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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纵横-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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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事实并不然。
    ——当小欠从那已给水淹得整座都浮了起来,漂走了的茅屋抱住一个小孩子掠了出来之际,他也跑到了山脚下,冲进沙石洪流里,他的姿势如此之猛。以致洪流都为之分开了两路,他终于冲到那苦苦相互支持着的父女身边,一手搭住一个,吐气扬声,再往山上竭力拔步疾奔!
    他才一搭住父女两人,两人如见救星,都用手抓紧了他。
    那女的叫:“大爷,你先救爹——”
    老的也叫:“壮士,你救小女……”
    铁手暴喝一声,“两个都救,一起跟我走!”
    话才说守,闻咋勒勒一阵响,那座木屋己完全崩却、溃倒。
    整座木屋给连柱拔起,随洪水带来的杂物,一齐冲了过来。
    百忙中,铁手大喝一声,将父女两人用力一抱,扯到了身前,护在胸前。
    他用背硬抵那整个塌屋碎木之一击。
    这一下,连同木屋碎片、破砖以及洪流激过来的断树残伎,一下击在铁手背上。
    这不是普通的力量。
    也不是人的力量。
    而是天地间、大自然的无比威力。这一下击实,铁手只闷哼一声,一手揪着老头儿,一手接着小女孩,在都挪步,往上就走。
    可是,洪流这时已漫至他腰根子上了。
    他不会游泳。
    他只能抢步。
    ——他要在洪水淹没他之前步上高坡,那么,他就安全了。
    他手上的人也安全了。
    可是,这时,在树林子里,忽然射来了两道冷箭。
    射向铁手。
    铁手居然在这时候,还能跟观六路,耳听八方。
    但是他腾不出手来。
    他左手是小女孩。
    右手是老公公。
    他不能放弃他们。
    他只有硬挨。
    在流水狂卷里,他不能退,拔足困难,又不能闪、不能躲、不可接、不可避。
    他只有硬吃这两箭。
    这两箭一射中他背心,一射在他左肩上,都奇准无比。
    他闷哼一声。
    两箭都插在他身上。
    小女孩吃惊的叫了起来:“好汉,你受箭了——!“
    铁手继续迈步,只吩咐道:“请替我拔箭,怕箭上有毒。”
    小女孩本来怕血,但见危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拧身伸手,“嗤”的跟铁手拔掉了那一箭。
    箭出,伤口溅出一道血箭。
    铁手道:“谢了。”
    默一运劲,“膨”的一声,背后那一箭竟给他倒迫出来,落于水中,水流抹过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连受二创,但半步不停,已渐走上高坡。
    只要一上高地,他就能施展轻功了。
    但这时水流更急。
    更快。
    而且更大。
    洪水已淹至他胸臆。
    他双手高举,仍把老人、女子提得高高的,向是他自己可惨了,简直成了箭靶子。
    ——要不是发箭的两名高手太过惊愕:他们的箭法以劲急称著,平素一发足可穿山裂石,而今射着铁手,不但不曾对穿,旦还似只伤及皮毛,使他们诧异之余,一时忘了即时向铁手动手,而转移了目标。
    就这么一错愕间,眼看铁手已可登上“不文山”的山脚。
    却在这时,铁手发现背后水声急响,未及转身也一眼已瞥见一物自他头上掠过。
    那是小欠。
    他左手挟着婶婶詹大娘,右手抱着婴孩,时在水上残物借力点足,或人水泅得几下,再运气弹跃,现正掠过铁手头顶,要抢登上丘。
    ——只要登上土岗,便不怕洪水肆威了。
    铁手见了,大为安慰。
    可是:
    可惜。
    可恨——
    可憾的是,而两道箭矢,一黑一白,并排飞射,已追射小欠后领、玉枕!
    这两箭要先射着了,小欠可不是铁手:他轻功、泳术都比铁手高强,但内功却远不如铁手高强。
    ——这两箭射的都是要害。
    一一要命的要害!
    这两箭会不会要了小欠的命?
    铁手再不迟疑。
    他不能眼睁睁的目睹小欠遇难!
    他忽然放了手。
    左手。
    他左手一放,小女孩惊呼一声,便要落下水中。
    但他的手一松之际,两指已疾弹而出,一弹小女孩右耳,一弹小姑娘左耳,并叫了一声:“得罪,借用!”
    “嗤、嗤”二声,小姑娘双耳本串着两片贝壳饰物,就给他弹飞了出去,变成了两道晴器,体积虽小,含劲却巨,竟后发而先至,及时截住了两支箭,并击着了二矢!
    波波二声。
    箭居然一折而落。
    铁手又及时揪住小姑娘衣领,她才不致让急流冲去,在抓住姑娘身子之前,他还未能及摇向小欠的背后发了一掌。
    小姑娘惊魂甫定,小欠那儿已解了困。
    小欠本正在来路急掠,刚越过了铁手三人,想找刚才藉力落下的那棵大树腾升,但这时十万火急,人掠到此处,才发现竟没了那棵树一一洪流早已把树淹没了,卷走了!
    这可真要命!
    这刹那,小欠真气已尽,手上又有一老一少,一是瞎了眼的、一个还不能走的,他一时也无以为继,无为为继,身形正向下暴沉!
    同一时间,他已闻暗器破空之声!
    他心中一惊。
    但铁手已出的手。
    不但截住了箭。
    还向他拍了一掌。
    这时,他正值一口气接不上来之际,铁手这一掌,遥拍至他背后。
    他受了一击。
    整个人平平飞出丈余。
    ——就是这丈余!
    他脚又着陆。
    小欠足一沾地,立即施展轻功,把在襁褓中婴儿的和瞎目妇人,一拖着一背着,扭身提气:往水上就窜。
    风很寒。
    水很冷。
    水上却冒着袅袅的水上的寒烟。
    他背后吃了铁手一掌:
    暖暖的。
    铁手以一口真气、迅急出手,用姑娘耳畔的贝饰打飞了二矢,并一掌送了小欠丈余远,他自己这才憋住了一口气:要强走剩下的那一段:约二丈远的上山路。
    只要到了小路,地势便会升高。
    脚踏实地,铁手就不怕了。
    不畏强敌。
    不怕强仇。
    可惜/可是/可恨/可恶的是,他掌力一吐,使小欠脱险,但他自己的身子却猛然一沉。他还急走了十几步,高地突岩虽然近了,但水却越来越深,不过,这一带的水流却已全不沾火。
    一下子,水已淹至他的脖子,连耳朵也觉沾了汹涌卷过而来的浊流。
    铁手这么无眼缘了,脸也绿了。
    他畏水。
    一一他不善泳术。
    他就是因怕水,所以才常以“一气贯日月”的内力来与水流搏缠交揉,以期锻炼出一种刚柔合并的功力,来消灭和克制他自己对水的畏忌。
    眼看他现在主要登上高地了,但他却一脚踩岔了,踏入了一处凹地洼洞里,他整个人都立即沉了下去,双足且卷入了漩涡激流里。
    本来,他还可以仗一身绝世内,向岸上坡流猛冲,他离那一处突出的高岩,也只不过十尺之逼。
    但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他手上有人。
    他能冲,他手里要救的人却没这身内力来冲刺,如强破洪必抵受不住水流压力,只怕未离水已绝了命。
    铁手无法牺牲他们的性命,来保自己的命。
    只那么一犹豫间,水流已及颔。
    也只差那么十尺远,他已不能再动。
    他已下沉。
    几已不以呼吸。
    一吸一叫就吸着了水。
    污永。
    幸好,这时水流壮大,水上的黑油早给冲走,剩下的火反而灭了大半,不然,他就算不给淹死,也早给烧死了。
    他此刻只有高举双手:
    把老头子和小女孩高举过头。
    ——他不能让他们先他而淹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都要救人。
    他一生最重视的是;
    人命。
    ——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性命。
    他奋力稳住马步,立住桩子:
    在急流漩涡里。——他不能倒。
    这一倒,连自己和手上的人,就是三条人命。
    他这时已拔足不出。
    人愈来愈下沉。
    水花滔天,已愈漫愈高。
    火均寂灭。
    水迅速已淹过他的嘴鼻:
    他只有一双眼还露在水面上。
    他不能动。
    无法进。
    也退不得。
    他只有站着,高举着手,屏住呼吸,看水逐渐吞噬了他。
    他只有等死。
    死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的下沉。
    快沉到底。
    ——他甚至感觉到一条泥鳅正从自己胯间游过,无比滑溜灵活。
    铁手心中忽生一种讥刺的悲凉。
    他怕水,所以常避开水,不去接近它,没料今天还是葬于水底。
    而且还连累了两条人命。
    他本业还想竭力以本身的余力把手上两人推送去高地。
    可是,他已没有把握。
    水流已使他窒息。
    他没法子回气。
    ——不能回复元气,万一这一推送失错,那么,这两名无辜的落在水里,如谙泅泳,还有一丝生机,但若给自己这么一推,只怕立即就得在坚岩上摔死了。
    三人要死在一起,这也有前世的孽缘吧?却不知前身他和这一老人家,一明丽女子的关系是啥?
    他也忽然念卫,人有来世吗?若他来生投胎时,要多久才再见到龙舌兰呢?那时,她脸上的刀疤好了未?世叔那时还在世吗?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弟那时可还认得自己?自己那时候是啥个样儿?男、还是女?忠、抑或是奸……?
    设想到人在临死前,竟会想起这些。
    也许他生平鲜少为恶,所以面对死亡,竟也十分安详。
    甚至在额顶上不仿佛升起了一圈光环。
    现刻他最遗憾的是:
    不以救活手上的人。
    所以他在水中喃喃说了一句。
    “没让你们上岸,真对不起。”
    由于他人在水中,这一说话,便吞了几口污水,水里也波波波连声冒起了几个泡泡,咕噜咕噜。
    他自己觉得有些荒谬。
    有些滑稽。
    没想到“咕噜咕噜”,竟是自己临死前的最后一句活,好像是在水里放了一个屁。
    不过,这绝对不是他这一生里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这时已喊了一声:
    “救命”。
    ——这“救命”两个字,他不只是为他自己的性命而喊的。
    也为他手里那两条人命。
    这同时,他手上的老头、少女,也仿佛知道他已近力尽,也正大呼:
    救命。
    洪流滔滔,势无所近,谁来救命?
    一人及时赴到。
    ——就是因为在此情此境见着了这个人,铁手才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下沉的生命又获得救,所以他才喊得出这“救命”这个字。
    一一救命。
    这两个字,对一些江湖好汉而言,不是遇上自己可以性命交关的知交,是宁死不喊出这两个字的;但于一些武林宵小而言,若非对自己有大稗益利害,则宁见死不救也不愿动一指救人一命。
    一一来的是怎么一种人?
    夜色太稠浓,像一碗打翻了的苦茶。
    东方已有点白,仿佛是一面荒唐的镜,反映出一点死大于活、死多于生、哀莫大于心死的白光来。
    一样来养百样人。
    人,有大多不同的性格、人格、脾气,但朋友至少有三种:
    一种是忠诚的。
    一种是不忠诚的。
    但绝大多数是,还是第三种:
    那是灰色地带。
    ——既不绝对忠诚,也并不是不忠诚,而是灰色:既不白,也不黑,有时忠诚,有时不忠诚,端赖且视乎环境、需要、时势、情形而作出相应、变化、决定。
    这种人最多。
    这个自然,世间杀人者和被杀者,郁绝对没有旁观/听说/任由别人被杀或杀人的那么多。
    也幸好如此。
    而今来的人呢?
    ——是杀人者?
    ——还是被杀者?
    或只是一个:
    旁观的人?
    来者是小欠。
    ——那个大脾气的小伙计。
    陈心欠。
    他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已将那婴孩、老太婆送上“不文山”的高地,并且又赶上坡来接应。
    他一长飞身,猿臂一舒,铁手奋起一点余力,狠命一推,将手上两人向他千里一送,小欠及时接过两人,藉余势一荡,已勉强落回鳄嘴突岩上。
    这时,雨已经开始下了。
    由于上游决堤,再加上暴雨,是以水势更急了。
    小欠把女孩、老头子提回高岩上,也用尽了平生大力,喘定了几口气,把老人交给女子,催促道,“快住上爬,这儿我料理。雨大,极滑,要小心你养父。”
    女孩庆幸不遭洪流没顶,听小欠吩咐,一面扶老爹小心上坡,一面还频频回顾,跟小欠急道:“那位英雄还在水里,他——”
    小欠促叱一声:“快上坡,要坍方了!这儿有我,你别回头。”
    姑娘和老人只好艰苦上坡。那泥坡滑湿,要上得好一段,才有荆棘可作攀抓,两人就算要回顾,也无旁骛之力了。
    这时,洪流上下,只剩下两人。
    在水里的铁手。
    还有在岸上的小欠。
    铁手没有再叫。
    他不再叫救命。
    他因怕父女两人落于水中,所以刚才尽管已淹及其头,他仍屹立不动,双手高举:而今手上人去,忽流卷涌,他的功力尽在一双手,马步上的造诣可远不如三师弟追命,是以终于无法强持,人一浮,步一空,手脚挣动几下,反而更拉远了与岸上空岩的距离,而且连鼻咀已埋入水中。
    还猛吞了几口水。
    污水:他还分辨得出那刚烧过的水里杂的臭烧味道。
    他暗叫糟糕,心中气苦。但他没有呼喊。
    好不容易,他才凝下一口气,勉强在水流里把住步桩,但已无法寸进,同时,浊水已淹及他的鼻端。
    ——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露于水面上。
    然后他就望见他那位新交的朋友:
    大脾气的伙计:小欠。
    他就等于风中、雨中、那像鳄咀一般突出的高岩上。
    ——还有他膝上还搁着一口弯弯的古琴。
    小欠也在俯视他。
    铁手看到了自己的朋友,仿佛有点熟悉,又颇为限制。
    ——但他的心很平静。
    他在水里笑了。
    ——不开口中的那种笑:至少,不至于让自己吞一口恶水的微笑的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死前最后看到的一个人,竟会是自己最新交的一个年轻朋友。
    小欠没有笑。
    他甚至还蹲了下来,用手托着下巴,望着他。
    他的眼色很冷。
    比水还冷。
    脸色很白。
    比东方那一点荒唐的晓色还苍自。
    眉很剑、人很做、唇闭得很紧。
    他一时似乎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只是冷冷的、谈谈的、静静的蹲下来,平视着他,看着铁手仍露于水面的眼睛。
    乐莫乐兮新相知。
    他是铁手的新知陈心欠。
    在风中、在雨中,在生死关头中,他看着他,像看一场毫不相关的戏。
    ——难道这场交谊最终要演变成:悲莫悲兮生别离?
    水,愈高愈线,终于已淹盖过铁手的一对眼睛。
    他终于已在水底立足不住。
    人一浮,手足一挣,就沉得更快,吞了更多口水。
    这时候的铁手忽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我快死了。
    ——没想到,我到底仍淹死于水中。
    我死了,我那新交的好友,会不会用他的琴,为我弹上一曲,来悼念我呢?
    想到“古琴”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把古琴——但不是听到琴韵。
    他正似遇溺的所有常人一样,手足挣动,且愈是挣扎,灌入耳鼻口的水就愈多,蓦见一物,便似将浮木一般的抓紧了它,致命不放。
    这就对了。
    他的双手一拿住了那物,小久一动劲,就把他自水中给扯上来了。
    小欠终于还是出了手。
    他并没有为铁手的死而弹一曲。
    他只是伸出了他的琴:
    救了铁手的向。
    哗啦一声,铁手脱离了水,像是一尾鲸色的大鱼。
    小欠在突岩上,双后紧持琴尾运劲,要把铁手扯上岩来。
    这是生死攸关之际。
    却是差一步——一
    ——只差一步,铁手就上岸了。
    暗算却在此时发生了!
    暗器来了!
    暗器发自对岸。
    山那边。
    丛林里。
    十几种暗器,都快、都准、都狠、都要命、都打要害,而且都同时要谋二人之隙害两人的命。
    出手的人,显然一直都在苦苦等待。
    忍耐。
    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忍到了这一刹那。
    这是千载难逢之机:
    铁手未脱险,惊魂未定。
    小欠在救人,无法分心。
    ——经过充分忍耐和等待的出的手,往往都能一击必杀,是以致命。
    因为他们已准备充足,旦已观准时机。
    暗器混在雨中。
    暗算一旦不着,接下来他们还有更狠更辣的追击。
    ——小欠,铁手,自是非死不可!
    除死无他!
    人在世间,通常朋友能予你两种力量:
    一是上扬、升腾、奋发的。
    一是堕落、沉沦、腐化的。
    而今铁手正在下沉。
    小欠则要把他拉拨起来。
    他们却恰遇上了暗算:
    暗器。
    ——遇上暗算的他们,是生还是死,是并存共活,还是同死共亡?
    风狂。
    雨暴。
    洪流急。
    风雨里的暗算。
    生死之所寄。
    一一沉浮的危机。
    假如小欠放了手,就可以接得下这些暗器。
    ——这些暗器虽然可怕,但还不至于是蜀中唐门的第一流好手所发出来的,小欠自度还接得下来。
    这些暗器之所以可怕,是在于发射的人能把握住了时机:
    那就像是一个不算是什么大材的人,却偏偏能担当重任,做成大事,甚至还发了大财——那不是因为他“有才”,而是因为他适逢其会,掌握住时机。
    可是,一个能善自把握稍纵即逝时机的人,这本身岂非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才能了?
    小欠可以接下这些暗器。
    他甚至可以赶去杀了施放这些暗器的人。
    可是他得先放手。
    放下古琴。
    ——可是放下古琴就等于放弃铁手生存的机会。
    洪流势更急。
    水已淹至鳄咀突岩上了:
    水已淹至小欠的脚踝,且不久就要淹上来了。
    他现在只要一放手,铁手就势必为水流冲去。
    他见过铁手的出手,心里有了计较:
    铁手的手虽已揽住了古琴,但一拔未起,再拔势弱,三拔已见艰辛,显然的,铁手在力抵飞瀑之后,又以本身真气为八无先生驱除瘀痰掌伤,已伤了元气,真力也大为打了折扣,不如先前雄长。
    ——要不然,只要两人一藉力,铁手已上得了岸。
    此时此际,他岂放得下手?
    放下琴易,放掉情义却难。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为情为琴,而舍弃自身的性命呀!
    世事如棋。
    世事也甚奇。
    小欠没有放手:
    铁手也没有闪躲。
    他终可藉古琴荡扬之力,审身上了鳄咀岩,与小欠并立。
    风中。
    雨中。
    洪水滔滔滚滚,汹涌不绝。
    暗器,全没打着两人。
    ——因为它们只射了一半,就掉下来了。
    全落入江中了。
    甚至连发暗器的人,也在惨呼中落入江里去。
    小欠和铁手还未得及看见那两个落江的人,除了惧色之外,这两人的脸还是紫色的。
    小欠笑了:“他们着了毒。”
    铁手也笑了:“难怪暗器只发了一半。”
    小欠摇首道:“他们不发放暗器还好,一动手,温八无就觑出他们遭埋伏的位置了。
    铁手会身都湿透了,但眼里尽是温暖之意,“他还是放不下,回来了。”
    小欠冷哼道:“他要是不及时赶来,我可得要放下你了。”
    铁手道:“但你到底还是没有放下。”
    小欠道,“我却没马上手救你——你没看出来吗?”
    铁手:“但你还是救了。”
    小欠:“我有犹豫,也曾考虑。我不像你,你是官方的,好人的、正派的,我是恶人、匪徒、邪派的。我们好处是做什么都可以,没有约束。”
    铁手:“我们却是同一派的。
    小欠:“哪一派?”
    铁手:“自成一派。”
    小欠:“哈!”
    然后又肃起了脸,“你怎会知道我是过来伸手,而不是一脚睬下,让你沉到江底?”
    铁手:“你不会。”
    小欠:“为什么?”
    铁:“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小欠:“你根本还没认识我。”
    铁手:“因为我们是朋友。”
    小欠反问:“你可知道世上哪一种人最容易出卖朋友?”
    铁手一怔。
    小欠自行作答:“朋友。——只有朋友,才最方便、容易、理所当然的出卖他的朋友。要不是朋友,就没有“出卖”这两个字了。”
    铁手:“‘出卖’这两个字,是太重了些。人各为其利,各取所需,有时也情非得已。”
    小欠:“你怎知道我不会出卖你?要知道;所有出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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