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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蘑菇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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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骂声滔天,紧接着被那仿佛成精了似的塑料布纷纷封住嘴巴。
  中年麻将团讪讪把瞥了一眼灵堂内快要燃尽的香烛,毛骨悚然地捡起沾染许多赃污的麻将牌,逃远了。
  “终于清净了些。”三姨自黑暗处现身,顺手拾起一把香,用湛蓝的狐火点上,对着斑驳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拜了拜,又扬手拂去案上香灰。
  在他病危期间从未出现在病房的人,此刻在他的灵堂敬香,且脸上瞧不出明显的悲伤。
  嘴唇翕动,沈歆对姗姗来迟对三姨存着怨言,却不晓得站在什么立场上去埋怨她。男孩对三姨对心思是一厢情愿。三姨完全不给他希望的做法理应是斩断情丝最有效的方法,找不出什么错处,可实在……太残忍了些。
  沈歆干巴巴地叫了声“三姨”。
  三姨洗干净手,走向沈歆。几日不见,她清减了许多,深领包身裙勾勒出她更为鲜明的锁骨形状,薄外套挂在胳膊上。妆容如往常一样浓艳鲜丽,却掩不住眼睛下方的血丝和乌青。
  沈歆想起很久之前三姨说的话,问她:“其实也有好人的,对吧?”
  她沉默地望着冰棺里的人,没有回答沈歆,只自顾自叹了口气,露出一点与她并不相配的惶惑:“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沈歆一愣。
  她飞快地敛去眸子里的黯然,摸了摸沈歆的脑袋,“帮三姨一个忙。”
  “你说。”
  “今年冬至,等他入了土,劳烦你把我那对耳环带到他的墓碑前祭着。做一个结界摆在那儿,别叫寻常人发现了去。好吗?”
  “好,”沈歆不明所以地点头,心中的疑团愈发壮大,歪着脑袋问她,“三姨,你有心上人吗?”
  她粲然一笑,“当然。”
  是谁呢?
  那是只有三姨才知道的秘密。
  灵堂内的哀乐凄凄奏唱,沈歆的手机铃凭空往这木讷的沉静里插进一道跳脱的音符。她接起电话,纪知云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冲破听筒,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把手机拿远了,纪知云还在那头嚎叫:“妈的,我爸失踪一礼拜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有空吗,过来帮我发寻人启事……”
  三姨瞥见她手机屏幕中央的名字,眉梢一跳。
  沈歆的余光凑巧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刹那,线索穿针引线般连成网,有个猜测自心底浮起。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三姨,下意识抓向眼前人的手腕,“是你吗……”
  可旋即,视线被扑面而来的白色粉末阻挡,飞舞的粉末钻进她的鼻腔和嘴巴,将她的大脑搅成一团乱麻。
  天旋地转的几秒间,她意识到——狐族的迷药并不都是像金来来的那样半吊子的。


第30章 玉枝
  柳亭亭的故事结束之时,才是柳玉枝故事的真正开始。
  她在此之后不止一次感叹过,八百年前她们降生后父母抱着她们去寺庙里求得的签文和预言竟然在冥冥之中勾勒了她们的一生。
  莲开并蒂,同根生,歧道分。
  亭亭多忧惧,玉枝沾污泥。
  二女一生因缘际会皆为情所困。
  说得几乎不错。
  柳亭亭生来倔强,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柳玉枝更甚,比她疯魔,比她极端,比她不择手段。
  春寒未褪的时节,她循着从黑市商人那里买到的信息,找到了一家名为“不老樽”的酒吧。连续一个月,她戴上人|皮|面具,坐在同一个位置。人|皮|面具遮住她于故人肖似的本来面貌,特别掩去了她眉心一朵三瓣红莲。
  她每次都点相同的酒。酒的名字是“鸩”,色泽恰如其名,是危险的鲜红。
  在那个男人注意到她之前,她拒绝了数不清的想要邀她跳舞的追求者。男人的脚步声自狂欢的舞曲中凸显,越来越近,在她身边停驻。他坐上她身边的一张旋转椅,双臂搁在吧台,要了一杯龙舌兰。
  她仿若未觉,只低头凝望鲜红酒液里倒映出来的男人面庞,勾起红唇,仰头饮尽剩下不到半杯的酒。
  男人扬手要调酒师为她再调一杯酒,把酒杯推到她眼前,“为什么喜欢喝这么烈的酒?”
  她并未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我或许跟你一样,对这个座位情有独钟。一个月前,我也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上。你来之后,我就只有看你喝酒的份儿了。你每天大约十点出现在酒吧,风雨无阻,每次都只点这杯……鸩酒。”
  “公共场所,先到先得。”她摇晃酒杯,展了长发后的半张脸给他,没有回答关于酒的问题。
  “是,你比较厉害。”他说,像是不经意般提起,“一个月来你没有接受任何男人的邀约,我想,你总共拒绝了八十五个男人,一百零七次邀约。前天你拒绝了五个男人,昨天则是七个,其中有个哥们曾邀请过你三次。”
  “我自己都记不得这些。”
  他笑了,“我在想,我是会成为第八十六个被你拒绝的男人呢,还是第一个被你接受的男人?”
  “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八十六号。”
  男人扬眉,并不觉得意外,“那我在得知你的名字之前,只有再多请你喝几杯酒了。”
  在他思索着自己会成为第八十六个被她拒绝的男人,还是第一个被她接受的男人的同时,她也在琢磨——
  他会不会邀请她第二次?
  问题的答案让她等待许久,距离他搭讪她过去三天,她依旧每日来到不老樽点上一杯名为鸩的鸡尾酒,抢占他的尊贵席位。
  三天,他分别怀抱着三个不同的女人晃荡到她身边,停留的时间不长,偶尔闲扯几句,只为请她喝一杯酒。
  她没见过以这种方式引起女人注意的男人,心中更为鄙夷。她真摸不懂,为什么亭亭会爱上这样的男人,两次。
  目光在他怀里的娇媚女人身上转来几圈,她略微偏头,在那女人侧身挽头发之际靠近他耳边,轻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人。”
  他与她碰杯,“我喜欢的女人不重样。”
  “哦?或许你有收集癖?”
  他笑得不置可否。
  她抿一口酒,苦涩与辛辣在舌尖流转,“真巧,我也喜欢收集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
  “前夫送给别的女人的项链和耳环。”
  高跟鞋踩在玻璃质感的地面,她背向他挥挥手,“玩得愉快,八十六号。”
  她抛出橄榄枝,赌了一把——他会不会追上来。
  走出酒吧,她靠在前门的路灯下点燃一根烟。
  她手里的烟燃到一半时,男人才独自一人慢悠悠地从酒吧里晃出来,今夜的怀中女郎不知所终。
  见到路灯下的身着一袭红裙的她,他不觉扬起嘴唇。
  很显然,他也在赌。
  ——赌她是否会等他。
  从她嘴里吐出的烟雾直冲路灯。半黄不亮的灯泡周围聚集了一群振翅的飞虫,那些可怜的小东西不知疲倦地循着光亮往落了灰尘的灯罩上撞,一下又一下,发出“咚咚咚”的轻微声响。
  他走近她,走近红莲业火般的裙摆。
  两人的间距转瞬间只剩毫厘。他的鼻尖擦过她随意落在肩上的头发,贴着她的耳坠轻语:“八十六号能否有幸在今晚成为你的一号?”
  “如果八十六号执意要成为一号,也许,他会死在我身上。”
  “夙愿得偿,死又何妨?”
  八十六号终究如愿以偿。他于荻水万众妖怪的夜行之日,在一条飘荡着莲灯的野河边晋升为一号。
  她面颊绯红,搂着他的脖子越吻越深,越吻越狠,手里攥着一枚红玉,握成拳。
  “你,爱我么?”
  他半敛着眼眸,沉醉在她的柔软之中,没有听清。
  那么,你曾经爱过她么?——在她为你放弃一切的时候。
  依旧冰冷的红玉已然告知她答案,石头表面附着了一层汗渍,滑得近乎脱手。
  她冷笑着,任由他俯身亲吻自己。
  挡住月亮的乌云被风吹散,月光下的她看上去有种不真切的美。他搂紧了她,凑过去还欲再吻,被她以二指挡住嘴唇。
  “已经破例让你当了一回一号,你难不成还想做一回二号?”
  青色的胡茬隔着她的手指去蹭她雪白的脖颈,他替她拢好衣服,音色里犹带着点沙哑,“河边风大,怕你着凉。”
  她打从心里抵制这般亲昵,笑着将他推远一些,不甚在意地扯起落在手肘处的肩带,“我可从没怕过冷。”
  他执意要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姑娘家大多体寒,加件衣服总不是什么坏事。”
  她静默地盯了他半晌,似笑非笑地脱离他的臂弯,站起身。裙摆一旋,像是一朵在水中初绽的莲,柔媚至极。
  心脏一点一点生出铠甲,变得更坚硬。
  ——亭亭,你就是被他这样惺惺作态的体恤所骗么?
  ——为何你就偏偏沦陷在他对任何女人都能摆出的温柔里?
  “傻不傻?”她垂眸低喃,不知在问谁。
  那一夜后,她再没去过不老樽,却成了一号的枕边人。相当一段时间内,她没在他身边看到别的女人。无法当面抓到把柄,她不免失落,于是偶尔冷落他。可事情似乎出了差错,他不仅没有再去寻觅新得女人,就连往常联系的女人也再无音讯。
  她懒散地歪在他家的窗台前,忽地被他从身后抱住。
  “要不要考虑一下,常住在我家?”
  她偏过脑袋,没有说话。
  他以为她是在顾忌他儿子,“知云平时要念书,周末才回家,有时候周末也懒得回,跟朋友疯玩通宵呢。”
  她问:“我要以什么身份住在你家?”
  他将她搂得更紧一些,“这个家的女主人,我的妻子——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愿意呢?”
  “要是不愿意,我就过段时间再提。”他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我们都是遭受过背叛的人,我明白你的顾虑。你离婚不久,需要时间适应。”
  她扯起嘴角,“喂,我说,你连个戒指都不准备,就急急忙忙求婚了么?”
  “你说什么……”
  在他一瞬的惊愕中,她起身直视他充盈着喜悦的眼睛,“你自己没听清的东西,我不会说第二遍。你说过的话,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夙愿得偿,死又何妨。
  ——那便如你所愿。
  ***
  她搬进他家当天,他购置了许多家具,正将一个个纸箱拆封归类。家中物品凌乱地堆放在各处,她进门的一刹那便发现了随手丢在大理石台面上的一块皮裘。皮毛的一角搭在大理石台面没有落稳,瀑布似地滑至地面。
  “来了?”他接过她的大号行李箱,放在墙角,“我把地下室收拾干净了,不用的东西暂时都可以放在那里。”
  她装作不经意地拾起那块皮裘,捏在手里端详,神情晦涩而温柔。抬头看他时笑得风情万种,柔情似水。她披着狐裘走近他,手抚过他的胸膛,而后来到自己的鬓角处。
  “你说过——‘夙愿得偿,死又何妨’。我既然满足了你的愿望,你是否也要满足我的?”
  鲜红如豆蔻似的指甲骤然生长,竟要刺入皮肤。她仍在笑,然而那笑容古怪地凝结在一层薄薄的皮上,被她生生撕下脸庞。更为妖冶的面容展露在他面前,一颦一笑间散发着狩猎者的气息。
  “你——你是谁——”男人惊恐地后退,跌落在地。
  “真可悲啊,明明我们长得这么像,你见了我却一丝一毫都忆不起她。”她一步一步走到瘫软在地的人面前,双脚岔开,立于男人手肘与腰间的空隙,居高临下,“我真正的名字是柳玉枝,是柳亭亭的妹妹。”
  “你不爱她并没有错。你错在明明不爱她,却给她温柔、错觉和希望,让她误以为,这一世,她也是你命中注定的爱人。”
  掌心的粉末推出,男人晕了过去。她蹲下身,毫不留恋地拍了拍他的面孔,“你放心,我杀你是触犯妖律,我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搭上我的性命。你的命不是我收的,是天收的。”
  她倒空了行李箱中所有的杂物,粗暴地拽起昏迷不醒的人。


第31章 寻人
  沈歆醒来时,夜色已深。
  第一眼望见的是她熟悉的落地窗,第二眼则是她最熟悉的晏方思。
  她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是被三姨送回来的。
  除了让她沉睡,三姨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所有东西都是完好的状态,她衣兜里还装着一对不属于她的蓝色耳钉,三姨也没有收回去。
  “口渴吗?”晏方思坐在床头,扶起她,毫不脸红地充当起人肉靠垫。他唤来黑影,装了半杯温开水给她。
  她头昏脑胀地喝完水,见他一条手臂绕在自己肩头,而她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他怀里,抬起额头便能触碰到他的嘴唇。他们靠得太近了,过于亲密的距离令她感到一丝怪异。从前不觉得,如今却开始在意了。
  “怎么还傻乎乎的?也没发烧啊。”手背贴过来,探了探她脑门的温度。随即手掌翻转,手心覆上她的脸颊,“脸倒是有点烫。”
  她推开他的手腕,低垂着头,“你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你讨厌这样吗?”
  “……不喜欢。”她咕哝着,掀开被褥下床摸手机。
  在被掐断的通话中,纪知云说他的父亲失踪了一周,失踪前一阵子还张罗着要给家里添新。与纪知云的父亲一同失踪的还有与他约会近一个月的女人。那个女人在后来的调查中被发现是一个在三年前去世的女人。
  纪知云觉得他近来一直被鬼压床,肯定是他爸胡乱搞上什么不干净的桃花的缘故,因此再一次吓得吱哇乱叫。
  沈歆深知,事实并非如此。
  晏方思面不改色地跟在她身后,抽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塞入她掌心。他仿佛洞悉她内心所想:“如果你要找金来来的三姨,那么你现在恐怕联系不到她了。如果是想找火锅店那小子,他就在客厅。老鬼附了他的身,来找我喝酒。”
  “纪知云的爸爸失踪了,可能……可能是被三姨……”
  “暂时还没有人发现金来来的三姨和纪知云他爸爸的关系。”他伏低身子,握住她扶着门把的手,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说,“蘑菇,你可以做一个选择。金来来的三姨,和火锅店那小子,谁对你而言比较重要?”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手搭在她的肩头,他很耐心地同她解释:“你说柳玉枝有可能抓了纪知云他爸,或是把他藏在了某个地方——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目前你的两个朋友站在了对立面上,你说一个名字,你选谁,我们就帮谁。”
  “怎、怎么帮?”
  “要是你选柳玉枝,那么她与纪知云他爸的关系就会永远成为秘密,不会被任何人知晓。也许某一天,他爸的尸体会在一个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地方被找到。要是你不想让纪知云再难过,我可以立即动身,把那狐狸揪出来。也许纪知云他爸会得救,可但凡他还记得一丁点有关柳玉枝的线索,她就要遭殃。”
  沈歆并非一个在律法面前可以大公无私的妖怪。修习医术的本能叫她能放任纪知云的爸爸独自死去,可情感上她又希望三姨能够挣脱一直以来困囿住她的枷锁,得到真正的自由。
  “能不能找到纪知云的爸爸,再让他忘记三姨对他做的事情?”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低低的笑声顺着她的发丝淌入她的耳中,“可柳玉枝不会傻到在那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对我来说,要想找出一个没有任何独特气息的人,远比找一只狐狸难得多。”
  就非得要她做选择吗?
  一个场景蓦地在沈歆脑海中闪现。她不确定地说:“我可能知道纪知云的爸爸在哪里,”她在他与门板的间隙中艰难地转过身,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襟,“我……我们两个人去找他,不要惊动韩夕和妖管会,好不好?”
  ***
  荻水镇西南角商业区的百货大厦多数在晚上九点左右就提早打烊,柳玉枝的店面所在的大楼正是其中之一。
  晏方思扫一眼路线,熟门熟路地撬开锁,选了个不起眼的入口带沈歆进了大楼。
  柳玉枝的店面挂上了出售的字牌,不变的唯有木牌上三道嚣张的狐爪印。晏方思揭开蒙在玻璃门外的厚重布帘,在门上寻到了一个细小的封印。他动了动手指,不费吹灰之力地划开封印,避过监控摄像头,拉着沈歆闪进店内。
  店里并没有被搬空,柳玉枝将许多仪器设备装箱打包,弃置在工作台边。这些仪器中不乏一人高的庞然大物,又大又沉,店里一股浓郁的熏香更是干扰他们从中辨别出活物的气味。
  晏方思扫一眼堆放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箱箱柜柜,烦躁地抓抓头发,“不然我还是直接把那狐狸抓到你面前吧?”
  “不行!”沈歆斩钉截铁,“我自己来找就行了,不麻烦你了。”
  他一听,反倒觉得这句话更让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于是陡然放下薅着头发的手,话锋一转:“怎么会麻烦呢?我乐意得很,十分荣幸。”
  她早就不吃他这一套,默不作声地钻进大小箱子中间寻人。
  柳玉枝可以称得上是她所认得的最为狡猾的妖怪了。店铺内堆得满满当当,仅剩下一条极其窄小的道路。而箱子大多被与人无异的塑料模特的断臂残肢塞满,每打开一只箱子,沈歆便提心吊胆一回。
  他们像是一支拆迁大队,将箱子里面堆放的杂物尽数倒腾出来,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再一一装好。密闭空间内贮藏的近乎发酵的香味熏得他们头昏脑胀。恍然间瞥见外面一道光束径直朝着店内打过来,晏方思脑子一热,来不及思考,便抓起晕乎乎的沈歆往其中一只空箱子里躲。
  沈歆一惊,尖叫声几欲脱口而出,被他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
  灯光透过纸箱的缝隙,流光似的晃过他们脸上,两人皆是大气不敢出,等到刺眼的灯光与脚步声远离数尺他们才松一口气,半点记不得,事实上他们支起了一个结界,外面巡逻的人根本无法听到里面的动静。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通透。
  此时此刻,她呈一个跪坐的姿势扑在他怀里,手臂撑在他身后的一面纸箱上。他则是以手臂箍住她的肩膀,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垫在她下面,看上去像是在将她缠绕圈禁。
  她紧张地仰头,眼神示意他快点放手。
  可他怔住了似地一动不动,呼吸近在咫尺,心跳怦然有力。
  纸箱似乎不再能够支持他们两人的摧残,扭曲成奇形怪状,好似只要外界轻轻一碰就要倒塌。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一撞,她下意识躲开,他却追着她不放。
  原先握住她肩膀的手不觉沿着她脖颈的曲线来到了她的颌骨,拇指按开她的唇。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看,若有所思。
  她心虚地撇开目光,小声说:“我们还得找纪知云的爸爸呢。”
  他笑了,放开她,“我们翻过了所有的箱子,你也看到了,他不在这儿。”
  她得了解脱,连滚带爬地逃离大纸箱,背过身去摸燥热的脸,“那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呀,被发现了可不好。”
  “等等吧,我腿麻了,站不起来,”旋即他又伸手去碰她手指,埋怨她的冷漠,“你都不肯拉我一下。”
  她仍不看他,只朝后张开五指把手递给他。
  他只借了一丁点力站起来,“依照柳玉枝的狡猾程度,她应当不会明目张胆地把人藏在她自己的地盘。”
  “那我们就真的找不到那个男人了吗?”
  “不尽然,你再想想,她可能把那个男人藏在哪里?”
  不会藏在她自己的地盘,那会藏在哪里?
  什么样的场所是可以让男人的尸体被自然发现,又不会牵扯到她身上的?
  沈歆想到一点,问晏方思:“三姨是不是很擅长开辟隐藏空间?”
  “我确实听说过狐族有一种秘术与之相关。”
  “会不会,三姨其实把他藏在了一个非常显眼又很普通的地方,却用隐藏空间让我们看不到他,然后时间一到,那个男人就像壁钟里报时的小鸟一样,自己出现了?”
  “我喜欢你的比喻,这的确不失为一种可能性。”
  “三姨会把他藏在什么地方呢?”
  晏方思抬手敲在她头顶,“还有地方比他家更显眼又普通的地方吗?”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纪家的山间别墅,蹑手蹑脚地潜进门。屋子里凌乱地堆放着一些新添置的家具,屋子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将它们放回恰当的位置,柳玉枝就下手了。
  晏方思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坐下,闭眼感受周围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
  他的识海里出现一些画面的碎片:“楼梯,地毯,还有晦暗的光线。”
  沈歆飞快地反应过来:“地下室?”
  她一个箭步冲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晏方思甚至都来不及抓住她,只得摇摇头,跟她一起过去。
  果然,地下室不见人影。
  “隐藏空间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进入。你不是空间的建造者,或是没有建造者的许可,一般来说是无法进去的。”
  “我们就只能干等着……等一具尸体出现在地下室里吗?”她咬着嘴唇,“我不想三姨铸成大错,也不想纪知云失去爸爸。”
  “所以说,又回到了当初我给你的选择题。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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