行,她能好到哪儿去?”天妃愤然说。
雍唯抿嘴,这回满意了。
“还有——”天妃怯怯地瞧了雍唯一眼,“这次你舅舅立了大功,救了你,你就别再与他为难,我准备求了你父亲,让他回天霜雪域去,你看好不好?”
雍唯没吭声,天妃神色一缓,这是答应了。
胡纯一直安静地听他们说话,每一个字都听进心里去。天妃还缠着雍唯说话,她轻轻地倒退,半跪半爬地出了后殿。
世棠宫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悲忧,胡纯沿着开满夜来香的小路,信步而行,这里已经是雍唯寝殿的范围,仙侍们没有吩咐不敢靠近,很是清净。这条路环绕着享月殿,走一会儿就到了享月殿的正面,胡纯在台基的阴影下,看见了殿门口的玲乔。
殿前的明灯照得她很美,是夜色里明艳无匹的一个亮点,她的披帛在夜风里飘飞昂扬,让她挺直的身形看上去更加窈窕而高傲。
可是天妃娘娘从殿里出来的时候,她却跪下去了。
胡纯听着她用平静素淡的语声,说着哀求的话,她说她不离开世棠宫,不离开雍唯。
胡纯轻轻靠在汉白玉的基座上,玲乔一定特别喜欢雍唯,喜欢到可以放下自尊。她觉得心口有点儿痛,就捶了捶,明明该幸灾乐祸的,天之骄女也是这样卑微的求而不得。
“你和琇乔让我太失望了。”天妃一改和雍唯说话的低声低气,冷厉傲慢地说。
“时间,请您给我时间。”玲乔很坚定地说,“雍唯和我,只是需要时间。”
天妃沉默了,胡纯猜不出她的沉默是不赞同玲乔的话,还是默许。
“好吧,你试试。”天妃叹了口气,“要知道,我为了你,杀了锦莱,雍唯因此很恨我。”
“娘娘,您对我的恩德,我会终生报答的。”玲乔恳切地说。
第25章 锦莱
雍唯神力衰弱的时候,珈冥山顶的阴雾便散去了,已近黎明,星星们像被水洗过,寡淡清冷黯淡无光,胡纯坐在一块低矮的假山石上,抱着膝心不在焉地看东边天地交界透出的青光。她吸了雍唯那么多血,很有效果,都看见天帝一大家子返回天上的神光轨迹。
风引亲自来寻她,请她回享月殿去,并淡然加了一句:“神主已经久等了。”
胡纯没有从山石上下来,仍旧抱着膝,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她含笑看风引,却莫名让风引觉得她有些忧伤。“你知道锦莱吧。”她说,明知故问,风引怎么会不知道。
风引没有说话,他瞧着胡纯,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
“她是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风引斩截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句说完,再没有第二句。
胡纯愣了愣,随即笑了,“看来成为了过去,就没什么说头了。”她有些感慨,迟早……她也会成为雍唯的过去。雍唯威胁天妃的话,她听得那么清楚,如果天妃杀害他的媵侍,他就不肯娶天妃为他选的妻子。她是雍唯要保护的媵侍,并不是他要娶的妻子。
其实她介意这句话很可笑,至始至终她就知道,她和雍唯永远并不了肩。狐狸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妖媚无格之物,可是狐狸的本性却是终生一夫一妻。她以为自己混世百年,见过些世面了,可成了人才知道,她的见识差得远,至少像玲乔琇乔一样,什么娥皇女英,她就接受不了。所以,她终将成为下一个锦莱,或许雍唯的妻子也会问起她,风引也会乏味地评论她:只是一个成为过去的人。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神主面前少犯些忌讳罢了。”她也学会了说违心的话,原来谎言是有分别的,一种是骗别人,一种是骗自己。等学会说谎骗自己的时候,往往已经品尝到世间的苦涩滋味。
“只要你不提起她,就不会犯忌讳。”风引永远是这样的,一针见血,不卑不亢。
胡纯笑着点头,从石头上滑下来,跟着他一路回了享月殿。
雍唯看上去是等了一些时间了,他没在床上躺着,坐到了书案后面,霜引为他磨好了墨,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写。胡纯进来,殿里伺候的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了?”雍唯瞪着她问,揉皱了面前空白的信笺,重重扔到地上。
胡纯站在他对面,高度正好与他直视,她淡淡一笑,“看星星月亮,我喜欢看星星月亮。”她没有说后半句,她讨厌遮天蔽日的阴雾,讨厌珈冥山。
雍唯听了垂了垂眼,再也没抬起来看她,轻声说:“那些话,不用在意。”
胡纯一笑,“嗯,没在意。”在不在意,有区别么?“累了,我去睡了。”她转身退下。
“站住。”雍唯立刻阻拦了她,有些急,就没威严了。“以后你就睡这里。”他抿了一下嘴,示恩道,“和我一起。”
“我能拒绝么?”她问得很郑重。
雍唯脸上原本那点似有似无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不悦地瞪着她,“不能。”
胡纯又一笑,不能拒绝是她“人生”开始后的第一大悲剧。
“睡哪儿?”她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四下瞧瞧,很放肆地走到雍唯的大床边,懒散地往上一躺。
雍唯走过来,站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应该在压抑怒气,然后他说:“进去,你睡里面。”
胡纯的心里一痛,是不是以前锦莱就睡在里面?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个哈哈,笑嘻嘻地翻滚了一圈,挪到了里面,雍唯的床榻实在是太大,太华丽了,像个小房间。胡纯坐起来,细细打量这个被帷幔包裹的空间,枕头——有两个,被子有两床,雍唯的枕头高些,她要用的那个小巧,胡纯倒上去,很合适,很舒服,看来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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