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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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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道对这些仙女行了礼,牵手走向归途。
  来到之前眺望龙门的那座山峰前,李昀羲忽然驻足,说:“白铁珊,等等!”
  天光破晓,霞光万丈。初升太阳的橘色光明照耀在峰顶上,那已经被风吹雨蚀、漶漫不清的神佛面部也显得鲜明深刻起来,有几分慈悯模样。
  李昀羲抬头,默默地与他对视,最后双手合十,低声祈愿。
  当白铁珊伸出手去,要牵她一块离去时,李昀羲看着他道:“我想回去再试试!”
  他微怔了一下,依然牵住了她,笑道:“好的。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回到了龙门。这里竟然没有一个神仙精怪离去。碧空中远远近近足有数百仙神,衣袂飘飘,披帛扬扬,都在高处垂首望着龙门。花草间、山石上、树枝上、深潭里,处处都坐着修士和精怪,还有不少熟面孔。
  “小白!”凤清仪一跃跳到了他面前,笑道,“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会来吧?”
  白铁珊左右一看,却见大家都来了,不由得激动不已:“大家都来了?我还真想不到!不过你来,我可不意外。这么好的做生意的机会,你怎会白白错过?”
  凤清仪一拍他的肩膀道:“果然你我是同道中人。这一路上,他们可不得住店、吃饭、买衣裳、买鞋、买首饰及针头线脑么?我做了一路的生意,收获颇丰,等他们回去的路上,又可以再赚一笔。”
  白铁珊凉凉地道:“别告诉我你还开了盘口,赌昀羲能不能跳过龙门?”
  凤清仪笑道:“这你可冤枉我了。那是慕容小子干的,要不怎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不过那小子身娇肉贵,动不动就病了,你敢捶他?过得了胭脂那一关么?”
  “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我坏话。”慕容春华和胭脂一道出现了,他看着凤清仪道,“说啊!”
  胭脂扑哧一声笑了,对白铁珊道:“我们来就来了,你别太放在心上,做你自己的事吧!”
  苏苗苗抱着喵神农,道:“师侄,有志者,事竟成。就先祝福你们了。”
  君如月和谢宝刀也来了,君如月女装秀美,谢宝刀男装俊逸,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竟似般配得紧。
  谢宝刀随手抓了些纸袋里的甜梅干给白铁珊,与他说起分别后朝中的事情。朝堂安稳如昔,只是夏竦见疑,已经离京赴任去了。李公仲一死,“永生”的承诺消失,夏竦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白铁珊感叹不已,“永生本是虚妄。为了虚妄出卖本心,君子不取。”
  君如月牵了李昀羲的手,问了她的近况,又笑着说起:“和他一处,过得可好?”
  李昀羲点点头,和她细数这一路又去了哪些地方,在哪又吃到了什么特别可口的美食。
  “喂,白铁珊!”那个曾被他误伤的雪兔扬手向他打招呼。
  “雪兔!”白铁珊也看到了这位绿衣少女,“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好了吗?”
  雪兔笑嘻嘻地摆手道:“自然好了。那不关你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可那是我……”
  雪兔道:“你们快走,去跳龙门啊!读书人啊,就是麻烦!”
  白铁珊和李昀羲重新回到了深潭里。
  大水滚滚而下,接近瀑布处几乎立身不稳。
  红衣少女站在深水之中,望着高天之上。
  峰顶上本来缭绕着云雾,但此刻浮云飞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碧空中浮泛着朝霞的金光,显现出一张金甲天神的脸。
  赫然是燕三模样。
  此情此境,太美丽,也太威严,让人心生欢喜和敬畏。
  小妖们痴痴地仰望着他,沉默着,不敢出声。
  白铁珊望着他,轻道:“燕三……谢谢你!”
  “谢谢。”李昀羲也望着天上,说道。
  李昀羲化为原形,潜入碧波,然后腾跃而起,直到三十三丈高处,才悠悠落了下来。
  白铁珊为她鼓掌。修士、精怪们纷纷鼓起掌来,响成一片。
  李昀羲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头:“鼓掌做什么?我并没有跳过去呀!”
  白铁珊道:“比之前高了,自然值得鼓励。”
  李昀羲点点头,屏息凝神,猛然再度跃起,上升到三十七丈高处,又落了下来。
  第三次跳时,她已能跳到四十丈高了。
  第四次,四十二丈……
  第五次,四十三丈……
  第六次……
  第七次……
  第八次……
  渐渐到了日中,又到了傍晚。
  她每次都跳得比前一次高上一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都不曾停下休息过一回。
  这简单的动作,重复着她执拗不悔的坚持。
  “昀羲。”他唤道,“该歇歇了!”
  但她不说话,还是继续跳着,摔着,跳着,摔着。
  最后一次她猛地冲到六十丈,前所未有的高度。但瀑水中一股湍流当头冲来,一下将它冲得跌落下去,身子挨挨擦擦,一下子划了几道伤。
  “昀羲——”白铁珊高声喊着,抢上前去接她,可到底迟了一步。
  小鲤鱼落入水潭中,变成了昏迷的女孩。
  人们都围了上来,嘁嘁喳喳地说话。可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抱着女孩,为她止血、裹伤。
  “给我吧!”苏苗苗伸手要将她抱过,“我带了顶好的伤药呢!”
  白铁珊这才浑浑噩噩地松开手,望向瀑布之上:“昀羲……只剩一点点了,不是吗?”
  过了一会,凤清仪意识到不对,急忙抓住他的衣服摇晃道:“你在干什么?”
  白铁珊看向他,脸上一小块肌肤被晶莹的鳞片覆盖。
  凤清仪大声吼道:“停下来!你冷静点!你若变回蛟身,万一再也变不回人形怎么办?”
  李昀羲醒了,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由看向白铁珊:“你要做什么?”
  白铁珊不禁一阵心慌。
  昔日他吃的是蛟的内丹,之后虽然出现了蛟的一些特征,但之后还是把蛟的内丹炼化了,头顶的角、身上的鳞片也不再出现。
  但现在,他要主动变回蛟身,才有办法帮助李昀羲跳过龙门。
  白铁珊道:“事情总要去做了,才知道行不行。阿凤,你也不用吓我。我决心已定,你就帮我一回。”
  凤清仪长叹了一口气:“你想好了,那便好。要是变不回来,我尽力帮你。”
  李昀羲惊慌地抓住白铁珊:“别这样!你停下来,停下来!我不需要,不需要!”
  可是鳞片还是不断侵蚀占领着他的皮肤。很快,他全身上下都被鳞片覆盖,身子也不断抻长,双脚变成了蛇一样的长尾,头上也长出了一双小角。
  他完完全全,变成了蛟的模样。
  李昀羲泪流满面,松开了手。
  白铁珊变成了白蛟,在深潭中蜿蜒游动,稍许适应了一会儿,便蜷身蓄力,猛地冲出水面,高高飞起。
  它穿云破雾,越来越高,险险快到瀑布开端处,然后被大水冲下。
  “昀羲!成了!”他欢喜地说,“我已经想出办法了。每次你旧力将近,新力未生之际,我便跳起,托你一托。这样何愁跳不过去!”
  李昀羲怨怒未消,但不忍辜负他,只得道:“以后你可得都听我的,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白铁珊答应着,道:“你快跳吧!”
  李昀羲含泪变回了鲤鱼,用尽全力,起跳,高飞入云。
  就在她将落未落之时,白蛟已经跃起,刚好托了一托。电光火石间,鲤鱼用他的头顶做支点,半空中再次起跳,到了更接近终点的地方。她终于看到了瀑布的尽头,看到了那里喷出的雪浪,看到了那里终年缭绕的丝丝云气。而金甲天神的脸,依然在天幕显现,望着她。
  但她这一跳,力尽于此。
  就在她以为这次要和之前千百回一样掉下去时,白铁珊又到了。他尽全力跳到了这里,给了她第二次支撑。
  鲤鱼的尾巴在他的头上一点。终于!她哧溜一下飞过了最后一段距离,跃过了龙门!
  他快速下落,拍起的水花让他眼晕。
  但他出水之时,已经听到了人们的欢呼和震耳欲聋的掌声。
  一条赤色的小龙,从瀑布之上飞了起来,红鬣飘拂,鳞甲像红宝石一样美丽。
  她飞了下来。
  天上地下都响起了欢呼。
  他欢喜激动地露出头来,看着这条小赤龙向他飞来。
  她的眼睛和李昀羲一模一样,黑白分明,像清清的两汪水,却闪烁着温柔的火花。
  “昀羲……”他想伸手抱住她的头,可他现在,只是蛟身。
  她一低头,将他的身子托在背上,向空飞起。
  天上的仙神和地上的修士、精怪都默然无语,静静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幕。
  她托着他,飞跃龙门。
  碧空之上,出现了第二条龙,通体白色,长须如雪,鳞甲如玉,像天边一抹洁白的流云。
  一红一白两条飞龙冉冉飞起,绕空盘旋了一大圈。在他们飞过那个云窟窿时,金甲天神似乎露出了笑容,然后散作了金色霞光。
  两条龙落下地来,变成了白衣男子和红衣少女。
  地上所有的人和精怪都向他们簇拥过来,欢呼着他们的名字。
  白铁珊和李昀羲。
  “都跳过去了!”明星天女笑着将手一摊,“青女,素娥,你们可输给我了!”
  青女微笑着打掉她的手,道:“以后的东海,就靠这两个年轻人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没有再见过他们。神龙善于隐迹藏形,易容换貌,就算同船共渡都未必有人能认出。他们想要自在行事,是再便宜不过的了。大家也只能从一些似乎并不相干的行医救世的传说中,去找寻他们的身影。
  某个江南小镇的人说,他们曾来镇上开过一个龙女酥饼店,做的酥饼远近闻名,卖饼的少女人称“酥饼西施”。临安还一度盛行橘子汁做的鲤鱼糖,据说就出自李昀羲的手笔。海上的鲛人却说,他们平定了东海龙宫的叛乱,白铁珊做了东海龙王。洞庭一带的水族则说,李昀羲做了洞庭龙女。而民间也开始把安流大王塑成清俊的白衣书生模样,像极了白铁珊。
  但沧海桑田之中,始终有一处知晓他们的行踪,那就是抱琴楼。
  若要问他们近况如何,少年掌柜会点一曲《清平乐》,让歌姬唱给你听:
  “笙箫如海,歌尽三千载。月落沧溟扬皓彩,天地容颜未改。山河凋却繁花,故人依旧清华。相忆总能相见,江湖万里生涯。”

 
第126章 折桂(凤清仪番外上)
  初见是满月。
  满地的沙粒都成细银;风来遍地翻滚着一*的银浪。
  白日里沙漠几乎能烤死骆驼;此刻却变得像地狱一样幽寒。
  沙丘底下;一头黑乎乎的兽样的东西正半埋在沙中挖掘着什么。过了一会,它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咬住布头,用力地把它一点点地拽了出来。
  沙粒不断从这个东西上流下来。
  这是西域纹样的锦,只是已经很旧,很残破了。
  而且;它只是一个裹尸袋。
  兽把锦袋拖到沙丘上,昂头对月长啸。
  袋口已经被扯开了,露出的却不是干瘪尸骸;而是一张露水般鲜洁的少年容颜,像是结束了一天的嬉游,带着倦意含笑而眠;随时都会因为风吹草动醒来。
  兽却知道没那么简单。
  它低头在他口唇和耳畔嗅了嗅,又咬开锦袋,露出了少年的一只手。这只纤细单薄的手掌柔嫩得像一朵花,可上面的指甲已经长得极长;甚至卷了两个圈儿;尖端几乎刺进肉里。显然,指甲的主人沉睡的时间,至少已经超过一个甲子了。
  兽慢慢挺直身体,“坐”了起来——是真正的“坐”。它就像一个人一样,盘足而坐。一阵风沙过,兽坐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盘足而坐的青年,衣服脏污,头发蓬乱,看上去好几天没洗的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严肃神情。
  然后他笑了。
  “终于找到你了。”他身子向后一仰,双臂撑在地上,声音嘶哑,“地仙将成,麻烦不小啊。”
  沙漠里四下起了骚动。有蝙蝠般的尖啸,也有虎狼般的低沉咆哮。还有轻细的指爪窸窸窣窣爬过沙粒的声音。有的意在夺舍,有的则急着把那块珍馐变成口中血食。
  “来吧!”他用嘶哑的声音吼道,“本王替你挡着!”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呼啸暴起的黑影就把他淹没。
  激战之后,日出之时,一片静谧。
  那裹尸布里的少年,在第一缕晨光照到脸上时,眼睫颤抖,第一次真正地醒了过来。
  上百年没见过天日的眸子清得像绿洲的水,他睁大眼睛望向四周时,那眼神又通透明亮得像沙漠的太阳。
  他第一眼看到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几丛半死的骆驼棘,然后才是身边这个侧身沉睡的青年。附近的沙地有坑洞拖痕和几堆似人似兽的沙粒,他看不懂,只敏感地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忙忙伸出手去,推醒了青年。
  推动青年背脊的时候,他痛得“嗤”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极长的粗老指甲,惊讶得怔住了。见青年醒来看他,他想说些什么,喉头却只发出无意义的声调。
  忘记故乡,忘记姓名,忘记言语,莫说幼童,甚至连生下来就会飞会走的鸟兽都不如。
  他沉默了。
  青年起身,抠着唇边干涸的血痕,好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赶来救助这样一个少年,并非心血来潮。成就一个地仙,需要莫大的天地机缘配合,精魂不能在五行流变中消逝,反而要借助地火风水熔炼出一个不死肉身。这少年的精魂长年在这沙漠里游荡,凭着过去生中的良善去救护旅人和妖怪,日往月来,已成为妖群口中一个神秘的存在。连小妖过境,都会用草根儿占卜,祈求遇险遇难有他搭救。少年的精魂渐渐变得坚固明亮,于是这青年便知道了,大漠之中有个修炼将成的地仙,为感谢他救护妖族,便在他出世大劫时赶来护法。
  青年注视着这初成的地仙的眼眸。这是最沧桑的沙、最明亮的阳焰、最狂野的风和最珍贵的水熔铸而成的仙灵,眼睛里有着最纯粹的灵魂的颜色。
  两人对望着,僵持不语。
  半晌,青年试着拉过他一只手,少年惊吓得把手抽了回去,藏在身后。
  “别怕。”他笑呵呵地拍了拍越发缩起来的少年,像拍一只刚出壳的小鹌鹑。他再次拉过少年的手,掰直,又从头上浓密的毛发里取出一把小尖刀,轻巧地削掉一根长指甲,一吹,留下一道漂亮的弯弧。
  少年一见尖刀就绷直了身体,在看到他削掉自己的指甲后,才露出了放松而疑惑的神情。
  手脚的指甲很快就修净了。少年在空中抓握了一下,觉得十分轻松。
  青年单膝跪起,一把捞过他极长的发丝,从中割断。
  一道倏凉的刀风掠过,少年惊吓地摸了下脖子。
  “别怕。”他重复着,伸手把少年拉了起来。
  少年披着裹尸布,摇摇晃晃地站着,迷惘地望着四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来,学我,迈步。”青年再次说道,拉着少年踏出了第一步。
  到绿洲的时候,数十次的摔跌已经让两个人都浑身沙土。
  青年扑到那一湖清水边,一下化作兽形,咕嘟咕嘟地猛喝起来。
  少年似乎吃惊不小,但还是走了过去,学着他的样子俯下身子喝水。
  兽又一下子站了起来,化为青年,一抬脚将少年踢下湖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少年在沁凉的湖水里扑腾几下,本能地死死抓紧了青年的脖子。
  青年咳嗽着掰开他的手,牢牢地抓紧他的双臂,注视着他的眼睛。
  “不要怕。”他的脸色诚恳而和善,让人相信,“我是妖王谛听。”
  他松开了手臂,但少年似乎没有发觉,依然浮在水面。
  “你现在,或许还想不起人话的意义,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像婴孩学语一样,多听听就会了。”他像摸小动物一样抚了抚少年的头发,然后不顾他挣扎,从头到脚认真地清洗起来。
  洗完,他一松手,少年就飞窜出去,蹲在湖边一块岩石上,警惕地看着他。
  他哈哈大笑,自顾自揉搓着昨夜那一架留下的瘀青。
  “啊。”少年突然说。
  他摇头:“我不叫啊。”
  少年想了好一会,又叫:“喂。”
  “我也不叫喂。”他再次认真地介绍自己,“谛听。我叫谛听。听清楚了吗,谛、听。”
  “谛、听。”少年点点头,认真地学舌道,“谛听。”
  他牵过这裹着尸袋的少年,带着他走出了荒芜的沙漠,走进了城市,走进了人群。
  他们去了秦国。
  少年穿上了布衣,梳起了发髻,学会了进退揖让,学会了说话,而且特别喜欢说话,早晨一睁眼就开始问问题、找答案,没个安静的时候,像要补偿那些沉默无言的岁月。他还学会了歌诗,随时随地都能吟唱。
  在诸子百家学说上,他是妖王遇到过的最灵透的学生,对政治和经商有着天生的灵敏,学了《韩非》和《鬼谷》后就拖着他去齐国贩货,几日就成了颇有名气的商贾。
  但教会他自己洗澡洗衣服、煮菜喂饱自己,他用了整整三个月。少年在这些事情上出乎意料地笨拙,最初学走路时还经常把自己绊倒,看到他的剑后又吵着要学剑,但那摇晃的姿势实在让人悬心。他时时看护着少年不把自己弄伤,比照看顽皮的婴儿还要劳心费神。
  他曾经提出给他起个名字,说了一些关于明月、沙漠和绿洲的字眼,都被冷淡地否决。他翻出《诗》来,要跟他好好辩说辩说文字的美丽,少年却翻了个白眼,说他身为妖王,怎能这样毫无品味可言。
  饶是如此,在八月桂花开放,少年在院中摘桂花蘸蜜吃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起了一个名字:“桂生!我总算想出一个好名字了!”然后就被揍了。
  少年在被激怒时无规无矩,总是在欺师灭祖上做得很绝。
  三个月满的时候,他看着乌巾白衣端坐案前的少年文士,颇觉功德圆满。他告诉他,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名字。
  凤清仪。
  接过刻字的竹片,看着三个鸟虫篆字,少年微怔。
  他不禁得意,道:“天底下可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少年罕见地没有反对,随手把竹片丢进了袖里。
  他摆上十来个好菜,开心地看着少年吃了,然后认真地告诉他,他要去往楚国,就此告别了。
  少年静默片刻,抬起漆黑的眼睛,叫他:“谛听。”
  “在。”
  少年抱起琴来,淡然吩咐:“听琴。”
  琴曲是刚学会的,楚国屈原的《橘颂》。少年弹着手生,却有余音绕梁之味:“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青年眯起了眼睛。他并非不能再多留些时日,但少年天生不会投降。
  临行他转身,拍了拍少年的脸,想要说些什么。少年却退了一步,端正作揖:“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并无二话。”
  伟大的妖王惆怅退去,当夜入楚,去了密林深处。
  和满臂刺青的越人在泥泞山林里跳跃吼唱,被毒蚊子叮得满身包的时候,他更加惆怅地想,应该带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地仙小子来的,那样他就知道知道毒蚊子咬的包是怎样一种奇痒了。
  可惜他不在,也许正在某处热闹所在,吃着小酒,看着美人,清凉纱帐隔绝了所有的虫子。
  根据零星传来的消息,那个少年往来六国经商,短短数年就聚敛了巨额财富,可又忽然烟消火灭,无影无踪。
  做一个活得长久的妖怪,不多愁善感是起码的资质。很快他就把这件小事抛诸脑后。他一生被无数人帮助过,也帮助过无数人,他努力地记着自己所受的每一点恩惠,但施予别人的却经常忘记。
  外边一片战乱时,谛听放任妖族在外胡天胡地,自己在山林里逍遥了数百年,然后又被小辈拉入朝堂的浑水。
  “大王,大王,如今汉武为求长生不老,遣人四处寻访方士,正是我辈混吃混喝的好时候啊。”小妖拉住他的衣角,挤眉弄眼地说。
  “为了宫廷御宴,我就勉强一下吧。”可敬的妖王决心为孩儿们探路。
  他当然没有用兽形,那样的话他可能会被关在笼子里,当作麒麟之类的瑞兽献给帝王,被传看欣赏一下,然后扔给御园的内监喂草料。他选择化身为清俊的中年羽士,在宫娥引领下走进重重深宫,来到大汉国权力的中心。
  最动听的歌,最妖娆的舞,最美丽的女子,乃至最尊贵的帝王,都未能撼动这位羽士一丝。他脸上自始至终带着得体的微笑,衣袂长须无风自动,飘飘有神仙之风。
  直至有人正在汉武帝面前清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他和汉武帝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汉武帝是因为歌声中描述的那位倾国少女,而他,则是在这至尊至贵的金粉之地,见鬼地见到了眼前的少年。
  凤清仪微微含笑,托着一个金色的兽纹酒觥,为他添酒,服色却并非侍者。
  谛听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连酒都忘饮,却见他眨眨眼,退到汉武帝身边小案后跪坐下来,惬意地自斟自饮,再吃个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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