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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音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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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花若是死了,你会一直痛。”
  挥手将莲生甩开; 短刀在衣襟抹拭几下; 对准左掌掌心。
  真正喜欢你; 就是要倾尽我一切,保护你不受一点伤!
  寒光流转,刀锋划落,在那坚厚的掌心连割两刀。皮开,肉绽,一串串晶莹血珠迸出,顺着掌缘滴下,洒落在净水兰的花瓣。
  花瓣承接血珠,蕊心一阵乱摇,颤动片刻,渐渐静止,血迹淋漓,自纤长花茎缓缓流落,憔悴的蓝花与绿叶,未见挺拔,反而越加枯萎。
  一道光芒蓦然刺目,辛不离与莲生一齐抬头,只见是朝阳越过花朵,斜射青石井栏。两人都知道,这道光线越过井栏之际,便是辰时已至,距离昨日将净水兰挖离井边,已经过了六个时辰。
  莲生猛地扑前,一把夺过辛不离手中短刀。
  “莲生!”
  “孰知是不是女子的血才成……”莲生牙关一咬,双眼紧闭,举起短刀在自己掌心用力一划:“只要有一线可能,也就值得!”
  雪白柔嫩的小手掌,霎时间鲜血喷涌,阳光下闪动着耀目精光。一串血滴自指尖坠出一条弧线,如珠如泪,飘然洒向净水兰的花瓣。
  如天降甘霖,如大地逢春,那血珠瞬间便被花瓣吸收,一点点痕迹都没留下。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枯萎的花朵极饥渴极热切地吸收着莲生的鲜血,花瓣与花朵在晨风中微微招展,清晰绽放着崭新的生机。
  就在那一瞬间,花朵的香气,荡然无存。
  “成了!成了!”莲生喜极而泣:“香气入土了!”
  辛不离扑向井边,也向井中望去,只见那深邃的井中,依稀微波滚动,原本咸苦腥臭的气息正在消失,就连他的鼻识,也清晰地可以嗅出有一丝暗香传来。急忙自井边辘轳上扯下水桶,丢入井中打起半桶井水,拉着莲生小手探入,只见清甜井水漫过那纤纤十指,一道喜悦的光芒随即在莲生脸上绽放。
  “好了……真的好了!”
  万道金光,终于越过了井栏。灿烂的朝阳穿透层层乌云,如神光普照大地,空气中无尽生机流转。苦水井畔,两个少年欢呼雀跃,飞扬的发丝透着一线线金光在风中飘舞,喜悦的笑容伴随着井口越来越浓的甜香,浸润身周,浸润了整个敦煌。
  ——————
  “你制好香品了?确定可以参加香试?”
  幽静客堂里,甘怀霜的目光略带怀疑地扫视莲生:“此事不可心急,若是勉强送了一份不合格的香品,搞坏了长老们的印象,就连下次香试都很难过关呢。”
  “我没有下次了,只有这次。”莲生昂着头,语气略有一丝悲凉,眉梢眼角,却依然盛满笑意:“东家放心吧,我已经竭尽全力,成败都在此一举。”
  “你这款香叫什么名字?”
  “绝妙好香。”
  甘怀霜再庄重,再淡定,闻言也忍不住笑歪了脸:“小妹妹,没听过这样吹嘘自己的香的。”
  “就是绝妙好香呀,我努力做出了我心目中最好闻的香气。”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最好闻的香气。
  莲生问过身边那些亲爱的人们,什么是你心目中的绝妙好香?
  “当然是墨香……”杜若又是羞怯又是兴奋地绞着手指:“刚抄好的经卷摊在案上,那份新鲜墨香融合着草纸的味道,别提多好闻啦。告诉你,不准告诉别人:他专门为我写了一幅字,抄了一首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我想了好几天,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莲生笑得翻倒,伸手去刮杜若的鼻子:“你说他能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工长陆申心目中的绝妙好香,毫无疑问是夹了桂花酱的胡饼香。“刚出炉的胡饼,那才是世间最诱人的香气。抹香油,撒胡麻,蒸得香喷喷,掰开在手里,好闻得叫人想升天!整个敦煌城,所有人蒸的胡饼,都没有我家葛郎蒸的好吃!老远闻到那个香气,哼哼,就知道是我家葛郎来接我放工啦……”
  辛不离的阿娘辛陈氏,最爱闻的是奶娃娃颈后的**。“五岁以前才有,过了五岁便淡了,渐渐闻不到啦。我年纪大了,也没别的心愿,就希望儿孙满堂,一起好好过日子,现下虽然贫苦,可算全家人都齐齐整整……你大嫂马上就要生产啦,一想起家里又要多个奶娃娃,真教人又是操心又是开心……”
  辛不离对这个问题,扭转了头不想回答。
  “香喷喷的东西都不错。花花草草,香油香膏……我哪懂得这个?好闻就行。”
  “什么香最好闻呢?”莲生锲而不舍地追问:“你闻过的香里,哪一款香最吸引你?”
  辛不离微黑的面孔上,恍如被一阵火焰炙烧,连耳后都起了一层红云。
  “咦,想起什么了?”莲生好奇心大起,整个身子探前,紧紧凑在他身边,瞪视他红得如火炭一般的脸:“什么香,什么香,你脸红什么?”
  辛不离仰首望天,犹疑良久,下了好大决心似地开言:“最好闻的香,就是……你身上的香。”
  “我身上的香?”莲生连忙伸手摸摸荷包:“这就是几枚普通的香丸,我随便做着玩的,茉莉香,檀香,劈柴香,嗯,还有一款被窝香……”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你身上有一股天然香气,自小就有,这几年好像越来越浓了。不是花草香,亦不是香膏香饼那种人工调合的香,似香非香,又远胜于香,走近你的时候,就会闻到。领子那里……特别浓郁。”
  “还是我制的香丸的香气吧?整日都在香堂里,身上自然沾染一点。”莲生嘻嘻地笑了:“那又有什么不寻常?你喜欢闻,以后我多制些给你。”
  “不是,不是,是你身上散发的香气,时时都有……”要辛不离详细解释这个,真是要了他的命,一时间只埋头看着医书,不再直视莲生:“怎么你自己从来没闻见过么?”
  “我自己只闻到臭烘烘的汗味!不离哥哥,我想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所以把这臭气都当成好闻的香气。”莲生笑嘻嘻地打开腰间荷包,摸出几粒小小的蜡丸:“就像我,喜欢太阳晒过的被子气味,其实不是什么香味,但我就是喜欢,特地做成了香丸玩。”
  辛不离禁不住也好奇地接在手里,轻轻捻开,掂在鼻端。
  一股浓郁的异香,霎时间笼罩身周。草地,羊群,冬日暖阳,都已消逝不见,整个人仿佛已经躺在床榻,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布面干燥清爽,一身暖融融的焦香,睡梦中都有微笑,有阳光,有阿娘的手,阿爷的肩头……
  “你这……这是怎样做出来?”辛不离一脸惊异地瞪着莲生:“为何不用这款香丸去应试?我看已经是最好的香了!”
  “这可还差得远。”莲生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款被窝香,就想进香神殿?会被长老们撵出来吧!”
  “那你呢,你自己觉得最好闻的是什么香气?”
  莲生凝神一瞬,伸手指一指头上的发簪:“你看,你都知道的啦。”
  那是辛不离为她雕刻的檀香簪,簪首都做茉莉形状。是,她特别喜欢茉莉香,也是因为那是她熟悉的香气,有童年记忆的香气,有亲爱的人的身影的香气。从鸣沙山拾回她抚养的张婆婆,在莲生三岁那年便病逝,小小孩童,所余的记忆已经不多,脑海中全是一些碎片:皱纹交错的老脸,笑起来缺了半口的牙,枯瘦粗糙如老树皮一样的手,还有,时常捻给她的几朵茉莉……
  她依稀也记得张婆婆身上的气味,是一种常年拾垃圾的人特有的,洗也洗不掉的酸臭味,然而于莲生而言,也不是什么难闻的气味,那是特别属于张婆婆的,每次想起,都让她恍然回到张婆婆怀抱的气味。
  还有辛不离身上永远去不掉的汗味,放羊的牧童特有的羊骚味,也是她习惯的,亲切的气味……
  还有那……洞窟里常年不见阳光的湿气霉气,新抹平的墙壁的泥灰气,满地颜料的酸辣气,一幅崭新画卷的淡淡绢香,执着画笔的修长手指,自然发散的一点温馨墨香……
  那一日净水兰成活,苦水井飘荡甜香,朝阳下的晨光里,莲生跳上井栏,欢欣起舞,眼望四周天地,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令她满心愉悦的香气:家家户户的炊烟味,燃烧稻草、枯枝、牛羊粪的气味,醋粥的酸气,油炸撒子的油烟气,烤羊腿的焦肉香气,加了花椒、胡椒的菜里,又刺鼻又引人口水的辛辣气……
  这是家的气味,充满勃勃生机的人间烟火气味,包围她,温暖她,仿佛一个温柔的深湖,亲切地,暖洋洋地浸没她。是香还是臭,好闻不好闻,谁能判定?人对味道的认识,原是都与自己的记忆息息相关。再了不得的奇香异香,抵不过童年少年时熟悉的香,世间最好闻的不见得是香料香,更可能是母亲的怀抱香,家里的饭菜香,孩子的奶香,故乡的空气香……
  那一刻有如醍醐灌顶,莲生终于确定了她要做一款什么样的香。
  做一款故乡的香,生命的香,最好闻的香,绝妙好香!
  “……你心中有数便好。快快备好香品,到香试中一展身手吧。”甘怀霜微笑颔首:“香试在三月初三,甘家香堂的祠堂举行,届时七位香界长老出席作评,我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你想必明白,我是不会特地通融与你的哦。”
  “明白的,明白的,莲生要凭自己本事!”
  “香试在午后未时,务必记得准时到场,未时一过,再无机会,迟到者明后两年都无资格应试,千万用心准备。”
  “绝不会迟到!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莲生怎敢怠慢,我半夜就去祠堂门口蹲着!”

☆、第70章 噩耗传来

  美好的二月; 整个敦煌自严冬中渐渐复苏。
  莲生扛着一只硕大的黄羊; 意气风发地奔入城门。那黄羊甚是健壮,看着起码有六七十斤; 而莲生的男身更是健硕无敌,双手捉着四蹄扛在肩头,奔走自若,一任那对粗壮的羊角正淌下淋漓鲜血,渗透了她的虎皮甲和粗布衫。
  辛家大嫂即将生产,这几日莲生忙着上山打猎,弄些野味为大嫂补身。女人生子可是大事,除了羊肉鸡肉,还要备下胡桃、桂圆、栗子、红枣; 买些活血止血的生艾、地黄……对了,还要去银铺打一副银锁,送予这未来的不知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最近心情太好,做什么事都开心。日子过得欢欣鼓舞; 人生十六年来; 从未有这样开心。
  苦水井成功变回了甜水井; 井水甘甜清香; 饮之遍体舒畅,敦煌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排着队去打水; 城中富户甚至会花高价换取一个排队的位子。苦水井遍地污水垃圾都被清理; 周围地价狂涨; 各种生意都红火起来。
  这比去年打那一只山膏更造福乡民; 也更令莲生欢欣。虽然没搞清楚为什么辛不离的血不能喂养兰花,她的血却能,难道只是男子女子之分?无论如何,花已成活,指尖那点痛楚,用井中甜水洗过之后便一去无踪,纵使和辛不离两人都划破了掌心,过了很久才好,也是值得,付出一切都值得。
  在甘家香堂制香,制得越来越游刃有余,一款又一款新品上架售卖,供不应求,把那十一娘乐得,胖脸上整日都挂着笑。莲生如今作为四品香博士,出售香品的抽成已经抽到两成,收入相当可观,开春前定可为辛不离家赎回房产。
  每日制香之余,便去莫高窟看柳染画画。莲生到如今才发现,慕名去看他画画的人很多,也不乏美貌女子,时常能遇到酒肆老板杨七娘子、粟特舞姬史琉璃,甚至还有甘家香堂中的同伴。柳染对她们,一概也都淡淡微笑着,偶尔还说笑几句,引得那些女子一阵娇羞。而那老哑巴宿阿大,原来是对所有来客都厌恶得不行,尤其对女子,那脸色摆得,比壁画上的金刚还要凶恶。
  不离哥哥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画师警惕得要命,只说不能以画识人。可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重要呢?莲生就是坚信他的不凡,就是喜欢坐在那里看他画画,一看看一整天。窟中只有莲生一个人的时候,柳染反倒不再说笑了,只专心画画,莲生也就抱着瑶光专心看着,浩浩时光凝滞,良久静寂无声,唯有日色流转,带动甬道阴影一点点移过身边……
  莲生喜欢这静寂。唯有两心已然相照,无需没话找话破解尴尬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安宁的静寂。这仪容不羁,神情中总带些懒散的青年,一沉浸到画画的情境里,顿时满身异彩,恍若罩了一层光晕。最爱看他一手掂墨,一手持笔,袍角随意掖在腰间,攀爬到高高的木架上,精心描画那庄严肃穆的菩萨、五彩叠晕的花纹,身周繁花似锦,一层层飞天盘旋,从容飘逸的身影,如神,如圣,如谪仙……
  人生万千流光,不及面前有你,这身影和那些飞天,菩萨,云彩,团花,一齐盛放在她心里,红粉,青华,赤黄,大绿,都点染了无限华彩在她生命里。人生至此,还有什么企求?只待香试全力一搏,进香神殿求得香方,所有的愿望便都已经实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莲生一路哼着歌儿,快活地扛着黄羊进了市场找银铺。
  素来繁华喧闹的敦煌金市里,此时却充满了紧张压抑的气氛。
  无论卖家还是买家,都全然顾不上讨价还价,人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一张张淳朴的面孔上,满是焦虑神情。
  “姑射沦陷!”
  四字如刀如剑,穿透了每一个敦煌人的心。
  “夏国越境入侵,八万大军攻打庆阳郡姑射城!”人群中一位大叔正在口沫横飞地讲述:“我大凉本来也是有备而战,各方援军早已集结,谁能想到,镇东将军姬广陵竟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铸成大错,将大凉历尽艰苦筹来的二万石粮草拱手送给了夏军……”
  二月二日,姑射沦陷,大凉五千守城将士全军覆没。夏军屠城,血染西洛水,堆叠如山的尸体堵塞了城内外的滔滔河流。庆阳四座重镇,至此已有三座沦于夏国之手,只剩一座孤城陇安……
  一阵昏眩袭入莲生脑海,肩头黄羊忽然变得如大山般沉重,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倒。急忙卸下黄羊,挤入拥挤的人群,拉住正在议论的大叔询问:
  “韶王殿下呢?他可还好?”
  那大叔诧异地瞄她一眼,神情中有些不屑:“韶王殿下?他与此事何干?”
  “他出征庆阳了呀!有消息吗,他平安吗?”
  “谁还顾得上那些!我大凉姑射陷落,将士死难,百姓沦于夏狗之手,这才是临头大难,懂吗?小屁孩子!”那大叔越说越是激愤,挥拳怒骂道:“赵将军和孙将军以身殉国,我大凉又失两大栋梁!姬广陵该千刀万剐!素来还以为他是智勇双全的名将,谁知道在如此关键时刻铸成大难!……”
  周围众人七嘴八舌地响应,汹汹然议论不绝:“他没死吗?最该死的是他!擒回来凌迟弃市!必要食其肉寝其皮!……失了姑射,这却如何是好?庆阳天险已破,我大凉岂不是任夏国宰割?夏军必然乘胜进袭陇安了吧?陇安守得住吗?……”
  边关千里,军情机密,辗转传到百姓耳中已经只剩余音。那韶王殿下此次随军出征,只是一个小小牙门将,民间轰传的战报中哪里会有他的事迹,百姓都在切齿痛恨姬广陵,缅怀殉城的将士,并没有人知道李重耳的情形。
  早春清寒,而拥挤集市中的莲生浑身燥热,汗水和着黄羊的血水浸透衣衫,黏糊糊地粘在背上,正如满心混乱的思绪,纷杂颤绞难以理清。自己那点小欢喜,小幸福,瞬间抛在脑后,眼前只晃动着冰冷刀锋,浓重血腥,将士殉国,城池陷落,统帅敦煌援军奔赴庆阳的赵将军与孙将军都已牺牲……还有那远隔天涯的玩伴、好友,以身报国的热血少年,他在哪里,他有没有……他还好吗?
  “说好了!等我回来,给我庆功!”
  临行前那自信的笑脸犹在面前,那个骄横中带着纯稚的少年微笑着纵马驰去,高大魁梧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他拍着胸脯说自己武艺无敌,驰骋百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他说他必能杀得夏军大败亏输,教所有人都认识他的本事,他说他一回来就去香堂找她,她也毫没怀疑地送了他两个字:平安……
  他平安吗?
  重重关山隔断视线,望不到千里之外的风烟。莲生奔走城中,在各个集市中打探消息,敦煌城内城外百姓,无数人家有子弟从军,人心惶惶,谣言迭出,有的说敦煌援军并没有去姑射,只在陇安镇守;有的说敦煌援军恰恰就是驰援姑射,此次已经全军覆没;有的说夏军此时已经围困陇安,这庆阳最后一城的陷落也就在旦夕之间……
  夕阳西下,风烟四起,莲生拖着黄羊站在荣光里巷口,中心栗六,忧急如焚。巷内就是韶王府,戒备森严,根本不是她一个平民百姓所能靠近,徒劳地抓着往来军士问来问去,险些被当成乱民抓起来。那五百仪卫,如影随形的辅护都尉,一直都没有现身,已经很久都没现身。
  身为皇子,若是在军中伤亡,多少都会有些消息吧?现今到处都问不到消息,是不是就是最好的消息呢?
  “傻……傻小五。”莲生往来踱了两步,拼命忍住急得乱迸的泪花,口中低声念叨几句:“李重耳,好哥们儿,你傻人有傻福,老天佑你平安归来……”
  眼前幻境迭出,几次看到那高大的身影纵马驰来,猩红斗篷飞扬,玉冠朱袍,熠熠生辉,一双湛亮的黑眸凝望着她,满脸都是毫无心机的粲然笑容……那笑容在她急切眨眼的瞬间消散,让这屡屡浮现希望的心头更是如刀割,如剑绞,痛得辗转难耐。
  人生总是这样,谁知道哪个转身就是永别,谁知道哪一面是最后一面?生死战场,刀光剑影之间,八万敌军压境,孤城无援,粮草断绝,敌众我寡,铁蹄碾压,一点点在鲜血中没顶……怎样的残酷,怎样的绝望,怎样的冷,怎样的痛?他遇到了什么情形,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此刻在哪里,被人欺负了吗,有没有人守护在他身边?
  不不不,不会是最后一面,他会回来,他们有约,一切都说好了的!
  说好的,要回香堂来看我。
  说好的,等你回来,给你庆功。
  说好了!不准失约!还欠我几十声阿爷没叫呢,李重耳,不准赖账!我不准你赖账!
  ——————
  一阵莫名的剧颤袭来,李重耳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鲤鱼打挺纵身跃起,伸手便去抓取枕边长剑。眼望四周,夕阳余晖自营帐缝隙洒落地面,冬风飒飒吹袭帐帘,帐外军士们几句低语,此外并无异响。脑海中那一声声呼唤,清晰萦绕耳畔的声音,原来只是梦境。

☆、第71章 真正沙场

  是谁的声音?急切呼唤他的名字; 一声声满是焦切挂牵。是阿娘阴贵嫔; 是阿妹李可儿?或是……圣上?平日父子之间并不亲密; 每次见面一如普通臣子一般拘谨紧张; 然而这千里远征,人生头一次的与家人长时间离别,所有那些熟悉的笑脸都变得无比亲切; 连月来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李重耳的梦境。
  是那婆婆妈妈的辅护都尉霍子衿?是那与自己亲密厮打玩耍却最终没能告个别的少年七宝?还是……依依不舍地送了他平安二字的……莲生……
  李重耳掀起颈枕,摸出枕下一只瓷瓶; 拔起塞子; 深深吸嗅,一阵馥郁清香,顿时安慰了这一刻的纷乱心神。
  身上衣甲未解,直接翻身下榻便掀帘走出帐外。飞步上了城墙; 只见庆阳郡守靳全忠正率众巡视; 见李重耳走近,连忙躬身施礼:“殿下; 怎么这片刻之间又回来了?是不是营帐中不得好睡?还是去城中府邸好好安歇几日吧?卑职早已经安排停当……”
  “歇什么歇!军情如此严峻。”
  “殿下一夜没睡……”
  李重耳一摆手,阻住他的絮叨; 自顾自地跃上墙头堆砌的沙包; 手搭凉棚向城外仔细张望。城头风大,将这少年身后猩红绒毡斗篷吹得猎猎飞舞; 如城头那一排排牙旗般声势壮阔地纵横飞扬; 直扫靳全忠的脸面。靳全忠退后两步; 唯有乖乖住口; 将满腔的忐忑与纠结咽回腹中。
  月前敦煌援军抵达庆阳郡,进驻郡府衙门所在的陇安。与夏国接壤的姑射情势危殆,驻守庆阳郡的镇东将军姬广陵按照朝中军情部署,亲自押送各郡运来的兵马粮草从陇安驰援姑射。这韶王殿下大闹府衙,叫嚷着要随军一起奔赴姑射前线,靳全忠与姬广陵一齐镇压,软硬兼施,坚决把他留在陇安。
  靳全忠为官多年,比谁都明白,这少年皇子随军出征,岂是真的打仗来了?
  不过是积累一点军功,日后搏取军权,好在朝中更占胜场而已。圣上李信六个皇子,其中嫡长子、太子李重茂十岁夭折,此后再没立过太子,将来承继大统的到底是谁,殊难定论。这韶王殿下心机深沉,不惜身入险地来博取一点利益,靳全忠一早便已经看得清楚,自己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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