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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纵横-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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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手道。
    防风皱起一脸的刀。
    老乌乌着脸,像一个铁锅的浓缩了的骨瘦如柴的包拯包青天;何孤单脸上和眼里,都出现了一种茫然的神色,使得他的四白眼更混浊。
    苏眉却说:“他一定是往荒山绝岭走!”
    铁乎问:“问以见得?”
    苏眉冷笑道:“他作恶多端,还敢回到人间来?”
    铁手道:“若他自以为理亏,自知罪孽深重,他早都不必留在“杀手涧”了。”
    苏眉忿得两颊绯红一般,煞是好看:“你说的也对,他那么不要脸,当然舍不了凡尘欲世,声色眷恋!——只不过,他这次却是挟持了两个美人儿走,他就算要遁世也可享受齐人之福了!”
    铁手道:“你很恨他吧?”
    苏眉一仰首:“有人杀了你娘,你会不恨?”
    铁手冷静地道:“你的恨却不是——至少不只是那一种杀亲之恨。”
    苏眉用一双丽厉色瞩着他:“那我可是什么样的一种恨哪?你且说说看。”
    铁手却反问道:“我也听过江湖传闻;孙青霞一度和你爹爹相交投契、武林中引为美谈,怎么却闹得如此下场?”
    苏盾的神色是悲大于愤,但语音却是愤大于悲的说,“他不是人。原本,他与爹爹、叔父相处颇为投契,并一齐聘人抗辽杀敌。他后来得悉爹爹原名‘世民’,叔父本名‘逸士’但因慕东坡居士之为人风骨,才情侠气,故一改名为车破,一更名为冬皮,以纪念这位绝世人物,那淫魔也忙表示自己亦祟仰苏子为人,故曾自号‘弑’,以应合东坡居士苏轼之名。三人一见如故,敌忾同仇,却到头来,爹爹暴毙,还不知是不是他下的手!——但我是亲眼看到了割下的我娘的头颅!”
    她说到这儿,眼圈儿红了,但她仍忍住悲,忍着泪,强忍不哭,但却忍不了愤怒:
    “这狗贼!——他离开我娘房里的时候,我娘还是光着身子的呢!他是只禽兽不如的东西!”
    这时候,无论谁都看得出来:苏眉说的是真话。
    她也真是伤心。
    真的痛恨。
    而到这时际,不管谁都对孙青霞行为感到心悸!
    铁手叹道,“令尊大人和苏二侠及孙青霞因慕东坡居士为人风骨,特意追思悼念之,但又下欲冲犯当期宰相蔡京,把苏学士列入‘奸人党’之忌,故只在名号上改为同‘车破’‘冬皮’‘弑’以纪念之。我原十分羡慕他们之间的情义,没料却发生这等憾事!我看你恨他,已恨得引火自焚了,——无论这仇有多大苦有多深,都不值得为恨一个人而伤害自己:你若是这样做,那仍是爱他,不是恨。”
    苏眉的神色马上冷下来。
    迅速冷下来——好像本是熔岩一下子遇上了寒冰一般的冷却!
    她说:“我爱他。嘿!我现在心里只有冰,怀抱里只有雪!他死在我面前,我第一件事做的是便是将之挫骨扬灰!”
    他说的当然是气话。
    也是保护自己的话。
    这些谁都看得出。
    谁都没有拆穿。
    所以铁手还是先感叹:“我认识了许多男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何等恩爱,如许情浓。假如是兄弟结义,则同生共死,恩重如山;要是男女相悦,则山盟海誓,生生世世。可惜,不消岁月堪惊,年月消融,大家分了手,不久之后,因为别人谗言,因为风言风语,因为彼此疑虑,因为好事多磨,大家就不信任了,甚至互相攻击,彼此诽谤,用尽一切恶毒办法,苦尽一切心力:把过住等等好处,种种恩受,全一笔勾销:一语打杀,全变成了自己当年不长眼睛,故尔蒙期受骗;当日不曾戴眼识人,以致遇人不淑。本来羡慕他们的,听了为之心酸,本来对他们有期许的;闻之下觉惋惜。这么一对金童玉女、佳偶壁人;又或是这么一干义气相交,共可患难同生共死的兄弟朋友,怎么一下子,就全成了陌路人了呢——甚至就连春风不相识的人也不如,而变成了也非得啖其肉啃其骨的强仇恶敌,当日的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歃血为盟、信誓旦旦,全去了哪儿呢?每次听到,都很愧然;每每闻之,难无感慨。”
    他长叹了一声,浩然的道:“我只是一时有点感受,这样说了,希望苏姑娘匆要见怪。你的血海深仇,我是明白的——我也一定会好好追究到底,不让凶徒逍遥法外!”
    风和。
    日丽。
    加落梯前山头静。
    苏眉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知没哭声的女子,心底里却有多少泣意!
    而今悲泣莫已的女了,却深藏了多少怨情?
    ——可哭得出?
    ——泪儿可洗得清?
    大家都下忍心。
    ——光是看着人悲,也是一种缺德的行为。
    所以“少年查叫天”就找了也抓住了一个重点,直问铁手:
    “你的意思是认为孙青霞死不认错,所以不会由销声匿迹的山上跑,反而会住苏州里闯,因此我们说在十一寡妇山那路上截他,而不该把兵力耗费在十八里山的那一路?”
    铁手黑白分明的点了头,却道:“可是,情形也可能正好相反。”
    余乐乐插口笑道:“怎么正好相反?那岂不是不推测更好吗?”
    铁手也不动气,且说:“孙青霞可能会想到我们会作这样推断,故而反其道而行,甩脱我们,也极可能。”
    “少年查叫天”道:“说得有理。”
    铁手道:“何况,你们有的是人。”
    背向大伙儿的少年道:“此话怎说?”
    铁手道:“咱们可以分散人手,兵分二路的去追拿此人。·
    少年道:“以我们现时的兵力,就算分成两路,也一样足以克制孙青霞——”
    马龙补充道:“——可能还有温丝卷。”
    他说的时候,却用眼睛看铁手。
    铁手笑道:“军师意思该不是在说:也足以一起解决我铁某人吧?”
    马龙道:“这也难说,反正,铁捕头是讲义气出了名的,你跟八无先生和纵剑孙青霞,可是‘崩大碗三结义’,交情非浅哩!”
    余乐乐接道:“纵剑魔君孙青霞,还有八无先生温丝卷,再加上个横掌神捕铁游夏,当真足以纵横天下,所向无敌,我们这干人,还当真未必招惹得起呢!”
    铁手听了反而笑了:“在下遇着孙青霞,当然秉公行事,决不徇私,前面早已一再说明,用不着相烦诸君再以语言相激。倒不如省看时间,看看兵分两路,谁跟谁是一路的,而天王也不妨派遣得力助手,监视铁某一举一动便是。”
    少年查叫天笑道:“你们八位捕头,一样可派人监视我们,——我们也是涉案人啊:抱石寺苦耳大师、戒杀和尚的死不是依然未曾破案吗?”
    铁手嘿嘿的笑了两声,马龙冷笑道:“这兵分两路,也正好可以互相监视,以证清白。”
    忽听陈风更正道:“是兵分三路,不是两路。”
    马龙自从发现陈风入手已透彻的掌握他们这一伙人的动向之后,就密切的注视陈风,仿佛这满脸风刀霜刃的老公差,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丽女子一般,马胡刀的视线片刻也不舍得离他而去。
    所以他也抢先问,“三路?何解?”
    陈风道:“一路到十八里山截击他,一路在十一寡妇山埋伏他——可是还有一路,由仇小街率领,早已从不文山这儿开始就追杀他了么?”
    少年和铁手听了,都道:“对,确是三路。”
    然后两人各自都附加了一句:
    “只不过,得要看其他两路是怎么个分法?”
    “只不知,铁二捕头要怎样个分法?”
    然后两人都静了下来,为将要合作的大截击,生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在场这么多的高手,只去抓一个人!
    ——他们两股人本在朝是敌对派系,就算在江湖相见,也是敌非友而今却要联手在一起,去对付一个共同的敌人:
    都是孙青霞闯的惹的祸!
    只听少年查叫无微微叹息了一声,很低,很轻。
    不仔细,还真听不见。
    这时,苏眉的欲位已停,不再哭泣的她,只说了一句话:
    “请把我安排在最快和最直接杀了他的一队去——我别无所求。”
    少年查叫天微微点头,沉思了一阵,道:“铁捕头,好不好由你来安排……”
    铁手谦让道:“这儿的人手都是以天王马首是瞻,我们调度并不切合。”
    背向少年微微佝偻背身一挺,似是待发号施令,忽听一人旱雷猝发的说:
    “慢着。我还要跟这人解决了这件事再说!”
    说话的人当然是“巨无霸查叫天。”
    他一直忍。
    他一直等。
    他忍着说这句话,等着做这件事、以及期待着这一仗,已经很久很久了,已憋得他快爆炸了。
    现在他就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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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铁手战天王第十三章
    “话分两头,”巨无霸查天王虎虎烈烈的说,“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扶手怔了一怔。
    大家都震了震。
    ——坦自说,也有人因而精神大振:毕竟,这两人要是真打起来,的确是旗鼓相当的龙争虎斗。
    对这些痴于习武的江湖人来说。那是一件就算短命几年也不惜一觑的事。
    ——就别说这种心态乖异,事实上,也有不少人为那么一点点虚名,那样一个虚位,乃至只要跟那一个艳色天下重的女人睡上一宵,宁愿短命上十年八载,这种事在所都有,这种人满街都是!
    “他得罪了我!他侮斥我!他瞧不起我!”巨无霸查叫天怒吼道:“我要跟他一战!”
    大家都望向铁手。
    也观察那少年。
    ——却不知铁手会不应战?
    ——“少年查叫天”是怎么个想法?
    陈风咳了一声,说,“刚才不是大家都约好了合作,一起对付孙青霞的么!现在怎么又……”
    “是的,我们是合作,也要合作,”少年查叫天忽道:“不过话分两头,‘大叫天王’一旦发了火,我也不好收拾——我看,铁捕爷还是不妨应酬一下吧,何况,铁捕头说的话的确对大叫天王,也很不客气。”
    他笑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决一死战倒不必,大家只是切磋、切磋,较量、较量而已。”
    那个他口中的“大叫天王”立即转身应道:“是。”
    他一低首,立即在头骨爆出”啪”地一响——看来,他已开始运聚内力了。
    蓄势待发!
    “少年查叫天”已经表态了。
    ——这一战只怕难免。
    现在就看铁手了。
    ——看来,“少年查叫天”是要趁此再试一试铁手的武功、秤一秤他的斤两。
    铁手却笑了:“你称他为‘大叫天王’?”
    少年查叫天道:“他此块头是大了一些,所以这样称呼也无不妥。”
    铁手道:“这么说来,你也可以称作‘小叫天王’了。”
    少年道:“你若要这样叫,我也不介意。”
    铁手道,“可是‘叫天王’只有一个,到底是你还是他?”
    背向少年道:“你们到现在还投搞清楚谁才是真正叫天王,那确是你们的不幸与损失。”
    铁手笑道:“你看你们两位‘天王’中,似乎,你比他高级些——他顶多只像个‘老张飞’。”
    那巨无霸嘶吼了一声,全身骨胳都登登作响,只听洪鞋而一声闷气,鼻端又溢出了瘀血。
    大家都不明白。
    也为之震怖。
    ——看来,这“大叫天王”只要大吼一声,都能震碎人心。
    詹通通已骁勇善战、战志剧烈,但若要比起这“老张飞”在战力上只怕还是豺狼比诸于怒狮一样。
    到底差远了。
    所以大伙儿更不明白。
    一向敦厚的铁手,为保一再惹怒这个巨无霸!
    少年叫天王也微微一愕,笑道:“铁兄,我看你今天要不打这场战,也决不可能了。”
    铁手道:“凡有必要的战斗,我决不回避。”
    比语一出,就是要接战了。
    这是一场大战。
    也是一场硬仗。
    对铁手而言,这确也是一场没有把握的仗。
    一场很不好打的仗。
    他见过詹通通的战斗力,也见识过余乐乐的诡异攻击,对巴巴子和回家家的突袭也深有戒心,还有李财神的笑脸迎人,陈贵人的心柔外刚,马龙的深藏未露,……更且还有“少年叫天王”的莫测高深,这里几乎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可是他居然还一再的敢不留情面的挑衅惹怒了那个“巨无霸”老张飞!
    ——他有必要这样做吗?
    他应付得来么?
    “只不过,”铁手好整以暇的说,“我们追敌救人要紧,要打,就速战速决。”
    只听“老张飞”又怒吼了一声。
    “小叫天王”倒饶有兴味的道:“却不知怎么个速战决呢?一招定胜负?三招生死?还是……”
    何孤单忽踏前一步,凑近铁手耳畔小声疾道:“铁捕头,您身上还有伤,决斗何以急着的——”
    铁手一笑道:“谢谢关心,我自有分晓。”
    忽向“小叫天王”道:“好,就三招定输赢!只话攻,不许守。”
    “小叫天王”笑了,“三招?没想到一向庄重练达的铁捕头也是急性儿!”
    “老张飞”咆哮得直跺着脚:“我宰了他!我宰了他!”
    马龙迅速的接道:“既然三招已由铁爷定了,那么,这三招用的方式,武器则由我们来选两项:我看,就用拳为一,刀为二余下一样,铁兄自选吧!”
    他一下子已占了便宜。
    他选的自然是“老张飞”所擅长的。
    铁手却毫无异议,反而笑说:“这不是问题。余下一项,也由你们来定吧——大叫天王个头儿大。我与他对着撞也不是这一件赏心乐事!”
    此语一说,众人皆觉得敢情铁手是疯了。
    疯狂了。
    “小叫天王”反而不笑了。
    马龙也双眉深锁。
    锁着个深深的疑问。
    疑惑:乃至疑惧。
    ——铁手到底是太狂,还是疯了?
    疯和狂,本来就是极为近似的事。
    ——自大的人以为自己很“狂”,其实只不过形成“疯”了而已;以为自己是不是“疯”样的人,说不定是行止上“狂”了一些而已。
    陈风尘眉心也竖起一道刀痕,直达天庭。
    显然,他也不明白何以铁手不去避免这一战——甚至还主动去引发了这一战。
    何孤单不禁搔搔后脑匀子,番番四白眼,咕咕道:“这时候打这一场:胜了只怕天王部属个个要翻面,输了焉还能保住命?”
    老乌在他身旁,听了就说:“铁捕头一定有他的道理。”
    何孤单问:“什么道理?”
    老乌道“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早不叫老乌了。”
    何孤单狐疑地道:“那叫什么?”
    老乌硬板板地道:“叫‘五大名捕’快腿老乌”什么的了!”
    保孤单倒没料到这个一直硬邦邦、千巴巴的人居然也会说那么风趣的话、只好说:“我只是担心——你不担心?”
    老乌憨直的道:“我担心。”
    何孤单有点意外:“哦?”
    老乌本想不说,最后还是说了下去:“——铁手可以惹谁都好,但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叫天王’本身……不管是大的小的都一样!”
    “大叫天王”走了三步。
    他离铁手至少有十五步之远,都不知怎的,他只跨了三步,与铁手至多剩下三尺的距离。
    他一跨了出来,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在后退,直至到不文山头让出了一个近三十尺左右的空地来。
    他并没有叫大家退开。
    场中的人不但都有武功底子,而且几乎都可晋身武林中一流高手之列。
    但他一出场,未出手,已使人人退了开来:就只剩下一人:
    铁手。
    他面对他。
    面对面。
    像一座山,遇上了一座铁塔。
    铁手看着他,像看一口箱子,一套盔甲,也是一棵树什么的……完全没有决战的神色,甚至备战的神情也欠奉,只说:
    “如果我赢了——”
    “大叫天王”大叫了一声,像受了一次重击,当真是震碍满山价响:“——什么!?你以为你会赢——!!!”
    铁手没理他。
    尽管“大叫天王”一吼就震得山摇地动,但他还是把话说下去,而且“大叫天王”咆哮得再震耳欲茸,他平静的语音仍是可以清晰地传入各人耳中,包括正在怒嘶忿吼的“大叫天王”本身的听觉里:
    “我是说假如。假如我赢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查叫天?”
    “大叫天王”大叫道:“假若你输了呢!?”
    铁手的回答居然是:“悉听尊便——既然输了,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大叫天王”整张脸都挣红了,与他根根侧戟的虬髯刚了成衬映,他张开带着血腥味之血盆大口吼道:
    “假使你输了——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铁手微微笑着,尽管从“大叫天王”嘴里喷出来的气使他衣裤发丝全往后扯飞,但他居然还气定神闲的反问了这么一句:
    “你没事吧?这样吼下去,嗓子不破吗?难怪早已四音不全了。你的脸色这么坏,说不定这就是所谓梅毒似的脸色吧?”
    这一句,试问:
    火爆脾性如“大叫天王”者,又如何忍受得了?
    到这地步,连洪鞋而也难免生起同样一种想法:
    铁手若不是以为就这样就可以把这“大叫天王”气疯了、气死了、气杀了,就是他自己想死、想自杀!
    忍耐总有个限度。
    ——过了这个限度,就像汽球一样,再灌气进去,它就会爆炸。
    “大叫天王”已爆炸:
    他以攻击为爆。
    以拳为炸。
    他一拳“炸”向铁手。
    三天前,“风林火山”马龙夜观天象,发现流年蜚帘二星,竟与火曜发生激烈的碰撞。
    当时他不明所以。
    只知道应该会目睹灾难。
    现在他醒悟了。
    ——铁手有难!
    两天前在黑夜里,洪鞋而退在荒山野岭逃亡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好像是一只鬼的树。
    ——抑或是好像一棵树的鬼?
    总之,他一时吓得五魂散了四魄,也设搞清楚。一向跑惯江湖历遍风险的他,也忍不住怪叫了一声。
    那树也怪叫了一声。
    两人返身就逃:
    就似是山魁遇着僵尸。
    那时,洪鞋而只以为自己撞邪了。
    而今他这才领悟:
    撞邪的不是他——
    而是铁手!
    七天前的一个夜半,苏眉突然被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面惊醒。
    可是她身边却没有人。
    更没有出事的人。
    自从那晚之后,天天晚上,这个时候,她都听到那一声哀号,这一声惨叫。
    她一直以为那是孙青霞的惨叫。
    现在她才明白:
    那可能不是孙青霞的。
    ——而是铁手的!
    以上三人,皆因“大叫天王”出拳击向铁手,因而击起了这样的念头。
    这种判断。
    ——铁手,遇难了。
    只怕也死定了。
    ——铁手则怎么想?
    这一拳不仅排山,而且倒海。不止倒海,更且排山——排山倒海惊天动地石破乾转坤移天崩地裂的打了过来!
    铁手怎么避——?
    铁手没有避。
    他一拳。
    迎击。
    轰!!!!!
    两拳相击。
    实力比拼。
    ——这世上不到生死关头,成败关键,是不必与人比拼实力的。
    能免即免。
    要拼实力的,必有折损。纵赢,也是惨胜;若败,则是惨败。
    可是现今二人已拼出的实力。
    结果如何?
    结果不堪设想。
    ——至少在铁手而言,可如是说。
    他硬拼了一拳,把持不住,整个人飞了出去,一路跌、一路稳住、但立不住、只好一路跌、一路跌他一路要站定、但站不定、又一路跌、跌到后头成了滚、他就一直滚、一股脑儿的滚、一直滚、一路滚、一路滚了下去……
    直滚到“加落梯”山坡下。
    他已摔得“七脏八烂。”
    满身泥泞。
    狼狈不堪。
    可是他没有死。
    ——好像也只是脏,没有伤。
    “大叫天王”巍然立于山头。
    他连一步都没有退过。
    一动也不动。
    一晃亦不晃。
    他不但是占了上风,而且还获得了全胜。
    不过,世上有些事,表面是一回事,内里又是一回事。
    是不是这么回事,有时只有自己心里知道:——如某人春风得意的跟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次日在客栈的房间里走出来一样:昨晚到底是谁驾御了谁,只有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旁人只属猜估。
    不一定确。
    跟铁手拼了那一拳,“大叫天王”的心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
    想哭。
    ——“顶”得好辛苦。
    那一拳,拼在手上,然而,一眼内力逆冲而上,他只觉顶住了心、顶住了肺、顶住了颈、顶住了胃、更顶住了气:
    也就是说,那一拳更令他顶心、顶肺、顶颈、顶胃、顶气——五处一顶,到头来,他也只有“顶硬上”:
    ——硬顶了!
    战端已开。
    不拼下去是不行的了。
    ——除非是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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