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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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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他看见了空巷里那个托钵的白衣人。诡异的白雾流水般向他淌去,继而化作数条水龙盘旋舞动,奔涌向前。烈火毕毕剥剥,哭嚎清晰可闻,不时有屋梁坍塌、碎瓦掉落的声音,那人身畔却静如永夜。
  老蒋头转头说:“李三!逼近些,我们上梯子!”
  鲤鱼醒来了。梦里它听见了许多水珠儿叮叮咚咚地响,像幼年住过的深渊幽谷一样。它舒展筋骨,腾地翻了个筋斗,忽见头顶上方有无数亮晶晶的小东西飞过。它叫了声:“秀才!”
  白秀才低头看它,晶亮的眼里写满焦急。
  鲤鱼蹦跶起来看了下周遭,觉得空气像滚汤一样。巨大的火舌舔舐着他们头上的天空,地面散着火烫火烫的热气,好几辆潜火车在用水龙和唧筒投水。有个后生已经热晕过去,一个倒栽葱从梯上下来,被下面的人接住。鲤鱼吓得叫了起来:“外面好热!好大的火呀!秀才,快救火呀!”
  白秀才蹙额:“我已经借光了方圆三里的水,可火势太大,水龙一进去就成烟化雾。虽阻得一时,可大火一旦将地方烤干,又该扑过来了!”
  鲤鱼问:“那我们能不能引江水灭火?”
  白秀才摇摇头:“我的功力全是借水施展,如今离岸太远,我做不到。”
  鲤鱼急了:“那怎么办?真的不能借来江水吗?”
  白秀才沉思片刻,遥指一座熊熊燃烧的高塔:“那是城西最高的定慧塔,恰在火海中央。除非我能上到塔顶,以江水作引……”
  鲤鱼道:“那我们……”
  白秀才已经飞跑起来。
  潜火队的厢兵在他身后喊道:“别乱跑,找死呀!”“这疯子不要命啦!”唯有老蒋头在梯头尽力高喊:“壮士——千万小心!”
  鲤鱼整个儿都埋在水里,不敢抬头看。外面全是火,青瓷钵儿都变烫了。有时飘扬的火舌丝丝缕缕舔过瓷钵,它几乎听到了釉面轻轻爆裂的声音。它也看不到外面。白秀才怕水溅出来,用手把钵儿紧紧地盖着。火光透过那只手,变成明艳的珊瑚色洋溢在钵内。
  白秀才像一只飞蛾冲过火海。火舌袭来,水珠儿在他身前一挡,便倏然蒸发。乌履很快就发出焦味,再跑两步就成了灰烬。他只得忍痛赤足向前狂奔。衣摆着火了,袖子着火了,头发眉毛都着火了,衣角上的鲤鱼也开始燃烧。他屏住鼻息,口中祝祷:“持清持浊,持正持水。邪不干正,危不入身。何难不解,何危不断。牵牛织女,化为江海!”他长袖一拂,最后一串水珠应召而至,将他由顶至踵溅个透湿。片刻偃伏后,烈焰又开始聚拢,腾腾窜起。他必须尽快。
  白秀才用满是燎泡的脚一步步跑去,心头无比宁静。即使那次单刀赴会,躲藏在他心里的白秀才,也从未像现在这样顶天立地、无所畏惧。
  鲤鱼在青瓷钵里静静地呼吸。
  

    
第33章 相替
  他终于到达塔下。
  定慧塔已经完全成了一根火柱,烛天欲穿。九重高塔悬挂九重铜铃,虽遍身烈焰,烧红的铜铃还是在大风中琤瑽作响,迸出火星。塔下已经草木尽灰,石板都烫得几乎熔化。世界如同炼狱,灼热却又凄寒。塔门已经不像门了,一半成了焦炭,一半坍塌在地。不断有木头从塔上掉下来。整个木塔都已在狂风中微微倾斜,一片烧红的琉璃瓦从上坠下,在白秀才脚边砸个粉碎。
  白秀才深吸一口气。他踏上台阶。
  鲤鱼忽叫:“且慢!”
  白秀才撤开手。鲤鱼冒出头来,一看眼前的火塔,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秀才,这不行!”
  白秀才牙齿打颤:“可已经来了……”
  鲤鱼哀婉地说:“我知道的,你没法子了。火太大,你会烧死的!”
  白秀才轻轻把它按回水中,掩住了钵儿。鲤鱼从接下来的一次颠簸中,已经知道答案。白秀才稳稳地托着钵儿,忍着遍身灼痛走上塔去:“别怕,我便死了,也一定护你周全。”
  塔越来越斜,楼梯也越来越危险,白秀才已经踏空数次,可他即使滚落撞伤,也未敢让鲤鱼钵儿洒出水来。鲤鱼在钵中颠簸,焦心如焚,连连急叫:“秀才!秀才!”白秀才安慰它:“没事。我们没事。”又有几块琉璃瓦当空砸下,白秀才抬头看去,数层楼板已烧成空洞,榫卯脱离,梁栋成灰,巍峨高塔只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骨架在勉力支撑。他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上四层。正要换口气,脚下突然剧烈摇荡。上下左右的木头都在吱吱嘎嘎响,世界倾斜过来。定慧塔居然要在此时倒塌了!
  白秀才喝声“起!”他纵身踏上栏杆,攀上五层,就着倾斜的塔面一路飞奔,终于在塔尖堪堪住脚。塔顶琉璃瓦簌簌下滑,他的落足之地逐渐陷下。鲤鱼忽然大叫:“秀才,施法!”
  话音未落,鲤鱼已飞身跃起。它身带无数晶莹的水珠,散在空中,星辰一样闪亮。
  那是江水!
  白秀才瞬间明白了它的用意。
  他迅速浸湿右手,在空中划写——“横空一鹤排云上”!
  每一滴水珠都顿放红光,在夜空中有如烟花绚烂。鲤鱼去势不减,仍在呼啸入云。
  百里外风雷涌动!江水无端起潮,偏离了原来行经的路线,冲上河岸,然后一道向南,一道向北,两路合龙,正抵一片火海所在。那些水不绕街巷,不沾土壤,竟然飞天而起,像水缎一样铺陈空中,哗然滑向苍穹深处。
  那正是鲤鱼所在。
  它跳得那么高,白秀才简直觉得它已经去了太久,消失在天河之中。
  他终于看见了鲤鱼。它是一个下落的小小黑点,在灰色天幕中若隐若显。即使看不见它的神情,白秀才也知道,它一定在得意,在咧着嘴儿乐呢。
  他抬手施放出一道水箭。鲤鱼在上面轻盈地一跳,阻住飞堕之势。他又紧接着放出第二道、第三道……鲤鱼甩尾一拍,又低头一迎,水花飘飘悠悠,直下三千尺。
  就在这时,脚下松动了。
  九重塔轰然坍塌!白秀才一下消失在塔顶,青瓷钵失手碎裂!
  陡见下方烟尘四起,鲤鱼未及惊呼,直直坠入火海!
  白秀才重重地摔在塔下的灰堆里,连翻了几个滚,手掌手肘都被瓷片划破。他痛得一时没回过神,仰面忽见大水腾空而下。
  劈头盖脸的水冲袭在身上,白秀才连呛几口水。江水泻地,燃烧半个城池的大火奄然而灭,散出袅袅青烟。
  白秀才侧过头,望见手腕下压的青瓷片,厥然跃起,嘶喊:“鱼儿——”他猝然倒地,喉间抢出一口血。肋骨已经断折,刺伤脏腑。他在湿漉漉的黑灰里爬了数步,攀着一根焦木椽子站了起来:“鱼儿——”
  万籁俱寂,他听见了一点轻微的应答。
  “鱼儿!鱼儿!”白秀才连滚带爬,衣衫尽墨。他拖着断裂的肋骨,爬过荆棘般的废墟,再猛然跳下。污水溅在他脸上。
  鲤鱼躺在那里。他已经认不出它了。它遍体焦黑,像一条油锅里煎过头的鱼,口中吐出一丝热气,只有腮片还在微微翕张。
  白秀才闭上眼睛,摇晃了一下。他急促地呼吸着,用力从衣摆上撕下烧焦卷边的布条,极其小心地捧起鲤鱼,兜在布条里,系在颈上。
  他淌进水里,念个“净”字,将鲤鱼轻轻地放入变清的水中。凉水触到焦烂的身体,鲤鱼一下子尖叫出声。白秀才心里狠狠戳了一下,小声安慰:“不怕,不怕,我去给鱼儿找大夫……”
  鲤鱼昏厥过去,不作回答。
  雨丝风片,纷纷拂过鬓边。苍天茫远,寒夜空寂。
  怎么会弄成这样!他只是想救助他人,只想做完一千零一件善事,只想对朋友践行承诺,只想促成一个温情的分手,哪怕这一切,当初只是可笑的谎言。
  白秀才哽咽一下,猛然仰起头,手中掐诀。江水听到召唤,开始退却。他踏入正在退去的水中,倏忽滑行,风驰电掣。
  云老没想到,他都躺在床上梦周公了,还会有人上门。他踹了一下脚边的孙子:“阿喜,去开门!”阿喜哼哼一下,转过身又睡了,发出小小的鼾声。敲门声愈发惶急。云老只得跳下床,赤脚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遍身污浊的人便跌跪在门前。他身上的衣服勉强能认出原本的白色,现在只剩下一些边缘焦黑的黄布片儿,头发眉毛都被烧焦了,脸上身上都是黑灰污水,头顶上还长着两个奇怪的赘生物。可他端端正正地托着一个不断漏水的小木盆,虔敬地向前伸着双手,像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水里躺着一条烧焦的鱼。
  云老掩门:“去去去,我没钱,你上别处要去吧!”
  那人忙把手伸进门缝:“求求你……”
  云老道:“我们真不吃鱼汤,你上别处卖吧!”他把门用力一摔,那人当真不松手,痛得哀叫一声。
  云老听得他叫声喑哑,一把推开门:“受伤了?”
  那人跪行两步进门,央求道:“我不要紧,求您救救我这鲤鱼兄弟吧!”
  云老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小兄弟,你若找我救命还说得过去。这鱼……”他哈哈一笑,“莫玩笑了,都焦了,趁热吃了罢!”
  那人放下木盆,急叫一声:“不是玩笑!云太医!”他倒头叩下:“这是我至交好友,结义金兰!医者父母心,您老救救它罢!”一语未了,他便噎得说不下去,把云老定定瞧着,眼里不断流出泪来。
  云老惊怔当场,忙蹲身去查看鲤鱼:“这……它……”
  那人叩首在地:“它说您救过它的。您能救它一回,就不能救它第二回吗?!”
  云老叫道:“快起来,快起来!小老儿尽力便是!”
  他揪起阿喜:“快点烛,将屋后那只药缸子洗干净,灌上寒泉水!”阿喜忙不迭端来一药缸的泉水,云老赶忙把鲤鱼移到药缸里。“阿喜,快去拔根公鸡屁股毛!”他扬声叫着,自己提了把煮水快的大铜壶,丢进大堆的黄芩、黄连、黄柏、紫草、矾砂,在炉火上猛火快煮,又冲进后园薅了几把带梗的大叶茶,放到瓦上烧灰存性。
  “药缸里的泉水倒掉一些,淹过它口鼻就成。”他从容不迫倒茶油入碗,将茶灰调成一小碗糊糊,又拈起公鸡毛,把药糊仔细涂刷在鲤鱼身上。
  鲤鱼在痛楚昏迷之中,轻轻摇了摇尾巴。
  不多时药水煮开,云老将铜壶搁在冷水盆里降温,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投下冰片,提壶倒进药缸,将鲤鱼浸入一片清凉。做完这一切,他跺脚兜起圈儿来:“真是的,我是治人的大夫,哪里治过鱼哟!这不为难我吗?”
  那人睁大眼睛看着:“大夫,这还不成吗?”
  “成个屁!小老儿活得胡子雪白,只会治人,不会治鱼!若是人体烧伤,自是内服外敷,日日换药,挨得几月也就好了。”云老恼得吹胡子瞪眼,“这鱼整个都糊了,眼见不会吐气,你问问全天下的大夫,谁知道给鱼吃啥药?喂多少?人吃的药可管用?鱼离了水就活不了,怎么敷药?扎针,谁认得鱼的穴呀?!又不喂药,又不敷药,又不扎针,怎么治?!眼下只好拿些消毒泻热的药化在水里,其实多半不顶用啦!”
  那人委顿在地,像极其寒冷一般,瑟瑟发抖。
  云老心下不忍:“既是你兄弟,还是节哀顺变,到时将它好好安葬了罢。”
  那人咬牙摇头道:“不会的,它还要跳龙门的,它还没变成神龙呢!它不会死的!”
  云老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鲤鱼,摇了摇头。
  月华满地,一室的冰凉水光。
  云老和阿喜始终等不到那个疯子绝望放弃,分别在绳床、竹椅上睡着了。
  白秀才托着小药缸,沐浴在窗前月光里。那臭老头儿的话,他一个字都不要信。
  泉水浸满月光,显得异常清凉。似乎这样,鲤鱼就能好过一些。等着朋友死去,这种滋味要比死还难受。可他得挨着,得受着,得熬着。咎由自取也罢,撕心裂肺也罢,他得陪着它,鲤鱼还需要他。它的眼珠儿还在转,还在吐出小小的泡沫,它还没有死。这时候若是抛下它,鲤鱼该会有多么恐惧啊。尤其,是独自面对离别的时刻……
  夜风轻轻地吹过檐下的竹片。他似乎听到了黑暗中的更漏。一滴,两滴,三滴……不紧不慢,不缓不急,一声声将他逼至绝望。
  “是我就好了。”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当年我落在江里,就该被蛟吃掉……是我该被火烧,是我该死!”他突然住口,眼里流动着莫名的喜意。
  他把药缸放在案几上,坐下,将双手浸入水中。一小团红光轻轻笼罩了鲤鱼的身体。他阖上眼睛,聚精会神地把红光一波波输入鲤鱼的身体。鲤鱼渐渐起了变化,焦黑褪去,皮肉复生,碎烂的鳍尾掉落下来,长出了鲜灵灵的鳞片和新鳍……与此同时,一片焦烂咬上他的左臂,继而攀上肩膀,爬过前胸后背,半边脸也开始冒出血泡,皮开肉绽……
  云老被惨叫声惊醒。眼前一幕恍然如梦。蜡烛遍淌烛泪,一个烧得惨不忍睹的人倒在案下,还在蠕动翻滚。药缸里波光粼粼,那条鲤鱼“噗喇”一下跳了出来,在那人身畔蹦来跳去。云老急忙抓住鲤鱼放回缸里,鲤鱼立刻活泼泼地游起来,它皮光肉滑完好无损,哪有一点儿垂死之状?云老惊讶之下,忙去看地下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一副面孔焦烂狰狞,身上皮肉好似腊油熔化,奄奄地抓住他衣袖:“大夫,这样总行了罢?”
  他还要问什么,白秀才已经昏了过去。
  云老大骇,敬意顿生:“老儿不会治鱼,治人却是好手。阿喜,取净布来!”
  

    
第34章 新生
  白秀才在云老的竹榻上醒来时,腰腹箍着木板,浑身都裹着白布,指爪动弹不得。榻边的小几上放着小药缸,鲤鱼就在里面,见他醒了,带着哭腔道:“秀才!”
  白秀才耳中听得,蒙眼的纱布便湿了一层。他头颈无法偏侧,强笑道:“鱼儿,你可大好了?”
  鲤鱼哭道:“秀才,你伤得怎样了?你用替袁清莲疗伤的法子救了我,是不是?”
  白秀才忍住眼泪:“我反正是个死不了的孽障东西,替你担着些苦楚,也是活该。更何况,这全是我招来的……”
  鲤鱼哭得越发厉害:“我不要做什么神龙了,你不要再冒险了!我们在江里一起玩,一起闹,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年四季有数不清的乐子……”
  白秀才无言以对,只得柔声道:“乖鱼儿,别哭。我伤也伤了,痛也痛了,只好养着了。反正闲着没事,我给你讲故事吧……”
  一听讲故事,鲤鱼一下来了精神。
  白秀才脸上灼痛,勉强发声:“我母亲娘家在宜兴,那里临近东海。你知道东海么?所有的江,所有的河,流上几千里几万里,终归要流到海里去的。那里的水多得无穷无尽,怎么都看不到天边。天上有许多鸟,海里有许多鱼,有句话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嘛。”
  “那里的水比江里还多吗?”
  “多,多多了。在江里,我们探得到江底。在海里,就怎么都探不到底。据说东海里有个海龙王,住在水晶宫里,他手下有无数虾兵蟹将。有个‘黄鱼娶亲’的故事,是这样的。”他清清嗓子,“东海闹哄哄,花花媳妇嫁老公。鲤鱼来做媒,嫁给我黄鱼小相公。乌龟来抬轿,黄鳝当轿童。鳊鱼鲫鱼做陪宾,河豚鱼来点灯笼。甲鱼背上摆喜酒,螃蟹当着板凳用。银鱼当作象牙筷,螺蛳壳壳当酒盅。乌鱼嘴大吃菜凶,十碗吃到九碗空。鲶滑郎气得撅着嘴,两条胡须翘松松……”
  鲤鱼听到一半就咯咯笑了,在水里翻来滚去:“让我做媒,你想得美!”
  白秀才也忍痛跟着笑。阿喜隔屋听到,站起训斥:“别笑,小心嘴裂了!”白秀才不理他,笑着对鲤鱼说:“上次那个孟姜鱼的故事还没讲完。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鲤鱼是孟姜鱼变的!”
  鲤鱼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鲤鱼就是那个最忠贞最可爱的姑娘变的。”白秀才的口气神神秘秘,“当年噙屎黄鱼看上了孟姜鱼,她不从,就变成鲤鱼逃走啦。不信,我们家乡那还有童谣呢。”他说着就念起来:“孟姜女,心观水,望海一跳。来无踪,去无影,凡圣相同。和范郎,会大海,径往龙宫。拜罢了,海龙王,同受快乐。也无生,也无死,永远长生。”
  鲤鱼想了想:“你别欺负我笨,我才不信呢!”
  白秀才轻笑出声:“你还别不信。陶弘景《本草》曰:‘鲤鱼最为鱼之主,形既可爱,又能神变,乃至飞越山湖……’既能‘神变’,姑娘变的有什么稀奇?书上还有‘老鼠化鲤鱼’的传说呢。”
  “胡说八道!你才是老鼠变的呢!书里那是夸我可爱!”
  柴扉吱呀一声开了,云老采药回来,哼一声:“一个人也这么热闹。”他突然站到榻边,稀奇地摸摸他头上几乎烧成枯柴棒的角:“咦,昨天黑灯瞎火没注意,脑袋上居然长了这么畸形的骨头……”
  白秀才转着脑袋努力避开:“大夫,做妖怪的长个角很正常嘛。”
  云老同情地说:“看你混得忒惨,原来当妖怪也挺辛苦。”
  白秀才可怜兮兮地直点头。
  换药时,云老揭开紫草油纱布,惊讶道:“不愧是妖怪啊,竟未流脓化水!照此下去,黄连解毒膏再敷七八天,伤口就可以稳定下来。再用生肌玉红膏滋养皮肉,兴许还能剩个人样。”密密缠好后,他细心吩咐道:“记着,无论阿喜给你什么东西吃,都不许贪嘴。”
  白秀才感动不已:“您待妖怪真好。”
  云老给他喂了些水,摇头道:“你能舍身救这小东西,肯定不算坏妖怪。何况有一日我窗下放了些东西,什么灵芝草、老黄精、紫油青花桂、人形带叶何首乌,缺什么就来什么,救得不少人性命——我一直以为水仙显圣,如今才知是你们。特别是那些《伤寒论》残简。是你从江里捞起来的吧?还得道声多谢。”
  云老出去,鲤鱼快活地说:“秀才,为着这个,我也想做好事。得了帮助,人就会感恩;互帮互助,就会彼此感恩。再用这份心去回报别人,大家都开心!”
  “是。”白秀才轻声回应,“看着他们开心,我们就快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秀才身上脸上渐觉没那么痛了,开始发痒。他躺得无趣至极,一忽儿让雾气凝结成诗句,在屋子里飘来散去;一忽儿又用药汁在空中画蚱蜢,一只只蹦进嘴里吃掉;一忽儿让雨水抟成球儿满屋子蹦跳,逗鲤鱼和阿喜玩儿。第十五日,他看着两只蝴蝶打架,从窗外飞到窗内,在一束日光里忽闪忽闪。他已经作了半个月的茧子,躺得骨头都僵硬了,不禁想化蝶而去,恣意飞翔。这样想着,身子就轻了起来,越来越轻,如同蝉蜕。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像蜜糖融化了一样。痒,很痒,是从心里痒出来的。挣脱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终至无可阻挡。他慢慢在茧子里动起来,嘶声道:“我要起了!”身上发出了皮肉脆裂的声响,耳朵撕碎了,一块焦脆的皮突然脱离了额头……心里害怕起来,却难以控制脱离束缚的冲动。力道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焦灼,白布条终于吃力不住,一根一根断裂,容他从裂隙里钻出头来,继而是肩膀、胳膊……鲤鱼吓得啊啊叫,一个猛子扎下去,不敢看了。阿喜拿药进来,见状吓得拔腿就跑:“阿公救命啊,妖怪——”
  白秀才滚落榻下,抹了把额上冷汗,竟意外摸到了光洁的额头。他回头一看,吓得自己都差点叫“妖怪”。撕裂的白布绷带包里,横陈着一具焦糊的尸首。他壮起胆子伸手拨拉一下,原来是他蜕下的人皮壳子,坑坑洼洼,皮翻肉卷,五官移位,长满瘤子样的紫红燎泡,任谁见了都做噩梦。
  鲤鱼露出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秀才唯恐吓着它,慢慢儿走近,俯向小药缸。一汪清水,映出了他从前的模样。
  鲤鱼突然哇地一声哭了:“秀才!你终于变回来了!看着你那个鬼样子,我天天都做噩梦!”
  白秀才一把抓起药缸,嗔道:“臭鱼儿,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谁是鬼样子?!”
  鲤鱼哭得哇哇的:“死秀才!你明明会蜕皮,都不告诉我!我都担心死了!你要是一直这么丑,我可怎么办呢?我那么喜欢你,可每次看到你,都要被吓一跳!”
  白秀才不知该嗔它还是怜它,气笑了一会,温言道:“我也完全忘了有这回事。蛇会蜕皮,守宫会蜕皮,想来蛟也会蜕皮吧?”
  阿喜带着云老奔回来,云老兴奋得手舞足蹈:“我都没想到能有这个效果。阿喜,快来开开眼,这就是蛟怪蜕下的皮唉!快来摸摸看!”他抓着孙子的手去摸那个可怕的人皮壳子,阿喜尖叫着闭上眼睛死命挣扎:“阿公不要!阿公不要——”
  云老好奇地打量白秀才:“咦?你的妖怪角怎么没了?!”
  白秀才一摸头顶,脑袋上空荡荡的,原先长角的地方已经长满了头发。他再看胁下,那里的鳞片也都没有了。没有鳞,没有角,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是自己了,却又已经脱胎换骨。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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