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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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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低头就是一口!
  谭云山下意识咬紧牙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净妖铃却更快一步俯冲下来稳准狠地砸上妖怪脑袋!
  谭云山清晰记得第一次看见净妖铃时,这法器变化起来足有多半艘小船那么大,可今次这法器只有头颅大小,所以砸中妖怪,却半点波及不到他。
  妖怪最终也没咬上谭云山。
  因为被净妖铃砸中的瞬间,它怪叫一声,骤然缩小,竟变成了一条小臂粗细的蛇,但与寻常蛇仍不同,七寸处生有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
  谭云山瞬间领悟,这是它的原形!
  眼看妖怪就要从拳头大的网孔中溜走,谭云山情急之下大叫出声:“别让它跑了——”
  “放心,”既灵的声音竟在近处,“它跑不了。”
  谭云山循声抬头,只见既灵轻盈立于网兜的一根索绳之上,净妖铃已回,但不是回到她的手中,而是回到她的身边,稳稳浮空,至于她手里则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金色物件,形状像灯笼,但却比普通灯笼小太多,只手掌大,上面拴着金丝绳。
  既灵单指穿过金丝绳,将这物件轻巧提起,口中念念有词。
  怪蛇的半条身子已滑出网兜,谭云山心中着急,又不敢打断既灵。
  怪蛇已经完全滑出网兜,以极快的速度往下落。
  谭云山虽不懂捉妖,但通过这几天的经历也知道,断不可让此妖入水,否则今夜又要白折腾!
  幸而“搭档”心中有数,就在怪蛇即将沾水的一刹那,那疑似灯笼的物件射出凌厉金光!
  谭云山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器,但直觉怪蛇此次必定难逃一劫……
  “哗啦——”
  “妖孽哪里跑——”
  突如其来的巨物出水声和怒吼,盖住了怪蛇落水的小小“扑通”,也挡住了既灵“灯笼”里射出的金光。
  确切地说,那金光一点没浪费,全刺他背上了。
  这位从水底下冒出来的不速之客看起来约有三十五六岁,高大健壮,虎背熊腰,头发短得像胡茬,乍看还以为是光头,一张脸很是端正,但浓眉厉目,自带威严,只是一身不知怎么拼凑起来的毫无统一的衣衫,让这种威严荡然无存。
  目测,这位应该不是妖,因为被金光刺中后,他只是回头一脸纳闷儿地问:“什么东西热热乎乎的?”
  网兜里的谭云山一头雾水。
  绳索上的既灵一口老血。
  “妖怪呢?”不速之客还问呢,看着他俩,一脸无辜。
  既灵收回法器,默默走到谭云山面前,割开网兜,放出搭档。
  谭云山费劲巴拉爬出网兜,原本想学着既灵那样沿绳索走回去,后来犹豫片刻,还是干脆利落跳入水中,游上岸。
  不速之客从水中跃起后就踩在了网兜的另外一根绳索上,这会儿不见妖怪,只见两个怪人,也一片茫然,而且怪人们还不答话,这更让他焦躁,但对着陌生人又不好发火,只得耐着性子再度出声:“敢问二位,这是哪里?还有刚才是否看见过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
  既灵想缓缓再来和这位不请自来的“同行”好好说道说道,毕竟捉妖遇见同行不是新鲜事,但被同行坑得这么惨,还是头一回。
  可谭云山等不及了:“这里是槐城谭府,还有你说的妖怪我们见着了,而且差一点就要捉住了。”
  谭云山难得有了脾气,实在是饿了这么多天,眼看就要成了,结果功亏一篑,圣人也得摔茶碗!
  “槐城谭府?”不速之客愣了下,随即挠挠头,意外地嘀咕,“我到城里来了?”
  谭云山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最后幽幽一叹:“这位兄台,你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清楚,就别干捉妖这么危险的事儿了,为什么一定要为难自己,又牵连别人?”
  不速之客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不出现,我们就把妖怪捉住了。”既灵终于缓过劲来,无奈开口。
  片刻之后,谭府后宅。
  蛇妖已经被伤得现了原形,短时间内再无可能吸人精气,故而终于不用继续做诱饵的谭云山左手馒头右手饼,嘴里面条眼睛还盯着桌上的粥。
  不速之客神情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终没忍住,抬头问既灵:“就不能给他点菜吗?”
  既灵没料到对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忍俊不禁:“没事儿,他现在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不过话是这么说,手上却还是把被谭云山死死抓着的馒头和饼给夺过来了,末了对着一脸哀怨的谭二少道,“先喝稀的。”
  一眼没照顾到,谭云山差点把后厨能搬的都搬来,但实际上,久饿之人是不能立刻大开吃戒的,必须从稀的一点点来。
  “我叫冯不羁,修行之人,顺便也捉妖。”等半天没等来询问,不速之客只好自报家门。
  既灵点点头,对于他的身份倒不意外。
  刚喝了一口粥的谭云山差点呛着,狐疑看过来。冯不羁,这是真名还是诨名啊……
  冯不羁压根儿没接收到谭二少的视线,他正上下打量既灵呢,末了心中有了数:“同行?”
  既灵点头,与此同时,将自己和谭云山的名字报上,又把之前发生的种种简单讲与冯不羁听,当然重点是今夜,他怎么横空出世搅了他们的必胜之局。
  冯不羁听完,懊恼地一拍大腿:“哎,我一捉妖的竟然帮妖怪跑了,这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拍是真拍,骂也是真骂,不用既灵声讨,这位已经把自己定了罪。
  显然,这是个性情中人。
  既灵喜欢直来直去,既然对方这样坦荡,再追究过去的对错也没任何意义,倒不如往前看:“你刚刚说此妖叫应蛇?”
  先前虽然是既灵给冯不羁讲今夜之事,但后者也时不时搭两句话,言语之间,便透出了这个名字。
  冯不羁闻言点头:“对,应蛇,而且此妖并不是普通的妖,是上古五大妖兽之一,人身蛇尾,叫声如婴孩啼哭,能招大水。半月前槐城刚下暴雨的时候,我正好在城郊,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在护城河里发现此妖,几番缠斗,还是让它溜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城郊寻它,直到今天,又在护城河里找,竟不知不觉顺水游进了城。我在水底下,也看不见上面,这不就一路游进这里了,要不是你们在上面闹出动静,我还傻头傻脑继续瞎游呢……”
  谭云山:“你是一路从水底游过来的?像鱼那样?”
  既灵:“上古五大妖兽?”
  谭云山:“人怎么可能做到呢?”
  既灵:“上古妖兽为何会在槐城?”
  谭云山:“等等,现在还有洪水能从护城河直通我家?”
  既灵:“不对,上古妖兽听起来就很不得了怎能那样轻易就被我打回原形呢?”
  谭云山:“兄台……”
  既灵:“同行……”
  “咱能不能一个一个来!”冯不羁头痛欲裂,恍惚间还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二百个人,心说难怪他俩能一起捉妖,真合拍。
  谭云山和既灵不约而同闭嘴。
  冯不羁不太放心道:“没其他问题了?”
  二人一齐点头,无比乖巧。
  冯不羁长舒口气,找到些许前辈师兄的自信:“老弟你继续喝粥,姑娘你继续喝茶,至于你们刚刚问的问题,咱们逐个来说道。”
  “先来你的,”冯不羁看向谭云山,说开始就开始,“我确实是一路从水底游过来的,因为我会闭气之术,可在水下闭气几个时辰。至于现在是否还有水路能从护城河直通你家,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有,但具体怎么通的,我不清楚,因为我全程都在水底下,等浮上来的时候,已经在你家池塘了。”
  谭云山愣愣眨了两下眼睛,最终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半人半蛇的妖怪都见过了,人可以在水底闭气几个时辰,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豁然开朗的谭云山见冯不羁仍看向自己,连忙把粥咽下去:“我没其他问题了!”
  冯不羁满意点头,他就需要这么简洁明确的态度。
  “接着是你的,”看向既灵,冯不羁的面色就有些为难,似乎在思索从何处开始掰扯起,最后还是决定先问一下,“上古妖兽是什么,你知道吗?”
  修行的未必通晓天地,捉妖的也未必知道前史,故而在讲之前,还是要探一下对方的认知程度。
  既灵茫然摇头。从小到大师傅不单给她传授了捉妖本领,也讲了许多与妖有关的事情,但“上古妖兽”,她却是从未听过。
  冯不羁料到了,毕竟是个小姑娘,要是什么都知道才奇怪:“上古时期,世间妖魔横行,且因天道不稳、宇宙方成,并没有什么力量来制约这些妖魔,所以这一时期的妖魔皆妖气甚强,随便拿出来一只都能轻松吃掉现世所有妖怪邪魔……但在三千年前,已经稳定并且兵强马壮的九天仙界终于决定清除这些妖魔,由天帝挂帅,围剿进行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所有妖魔尽亡,只有五个侥幸逃脱,分别是应蛇,崇狱,异皮,佞方,瀛天,而这五个也就被称为上古五大妖兽。至于现世妖魔,都是自那次围剿之后新生成的,妖力远不如从前了……”
  既灵听得认真,却也听得艰辛,因为冯不羁每说一句,她就会冒出问题,说到下一句,又冒出新的,以至于她现在满脑袋都是各种问题,恨不能拦住冯不羁别说了,好让自己捋捋。
  冯不羁也不知是听见了她的心声还是读懂了他的表情,竟真的不说了,耐心等待。
  既灵终于从一堆问题里摘出两个最基本的,若是这俩问题搞不清楚,那后面就更糨糊了:“九天仙界是哪里,天上吗?天帝呢,神仙的头头?”
  冯不羁呆住,一脸不可置信。
  好半晌,他终于受不了地一声吼:“啥啥都不知道你修的什么仙啊!”
  既灵被震得耳朵疼,但又听得出对方没恶意,纯粹是自然而然的情绪宣泄,毕竟性情外放和中气十足不是什么过错,故老老实实道:“我没说我要修仙啊。”
  冯不羁颇为意外:“你捉妖不是为了修行攒功德好来日升仙吗?”
  既灵刚要摇头,一直竖着耳朵的谭云山先一步凑过来,一字一句道:“不,她是为匡扶正义。”

☆、第 10 章

  世间有妖,亦应有仙。
  但对于地上的人们来讲,妖在凡世,仙在缥缈,见妖者多,成仙者少,世人皆拜仙,却很少能说出仙界、仙人究竟是什么样,故而书上写的仙界有千百种风貌,世人拜的神仙有上万种名号。
  既灵其实不大关心这些。
  对于仙,她无所谓信与不信,也无所谓敬与不敬,因为实在离她太远了。她既不向往长生不老,也不祈求神明保佑,只修她的行,捉她的妖,一日有三餐即可,天地皆太平最好。
  然而这会儿从冯不羁口中得知原来真的有仙界,还和很多书里说的一样,有帝王,有天兵天将,这就勾起她的兴趣了,就算不向往成仙,当秘闻听也很有意思。
  谭云山显然也是这般心思,因为在帮既灵喊出毕生追求之后,他望向冯不羁的那双眼睛里也满是期待。
  冯不羁没成想自己放跑了妖,倒收来俩修行路上的“后生晚辈”,这还真是让人……有点小兴奋。
  “咳咳,”使命感爆棚的冯不羁清清嗓子,才徐徐道来,“九天仙界,与既灵姑娘你想得一样,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天帝也确实就是仙界的皇帝,神仙的头头,掌管整个九天。但这仙界呢,你说它在天上也行,说它在海上也对,因为九天仙界由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座仙山和被这五座仙山环绕其中的九天宝殿组成,仙山里住神仙,九天宝殿里自然就是天帝和帝后;可这五座仙山虽成环绕,但距离九天宝殿的远近各不相同,彼此间的高低位置也相异。据说……呃,后面可就是道听途说了,毕竟我也没有亲见过,你们就随便听听吧。据说岱舆和员峤距离九天宝殿最近,也是所有仙山里漂浮得最高的,坐星辰之上,与九天宝殿并肩,住的呢也都是一些有官职的上仙;剩下三座仙山就相对漂得低一点,距离九天宝殿也就远了,住的都是小仙散仙,这其中最低最远的是瀛洲,不在天上,而是漂浮在东海尽头,所以很多求仙的人上不去天,便出海,传说真有成的,当然是真是假就没人知道了。”
  一口气说太多,冯不羁停下之后连喝三碗茶。
  一口气听了太多,既灵和谭云山沉默良久,慢慢消化。
  最终,谭云山率先打破安静。
  既灵不愿意承认谭云山比自己脑子快,但又的的确确是自己还在捋那几座仙山的距离和关系呢,人家已经发现了重要讯息——
  “冯兄,后面的都是道听途说了,难道前面的五座仙山环绕九天宝殿之景,你就亲见过?”
  冯不羁刚喝上第四碗茶,一个没喝好,呛得咳嗽起来。
  谭云山连忙拍拍他后背,温柔宽容:“没事没事,我不问了,你别紧张。”
  既灵瞪大眼睛,她还在这里想给谭云山的敏锐叫好呢,结果这人真的就只是随便问问!
  终于咳嗽完了的冯不羁也不给既灵说话时间,立刻借坡下驴:“说到应蛇为何身为上古五妖兽之一,却轻而易举被你打回原形,这就又得从那次围剿说起了……”
  既灵:“……”
  还没有人说到这里好吗!!!
  “那次围剿,五妖兽虽侥幸逃脱,实则已元气大伤,再不可能恢复往日妖力,别说比不得上古时期,就是后世这些新的妖怪,但凡修炼到一定年头,都可以和这五妖兽比画比画。它们也清楚自己不复往日威风,所以自逃脱后一直蛰伏,有像应蛇这种找了条不起眼的护城河的,也有躲深山老林的,总之散落各处,销声匿迹。”
  “就让它们这样跑了?”新听来的事情让既灵忘了去揪先前的疑问,只剩下满腹不甘心,“既然已经倾全力围剿,为何不剿个彻底呢?”
  冯不羁道:“虽说围剿得胜,但如此大动干戈,仙界亦死伤无数,急需修生养息,加上逃走的五妖兽再没闹出大动静,久而久之,人世安稳,仙界自然也没必要再费心费神去搜寻捉拿一个掀不起大浪的老妖怪了。”
  既灵越听越不平:“什么叫现世安稳?什么叫再没闹出大动静?槐城现在叫安稳?那么多人失踪不算大动静?你是没看到陈府家丁死得有多惨!”
  冯不羁沉吟片刻,问:“是不是内里化成血水,只剩一副空皮囊?”
  既灵讶异:“你也见到了?”
  冯不羁道:“陈府的我没见,但在护城河里找应蛇的时候,倒捞上来十多具尸体,都是同样的死状,一碰就破裂,最终只剩一层皮。”
  “那应该就是槐城失踪的百姓了。”虽已料到,但真听见,既灵还是觉着心里堵得慌。
  冯不羁叹口气,道:“我曾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上古妖兽吸人精气的方式同后世的妖完全不同,被他们吸过精气的人,骨肉尽灭,现在看,它们的妖力虽然不如从前,但修炼方法完全没变。”
  既灵定定看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天上那些不作为的神仙:“放着这样的妖怪不管,你还觉得他们做得对?”
  冯不羁没答话,好半天,才嘲弄地扯了下嘴角,带着不屑,又带点无奈:“这么和你说吧,我们站在地上,看周围发生的事情是大事,但人家在天上,看整个世间可能都只是一方棋盘。上古妖兽又如何,早就是闹腾不起来的小妖……”他说着伸出手,拇指指甲压到小指指肚上,作极微小状,“连粒灰尘都算不上,管他作甚?”
  既灵看着冯不羁比出的刺眼手势,半晌,沉下声音:“他们不管,我管。”
  冯不羁有片刻的愣神,而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既灵,再开口时,语气里已多了一分敬重:“姑娘师从何处,修的什么法,捉的什么妖?”
  既灵抬手施礼,也难得正式回道:“既灵师从灵山青道子,修六尘真法,捉恶妖邪魔。”
  冯不羁自认见多识广,结果人家姑娘这段自报家门里除了灵山他听过,其余皆是茫然,只好面上尬笑,以礼回应:“冯不羁,师从大苍山云松法师,修五蕴道,捉造孽妖。”
  妖,亦有作恶与不作恶之分,有的修行者不管这些,见妖即斩,有的则会依据善恶再行动手,难得他俩都是后者。
  问完既灵,冯不羁又转向谭云山,一脸好奇与期待。
  谭云山放下筷子,郑重抱拳:“谭云山,一介凡人,读圣贤书,修礼仪道,不捉妖。”
  冯不羁怔住,视线在谭云山和既灵脸上转了几个来回,他出水就见到这二位一个当饵一个施法合力捉妖,想当然就认为谭云山也是同行……
  谭云山知道冯不羁误会了,立刻贴心解释:“她是法师,我是这家二少爷。”
  冯不羁挠挠头:“那这家里的其他人呢?”
  谭云山微笑:“跑了。”
  几碗稀粥下肚,谭云山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而就在他吃饭的当口,那边的两位同行已经讨论出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
  冯不羁:“你确定把它打回原形了?”
  既灵:“一条二尺来长的灰绿蛇,背部七寸处有双翼。”
  冯不羁:“那就没错了。话说你是用什么法器打的,这么厉害?”
  既灵:“净妖铃。”
  冯不羁:“就这个小东西?”
  既灵:“我施法给你看看?”
  冯不羁:“不用不用,世间之大自有高人妙器,我信你。”
  既灵:“只可惜,它已经逃进水里,再想抓就难了。”
  冯不羁:“你可以换个角度想,它已重伤现形,除非吃仙丹,否则百年内再无可能作恶,抓不着就抓不着吧,槐城太平了就行。”
  既灵:“槐城真的太平了吗?”
  冯不羁:“那得看明早水退不退。”
  谭云山不敢打扰这二位,到角落寻了把椅子,悄悄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的谭云山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四面八方有怪异的风袭来,扰得他不安宁。终于,他百般不愿地挣扎着张开眼皮,发现面前似有一团黑影。
  等渐渐看清那是一张距离极近的大脸后,谭云山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谭老弟,你还真别说自己是一介凡人,”冯不羁仔细打量谭云山的脸,啧啧称奇,“刚在园子里差点被妖怪生吞活剥了,转头就能睡着,一介凡人可没你这样淡然从容的气度。”
  坐在另一边围观了全程的既灵还以为冯不羁发现了什么呢,闻言没好气地笑道:“他不是从容,是心大。”
  虽只相处几天,但既灵已经对谭云山略知一二。这人害怕的时候是真怕,但怕完了也是忘得真快,就像聊到谭员外对他的态度,无奈难过肯定是有的,可转瞬,就又自己把自己开解了,简直比佛门中人还放得下。
  谭云山风雅一笑,坦然接受既灵的评价,且自有一番道理:“想开点没什么不好,世道已如此不易,何必再自己为难自己。”
  “……”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到底哪里不易了!
  “没见过娘,爹又不疼,大哥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连家产都不担心我争……”一桩桩,一件件,谭云山竟煞有介事数起来。
  既灵决定以后要喜怒不形于色,否则不等说话,光一个表情,就让人把念头猜着七八分,太吃亏了!
  冯不羁对谭二少的印象还停留在“舍身做诱饵”和“可怜兮兮喝粥”上,心里已对这个敢以血肉之躯面对妖怪的富家公子生出一丝钦佩,这会儿又见他这么惨,简直不忍心继续听了,索性抢白,换个话题:“谭老弟,你虽然不是修行中人,但能与应蛇周旋这一场,也算是命里机缘了,保不齐以后就陆陆续续遇上各种妖,防范之法还是要懂一些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兄长,那为兄就不能白受,来,我具体给你讲讲……”
  话没说完,谭云山已经被冯不羁一胳膊揽住肩膀。
  这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了。
  谭云山心情复杂,其实他也知道冯不羁是好意,但那句“保不齐以后就陆陆续续遇上各种妖”,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夜基本过去,再一会儿,天就亮了,但这一屋子三个人,除了谭云山时不时打个哈欠外,其余二者皆了无倦意。只不过冯不羁精神是因为终于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听众”,既灵精神是因为心里惦记着逃走的应蛇。
  然而对方已经逃走了,以那样小的原形,随便想藏在哪处山野河泽都轻而易举,她就是坐在这里把头发纠结白了,仍束手无策。
  “真的啊,厉害。”耳边传来谭云山的轻呼,声音不高,但情真意切。
  “过奖过奖,我毕竟修行有年头了,这点雕虫小技还是有的哈哈哈……”谦虚得毫不走心的是冯不羁,浑厚笑声里满是得意与自豪,“我再和你说我前年遇上的那只妖怪,那可真是我遇见过的最狡猾的妖,能耐不大,但特别鬼!我不诳你,就算九天仙界派人下来,都容易着了它的道,但我是谁啊,我吃过的盐比那妖怪喝过的露水都多……”
  “传授防范之法”怎么就变成了“回顾光辉过往”,既灵不清楚,反正她注意到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相谈甚欢了。冯不羁主要是讲,谭云山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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