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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君怀-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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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日后能多分几个魔傀,壮大宗门?”
      顼婳轻笑一声:“众人皆知,却只有狂阳这般坦诚。”
      木狂阳自饮了一杯,觉得不过瘾,索性抱了一坛狂饮。烈酒顺着咽喉浸流而下,湿透薄衣,她其实生得美,是那种豪迈英气,非是女子二字可压制约束。
      她说:“可如果你是一个,会将族人当作利益分配的人,又怎配与我同饮呢?”
      顼婳嗯了一声:“没准我还真是。”
      木狂阳说:“如果真是,那当初为何要战死在画城之下?那个赢墀,他喜欢你吧?他一直就不想杀你。”
      顼婳伸手,白玉杯盏在木狂阳坛口轻轻一碰,发出叮然一声脆响:“我还不至于高尚至此,不过……”她略略停顿,复又含笑:“不过确实也还没有低贱到如他们所想。狂阳再饮一杯吧。”
      月下美人盈盈带笑,衣带飘飞、眸中盛辉,木狂阳有片刻目眩,自然又一番豪饮:“我真应该是个男人!这样我就能与你结为道侣。”
      顼婳说:“结为道侣何必一定要变成男人,我便觉得,狂阳无一不好。”
      “哈哈哈哈。”木狂阳将她搂过来:“顼美人,你有时候说话,真是甜得腻人。”
      顼婳轻笑:“虽是称扬,却发自内心。我与狂阳,当真一见如故。知交至此,当焚香祭酒,许不变之盟,结金兰之契。”
      “好!”木狂阳一声狂吼,一巴掌拍下去。顼婳手中酒盏落地,摔成碎片。她索性拿了木狂阳的酒盏,继续开怀痛饮。
      木狂阳说:“等明日我便令人准备,我们对天立盟,义结金兰。”
      顼婳举杯遥敬:“一言为定。”
      斋心岩,天衢子去到顼婳房间,却又扑了个空。他刚一出来,就遇上了寻至此处的付醇风。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快之色。
      付醇风问:“人不在?”
      天衢子回了一句:“木掌院也不在?”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付醇风直接道:“自何处寻起?”
      天衢子倒是颇为意外:“以木掌院和傀首的实力,想必足以自保。”
      付醇风冷冰冰地道:“我也作此想。”
      二人对望一眼,同时道:“早些歇息。”
      片刻之后,赤血峰下,付长老和奚掌院再度狭路相逢。
      ……
      付醇风以前,其实并不攻于心计。刀修似乎天生都四肢发达,啥啥简单。可是后来被木狂阳搓磨了这么多年,他慢慢褪去了刀修的锋芒戾气,反而是心思深沉了不少。
      如今这个关头,傀首身份被公开,魔族肯定会得到消息。顼婳为人如何他尚不清楚,但是木狂阳虽然粗犷,危机意识却十分到位。她不会在这时候带顼婳出融天山。
      天衢子也是这般想的。顼婳其实是个极为理智的人,之前她对他心怀恶感,却还是留在阴阳院。为何?就是因为不愿冒险。
      现在功体完全恢复之前,她更不会轻易下山。
      而融天山如果说有地方安全又不会被打扰的话,那么非赤血峰无疑。
      一路上得峰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声息。
      黑色的山岩之上,火光明灭不定。美人喝得兴起,轻声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木狂阳轻声相和,付醇风和天衢子同时止步,隐在山石避风处。一时无话,天衢子突然问:“要来点茶吗?还是大长老与木掌院一样,更喜杯中物?”
      付醇风不说话,却默默自墟鼎中取出香茶雪水。二人石上烹水,对坐而饮。
      耳边歌声曼妙,天衢子轻抿杯中茶水,只觉今夜赤血峰,连风都格外清爽怡人。付醇风突然问:“如今,你同傀首是否有商谈画城之事?”
      天衢子说:“画城魔傀,不可能商谈能得。付长老心中比谁都清楚。”
      付醇风说:“所以你是想说,你拼着受七贤戒尺之刑将她复生,苦心助她恢复功体,其实毫无所得?”
      天衢子自然不能直道心意,他说:“付长老,我与水宗主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他如今身陷弱水河口,我绝不可能觊觎宗主之位。”
      他一语道破付醇风未尽之意,付醇风只是轻声问:“载霜归也这么想?”
      天衢子语滞。
      当然不啊。天下师长,总是喜欢对儿女弟子寄予厚望。若能登九重青天,便绝不允许他们停留在第八重。别说载霜归了,若宗主之争一旦开端,九脉大长老,谁能不争不夺?
      天衢子望向付醇风,正色道:“付长老所虑,吾心了然。但是宗主之位只能空悬。无论我与狂阳实力强弱,此事绝不可提。否则九渊必将四分五裂。魔族虎视眈眈,我等各自为政,玄门万劫不复。”他双手捧杯,以弟子礼敬付醇风:“吾言已尽,也劝付长老立绝此念,否则……”
      他极少这般疾言厉色,付醇风问:“否则如何?”
      天衢子说:“否则天衢子只能绝付长老之念。”
      竖子好大口气!付醇风冷笑:“绝我之念?”
      天衢子说:“杀付长老,或者绝付长老之念。”
      那一刻他身上气息仍平淡温雅,未露丝毫杀机。可是话语出口,却如薄刃般锋利,可切金断玉。
      若是从前,刀修宗师付醇风,想必早已宝刀出鞘,同他一决高下生死。然而现在,付长老仍然端坐茶前,轻声问:“那么你求助傀首,用意何在?”
      这个问题,天衢子不想答。他抬眼向上看,木狂阳正搂住顼婳,二人脸都贴到了一处。木狂阳大声道:“义结金兰,为何非要等到明日?今日苍天作证,明月鉴心!我等这便插香磕头,歃血立盟,不好吗?”
      顼婳道:“好,来。”
      二人燃了树枝为香,还真的开始结拜,念契文的时候,木狂阳说:“哎,真想结个道侣算了。”
      天衢子背脊绷真,顼婳说:“魔傀一族的规矩,傀首不能与外族通婚。”
      木狂阳说:“也好,我也打算打个男人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再说。”
      顼婳小声说:“我觉得没必要,男女之事……真是毫无滋味。不如邀月对饮。”奚掌院只觉得膝盖一痛,仿若中了一箭。
      “嗯?”木狂阳竖了竖眉毛,“你试过了?”
      顼婳立刻一脸正直:“无。我是这般想的。要不付长老怎么这么大年纪也还没有结过道侣呢?”
      木狂阳立刻有点牙痛:“师尊以前其实差点就结了个道侣来着。后来……有一晚他醉酒,我那师娘还主动照顾,二人同宿一室。第二天师娘就把他踹了。”
      连膝盖中了一箭、痛得站立不稳的天衢子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顼婳扶着她,说:“我就说吧,男女之事,一定毫无滋味。”付醇风快步出去,厉声喝止:“木狂阳!深夜酗酒,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木狂阳身子一抖,一拍额头,哀叹:“我醉了,啊啊我醉了,我这张破嘴。”她扇了一下自己的嘴,付醇风脸色铁青,却只是沉声喝:“吊儿郎当,掌院没有掌院的样子!”
      木狂阳哈哈一笑,一把勾过付醇风的肩:“今日议事太长,以为师尊困乏,便未打扰。怎知师尊还有如此兴致,居然与天衢子踏月夜游。”
      付醇风脸色仍十分难看,根本不理她,木狂阳没脸没皮惯了的,哪怕他的怒意放在心下,转头又拉过顼婳道:“师尊,我今日得了个妹妹,来,看看,我二人像是不像?”
      付醇风偏过头,不搭理。木狂阳又转向天衢子,将脸与顼婳贴在一起,问:“天衢子,我姐妹二人像是不像?”
      天衢子好歹是给了点面子,抬眼一扫,见月下美人长身玉立,月华尽倾,眼里哪还能得见旁人?他轻咳一声,就算同门至交,也始终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像。”
      木狂阳立刻扬起下巴:“哪里不像了?”
      天衢子可不想跟她在这时候打起来,半天想了一句:“你带刺。”
      木狂阳一拍顼婳,大笑道:“女人都带刺,对吧妹妹?”
      顼婳含笑点头,天衢子未再多言,但……
      就算是女人都带刺,玫瑰花和狼牙棒恐怕区别还是很大的吧。

  ☆、第26章 千年狐狸

      第二十六章:千年狐狸
      赤血峰月光如水,木狂阳、顼婳、天衢子、付醇风, 四人一起下山。
      然后自然是天衢子捧走他的玫瑰花, 付醇风带走他的狼牙棒了。顼婳与天衢子并肩而行, 如果说上一次付醇风与天衢子一并出现, 她还理解为碰巧相遇的话, 现在她已经明白, 天衢子和付醇风,都是有意寻人而来。
      她说:“这些日子, 承蒙奚掌院照拂。昨日问起云阶, 才知道原来当初天魔圣域桑林所遇乃是奚掌院。一直以来, 本座错认恩人, 奚掌院却为何不提呢?”
      天衢子一怔,说:“举手之劳,傀首何必挂怀?”
      “好一个举手之劳。”她轻声道,“奚掌院聚我魂魄、为本座重塑肉身, 也是举手之劳?”
      这当然不是。天衢子迟疑半晌, 终于答:“在下已经说过,傀首风采,令人倾慕。”
      哪怕正直得毫无绮色, 也终是令人能够分辨,大约这是一句剖白。顼婳问:“那么, 奚掌院是心悦于我了?”
      天衢子脚步微顿, 此时转头看她。月色清冷, 而他眼神炽热。
      顼婳直视他的眼神, 问:“那么,奚掌院可愿与我共赴画城,相伴一生?”
      天衢子眼中情绪慢慢敛去,她总是比他更坦白直率,可抛过来的,却是一道难题。他说:“师门千年恩养栽培,请恕天衢子无法抽身。”
      顼婳当然不意外,说:“奚掌院高情厚义,本座受领有愧。只是道途艰难险阻甚多,人之情|爱,如杂草荆棘,难免有碍清修。掌院既知无望,但该淡然自去。沉迷沦落皆是徒添困扰而已。”
      她一番言语,倒也是一片好心。天衢子只觉得凉意丝丝缕缕,自外而入,凝结在心:“傀首说得是。”他轻声叹息。
      二人一路前行,踏碎月光千顷,却彼此再无言语。
      前面便是斋心岩与苦竹林的岔道,该当分道而行。
      顼婳停住脚步,突然抓过肩头的神魔之息递过去,道:“神魔之息,当初说好相易来着。如今奚掌院已赠予月髓,此物,还请不要嫌弃。”
      神魔之息瞪大眼睛,像一条即将被主人送人的小狗。天衢子目光垂地,许久,终于伸手接过来。但很快,他重新递过去:“当初迫它认主,原只是关心傀首安危,一时权宜之计而已。如今傀首既然称视我为友,想必区区薄礼,不会拒绝。”
      还是要送回来吗?顼婳还没说话,神魔已经的口水已经要喷到天衢子脸上:“区区薄礼?!”它声音又尖又细,端的十分生气,“你说清楚,谁是薄礼?!你这个玄门快男,你凭什么……唔唔唔……”
      顼婳的手几乎是掐住它的脖子,把它放在肩头,然后低喝了声:“闭嘴!”
      神魔之息仍然气得发抖,天衢子脸都绿了,气氛顿时尴尬得诡异。顼婳只得说:“天色已晚,就不再打扰奚掌院了。”
      天衢子欠身施礼,眼看她向着斋心岩而去。月光无垠。
      第二天,顼婳仍然在斋心岩正常讲学。这些天她上的课,早都超过大执事净无泥了。外门弟子此生接触真正法术的时间不多,她也就把打算把水法传授到底。时间有限,就别学阴阳院的杂家了。
      正讲着,突然外面有人道:“傀首,奚掌院有请。”
      顼婳意外,快步出了学堂,就见天衢子和奚云阶站在不远处。她以眼神示意——怎么回事?
      奚云阶明显神色焦急,此时上前道:“傀首,云清失踪了。”
      顼婳莫名其妙,奚云清乃阴阳院掌院二弟子,就算真的失踪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不待她发问,天衢子就递过来书信一封。顼婳拆开,上面字迹还挺熟悉:“明日午时,栖风渡。以傀首交换奚云清。”
      呃……
      天衢子问:“傀首可知发信者身份?”
      顼婳拍了拍额头,几乎不用鉴别字迹,光看这没头没脑的举动,她就知道是谁。她说:“痴,魔傀四君之一。平时办事没脑子,掌院勿怪。”
      奚云阶连忙问:“傀首是否有办法与之联系?毕竟师妹性子急躁,还请傀首提前支会一声,以免她有危险。”
      顼婳摇头:“放心吧,痴这个人……”她突然也有点头痛了,“他说明日换人,明日午时之前,云清便绝不会有危险。”
      天衢子说:“此人行事……颇为鲁莽,画城怎会派他前来营救傀首?”
      行事不明,立刻打草惊蛇。鲁莽二字,倒也真真适合痴君。他毕竟眼光锐利,心思也极为缜密,一眼便看透关窍所在。顼婳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痴修为还可以。”说吧,促狭一笑,“比起奚掌院的二弟子来说的话。”
      天衢子一滞,目带无奈。顼婳问:“奚云清的下落,阴阳院无法追踪吗?”
      天衢子说:“有。阴阳院弟子随身玉佩,痴君并未丢弃。”
      顼婳奇怪:“那奚掌院为何不即刻前往找寻?”
      天衢子说:“痴君并不适合‘营救傀首’这样的任务,有人派他出来,恐怕用意不纯。既然用意不纯,趁他外出截杀的可能性极大。阴阳院追查云清行踪,阴阳双鱼佩会有气息回应,必定会暴露他的行踪。若是因此引起他仇家注意,恐怕云清亦有危险。”
      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千年狐狸。
      顼婳说:“奚掌院所虑周到。痴君此人虽然冲动,却并不凶残。而且云清被掳一事,想必掌院也不想公开。便静待明日栖云渡换人,如何?”
      天衢子说:“听依傀首。”
      顼婳拱手:“多谢掌院。”
      只可惜该谢的地方太多,于是这个字反而显得飘飘忽忽,一点重量也没有。
      奚云清真的快要气炸了——她居然被人绑|架了!
      而且禁锢她不是术法,一根拇指粗的麻绳捆得她怀疑人生!她怒道:“何方贼子,竟然敢对本姑娘下手,你可知本姑娘是谁?!”
      然而面前的男人像是聋了,一言不发,奚云清有心以术法斩断麻绳,然而只觉得浑身酸软,竟是一点灵力也无。面前男人端了水过来,她哪肯喝,怒道:“你是谁,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男人一手捏住她的鼻子,奚云清一愣,半碗水已经被咕噜噜灌下去。那水微苦,她心中大骇——周遭一片密林,她一个姑娘家,被麻绳捆着。一个陌生男人再给灌下一碗味道古怪的水……
      越想越觉得重口啊!!
      她大声呛咳,半晌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男人仍旧不理她,在不远处坐下来,这里本应少有人来,但是一点声响隐隐约约地传来。他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天衢子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回身提起奚云阶,轻飘飘跃到树上。奚云阶气得脸都红了:“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立刻放了我,否则我师尊一定会把你砍成九九八十一段!”
      男人当然是痴。这时候他终于说了一句话:“不是天衢子。”
      奚云清狐疑道:“原来你不是哑巴!”那声响更近了些,她也放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却见痴神情微变,她转头看过去,只见前方,一行人也是老鼠一般警觉地想要穿过密林。痴眉头紧皱——这些人居然是魔傀。但并不识得——魔傀四君,其实在画城身份十分高贵。等闲魔傀根本近不得身,他认不得很正常。
      奚云清毕竟见多了,说:“是魔傀猎手。”
      痴终于问:“什么魔傀猎手?”
      奚云清冷哼一声,痴身上的桂花甜香,虽然不比顼婳浓烈,但是也是缠人得很。她说:“你不是魔傀吗,连这个也不知道?他们专门捕捉魔傀贩卖的。”
      痴眉头皱成了饺子褶:“魔傀自己贩卖魔傀?”
      奚云清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魔傀多昂贵啊。哎,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少银子一只?”
      痴不理她,只是盯着渐渐靠近树下的一队人,中间果然有十个被封禁灵力的魔傀,如同货品般捆在一起。痴悄无声息地抽刀在手,奚云清慌了:“你疯了?魔傀猎手修为都不弱,你……”
      话没说完,痴已经跳了下去,倒是把她横放在树桠上。奚云清左右挣扎不脱,看着腰间玉佩还在,正想师尊应该会很快找来。
      下面打斗声起,她伸头去看,正逢一股血泉冲天而起,喷了她一头一脸。
      奚云清只觉腥味扑鼻,胃里一阵翻江捣海。血线视线里,只见那个绑了自己的陌生男人如杀神临世。同为魔傀,他下手却毫不容情。
      有眼尖的认出他身份,喊了一声:“痴君,痴君饶命,饶……”
      话音未落,又是一颗人头飞出数丈,腔子里鲜血喷溅,林中瞬间弥漫起一股腥气。
      痴君……魔傀四君之一。
      奚云清似乎有点明白他为何而来了。她没说话,下面的魔傀果然不是庸手——也不可能是庸手。如今魔傀十分稀少,也更加贵重。多少人靠捕捉他们大发横财?
      实力若不够强,如何能分得一杯羹?
      痴背后中了一刀,可他如同毫无知觉,手中刀丝毫没有停顿,拼着身后人刀口入骨,仍然将面前魔傀拦腰斩断。奚云清遍体生寒。
      其实严格说来,痴君虽然修为高于她,却实在到不了三招之内能制服她的地步。但是一旦实战,立刻便看出差别。他的临敌经验远高于她,哪怕受伤,整个人攻守依然丝毫未乱。
      奚云清很少看到这样残酷的生杀打斗。她受师门庇佑太久了,真正遇险,也不过是上次带顼婳回阴阳院,遇到贺心璧那一次。
      可是当时有顼婳拖延,而且师尊几乎立刻就赶来了。就连贺心璧等人被擒获,也远没有这般血腥。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受,脸上的血干了,更泛出难闻的气味。
      战局中,痴又受了一剑,但与他对战的魔傀却被他一刀劈开,整个脑袋都裂成两半。一队魔傀被全歼,他杀起同族来,亦是干脆果决,毫不容情。
      十个被捕获的魔傀此时都看呆了。痴砍断将他们捆在一起的丝绳,又解开他们身上的术法禁制,问:“知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有人认得他,小心翼翼地答:“回痴君,这些人似乎是被画城逐出的亡命之徒,经常抓捕魔傀,卖给魔族。我已经有几位亲友被他们抓走。但其他来历,我等并不知情。”
      痴点点头:“你们走吧。”
      其他人互相看看,同时跪地道:“痴君……如今画城之外的魔傀,几无容身之地。大祭司可有发话……我等,应该如何自保?”
      痴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说:“返回画城吧。”
      几乎已经是最为无力的回答。这些魔傀也明白了,同时向他磕头跪拜,终于互相搀扶着,准备行出密林。痴看着几人血污沾身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外面有传言,傀首重生了。”
      十个魔傀同时回身,奚云清躺在树上向下看,视线颠倒,但这十个人脸上同时焕发的光彩,她却看清了。有人道:“痴君,是真的吗?”
      痴说:“我正要证实。”
      这些人脸上出现忐忑不安之色,树上,奚云清突然说:“是真的。”大家这才发现她,她扬声道:“你们傀首还活着,应该很快就会回到画城了。”
      他们眼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辉,十个人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力量。甚至不再需要同伴搀扶,他们说:“我们这就返回画城,痴君保重。”
      痴点头,待他们走远了,他一拍树杆,奚云清只觉得树桠一震,她整个人翻坠下去。一声惊叫尚未出口,她已经被一个人接在怀里。痴的身体,肌肉紧实得有些坚硬。
      她被硌得生疼,痴却突然问:“傀首当然安然无事?”
      奚云清生气:“当然啦,我家师尊待她,可比你客气有礼多了!”
      痴一听,立刻换了个姿势挟住她,确实要客气一点,不像扛麻袋了。她怒道:“找个地方让我洗洗啊!”
      林中当真有个小湖,水还算清澈。痴把奚云清放在地上,奚云清气得:“你不把我放开,我怎么洗?”
      然而痴只是抽了她腰间的丝帕,沾手打湿,一点一点,替她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她头发也沾了些,凝结在一起。他细心地一并打湿,用手指梳开。
      奚云清仰面躺在地上,就这么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打理自己。她突然想起什么,说:“行了,你先管管你自己的伤口吧。你要是不行了,记得死前先把我解开啊!”
      痴居然应了一声:“好。”
      奚云清顿时有点不安了,问:“你会死吗?”
      痴反手摸了摸背上的伤口,说:“不知道。”
      奚云清呆住——看你这么镇定,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要不要这么坦诚!她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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