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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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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小纸条,就可以叫王忠这伙反动家伙原形毕露。”
    “什么纸条这么神秘?!”刘丽要抢吴禹平的纸条,吴禹平把手一缩,收回去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得之不易,现在交给侯瑞,他可以用它做武器,大战一场。”
    侯瑞看看纸条,笑着说:“是王忠收到国民党经费的收条。这可真是好武器。不过光有收条不行,咱们还得布置一场激烈的战斗。”
    “那时,再看看王晓燕这家伙变成什么样吧!”刘丽忍不住又冲了一句。
    党员同志们又在一起商讨了一下和反动学生具体斗争的步骤,就在兴奋的充满信心的心情中散了会。
    道静和瘦小的徐辉走在一起,在寒冷的下着微雪的夜晚,徐辉一边走着一边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林,老江何必派我来帮助你?我看你比我进步得快多啦。”
    道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徐辉,你说哪儿的话。我还差得远哩。因为我没有经验,水平低,所以北大的工作直到最近才稍有起色。”
    徐辉看看道静的脸,握住她的手笑笑,半天才说:“一个共产党员永远不会满足于他已有的成就。小林,好好努力吧,不久,北平这座火山就会在敌人的心脏里爆发。现在,咱们就准备好一切力量做个点火的人吧。”
    道静感激地望着徐辉,心里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同志间的温暖。  
第三十七章
    午后,冬天的太阳用它最后的柔光投向大地的时候,王晓燕挟着一包书,无精打采地走在景山东街的马路上准备回宿舍。这时蒙着眼镜穿着灰色哔叽棉袍的戴愉,斜刺里迎到她面前截住她说:“燕,哪里去?”戴愉浮肿的黯黄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你?怎么一个星期不见你?……”晓燕睁圆了眼睛,绯红了脸,而且忍不住一阵心跳。
    戴愉挨在她身边,碰了碰她的手:“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到我宿舍去?”晓燕扶扶眼镜迟疑地看着他。
    “到北海去散散步。有许多日子不去了。”
    晓燕点点头,戴愉拿过她手里的书,他们就并肩转向北海公园的前门去。
    冬天,公园是荒凉而冷落的,在濠濮间栏杆旁的长凳上,他们紧挨着坐下来。
    看看左右没人,戴愉拿起晓燕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用无神的鼓眼睛看着她愁闷的脸色。
    “燕,你怎么搞的?精神越来越萎靡。不然,我们结婚吧。那样你的精神会好些……你固执得很——封建,把童贞看得那么神圣。真对你没办法!……”
    “瞎说!”晓燕打断了他的咕哝,“我还没到老处*女的时候哩,你总是往那上面想。”她轻轻地笑了,推开他的手小声说,“我也说不清这些日子精神为什么不好。君才,你闹错了吧?王忠不是个好人,他乱追女同学、威吓人、打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共产党员?我可不愿叫他来领导!”
    戴愉用脚踏着地上的枯草,闷闷地说:“王忠是该批评。可是燕,你不懂得地下工作就是这样的,组织不能够监督得太严……怎么样?你找到林道静了吗?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不要说这些了!”晓燕烦恼起来,“她不在北大了,哪里去找!”她不知为什么忽然这样说。其实她是碰见过林道静的,只不过还是彼此谁也不理谁罢了。“君才,以后不许你再提她了。为你……我相信了你……”她侧过脸去,怅惘地望着结了薄冰的白茫茫的河水。
    “不对!晓燕,你这样凭私人感情用事怎么能够称得上党员!林道静她为什么不在?你是故意装糊涂!告诉你,她不但在,而且最近还在活动。北大的一些自封的进步分子不但拉拢落后同学,像李槐英这样的人,他们都在笼络。有些同学也真的在他们虚伪的抗日救亡、统一战线的口号下受了欺骗。这里面恐怕就有林道静的作用。这些,你难道不知道它的危害性?你真的不负责任地听任他们来迷惑纯洁的青年?”
    “我看他们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害处。”晓燕轻轻地咕哝着,“君才,是不是你搞错喽?我看你倒是越来越糊涂了。每次,我想见你,可是又怕见你。你知道我心里多痛苦……”她低下头去,摆弄着衣角,一滴泪水滴在戴愉那被尼古丁熏得焦黄的手指上。
    两个人全缄默着。戴愉用打火机点着香烟,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慢慢吸着。一支烟快吸完了,太阳在烟雾缥缈的西山上只剩下了半个橙黄色的圆圈,这时他把烟头一丢,转过脸来瞅住晓燕阴沉地说:“燕,我必须严正地警告你,你的思想表现得太危险了。没有政治警惕性——不明是非——没有组织观念!这样,你会自己毁灭自己的。你不知道,我用尽所有心血来帮助你、爱护你,你反而怀疑我——这真是岂有此理!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么,你就向林道静这个叛徒去告密吧!统一战线是什么?这是完全错误的投降主义的路线。向敌人去告饶,向军阀、官僚和资产阶级去伸手,这正是林道静这些人所信奉的主张。可是,燕,你怎么也信了起来?所以,我说你的思想真是太危险了!”
    王晓燕越听,神色越严肃。她被自己的爱人、也是政治上的领导者的滔滔议论和批评慑服了。她低着头,凝神注意地听着,最后,她抬起头来这样回答他:“君才,你知道我是非常幼稚的。靠近革命才不久,许多问题分析不清……你放心,以后我会改正的。”
    “好的。”戴愉拉起她的手笑了。他那黯淡的眼仁里闪过一丝阴谲的得意的笑意。这老实的温顺的女孩子又被他征服了。“走着谈好吧?”他挽起晓燕的胳膊沿着河岸向后门慢慢走去。
    “燕,从思想上你必须提高警惕。”一边走着,戴愉一边热切地告诫着王晓燕,“一定要防止这些人利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号来拉拢、欺骗幼稚的同学,现在各个班上都在酝酿成立学生自治会,这都是那些反动学生在搞争权夺利的把戏,你一定知道了。所以,我们必须站稳无产者的阶级立场,同一切资产阶级的思想作殊死的战斗。”
    晓燕没有出声,好像在沉思。最后当他们快要走出大门了,她抢先靠在一棵大树下招呼着戴愉:“嘿,你过来。”
    戴愉挨着她站住了。
    “才,告诉我实话……你、你是不是真……真爱我?”
    那双鼓鼓的金鱼眼睛惊异地瞪着晓燕。
    “怎么!你怀疑我?”
    晓燕低着头不看他,用力摆弄着一条素花的手帕。
    “我发现你有许多事瞒着我。”
    “什么事?”
    “你、你就从来不肯告诉我你的住处;你说你不喝酒的,可是我闻过你身上的酒气;而且……”
    “还有什么?”
    “你身上还有粉香、香水香……而且不止一次。才,如果你另有所爱,你明白告诉我,我不会怎么样的……”晓燕的脸像河上的冰一样灰白了。
    戴愉不动声色地微笑着。他用手在晓燕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挨在她耳边说:“痴心的姑娘,真是个书呆子。你完全忘掉我们都是些什么人喽——白区的地下工作者嘛。我负着这样重大的任务,住处当然是极端机密的,而且是无定的。这是铁的纪律,谁能违背?只好连你也不能告诉。你该原谅我。至于酒气和粉香——燕,你真是太天真太简单了!除了你——我的爱人以外,我还必须和一些女同志来往。她们要化装,有时,我们要装做*爱人挨得很近。至于酒嘛,为了麻痹敌人,有时还要装做酒鬼。燕,这一切你、你真不明白吗?”
    晓燕笑了。虽然她的笑带着一种凄凉的勉强的意味。
    和郑君才分别之后,她回到家里去。
    她心情不安,在院子里碰到正在散步的父亲,她瞅瞅他就往自己的屋里跑。教授微微一怔,追上去喊道:“晓燕,晓燕,又怎么啦?”
    晓燕只好站住脚,勉强向父亲笑笑:“爸爸,没有什么。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蒋介石在五全大会开幕式上的讲话你看到没有?”
    “看见啦!这些卖国求荣的家伙又在放那些骗人的空炮:什么‘和平未到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亦不轻言牺牲。’难道现在还不到牺牲的最后关头?……”教授兴奋起来了,他郑重地看着女儿滔滔地议论起来。
    但是满腹心事的晓燕今天却没有心绪去谈这些,她撒了个谎说身上不舒服,丢下教授就跑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一进屋,吓了一跳,只见小俞淑秀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把大梳子对镜梳妆。她一见晓燕,放下梳子,就跳上去抱住她的脖子。
    “王姐姐,你可回来了!差点连你也见不着了!知道吗?今天夜里我就要走啦,要离开北平啦。”
    晓燕握住小俞的手,问她:“到哪儿去?怎么这多日子不见你了?”
    俞淑秀拉过晓燕和她一同坐在床边。
    “功课忙,加上课外又有好多工作,就谁也顾不得找了。林姐姐也是好久不见她了。你最近常见她吗?你问我到哪儿去吗?你猜不着,组织上答应了我的要求——不念书了,要到工厂做工人工作去了。你听明白没有?我要到工人当中去了!”她东一句西一句兴奋得语无伦次地唠叨着。
    “去哪个工厂?在什么地方?”晓燕见了小俞,暂时把心上的烦闷丢掉,温厚地笑着问。
    小俞这孩子可鬼头。她向晓燕把眼一挤做了个鬼脸,然后摇摇头回答说:“不能告诉!谁也不能告诉。反正我要参加工人的队伍去了,多高兴呵!”
    晓燕拍了她一下子,笑着又问:“你爸爸妈妈叫你去?放着书不读,娇女不当,真要去做受苦的工人?”
    “瞒着他们呀!今晚上我就偷着跑了。他们找也我不着了。你看,我来看看你,向你道道别,偏你不在,我正要打电话叫你回来,可巧,你自己回来了。王姐姐,只要组织分配,我做什么都高兴。现在,我真高兴极啦!”
    晓燕凝神瞅着小俞,只见她那明净俊气的脸上带着一种果决的气概。这颗青春的火热的心激励了晓燕,使她不觉忘掉了多日来的烦恼。她挨着小俞嫩白的颈脖温存地笑道:“真是有出息的好孩子,我应当向你学习!”
    小俞一下子蹿起身来,向梳妆台上拿过那把深红色的精美的大梳子,然后跑回晓燕的身边说:“王姐姐,你向我学习什么呀?你向这把梳子的主人学习吧。你知道它是谁的吗?林红姐姐的!她在牺牲前把这把梳子给了我,从此以后,我一见这把梳子,就想起她来。一想起她,我身上就像长了翅膀,就长出了无穷的力量。所以我一遇到困难,一遇到难受的不顺心的事,我就把这把梳子拿出来。我一拿起它,我一拿它往我的脑袋上一梳,我就好像变成了林红姐姐,我就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烦恼了。今天,我要走了,要离开家了,心里有点儿难过——你知道,我妈只我一个女孩子,她该多么想我呵!不见我了,她该怎么样的到处哭着找我啊!所以我拿起了这把梳子,一个劲地使劲梳头。”
    小俞本来是笑着说话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哭了。
    晓燕拿过林红的梳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它。望着望着,含蕴在眼里的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为了转移这沉闷的空气,她擦干了眼泪问小俞:“小俞,你今晚上是坐火车走还是……有没有别人送你?
    告诉我,是不是有了个爱人——他一定也是个活泼调皮的小家伙吧?”
    “没有!没有!”小俞把脑袋摇得像货郎鼓似的,“谁要那些讨厌的男孩子!嘿,王姐姐,我的心事还没同你说完哩。临走以前没有见见林姐姐,这真叫我怪伤心。我可想她哩。可是这几个月她行踪秘密,我也没时间多打听。我问你,你常见她吗?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她找过你吗?”
    小俞只顾絮絮不休地说着,却没有注意晓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等她说完了,歇了一会子,仍然不见王晓燕回答她,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姐姐,她怎么啦?她,她……”小俞的脸白了,她以为道静又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故。
    “没有什么。”晓燕冷淡地说,“她在北大旁听呢。”
    “那你们常在一起了!在一起工作了!”小俞性急地插着嘴,脸上漾着天真的笑容。
    怎么办好呢?晓燕心里开始交织着一种复杂的矛盾的感情。她想告诉小俞:林道静变坏了,她们已经断绝往来了……
    但是她——这个小俞是不是和林道静一样,也是个那样的人呢?她来,是不是有目的地来试探她呢?……于是,她不做声了。
    她迟疑的、忐忑不安的心情被聪明的小俞看出来了,一张锋利的小嘴又叭叭地说道:“王姐姐,你们俩之间一定发生了事情。什么事情呢?她是个好同志,你也是个好战友,你们之间能够发生什么事呢?……不能!不能!王姐姐,这简直是不能想象的!太不能想象了!告诉我,林姐姐究竟是怎么啦?”
    她那天真而诚挚的态度,使得晓燕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小俞,我应当告诉你!”半天,晓燕才振作起来庄重地说道,“林道静欺骗了我们——我简直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早就是一个叛徒,而且做了暗探……”
    晓燕是很怕小俞喊叫起来或者咒骂起来的。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听到了这几句话的俞淑秀,没有喊叫也没有咒骂。在一刹那间,她那幼稚的孩子气反而消失了,她忽然变得严肃而冷静。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紧紧盯在晓燕愁苦的脸上。她轻轻地一字一板地说:“王姐姐,你搞错了吧?受了什么人的欺骗吧?我和她同住监狱,又一同出来,我知道她。说得天塌下来,我也不相信她会叛变的!敌人的阴谋诡计多得很,不是你上了什么人的当?反动派是喜欢我们起内讧,喜欢挑拨离间我们的。”
    “不要说了!”晓燕面色苍白地拦住了俞淑秀。她的声音很低,好像病人一样的衰弱无力,“这些天——我像在噩梦里一样迷迷糊糊;又像坐着小船行驶在风浪上——忽而向右摆,忽而又向左摆。摆得我心里难过极了……”两行热泪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滚了下来,她匍伏在床上哭了。
    事实不是极为明显的摆在眼前吗?不是好像阳光下面的一座大山那样的赫然在目吗?如果林道静不是叛徒,如果她依然在出生入死地、忠心耿耿地为祖国为人民在奋斗着;那么,戴愉,郑君才——她心爱的人,她把美好的青春,把痴心的热恋都交给了他的人,就是一个可耻的叛徒,就是一个恶毒的伪君子,甚至是比这个更可怕的人。而她自己呢?自己呢?她同他已经一同堕入的又是个多么可怕的深渊呵!由于林道静那封信的启发,也由于许多事实的证明,她早想到了这一点了。但是她害怕自己这样想。她禁止自己这样想。这太残酷了!太可怕了!她的一生完全葬送了!她怎么还有脸活在世界上,怎么还有脸再见她的亲属朋友们和殷殷期望着她的那些革命的同志呵!
    小俞似乎看透了晓燕痛苦的心情,她站在她身边,轻轻地扳起了她的头。一双热情而纯洁的大眼睛,流露着深切的关怀,注视着晓燕。
    “王姐姐,振作起来!只要你是真心信仰共产主义的,只要你是跟着马克思列宁的道路走的,只要你不忘掉祖国和人民对咱们殷切的希望,那么一切的黑暗都是暂时的。水流千遭归大海,冬天过去,春天就快来了。王姐姐,振作起来,想开一点!如果有痛苦就同我说说可以吗?”
    “亲爱的妹妹,”晓燕擦干眼泪看着小俞说,“我是要同你谈谈。过去我太相信了他一个人,也太相信我自己了。”  
第三十八章
    北大的各个班级,都在学生们爱国热情的冲击下,纷纷改选或成立了新的学生自治会。这一场斗争是顺利的,然而又是激烈的。现在且看历史系的学生们是怎样从反动学生的手里把领导权争夺过来的吧。
    午后,一间大课室里,坐满了一百多个历史系四个年级的学生。由于侯瑞他们的酝酿活动,历史系决定在一起开会,先成立一个统一的系的学生自治会。
    侯瑞是四年级的学生,他又是四年级临时推出来的代表,所以他先起立发言:“同学们,今天历史系四个班级在一起开会,是三年来的第一次。这是个大好的事情……好事情……”开始,他讲话总是有点儿结巴,但是说下去,却越来越流畅,“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历史系的全体同学在中华民族亡国灭种的生死关头,觉醒了,忍耐不住了,我们要团结起来,我们要抱成一个团体行动起来。过去我们没有自己的组织,有的班有有名无实的学生会;有的班什么也没有。我们像一盘散沙。同学们,这种情况我们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我们要选举、成立我们历史系自己的学生自治会,要成立能代表大多数同学愿望的学生自治会,要成立能领导我们大家进行神圣抗日救亡活动的学生自治会!……”
    一阵热烈的掌声掩盖了侯瑞最后高亢的呼声。但是掌声未完,王忠已经以三年级代表的资格跳上了讲台。今天,他穿戴得整齐而又朴素,瘦瘦的猴子脸也刮得白白净净。他上了讲台先把手一挥,制止了同学们兴奋的掌声,接着就有条有理地讲道:“诸位同学,我站在讲台上是如此地高兴、兴奋,看见诸位同学满腹的爱国之心,我更是感动不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有知识的青年更谁能袖手旁观?可是……”同学们一个个正把眼睛对准这个瘦小的人儿和他嚅动着的嘴巴,并为他的话所吸引的时候,他忽然话题一转,这样说道:“可是我们爱国、救国要有正确的方法和正确的途径,我们的热血是清白的,我们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们的行动,我们的组织绝不能叫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反动分子、投机分子所欺骗。大家知道么?有一些被国民党收买的分子,他们在我们青年学生当中大肆活动,他们高唱什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他们还喊着什么‘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人’……这是可耻的投降论调!是向反动统治者拍卖自己的娼妓行为!所以,我们不成立自治会则已,要成立自治会就绝不能受那些被收买分子的愚弄,不能被他们高喊着抗日救亡的口号所欺骗!我代表三年级的全体同学表示我们坚定的立场:我们绝不参加反动的学生自治会!也绝不承认这种学生自治会!”
    他的话完了,台下有几个人拚命地高声鼓掌,而更多的人却噤若寒蝉、面面相觑。看得出来,这时仿佛在炎热的天气,突然有一股寒流袭过,立刻满天阴云。课堂里刚才侯瑞讲完话时的热烈情绪,一霎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却像延长了几个世纪般的难耐。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那个有张娃娃脸,好像孩子般的李绍桐跳到了台上。在没有讲话以前,他先用眼睛向坐在课室里所有的人那么奇异地一扫——这双眼睛是这样明澈、这样激动,又是这样地勇敢,以致所有在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也把眼睛朝他瞬也不瞬地望着。连那个洋洋得意的王忠和坐在他后面神情忧郁的王晓燕,也都不禁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有点儿奇怪的李绍桐。等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了,李绍桐这才不慌不忙地、用和他那孩子模样毫不相称的、沉重有力的声调讲起话来:“同学们,老王麻子的剪刀有真有假,考古学家也常为出土文物的真伪而煞费苦心。今天,很明显地,主张抗日救亡的人也有了真假两派不同的货色。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谁是全心全意为着民族国家而日夜奔波?谁又是享着高官厚禄、鱼肉人民,而在一块块拍卖自己祖宗世世代代居住的国土?这个不用我多讲,同学们可以从最近几年的历史中得到非常明显的证实。‘九一八’时是谁丢掉了大好河山,坚决不许抵抗敌人的?上海淞沪抗战,又是谁出卖了英勇抗战的十九路军而与日寇签订了卖国的‘上海停战协定’?是谁眼看日寇汉奸又在华北横行,是谁眼看‘自治’运动像一股毒气弥漫在华北,却偷偷地去和敌人谈什么睦邻、友善?……可是这些卖国的老爷们不是也在鱼目混珠,也在自称为爱国忧民的志士吗?远的说够了,现在再看看我们的历史系,咱们也有这么几位披着画皮的美人儿……”李绍桐口若悬河,一气说到这里,忽然从后面的座位上发出了嘘嘘的怪声:“胡说八道!……”
    “别卖膏药啦!……”
    可是李绍桐仍然不慌不忙的,他看同学们都向那几个嘴里发出嘘嘘之声的同学望去,他也用那火样热情的眼睛望着那几个人,然后激动地把手一摆继续说下去:“大概那几位对我嘘嘘的同学也就是我要说的那些披着画皮的美人。他们在我们正直的、关心国家命运的同学面前也哭丧着脸,悲伤地喊着什么爱国、救国……可是,背地里呢,他们奔走于国民党、特务、汉奸的门下,做着出卖同学、也是出卖中华民族的勾当……”
    “污蔑好人!胡说八道!”
    “拿出证据来!乱造谣言!”
    像开了锅的水,屋子里顷刻之间大乱起来了。几个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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