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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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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朗温和而庄重地对紫苏说,轻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却重逾千钧,让她释然地点头,却始终默默无语,齐朗没有介意她的沉默,轻轻拥她入怀。
    紫苏静静地靠在齐朗的胸前,双手回抱住他,暗暗用力。
    “景瀚……”
    “什么?”听到紫苏犹豫而轻微的声音,齐朗轻声问道。
    “我从不曾怀疑你,让你退避,只是不想你为我担心……可是,你离开京都,却让我一直心慌,我害怕你有更在乎的人,不再记得那些承诺了……景瀚,答应我,不要再这样突兀地离开了!我心里当时真的是一下子就慌了!”紫苏终于还是道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慌。
    “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齐朗心疼不已。
    “真的?”
    “真的!”
    无论紫苏如何心机深沉,她毕竟才二十四岁,即使已经历沧桑,年轻的心仍会有单纯的思考,就像此时,她的问题让齐朗心中不自觉感到一丝天真的气息。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一直没有机会询问这个问题,齐朗这时候才问出口。
    紫苏笑了笑:“已经没事了,毒已经清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只能慢慢调养了。”
    “那就好!”齐朗稍稍放心,见到紫苏淡淡的微笑,不觉竟有些失神。
    “你好好休养。”齐朗低头,与紫苏额头相抵,温和地笑问:“那么,要我留下陪你吗?”
    “……”紫苏没有答话,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又用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让齐朗失笑出声。
    “你先去看看皇帝吧!尹相与随阳都去了,你不去,皇帝不知道会怎么想!”紫苏没好气地推开他。
    “我们做臣子去晋见、劝谏是一回事,真不想母子反目,你也要做些让步才行!”齐朗笑了笑,无奈地劝道。
    紫苏点头;“我知道,可是,现在不行!他根本没有认识到什么皇帝该做的事情!”
    “算了,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齐朗摇头,不想再说了,“我先去见陛下,你休息吧!等一会儿,我再过来。”
    紫苏点头,看着他离开,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她知道,齐朗还是不想介入她与皇帝之间的是非,而这恐怕也是所有官员的态度,看来,想母子和好,还是得靠自己。
    齐朗到昭信殿时,谢清与尹相正好出来,看见他,尹相只是点了下头,便离开了。谢清自然不会,他停下脚步,看着齐朗,无奈地摇头。
    “陛下一言不发,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谢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我们也不太好说,陛下也尴尬,一言不发算是好的了!”齐朗轻轻叹息,也分析了一番。
    “你还要再试试?”谢清见齐朗仍要进殿,不同出声问道。
    “总要见见陛下啊!”齐朗转头看向他,无可奈何地回答。
    “也是!”谢清同意地点头,“希望你能有点收获。”
    “但愿吧!”齐朗这一次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声,便走进了昭信殿。
    “臣齐朗参见陛下。”齐朗恭恭敬敬地在外殿行跪拜大礼,又朗声通禀,不一会儿,阳玄颢便从内殿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坐到地屏上的宝座上,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
    “齐相,您可以起身了。”随侍在阳玄颢身边的梁应见齐朗不曾看到皇帝的动作,只能出声提醒,总不能让齐朗一直跪伏在地吧?
    齐朗这才抬起头,看了阳玄颢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也没有看向自己,但是并无不允之意,他才站起身,低头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先按捺不住的是阳玄颢,这些天,随侍的宫人都旁敲侧击地劝他不要固执,方才,尹朔与谢清告诉他紫苏的决定后,也劝谏他向太后低头,这一切都已经让他烦躁了,只是,皇帝的尊严让他没有开口,可是,齐朗一言不发地沉默着,让他有种泄气般的焦急。
    “齐相,你就是来朕面前站着的吗?”阳玄颢不悦地问道。
    “臣惶恐,只是,方才臣听尹相与谢相说,陛下无意与臣等说话,臣实在是不知所措。”齐朗淡淡地回答。
    阳玄颢一怔,竟不知怎么回答了,齐朗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想与那些劝谏的人说话,但是,那只是因为他对那些话厌烦,明知他们是对的,他仍不想照做。
    “太后娘娘说陛下的帝王之道学得很糟糕,臣身为太傅,实在是汗颜。”齐朗低头行礼,很惭愧地对阳玄颢说。
    “帝王之道?朕还算是皇帝吗?”阳玄颢冷冷地质问,“有几个被限制行动的皇帝还会需要学帝王之道的?”
    齐朗不由扬眉,淡淡的笑意在眼中一闪即逝,没有让阳玄颢看到,他答得很静:“陛下,历史上又有几位太后会如此对待登上皇位的亲生儿子呢?”
    阳玄颢语塞,心中却是恼羞成怒,站起身,大声喝道:“元宁的皇帝是朕,不是母后!朕不是她手中的木偶,也不是她钓鱼的香饵!母后想让朕成为傀儡,想断去朕的臂膀,朕难道不能反击吗?”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齐朗不由皱眉,心中却暗暗惊骇不已,他本来认为这件事是紫苏故意引皇帝入局所致,毕竟尚未亲政的皇帝不应该有朝臣支持,可是,现在听来,事情竟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显得离奇。
    “太傅就算明白了,难道会帮着朕吗?”阳玄颢反讽。
    齐朗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的反讽,很平静地说:“陛下,臣无意与您对立,也不明白您为何会有这种令人惶恐的想法。臣是您的臣子,太后摄政是代您行使皇帝的权力,臣是不可能与陛下您对抗的!”
    阳玄颢冷哼一声,对他的话根本不信,重新坐下,扭开头,不再多置一言。
    齐朗默然,看了他许久,才黯然地道:“陛下,臣告退前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想过,若太后此时真的如您所愿一般,元宁皇朝与您会如何呢?”
    “臣告退!”齐朗低头行礼,平静地退出昭信殿,转身便看到红霞满天,夕照黄昏。
    皇城的琉璃顶反射着落日的余辉,似乎氲氤着五彩光华,与暮霭流云相映照。齐朗伫足远眺,天地无垠,他却感觉不到心旷神怡。
    这是一场不见血的厮杀,牵连的却是无数人的荣辱生死。
第四章 以史为鉴(上)
    《元宁实录&;#8226;顺宗卷》
    崇明六年正月十七,平南大将军调兵十万,沿澜沧江直插西格腹地,由靖平将军掌令。右议政大臣谢清命户部调苍州官仓储粮二十万石。
    崇明六年正月十八,兵部行文东江大营,急令都督程录立刻护送苍州二十万石储粮至定安。
    崇明六年正月十九,南疆军克定安,平南大将军行辕移至定安,康焓行文兵部,定安军粮告急。
    崇明六年正月二十,东江军运粮至定安。南疆军急行千里,连克岳安、德潼、洪陀,围金桥堡。
    崇明六年正月二十三,金桥堡守将降。
    崇明六年正月二十四,兆闽出兵西格,急渡澜沧江,攻西格东线三郡,兆闽大将吉曼遣使至定安,见平南大将军,言,若至略大军东出洪陀,南出金桥堡,即视至略对兆闽宣战,康焓怒,驱使出境,随即行文兵部。
    康焓并非易怒之人,可是,面对兆闽使臣的狂妄,他反手一刀,击在使臣的身侧,硬生生打断了对方的话,随之便是一声冷到极点的斥喝:“送客!”
    帐外的亲卫立即应声入内,强行请使者离开,也许是被康焓的冰冷的怒气吓住了,兆闽的使臣竟连一句分辩都没有,直到在行辕大门前遇到康绪。
    “尼拉尔大人。”康绪看到他并不惊讶,倒是尼拉尔&;#8226;苏迪有些失色。
    “威远侯世子大人?”尼拉尔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虽然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我元宁并未与贵国交战吧?若是大将军激怒之下,杀了您,贵国也无话可说。”康绪淡淡地道,目光却十分专注。
    “元宁已经有自信与兆闽对抗了吗?”尼拉尔针锋相对。
    康绪微笑:“这种事情只有发生过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贵我两国此时都不是在自己的国境之内,大人不觉得此次出使有些莫名其妙吗?”
    “当真是今非昔比啊!”尼拉尔笑言,笑容却有些复杂。
    康绪默然一笑,摆手送客。
    “你和那家伙说什么了?”康绪一进大帐,康焓劈头就问,他只能微微一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坐下之后,才回答:
    “也就说了一下现实的情况。”
    康焓不满地皱眉,他不太明白弟弟的意思。
    “什么现实的情况?”
    “兆闽非昔日的兆闽,元宁亦非昔日的元宁了。”康绪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
    “你是说,吉曼是在虚张声势?”毕竟是自家兄弟,康焓还是听懂了几分。
    “若非如此,乌尔托&;#8226;吉曼怎么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康绪笑着反问。
    “去年,吉曼家族就在长老会中连遭打击,看样子,兆闽国内的实权者的确是看吉曼家族在军队的力量不顺眼了。”康焓沉吟。
    康绪点头赞同:“军队的力量总是会让上位者与对手不安的。”
    “哼——不说这事了,方才你还没来得及说,朝廷这次特别交代了什么?”康焓坐到首位,正色问道,刚才正说到这儿,就因为兆闽使臣的到来,没有说完。
    “齐相想试试水军的实力。”康绪简洁明了地回答。
    康焓为难地皱眉,道:“此次似乎没有用到水军的机会啊!”
    “机会不来找我们,我们去找机会就是!”康绪微笑,走到地图前,指向某一点。
    康焓没有笑,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动用水军是齐朗的决定,可是,如何动却不是他想的,他并不想过份干涉兵部尚书与将领的权力,他也没时间想,见过皇帝,他便回到中和殿,紫苏正在查看兴宁殿新呈上的地图,招手让他靠近。
    “太后娘娘?”齐朗不解地出声,紫苏递给他一份条呈,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案前,看着案上的地图。
    “太后还是想要高州城!”齐朗看完条呈便皱眉,目光也落在地图上。
    “你认为可行吗?”紫苏也不反驳,只是笑着问他。
    “苏西港的价值倒是值得冒险。”齐朗没有明确地回答,但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嗯!”紫苏微笑。
    “太后娘娘……”齐朗有些犹疑地开口,紫苏不禁有些愕然。
    “什么?”等不到下文,紫苏微微扬眉,走近他身旁。
    “娘娘打算如何处置陛下?”齐朗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担忧。
    “我还没有决定。”紫苏苦笑,却是实话实说。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见齐朗想开口说话,紫苏轻轻摇头。
    齐朗叹了口气,却还是开口:“还是尽早做决定吧!再拖下去,人心会不稳的。”
    “这些,我自然明白,只是……”紫苏当然也清楚,这种暧昧不明的状态越早结束越好,可是,怎么做才好呢?她有些无措。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最疼惜的人,她无法狠下心来。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所有一切的基础正是这个儿子,她动不得!
    她更舍不得这个唯一的骨血。
    也正因此,面对阳玄颢的举动,紫苏才更心痛难当!
    “陛下没有解释吗?”齐朗轻轻地安抚她。
    “……他说,他没有想到。”紫苏苦笑,手捉着齐朗的手臂,无奈,但仍有恼怒。
    “也许,那是实话。”齐朗有些惊讶,随即又若有所思地对她言道。
    紫苏不悦地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我不信!再说……那也不重要了!”最后的话却透着几分决绝与淡漠。
    齐朗听着,神色丝毫未动,只是轻轻一笑,看着紫苏说:“只怕你舍不得。”
    就如他自己,可为她舍弃一切,仍无法不回应血缘至亲的希望。
    紫苏神色一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扬眉问他:“你有什么好意见?”
    “太傅并非都是朝中重臣……”齐朗的话点到即止,紫苏却明白了,只是她没有立刻回答。
    太傅在元宁皇朝是个很特殊的职衔,顾名思义,太傅是老师,立国之初,太傅是皇子之师,自成宗起,皇子入西馆学习,由太学司教中择人授业,不再有太傅之衔,世祖幼年即位,章德皇后选贤良之士,教导授业,以帝师不同寻常为名,加太傅衔,以示优容,世祖册立皇储之后,以永宁王为太子师,加太傅衔,命显宗执弟子礼,自此成例,只有太子与皇帝的老师才能有太傅之名。
    可以说,太傅虽受尊崇,但无品阶,只是一个尊称,只要太子或皇帝对某人公开执弟子礼,此人即为太傅,礼部与宗人府即会备案在册。
    一日为师,终生不变,元宁皇朝极重师道,对太傅,做学生的固然要尊敬谦恭,与其学生同辈的皇族子弟也皆需视其为长辈,不得有所不敬。
    元宁皇朝的太傅中不乏六品以下的官吏,甚至还有平民,阳玄颢的几位太傅倒都是朝臣,尹朔、齐朗等人更是一品重臣,可是,尚有一位只是四品禁军统领的方允韶,齐朗说的便是他。
    几位太傅中,阳玄颢最敬崇的是齐朗与谢清,便论起亲近,恐怕无人能比上教授他骑射的方允韶,齐朗明白紫苏也有心缓和母子关系,这才推荐了这位。
    紫苏沉吟不语,齐朗也没有开口催促。
    “景瀚,我不能示弱。”紫苏无奈地摇头,也是拒绝。
    “紫苏,你应该更在意另外一些事情吧?”齐朗提醒她。
    “更在意?”紫苏愕然,“有什么事比得上皇帝的作为?”
    “你也说他是皇帝了……”齐朗叹息,无奈地点出尴尬但必将面对的事实。
    紫苏的心一紧,手缓缓地松开齐朗的手臂,她低下头,苦笑。
    “紫苏,你忘了,圣烈大皇贵妃薨逝后永宁王府的处境是如何吗?”齐朗轻声问道,却是一针见血。
    元宁皇朝的后宫等级在太祖时已经完备,可见太祖的妃嫔并不少,但是,太祖皇帝的后宫中,四品以上的只要三位,一位贵妃,两位婕妤,贵妃便是赐封“清”号的夏汐澜,顺淑皇后在太祖登基后不到一年便薨逝,夏汐澜便受太祖之命统摄后宫,抚育嫡皇子,夏家自此便拥有了十勋王中最尊崇的地位,史书中所谓“顺淑为贵,圣烈最尊”的说法也因此而来。
    若是仔细翻阅史料,或是查看兴宁殿封存的奏章,便会了解,太祖一朝,夏汐澜甚至拥有批复奏章、封驳皇命的权力。
    宣祖即位前,第一代永宁王病逝,世子南征未返,夏家大权由夏汐澜所出的睿王掌握,即使世子袭爵后也是如此,宣祖对睿王宠信有加,尽管后来宣祖一步步削弱功勋旧臣,但也未曾动夏家一分。
    直到成宗即位,因为章懿皇后与夏汐澜素来不睦,夏家才受到打压,但是,章懿皇后很快就遭软禁,夏家并未有很大的损失,只是,成宗对世家十分不悦,在位期间一力压制世族,夏家更因地位尊崇,首当其冲,高宗与文宗对夏家的权势也十分戒备,限制永宁王府涉足政务,到第四代永宁王去世时,夏家仅剩易州军权在手,而世子夏祈年又先天不足,虚弱多病,夏家几乎失去了在世族中的影响力。
    齐朗提及圣烈薨后夏家的处境,用意便是告诫紫苏,夏氏毕竟为臣,她之后,皇帝的态度才是夏氏兴衰的关键。
    “我明白,所以才更不能让皇帝行差踏错!”紫苏肯定地回答。
    家族的利益是首位的,——这是世族子弟自启蒙伊始便被时刻教导的,即使是女子也不例外。事实上,女子更在意家族的地位,未嫁的女儿在家族中的地位与母系息息相关,便是杜倩仪,也是在记入杜家正室名下后才有机会得到维侯的宠爱;出嫁后,女子在夫家的地位自然与娘家的盛衰荣辱紧紧相联。
    世人都说商人重利,却不知,世族对利益是更为敏感,没有人会毫无代价地付出一丝关心。
    “强压是不成的。”齐朗摇头,“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只要还有自己的想法,就从来没有一个皇帝会愿意让出手中的权力,圣清端宗是何等平庸之人,不是同样与仁定太后争权?更何况……”他没有再往下说,却已经道尽了一切。
    阳玄颢绝非庸才,天资过人,有明君之质也并非妄语,他怎么可能眼看大权旁落?
    紫苏没有接口,沉默着垂下目光,过了一会儿,齐朗了悟地转移视线,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了兴宁殿呈上的西南边疆地图。
    一瞬间,齐朗明白了她的想法——最初也最真切的愿望。
    ——青史扬名!她曾神采飞扬地宣告她的期盼,可是,现在的她却是那么黯然。
    “收复北疆故土,足够了。”齐朗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在地图上划过,点在图外。
    “紫苏,你该明白,虽然史笔昭昭,但是,读书人是最易被误导的!退一步吧!对所有人都好,包括你!你可以不在乎丹青名声,却不能不面对寒族士子。”齐朗低声劝慰。
    “我知道了。”紫苏闭上眼,幽幽地回答,齐朗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变得冰冷的手握住,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齐朗是第二天早晨才离开中和殿的,没有去议政厅,直接去了兵部,亲自交代江楠发了几份调令,便回自己府上了。
    议政大臣位高权重,却十分自在,除了商讨大事,寻常公务大可在家处理,齐朗刚回府,议政厅执事便将一堆公务移交过来,齐朗随口问道:“尹相与谢相在议政厅吗?”
    “回齐相,尹相吩咐属下将移交公务后就回府了,谢相尚在,看情形,会在议政厅处理政务。”
    齐朗扬眉,提笔写了一张便笺交给他:“帮我转交给谢相。”
    便笺并未折起,执事接过无可避免地看到内容:“月朗星疏,竹园同游。”并无署名
    齐朗的字是宫阁体,隽逸端正,并不特别,却很有特色,极为好认,谢清看过便笺,也没问话,淡淡一笑,便搁在一边。
    竹有君子之名,但是,元宁世族鲜少在家中引种,用紫苏的话说:“稍有风起,便有希希索索的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加清楚,可怕得很,谁在家中种啊!”
    这是一家之言,不过,成越的世族府邸中有竹园的仅有谢府,那也是在极偏僻的角落。
    齐朗有兴致游竹园,可见心情不错,也就是说问题解决了,谢清自然也轻松许多。
    “你倒有闲情,近来兵部是最忙的吧?”谢清调侃。
    “还好,反正将在外,一切都是康焓的事了。”齐朗笑道,却也是实话,南疆大军一动,兵部基本就没事了,不像谢清还得随时督管粮草与国库的情况。
    “……”谢清一时气结,只能瞪着他。
    “你与方允韶熟悉吗?”齐朗没理会他,径自问道,让谢清一愣,但是,他随即便明白过来,摇了摇头。
    “你请方允韶出面劝劝陛下,太后也会做些让步的。”齐朗平静地对他说明,“让陛下承你的情应该对宜婕妤有好处吧?”
    谢清皱了皱眉,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点头。
    “让步?太后要归政吗?”谢清迅速领悟他的意,眉头锁得更紧了。
    齐朗摇头,失笑道:“怎么可能?只是让步而已。”
    “哦?”谢清有些不信,也有些疑惑。
    “大概,或许会行元服礼吧!”齐朗答得漫不经心,显然的这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
    元服礼是可有可无的,只是表示这个人不再是孩童,有资格使用成人的服饰了,在圣清之前的战国时期,元服礼最为盛行,圣清立国后,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十岁之后的元服礼成为鸡肋似的存在,但是,皇室中仍为皇子、皇女行元服之礼,大富大贵之家也会行此礼,大正一朝,至略人沦为亡国之属,世家间以古礼为名,坚持着自己的传统,元宁阳氏本就是至略名门,阳渊昊的臣属也多出自名门世家,元服礼自然保留,但是,世祖以砺兵秣马为由,简化礼仪,元服礼自然被舍弃,此后,元服礼便成为皇子受宠与否的标志,可以说,未行元服之礼便与皇位无缘,世族更加不重视元服礼。
    谢清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可是却被齐朗的下一句话吓了一跳:
    “元服礼的进言让尹相的人上吧!”
    真到许多年后,谢清都无法说清,那一刻,他的心里到底是怎样一番排山倒海似的情绪变化,也不知道他当时映入齐朗眼中的神情到底如何,毕竟,他们再也没有谈及过那一夜的事。
    仿佛有一张天下间最韧的纸,掩盖了谢清与齐朗之间的所有争执,在所有人眼中,他们是挚友,是同盟,携手站在权力的顶峰,至于他们眼中的彼此,无人知晓。
    有时,独自一人时,谢清会回想起那夜的情况,也会认真的思索,齐朗的话中到底有几层意思——最浅显的的是“让太后对尹相彻底放弃!”;再一进步应该是“你去想办法达成这个目标。”或许,更准确的是“你有办法达成这个目标。”;再往深处想,便是“我知道你已经有暗棋在尹相一系了。”;再深一点呢?——无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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