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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君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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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衢子不置可否,其实他自十万大山返回苦竹林,这里并不顺路。可他知道斋心岩有课,她是一定会从这里经过的。“纪先生”真是个守时的人,踩着点过去,不早不晚。
      他拿出一瓶灵饮递过去,说:“晨间散步,经过此处。真巧。”是很巧,从十万大山回来到现在,等了有半个时辰了吧?也不怕晒化了。神魔之息蹲在顼婳肩头,不屑地撇了撇嘴。可惜它的光芒,在煊烂旭日之下,显得存在感极为微弱。
      顼婳接过灵饮,那冰镇过的灵气甘甜如水,草绿色的瓶身真是天生就合该让女孩子捧在手心里。她啜饮一口:“奚掌院有心了。”
      天衢子连微笑都十分矜持。纵然烈阳如火,但能看上这么一眼,有一句浅浅问候,他的心便因喜悦而悸动。
      顼婳却又道:“说起来,上次答应掌院,为燕尘音挽尊一事,掌院作如考虑?”
      天衢子微怔,身为阴阳院掌院,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得力臂膀陷入这样的麻烦之中。他说:“傀首怎么想?”
      顼婳说:“近几日我功体恢复大半,如果掌院相助,让我能约战典春衣,就再好不过了。”
      约战典春衣。天衢子眉峰都皱出一个川字。顼婳问:“可是不便?”
      天衢子沉吟半晌,说:“典春衣对傀首修为,一直十分好奇。此事若由傀首提出,他可能不会拒绝。若傀首与他对战,尘音确实也能自困局脱身。但是……典春衣身为阵宗掌院,他的胜负后果,只怕影响远胜尘音之败。抱薪救火,并不可取。”
      实际上,他并不认为现在的顼婳可以战胜典春衣。
      典春衣,若说是当今阵修第一人,只怕也无人会有意见。
      而她功体只是恢复大半,而且本命法宝损毁。二人并战,胜算比他预估只怕还要降低几分。而若她还有隐藏实力,此战就更不能应允。退一万步,他宁愿燕尘音失败,典春衣却无论如何不能败。
      燕尘音只是阴阳院长老弟子,他的胜败虽然可惜,但毕竟只关一人荣辱。可典春衣若是败了,只怕整个九渊阵宗从此都要沦为次等了。
      顼婳似是明白他的顾虑,他身为阴阳院掌院,站在九渊的立场思考理所当然。她说:“试炼场,只过百招,不分胜负。”
      百招……不分胜负。真是自信。
      天衢子问:“为何是典春衣?”顼婳微怔,因为她是阵修啊。天衢子紧接着道:“吾若代他,效果等同。”
      顼婳扬了扬眉毛:“恕我冒味,奚掌院法阵修为,比之典春衣,如何?”
      天衢子沉吟半晌,说:“法阵一道,吾只是粗通,定然远逊于他。”
      顼婳便有些失望,随口道:“还请奚掌院帮我向典春衣掌院转达心意,或许他愿意也不一定。”若是阵修之战,当然还是同最顶尖最优秀的那个人交手最为痛快了。
      这一丝失望显然刺激了奚掌院,他唇角垂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冷硬了许多:“今天下午来苦竹林找我。法阵试炼场。你若胜我,替你约战典春衣。”
      他说完,转身而去。这次走得十分果决,丝毫没有拖延留恋。
      顼婳啜了一口灵饮,啧,怎么还生气了!
      苦竹林。奚掌院把多年未翻的法阵典籍都搬了出来。载霜归过来,将阵宗、器宗、妙音宗对十万大山弱水河口法阵的勘测记录拿给他。一见他竟然在刻苦攻书,真是十分意外。
      奚掌院抬起头,看见典春衣的字迹,不由冷冷地剜了一眼。载霜归顿时十分不安。
      “搁下吧。”奚掌院不肯伸手来接。载霜归自然也不跟他计较,随手把羊皮卷放在桌上。载霜归一眼看见他手上竟是法阵通典。
      这些书,他不是早已烂熟于心?为何又重新攻读?
      载霜归心中怪异,有一种得意门生叛出师门,重投阵宗怀抱的错觉。
      天衢子容色冷肃,道:“师尊若无旁事,就请离开吧。”
      载霜归应了一声,感觉更不对了。然而出来之后,他接到拜帖,突然灵光一闪,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接收到了得意爱徒异常的点——江河气宗掌门贺芝兰的拜帖。
      载霜归想了想,也没通知天衢子,命人将贺芝兰请入他的居处待茶。
      来吧,看看是什么天女下凡,入了自己爱徒法眼。
      下午,斋心岩下了学。顼婳收起灵饮,准备去往苦竹林。刚行至门口,却见到了另一个人——向家堡堡主向销戈。如果一定要说九渊仙宗有什么功法不敢称玄门第一的话,那么可能便是器宗了。
      向销戈耗时千年,铸就一把圣剑,镇住了弱水河口。也成就了他器圣之名。
      剑成之日,天怒地沉,如同神灵渡劫。向销戈难抑激动,直如范进中举般,狂喜疯巅数十年。如今虽然早已病愈,性情却已大变。
      容颜业已大变。
      顼婳没有上前,看着他在几位长老陪同之下走进苦竹林。她没跟进去,竟是避开了与向销戈的这一场会面。
      苦竹林内,天衢子、典春衣、向销戈、九盏灯、拜星,五位玄门顶尖人物,共同查看弱水河口的法阵记录。向销戈越看越凝重。天衢子问:“向大师,如何?”
      这记录已经不能再详尽,向销戈几度查看,最后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这阵中,没有圣剑的力量。”什么意思?几人眉头紧皱,向销戈接着道:“圣剑失踪了。”
      镇守弱水河口的天河圣剑,怎么可能突然失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又可能将它取走?就算将它取走,为何弱水天河还未突破法阵,而大家这么多年来,竟不觉有异?
      失了圣剑的弱水河口,简直脆弱得像个鸡蛋,想想都觉得可怕。
      傍晚时分,九渊九脉掌院都发出秘令——搜寻圣剑!
      可是圣剑这样的神物,连几时失落都不知,又往何处去寻?
      飞镜湖边,顼婳盘腿而坐,看一轮红日沉入三十里平湖。似乎极为不甘,夕照挣扎徘徊,依然余热不减。
      这恐怕是……最后的威荣了。顼婳欣赏着四野云垂,暮光渐薄。
      人间美景,真是令人百看不厌。她折一根草茎含在嘴里,纵然清苦,亦欢喜。树上有小鸟扇着尚不能飞翔的小翅膀,自巢中坠落。她伸手接住,指腹轻轻抚摸尚且稚嫩丑陋的生命。然后一翻身,把它送回巢里。

  ☆、第22章 掌院醋意

      第二十三章:掌院醋意
      天色渐晚, 顼婳却仍不想睡。飞镜湖偶尔有鱼跃起, 溅起几声水响。
      今夜月光大盛,同她一样不想睡的, 当然还有其他人——最近的天象, 着实不正常。玄门大能们心有所虑,俱十分不安。
      木狂阳便是其中一个。但她排解不安的方法很直接——她练刀, 一直到自己体力不支, 便准备洗个澡睡觉了。
      刀宗掌院的居处总不至于没有浴池,但她却不喜其拘束。再说了——仙女如果蹲家里洗澡, 哪里来的艳遇。
      她一路走下来, 三十里水域烟波浩瀚。月光亮如白昼, 她一眼就看见坐在湖边草地上的顼婳。木掌院眯了眯眼睛:“哟, 哪里来的美人?”她双目发光, 满是兴味,“哪家山魈狐魅吗?这么晚不睡,跑飞镜湖来发呆?”
      顼婳对她其实印象不错,闻言微笑起身:“魔傀一族顼婳,见过木掌院。”
      顼婳。木狂阳印象深刻——当年画城一战, 这个人可谓占尽风流。她几步上前, 端详许久,一把拍在她肩上:“你还活着?”
      顼婳早有准备, 这一击还能受得, 她说:“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倒确实还活着。”
      木狂阳哈哈大笑:“妙极, 妙极!走走, 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边喝边聊。”
      “喝酒”两个字,真是极为对味,顼婳微笑,说:“能与木掌院共饮,顼婳荣幸。”
      木狂阳也不洗澡了,揽着她就出了融天山。二人一齐来到山下,找了个不错的酒家。木狂阳经常下来喝酒,品味还不错,再加上今夜美人在侧,她十分开怀,当然将好酒好菜都点了一大桌。
      满桌肉菜,皆是重盐重油。顼婳甚为合意,举杯与她对饮。
      木狂阳却已经换了碗,一碗酒一块肉,人生瞬间无忧无愁。
      她喜好的酒,烈到吹气能燃,顼婳只觉得辛辣无比。她小杯轻抿,原也算洒脱写意,但与木狂阳一比,就显得十分斯文秀气。
      木狂阳难得遇上能与之对饮的美人,这时候将她揽过来,将碗里的琥珀光喂了过去:“你这样喝酒,怎么过瘾?来来,大口。”
      顼婳皱皱眉,当真就着她的碗喝了一大口,瞬间如烈火入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但美酒燃魂,却也自有一种快意。耳边木狂阳笑声如雷:“你若安然,不是应该返回画城吗?为什么却在融天山?”
      顼婳说:“这倒是托了奚掌院的福。”说罢,将被天衢子所救,发往外门休养之事捡能说的说了。当然了,月髓的事,自然是隐瞒为宜。
      木狂阳说:“跟着天衢子有什么好玩的,虚度良宵。明天来刀宗找我,待在阴阳院,哪有咱们俩在一起快活。”
      她说话间,已经啃了一条鸭腿,这时候随手把骨头扔进碟子里。美人对饮,且依偎耳语,自然引人注目。有不少人偷偷往这里看,顼婳两颊生霞,玉容如花。
      但没人敢上前搭讪调戏——怕被她旁边的人调戏。
      顼婳拿了一根烤得焦脆的鳝鱼片,轻咬一口,满口生香:“只要木掌院不嫌弃,顼婳自当奉陪。”
      木狂阳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掌不掌院的,叫我狂阳。来来,再喝一口。”顼婳又猛喝了一口,浓烈的酒气呛得她直往嘴边扇风。
      木狂阳哈哈大笑,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她跟天衢子是截然不同的人,天衢子就绝不会点这样烈的酒。
      顼婳又挟了一块红烧肉,那肥嘟嘟、亮晶晶的肉一抿成汁,直令人舌尖都要化开,鲜香无比。她吃得香,木狂阳问:“顼美人,像你这样的绝色佳丽,不都应该食鲜花素果,饮山泉清露的吗?”
      顼婳啃着一截猪尾巴,闻言道:“这样的人,辜负人间百味,不配与狂阳交。”
      “说得好。”木狂阳搂住她的肩膀:“我真应该和你结为道侣。”
      顼婳随口问:“狂阳如此人中豪杰,还没有道侣吗?”九渊掌院的年纪可都不小了,按理要找早就应该找了。
      木狂阳顿时十分忿怒:“别提了,玄门中人,简直是有眼无珠!”其实刀宗里九成九都是男修,不过九渊九脉,其余八脉都以掌院亲自指点为荣,只有在刀宗……这是一句实打实的威胁。效果等同于父母止小儿夜哭。
      顼婳一脸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坛中酒尽,她起身又叫了一坛。不一会儿,小二拖了四坛红泥土封的好酒过来:“这位姑娘,这一坛,是天字号桌的李二爷请您的。这一坛,是人字号桌陆大爷请您的,这一坛是……”他也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反正洋洋洒洒把人名都通报了,然后说:“您二位这一桌的账,已经由地字号的赵爷结清。两位请慢用。”
      这一记三叉戟直接戳在木狂阳心窝上,她拍桌站起:“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一桌两个人,就只请这位姑娘?!”
      她一怒之下,满堂死寂。不一会儿,掌柜战战兢兢地抱着坛酒过来,小心翼翼地道:“这……这位大爷,这坛酒是小的孝敬您的。”
      木狂阳:“……”
      大爷你妹啊!!
      木狂阳一脚泄愤,踹得三人环抱的圆柱都摇了摇。顼婳再忍不住笑,她笑时亦轻柔秀美,酒色入颜,却如桃花上脸。正是流目顾盼,步钗摇摇,万种风情盛开在她一念之间。
      木狂阳的戾气,竟也被这一笑惊散,满堂食堂无一人逃离。掌柜亦是愣住,不知所措。顼婳挥挥手,让他下去,又对小二轻声说:“知道了,帮我向几位道谢。”
      小二这才应了一声,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一溜烟跑了。
      木狂阳犹自不平,顼婳起身为她斟了酒。女神出道的她,不太明白这种心情。她说:“其实爱慕者太多也挺烦的。”
      木狂阳一脸悲愤:“就算不多,起码也应有一两个吧!!”
      顼婳说:“男子有何妙处,狂阳如此耿耿于怀?”
      木狂阳怔住,半晌问:“男子妙处,你焉不知?”
      顼婳说:“实不相瞒,从未贴近。”
      木狂阳不信:“当时陪你在画城下面战死的那个英俊小白脸,也没弄到手过?”
      顼婳想起她说的人,摇头:“贪啊,魔傀一族,素有四君辅助傀首的规矩。是可以一正君三侧君来着,不过我多年四处游学,未及成家。”
      “一正君三侧君?”木狂阳眼冒绿光,“那你答应我,等回到画城,挑一个最帅的魔傀嫁给我!”
      顼婳轻笑:“狂阳与我一见如故,日后画城允你自由来往便是。”
      魔傀俱容貌不俗,木狂阳心里总算略感安慰,再度同她对饮。
      顼婳以前在画城,饮酒十分克制。如今在阴阳院就更不用说了。她喜欢人间滋味,却从没喝醉过,如今被木狂阳搂着,满嘴“顼美人、好妹妹”这么一哄,难免就多喝了几杯。
      木狂阳除了好肉食,还喜欢烈酒。顼婳只觉得头重脚轻,世界好像与自己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声音都远了。只有木狂阳递到嘴边的酒,辛辣而真实。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话,顼婳曾经听说过。但是今天才略有体会。对面坐着一个骄狂随性的人,一言一行都不令你讨厌。你端着美酒,眼前是一桌可了心意的菜肴。
      周围一切都不重要,你不需要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喝了多少。
      她喜欢这种感觉。这就是曾经想过了千万遍的人间,五百年亦觉新鲜,从未厌倦。
      她享受着这种朦胧的感觉,完全没有尝试以功法抵抗。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天地隐约可见。她又挟了一筷子菜,入口却已经不能分辨那是什么。
      木狂阳揽住她:“顼美人,我为什么没有男人?啊啊,刀宗那么多男人,我为什么没有男人?春宵漫长啊!!”
      顼婳说:“此言差矣,刀宗除了木掌院,哪里还有男人……”
      木狂阳大悦:“说得对!”她随手提起乾坤日月刀,“没有男人,我有美人也是一样。”
      她把顼婳扶起来,顼婳从她身上摸了银子放在桌上,任她勾肩搭背,一同走出酒肆。
      皓月如水,二人前行不多久,却见前面路口站着两个人。
      两个熟人——天衢子和付醇风。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木狂阳问:“师尊,天衢子,你们俩也是出来喝酒的?”
      她一身酒气,本就比顼婳高,这般行来,顼婳简直像是被她揽在怀里。付醇风脸色阴沉:“私自出门,为何不报备?”
      木狂阳头大:“师尊,我一千多岁了,为什么我出门还要向你报备啊?来来,你问问天衢子,他出门向载霜归请示了吗?”
      付醇风的不悦终于从眼底漫延至整张脸:“木掌院所言极是。是我多虑。”他转身就走,木狂阳奇怪:‘’‘他今天怎么如此通情达理?还知道认错了。‘’
      顼婳笑炸:‘’‘他哪里是知错了,他明明是生气了好吗?’
      木狂阳抓了抓头,转身又看了天衢子一眼——他老人家以前脾气没这么大啊。更年期了?
      她向顼婳挥挥手:“那顼美人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找你。”说完,疾步去追付醇风。
      顼婳微笑点头,她却是风风火火惯了的,话音一落,人已是追上了付醇风。
      付醇风是甩不掉她的。
      顼婳这才转头,澹澹月光中,天衢子在她眼中生了重影:“今日见奚掌院事务繁忙,便未曾赴约。还请奚掌院见谅。”
      她身上芬芳如蜜,声音也溢出丝丝甜意。天衢子问:“你喝酒了?”烈酒掺入体香之中,真是令人心悸。
      顼婳还未及说话,他已经伸出手,准备驱她酒意。顼婳握住他的手:“不敢劳烦掌院。我一直以来,从未酒醉。今日得遇狂阳,正好试一试滋味。”
      天衢子右手被她握在手中,只觉那烈酒的热焰自她五指攀出,沿他血脉燃烧他魂魄。
      他轻声说:“凡尘美酒,纵然性烈,也极难醉倒修行之人。傀首这般豪饮,若不护体,明日必会头痛。”
      顼婳步履有点轻飘飘的,她一双水色迷离的眸子看四周,微笑:“奚掌院有更好的主意?”
      她慢慢地松开了手,天衢子却仍心中滚烫。他说:“我这里……有不那么烈,但易醉的酒。”
      顼婳觉得很新鲜:“我记得奚掌院并不贪杯。”
      天衢子嗯了一声,然后竟然也微赧:“自门人弟子那里搜缴而来。”哪里都不不少顽劣之徒,二人相视而笑。天衢子说:“找个僻静的地方,可好?”
      他与顼婳和木狂阳不同,素来不喜喧闹。顼婳决定客随主便:“奚掌院请。”
      融天山一共十峰,十峰中九峰各有灵脉,乃修行圣地。只有赤血峰最为怪异。
      传闻当年有前辈在此化神,整座山峰如被雷击,只剩黑岩,寸草不生。自然也没有灵气。
      天衢子带顼婳缓步行来,直至峰顶,只见天高地远,一轮冰盘遥悬。月浸黑石,肃杀凄艳。
      顼婳找了个平坦之处,与天衢子相对而坐。天衢子自墟鼎中取出一坛美酒,两副杯盏。他亲自斟酒,周遭静谧至极。
      顼婳伸展纤腰:“也是个独特的所在。”
      天衢子目光躲避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递上白玉盏:“此酒可醉神识,傀首宜浅尝辄止,万勿贪杯。”
      顼婳双手接过,轻轻一抿,只觉入口甘甜清香,略有酒味,却温柔顺滑,不像烈酒的样子。她说:“如此软绵淡雅,真的能醉人神识吗?”天衢子没有看她,其实此物,也有下作修士用以引乱美貌佳人心性。
      他自然不便多言,只是道:“口感确实上佳,但效力亦不可轻视。”
      顼婳饮到第三杯的时候,只觉得整个神识都脱出了身体。她手中玉杯滑落,酒液沾染了衣裙。天衢子滴酒未沾,此时扶住她,问:“如何?”
      顼婳摇摇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但是没有用。她扶着天衢子的肩,说:“狂阳,再帮我倒一杯。”
      天衢子语带无奈:“酒醉之后,难免失态不雅。还望傀首识得滋味以后,能以此为戒。”
      顼婳说:“戒什么戒,我才不戒。百无禁忌,随心所欲!!”她站起来,双手拢在唇边,对月高喊。
      发起酒疯来依然满满的少女娇态。可这样的她,反而让人能够贴近,天衢子亦站在她身边,说:“那么,傀首还有其他未曾亲历之事吗?”
      顼婳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上前揽住他的肩。她的呼吸贴在他耳际,红唇微张,轻声问:“狂阳,世间男子是何滋味?”
      天衢子如被冰封。顼婳对月挥动双手:“我要找个男人!”她双手握拳,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典春衣!对,典春衣就不错!!”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天衢子如玉雕般片片开裂,碎成粉末:“典春衣!”心中怒火交炽,他问:“为何是典春衣?!傀首与他似乎并不相识!”
      顼婳说:“那有什么关系?”她双瞳若剪水,“我不过是想经历男女鱼水,人选合适就好,管他相不相识。”
      天衢子抿唇,许久问:“那为何不能是我呢?”
      顼婳乍听这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站不住,手也不稳,却还真是认真地想了一下:“你?你不是女人吗?”
      天衢子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前问:“为何不能是天衢子呢?”
      顼婳连吐字都不太清晰了,说:“他……他啊。”天衢子连心都缩成一根针,只听她喃喃道:“典春衣才是最强阵修啊。”
      最强阵修又如何?!
      照虐!!
      顼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记忆像是缺了一块,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是居然不头痛,反而神清气爽。她正在梳头,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向盲的声音颇有几分焦急:“纪先生,试炼场集合。”
      顼婳还以为自己睡过头了:“现在什么时辰?”
      向盲说:“时间提前了。大执事说上面有吩咐,特地让我来请你。”
      顼婳应了一声,这才匆匆收拾出门,跟随向盲,一起去了试炼场。
      典春衣不知道天衢子发了什么疯。他昨夜后半夜就收到他的试炼对战书——他还没睡醒呢!可是掌院之间的试炼对战,因为能给座下弟子许多启发,所以九渊是不禁止的。相反,还颇为鼓励。
      只是掌院们个个懒得跟狗一样,谁没事拉谁出来试炼啊?
      典春衣打着哈欠:“大晚上不睡,你疯了?”
      天衢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真是无一处顺眼,最后高冷地丢下一句:“明日卯时,准时赴约!”
      为什么这么早?因为奚掌院很生气,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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