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同兽-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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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种敛尽了时间与岁月后的从容与平静。
　　　　　　下方的甲板上，也聚集了无数的修炼者。
　　　　　　这些修炼者有来自白璃山的，也有百族后人，而船的后面，还有几艘船跟着，这些是其他域的船。
　　　　　　他们皆是在感觉到天地颤动时，赶来时间海的修炼者，亦是亲眼目睹千年后，时间轮回之狱开启的修炼者。
　　　　　　他们看到乌主将自我封锁在时间轮回之狱的楚灼带离时间轮回之狱。
　　　　　　对此，他们是衷心感谢百族族长。
　　　　　　为了阻止罪妖再入轮回，古神魔灭世，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时间封禁，连同上古罪妖及古神魔一起，将三者遗留在时间轮回之狱中，永世不出，永世不轮回。
　　　　　　她此生将自己留在时间轮回之狱中，以时间为束缚，束缚住那两个罪人，也束缚住自己。
　　　　　　若说时间为狱，封禁两个罪人，那么她就是时间之狱中的看守者，只要看守者在，那两个罪人就永远无法出来。
　　　　　　如果没有封炤他们以半神境强者的生命血祭，齐集此间世界所有半神境的强者之力，硬生生地打开时间轮回之狱的通道，让同样留在时间轮回之狱中，唯一没有被时间封禁的乌主将她带出来，只怕她永生永世，已然将自我囚禁在时间之中。
　　　　　　对于封炤而言，即是永生的诀别。
　　　　　　然后，在时间轮回之狱打开后，乌主将被时间同样封禁的她带出来。
　　　　　　而上古罪妖，古魔神，依然被留在时间轮回之狱中，被封禁在时间里，唯有时魅族方能将其释放出来。
　　　　　　楚灼得以离开时间轮回之狱，他们心里是为她高兴的。
　　　　　　她付出千年的岁月，自我囚禁千年，这般的付出，确实让人叹息。
　　　　　　但如果她再不出来，白璃域的那位就要继续发疯，整个大荒界都被他闹得不可收拾，还不如让她出来。
　　　　　　这是很多体会到封炤发疯后果的修炼者们心里的感受。
　　　　　　白主也特能折腾了。
　　　　　　自从楚灼离开时间轮回之狱后，对于这群修炼者而言，仿佛连危险的时间海也不是那么危险。
　　　　　　就算现在被时间海的怪物包围着时，他们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
　　　　　　所有听到动静的修炼者皆走出船，站在各个地方看着时间海，然后他们的目光齐集到白璃山的船上，楚灼所在的方向。
　　　　　　虽然他们看不到楚灼，但他们知道，她一定在那里。
　　　　　　时间之浪涌起，渐渐地形成一股千丈高的巨浪。
　　　　　　巨浪发出哗啦的声音，这声音却十分的温柔，并不像怒啸，就这么轻轻地跟随着船的方向而走。
　　　　　　巨浪之上，坐着一名绝世美人。
　　　　　　美人妩媚而娇艳，但神色却是冷漠的，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让人知道，它并非正常的生灵。
　　　　　　“是魅媓！”
　　　　　　很快就有修炼者认出端坐在时间巨浪上的魅媿，即是魅媿中的皇者。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魅媿和骨妖也参与战斗，并且攻击大荒十八域这边，这成为很多修炼者心中一种不解的谜。他们不明白为何这种时间海中的怪物会参战，而且只攻击大荒十八域的修炼者，却不攻击神族后裔和邪修。
　　　　　　直到现在，这个谜题依然没有人解出来。
　　　　　　或许有人解出来了，但他们却不确定是否是真的。
　　　　　　魅媓的目光，落到白璃山的船上的第五层。
　　　　　　众人知道，它现在看的地方，应该是楚灼所在之地。
　　　　　　果然，一会儿后，一道素衣清淡的身影出现在第五层的半空，朝着时间海走去。
　　　　　　她走得很慢，但时间海上所有的生灵的目光皆齐聚在她身上。
　　　　　　封炤紧张地跟在她身后，几次欲要将她拉回来，被她盈盈一笑，然后放开手，就站在那儿看她。
　　　　　　楚灼走到魅媓面前。
　　　　　　时间海下方涌起一道时间之浪，将她托住。
　　　　　　她是时间孕育的时魅族，也是天地间唯一的时魅族，从上古时期，踏着时间而来。
　　　　　　同样是时间孕育的存在，但骨妖和魅媿却是时间遗留下来的怪物，如此的不公平，以至于所有修炼者皆认为，骨妖和魅媿，定会对楚灼不利。
　　　　　　魅媓凝视楚灼半晌，突然身下的时间巨浪消失，魅媓落入时间海中，游淌在水镜之下，平静地凝视她。
　　　　　　楚灼挥手，时间化成一层层海浪，将她带入时间海中。
　　　　　　“灼灼！”
　　　　　　扑通一声，封炤已经跟着她进入时间海。
　　　　　　所有人哗然出声，差点也冲动地跟着跳进去，幸好脑子里谨记着，这下面是时间海，没有人可以凭着自己的肉身在时间海里存活，除了时魅族和骨妖、魅媿。
　　　　　　白璃差点要被蠢儿子气死。
　　　　　　她扑到船边，看到一股海浪将进入海中的儿子淹没，瞬间放下心来。
　　　　　　有楚灼在，应该没事吧。
　　　　　　***
　　　　　　没有人知道时间海下是什么模样的。
　　　　　　从时间海面凝望，时间海是一面平静的水镜，波澜不惊，没有风、没有浪，虽然称为海，却没有任何海洋的生灵，有的只有两种怪物。
　　　　　　所有落到时间海的人，最后不是永远沉眠，变成魅媿中的一员，就是变成骨妖，他们无法告诉其他人，时间海下是怎么样的。
　　　　　　而现在，封炤是第一个知道时间海下是怎么样的人。
　　　　　　出乎意料之外，时间海下并非如同在海面上所见的那般，一片平静，只有时间之水和黑暗。
　　　　　　时间海下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美好的存在，梦幻般的奇迹。
　　　　　　楚灼拉着封炤的手，带他往海下游淌而去。
　　　　　　海下是一片红色的血樱林。
　　　　　　巨大的血樱树纵横交错，如同吸足了血的怪物，盛开重叠而美丽花絮，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他们在血樱林中穿梭，如同置身在另一个梦幻的国度，明明是海下，却没有被水束缚。当然，这些水本就是时间所凝聚，并非正常的水，只是看起来像水，唯有进入其中的人，才知道它其实并不是水，而是时间的另一种状态。
　　　　　　两人在血樱林中游走，穿过重重血樱，来到血樱林深处的一座古老的庙宇。
　　　　　　庙宇安静地沉睡在时间海下，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生灵。
　　　　　　前面领路的魅媓一双眼睛盈盈地看过来，仿佛在催促他们快点过去。
　　　　　　封炤盯着那只魅媓，紧紧地握住楚灼的手。
　　　　　　楚灼朝他又笑了笑，仿佛让他安心。
　　　　　　庙宇的大门旁有两株高大的血樱树，血樱浓密的树冠形成犄角之势，亭亭如盖，遮天蔽日，衬得这庙宇越发的庄重而妖诡。
　　　　　　楚灼拉着他，缓步走进已经打开的大门中。
　　　　　　大门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铺着整齐的地板，地板是一块块粗朴的四方巨石，每一块都十分的质朴粗重。
　　　　　　尽头是一间间神殿，透着历史的痕迹。
　　　　　　魅媓就站在正中央一间最大的殿中等他们。
　　　　　　殿内没有供奉什么神像之类的，空荡荡的，只有高高的供台上，悬浮着一支染血的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整座宏伟的庙宇中，唯一供奉着这东西。
　　　　　　不过，楚灼和封炤仍是一眼就看出那支染血的箭上缠绕的规则之力。
　　　　　　时间的规则。
　　　　　　然而，规则之中，妖邪之气横生。
　　　　　　这是一支已经被邪秽污染的时间之箭。
　　　　　　魅媓用那双哀伤的目光看着楚灼，张开嘴，奇特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请您……收回它……】楚灼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这是时间海的规则之箭，我若是收回，时间海将不复存在。”
　　　　　　魅媓垂下眼眸，安静地站在那儿，说道：【时间规则之箭……已被污染，炼化出……只要规则之箭在……吾等亦是……】楚灼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封炤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时间规则之箭，又看向魅媓，终于明白这群怪物的意思。
　　　　　　时间规则之箭是形成时间海的重要存在，然而，当这支规则之箭被污染，它炼化出骨妖和魅媿这两种怪物，被遗留在时间海中，永生永世被禁锢于此。
　　　　　　直到它们遇到楚灼。
　　　　　　魅媓比所有人都要早发现楚灼的身份。
　　　　　　在楚灼第一次落入时间海，并且在时间海上飘泊半年时，魅媓就发现楚灼时魅族的身份。只是那时候，楚灼没有觉醒，她受伤过重，只能无知无觉地飘浮在时间海中，任时间之浪带她前行。
　　　　　　因她是时魅族，所以时间海中的怪物没有伤害她。


第656章
　　　　当楚灼伸出手时，那支让所有生灵皆不敢碰触的规则之箭从供奉之台飞到她手上。
　　　　上面浸染的血散发一种污秽之气。
　　　　楚灼握在手中，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来。
　　　　作为时魅族，最接近时间的存在，她对这种污染规则之物，极为排斥。
　　　　魅媓一向平淡的脸上终于露出欣喜之色，虽然并非是血肉生灵，但这种由污染的时间之箭所炼化出来的怪物，成为魅媿的皇者后，已经具备正常人应有的神智，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楚灼端详规则之箭半晌，对魅媓道：“我不能收回它。”
　　　　魅媓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
　　　　“我虽是时魅族，只能利用时间，而不是炼化时间，我无法收回它。”楚灼对它说，“不过，我可以净化上面的污秽之物，让时间恢复正常。”
　　　　魅媓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淡漠起来，也是魅媿该有的模样，没有感情。
　　　　它用一双盈盈的美眸看着楚灼，并未说话。
　　　　楚灼同样没有说什么。
　　　　觉醒时魅族的力量后，她的性格改变了许多，原本故作的温柔消失，但从神魂中渗透出来的那种悲悯苍生的包容，却让人在不经意间能感觉到。
　　　　时间孕育出时魅族，便是为了这个世界而生。
　　　　时魅族的责任，即是为时间守护此间世界，不被罪妖所毁。
　　　　将自己和罪妖燕罪、古神魔一起封禁在时间中时，楚灼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责任。
　　　　而现在，她只是楚灼！
　　　　当然，她也是时魅族，却是一个已经放下所有包袱责任的时魅族。
　　　　封炤深深地看她一眼，对魅媓说：“灼灼能帮你们净化上面的污秽之物，已属不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时间海，是时间的凝聚，不因任何生灵而改变，你们应该知道这点。”
　　　　自从参战后，一直无视任何生灵的魅媓终于正眼看他。
　　　　虽然挺不容易的，但封炤非常不屑。
　　　　这等被时间遗留下来的怪物，明显就变得贪心了，它们想要结束这种不死不灭的状态，所以想让楚灼将规则之箭收回，让整个时间海消失。
　　　　然而，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消失。
　　　　就算是时魅族，也不能。
　　　　所以楚灼只能将之净化。
　　　　封炤抬起下巴，矜傲地道：“规则之箭一但净化，尔等亦不会再为污秽之苦，说不定将来，尔等还能通过正常修炼，得道飞升。”
　　　　魅媓似乎为他大胆的言论惊呆了。
　　　　对于这些被遗留在时间的怪物来说，时间虽然创造了它们，但同时也禁锢了它们，所以它们想求一个解脱。
　　　　但有一天，一只大胆的神兽告诉它们，它们可以通过正常修炼，将来得道飞升，脱离时间的禁锢……
　　　　楚灼看一眼大言不惭的某只神兽，笑了笑没说什么。
　　　　接着，她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开始净化手中那支规则之箭。
　　　　封炤紧跟着她，在她身边为她护法——虽然他知道，在这时间海里，时间为她所用，守护着她，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她。但千年的分别，求而不得，让他总会下意识地跟紧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又要为了这个世界，做出什么傻事。
　　　　有一个被时间眷顾的道侣，没有点胆量，还真是娶不起。
　　　　封炤什么都不大，就是胆子大，就算是上古百族族长，司宿拂灼，只要喜欢上，大爷他照样追着不放。
　　　　就算被母上大人发飙地按在地上摩擦，封炤仍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心意。
　　　　魅媓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楚灼，偶尔目光会落到封炤身上。
　　　　大慨是刚才封炤那话让它有所触动，忍不住一直盯着他，对于一个在时间中诞生神智的怪物而言，这也是唯一让它注意到的其他生灵。
　　　　等楚灼终于将规则之箭净化成功后，睁开眼睛，就见封炤在忽悠魅媓。
　　　　而魅媓似乎也被他忽悠了。
　　　　楚灼：“……”
　　　　她从来不知道，这只兽原来口才这么好，都比得上她那不着调的爹，难不成是因为他们混在一起久了？
　　　　如果她爹也在这里，估计会比封炤更会忽悠吧。
　　　　想到这里，楚灼的目光微黯，忍不住拢了拢袖子。
　　　　这时，封炤还在叨逼逼地质问魅媓，“千年之前，你们魅媿、骨妖竟然帮罪妖攻击大荒十八域，死伤的修炼者不少，这是你们的罪孽，将来想要修成正果，只怕十分麻烦。你们为何要帮罪妖？难道因为轮回册？”
　　　　魅媓坦诚道：【当日……不见时魅族，吾等以为……轮回册可以帮助……收回规则之箭，便同他……合作……】
　　　　封炤嘴角一撇，不屑地道：“罪妖虽有创造奇迹之能，但却不是规则的化身，只有规则自己，方能收回规则，连灼灼也不能。”
　　　　魅媓静默不语。
　　　　显然时间海的怪物，被轮回册散发的气息所蒙骗，误以为轮回册能帮助它们，方才会站在神族后裔和邪修那边。而那时，楚灼还流落到时间轮回之狱中，与外界隔绝，魅媓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能相信轮回册。
　　　　封炤冷笑一声，决定不再理会这些怪物。
　　　　作为怪物，有时候总会比较单纯好骗，封璃也是一样。
　　　　感觉到楚灼的动静，他转过头，见她站在那里，不由露出高兴的神色。
　　　　“已经净化好了？”封炤问。
　　　　楚灼嗯一声，手里还抓着那支规则之箭，被净化的规则之箭上的血色已经消失，绽放一种纯净的光芒，是属于时间的光芒。
　　　　规则之箭在她手中颤动着，楚灼紧紧地抓住，没有放手。
　　　　她看向魅媓，说道：“其实阿炤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时间海不能消失，这是时间的凝聚之物，只能由时间自己决定它的归处。这支规则之箭，我已经净化完，尔等日后不会再受其苦，亦不会再被炼化出新的魅媿，尔等好自为之。”
　　　　说着，楚灼松开手，规则之箭咻的一声，重新回到供奉之台。
　　　　规则之箭重回供奉之台时，供奉台上光芒乍现，强烈的光芒迸射，从庙宇疾射而出，横扫向四面八方，穿过庙宇外的重重血樱树，笼罩整个时间海。
　　　　时间海为之震动。
　　　　瞬间，时间海面上，所有的怪物皆纷纷消失，沉没到时间海之下，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船上的人哗然出声，虽不知道时间海发生什么事，但魅媿和骨妖的变化，让他们明白，定是进入时间海的楚灼做了什么。
　　　　骨妖和魅媿消失后，时间海面上的雾气也消散。
　　　　明明还是时间海的黑夜，但海面上平静而宁谧，这是所有来到时间海的修炼者第一次发现，原来时间海的夜晚，可以这般的宁静。
　　　　时间海底的庙宇中，楚灼拉着封炤，走出庙宇。
　　　　庙宇的大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
　　　　魅媓站在门前，望着高大厚重的门。
　　　　自从规则之箭被污染后，炼化出时间海的两种怪物，魅媓作为其中的皇者，也是唯一诞生神智的存在，便开始不自觉地寻找它们的归途。
　　　　顺着时间的指引，它发现时间海下沉眠的庙宇。
　　　　而这座原本应该至高无上、众生不能碰触的庙宇，却因为时间之箭被污染而开启它的大门，迎来它们这些怪物。
　　　　如今，规则之箭终于被时魅族净化，庙宇的大门从此关上，无人再能打开，除非下一次规则之箭再次被污染。
　　　　魅媓明白楚灼话里的意思。
　　　　规则之箭被净化后，不会再炼化出时间海的怪物，而这些仍遗留在时间海中的怪物，虽然没有受到影响，可若是被修炼者斩杀，便会彻底地消失。
　　　　不死不灭之态，已然消失。
　　　　除非真如封炤所说，将来修炼得道，飞升成神。
　　　　然而，这是非常遥远且不可能的事情。
　　　　封炤小声地和楚灼嘀咕着，“怎么是不可能的事情？连作为阴尸王的封璃，吞噬完邪帝后，都已经是半神境，飞升指日可待。魅媓和阴尸王一样，都是不容于世的怪物，拥有自我神智，一切皆有可能。”
　　　　楚灼听罢，忍不住笑看他，说道：“你说得也对。”
　　　　这世间万物，存在即是合理，说不定真有可能。
　　　　封炤见她认同，顿时得瑟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说道：“现在这里的事情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白璃域？”
　　　　他还惦记着他们的双修大典，楚灼终于从时间轮回之狱出来，他就恨不得将早该举办的双修大典举办，但因为时间海的怪物，又在这里逗留了些日子。
　　　　有些不开心。
　　　　谁知，楚灼迟疑地看着他。
　　　　封炤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她后悔了？不想和他举办双修大典？
　　　　封炤知道她并不是寻常的修炼者，她是时间孕育出来的种族，生而为人，规则为伴，远比普通人要强大。若非她经历无数次轮回，从弱小走向强大，经历太多的事情，且在转世为司宿的那一世，和神兽一族结下不懈之缘，只怕他也无法遇到她，与她走到一起。
　　　　封炤无比的感谢这一世，能让他们相遇。
　　　　所以他其实很担心她后悔，继续延续上古时期的责任，无欲无求，只为此间世界而活。
　　　　见他脸色变得难看，楚灼虽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但也不忍心他如此，如实说道：“我爹……他不在了。”
　　　　封炤想到化为星河为她指引前路的楚元苍，顿时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