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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无数雨打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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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报刚刚发下来的时候,柳玉烟正在私下与婢女说话:“秀莲,你一定要拿着。今年收成听碧奴说不好。官家派的租虽少了,但是我家中父兄似乎最近发大火,似乎嫌家里家用不够。指不定就要加佃户的租子。”
她肃然说:“可不能再叫你爹卖儿女给我家为奴了。你姊妹都生得好相貌,进来是给人糟蹋。”
玉秀莲低头:“娘子,可、可这是你的私银……何况,是府里给我家的地租……”
哪有拿府里娘子的钱,去付府里的租子的道理。
少女笑一笑:“什么私银不私银。那地,也本来是你家被迫献给府里的。我的钱,也都是柳家的。是吃你们肉,喝你们血,化来的。你拿我一点,有甚么大不了?”
“娘子,不可说这话!柳家何等世家,我等卑贱,虽说献地是被迫,但也受到了庇佑……”
少女摇摇头:“我虽被人嫌疯傻,但是不是真傻子。我家豪富。可是无论是浣衣房的姐姐们,还是你一家……若没了你们伺候和服侍,我家的人,连我在内,浣衣都不会。那点庇佑?我们动动嘴皮子,就坐拥你们的劳作结果。你们为了我们这群懒人,却镇日日晒风吹,送来辛苦一年的口粮任我们享用,到头来卖儿卖女……”
她似乎憋久了,一开口就一大串,看秀莲茫然不懂的表情,她叹口气,就笑着推了推秀莲说:“哎呀,不说了。你不收这阿堵物,这就是不听我的话。”
秀莲红着眼眶收下了。
正送了秀莲出去。
柳三郎就回来了。
他笑道:“烟儿,你瞧,知道你喜欢这个。”
是最新的邸报。
柳玉烟一把夺过,正要笑嘻嘻看几眼,一眼看过去,忽然面色一变,失声道:“这、这是……”
柳三郎笑眯眯,自豪道:“圣人可连在邸报里都暗夸了爹和大兄的智计呢。他们献上的这个计谋,据说解决了好几个地方的造反,那些老百姓得了地耕,就不闹造反啦,都赞圣上英明。”
柳玉烟却只觉得眼前发黑。她连说了三个好字,笑了三声,然后把抵报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烟?”柳三郎觉得不对劲,几步上前扯住她,扳过她的肩:“你怎么了?”
却发现,这个一贯有些疯与直率,却又有些说不出天真的幼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她哽咽着,抹了一把泪,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她说:“阿兄,那是、那原是我的策论啊。”
☆、第20章 番外之柳家幼女〔二〕
柳玉烟被罚跪了祠堂。
她跪了两天,食物与水都不被允许送进地下的祠堂。柳三郎也被人看住了。
出来的时候,少女面容现于日光下,苍白的几乎像是幽闭的魂灵出了坟墓。
柳三郎去搀扶她,发现柳玉烟在浑身发抖,她脸色一片惨白,用游丝一样的力度握着柳三郎的手臂,颤着嗓子说:“阿兄……那全都是死人!死魂灵盯着我!鬼火都责备我!”
祠堂里常年幽暗,阶梯深入地下。
世代香火的柳家牌位,一列列沿着阶梯往地下幽暗处排,每个牌位前都列着长明灯。
人在沿着阶梯向下的时候,带动的风忽得灯光一闪一闪,好像无数死人的眼睛透过这牌位前闪烁的长明灯,窃窃私语。
柳三郎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他低声说:“不要怕。那些只是木头牌子。”
柳玉烟在阳光下站了一会,逐渐镇定下来,她转头看了一眼重新合上的祠堂的门,重复了一句:“木头牌子。”
他们说着话,渐渐出了祠堂所在的院子。
然而,他们走到前边的小路上,就一下子站定了。
前面的小路上站着的是德高望重的七叔公,他正在和一个美髯须的中年儒士说话。
七叔公看了一眼,皱着眉说:“过来。”
等柳玉烟和柳三郎到了他们跟前,七叔公说:“这是那两个不规矩的孩子?”
中年儒士恭恭敬敬:“是。这是我的三郎和五娘子。都是出了名的混人。”
谁料七叔公竟然和蔼起来,责备起来中年儒士:“谨行,孩子年纪小,可以教诲的自然要教诲。”
中年儒士就是柳玉烟和柳三郎的生父。
柳谨行连忙道:“是。侄儿明白。”
等七叔公说了几句话后走远了。柳谨行就直起身子,说:“三郎,你下去。我要同玉烟说几句话。”
柳三郎不动,低头说:“五妹刚从祠堂出来,走路有点儿不稳,我……”
柳谨行大怒,斥道:“逆子!难不成我还害了玉烟不成!你前日为了个戏子得罪赵家,我还没同你算帐!”
他一向对这个不成器的幼子,是不吝啬打骂的,也不理会读书人斯文的。这下抬脚就要踹。
柳玉烟立刻往前一步,瘦弱的躯体恰好挡在道中间:“阿兄!”
柳三郎看了一眼妹妹的神色,还是走了。
柳谨行喘了一口气,对着幼子的背影骂了一句:“只会弄戏子的玩意!”
这才转过身,背着手,问柳玉烟:“祖宗面前可曾悔悟了?”
少女低着头:“……是女儿的不是。”
柳谨行背着手,踱了几步,忽然有了几分同七叔公脸上一样的和蔼:“烟儿,我家世代门第,那么多先人的牌位都列在那里,多少人都是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看,家里好了,你将来就是嫁了,凭我家的门第,谁家敢不尊重你?”
又说:“圣人为了这次柳家献策有功,正降了封赏,福及女眷。宫里娘娘也赏了名贵的宫花与数匹锦绣下来,你且去挑几支戴着玩,挑几匹裁衣裳。”
说到这,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十分慈父了,也安抚得有十分了,便问了几句身体,踱着步子走了。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却无声无息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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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开得最美的花,还是如期送到了柳家大媳妇郑氏的案前。
只是那个送花的少女只在大房院前站了片刻,就走了。
少女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木簪子,素净打扮,只是越发苍白,精神气都弱了许多一样。
郑氏开窗看了那背影走远,一向有些刻板的她,忽然叹了口气,没有把花照丈夫的吩咐丢掉,只是放在了一个匣子里。
少女回到自己的院子,神色恹恹。
她央请侍女们都去做的事或休息,让她独自坐会。
她坐在石凳子上,痴望着花开的一丛一丛。
她曾昏了头,竟跑到家族长辈面前质问。
然后?
然后,七叔公等族中长辈,关她进祠堂的时候怎么说来着?
“你一介女流,就是做了顶好的策论又有何用?你能拿出去用来治国?反正在你手上是废纸。”
“你身上用的穿的东西哪样不是柳家的?我们家得了利,也就是你得了好处。”
在家从父,从兄。女子就是家族库房中会动会说话的物品之一。
既然女子本身是资源。她们所有的所有东西也都是家里的。
既然如此,
所以大兄和父亲用她的策论用得毫无愧疚。因为连她这个人,也是他们的。
一个婆子进来了。就听见少女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黯然喃喃:“幸而,这策论还是间接能帮了一些苦人家。这样就好了,就好了。”
婆子听不懂,只是稳稳地,又谦卑的笑道:“五娘子,奴婢给您送宫花来了。”
说着,就把那个篮子捧到少女面前。里面是一揽子的华美各异的宫花。
少女看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似地,她看也不看,只是说:“拿走!”
婆子只做不闻,笑道:“娘子,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说是老爷和大郎君献策得来的,圣人的赏赐荫及后宅。爷们疼您,特意让您先挑呢。”
少女还是扭着头,似乎看一眼这宫花,就脏了眼睛。
听了婆子的话,她浑身一抖,竟扶着桌子,一味只是说:“拿走!”
这位五娘子一贯和善。但这样的表现,这和善人似乎是极厌恶了这赏赐恩典。
婆子只好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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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莲回来的时候,听说五娘子的身子最近有些不好。
她拉住一个相熟的侍女就急急问:“娘子怎么了?”
柳家的下女听这问,都凑过来,一个个说:“娘子最近难过。”
“难过?”
“府里……也就是这样。爷们似乎说娘子不识相了,所以……唉,我到底不懂。”
因此再见到五娘子的时候,秀莲难过说:“娘子,你、你瘦了。”
少女笑笑:“不说我。秀莲,你家如何了?”
秀莲红了眼眶:“总算保住了今年过得去。爹也不说卖阿妹了。”
少女喃喃:“这样好。” 她说着就黯然:“……都说是我吃用都是用柳家的。我倒要说,我吃用都是你们的血肉。柳家的吃用都是你们的血肉。”
看秀莲茫然看着她。
她就改口,又说:“秀莲,同我说说好嘛?今年是不是流民又多了?上面有甚么新的对流民的政令?”
“娘子,您不必理这些流民的肮脏事,那是爷们的事。您看您瘦了,脸都黑了……若不该好好养回来肤色…”秀莲说。
“不要说这些,秀莲。我不爱听这些了。”少女笑道。
秀莲只好依着少女的意思说外面的情况。
说着,说着,少女又叹了口气:“家里送来的地租又足量了。最近二嫂高兴了。家里的用度又好了,松了多。”
“这也好。娘子用的衣食就更好些了。”秀莲懵懵懂懂。
少女只是摇摇头。
说了一会,秀莲看到三郎君过来,就自动告辞走了。
☆、第21章 番外之柳家幼女(三)
柳玉烟送走秀莲,道:“阿兄今日来这里,似乎很是愉快。”
柳三郎含笑道:“玉烟不是一直想到外边走走?我近日,恰恰学了一门手艺,认了一位高人。”
柳玉烟惊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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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谈话后,柳三郎就常去家不归。
但是柳三郎与同辈交游,读书的传闻却越发多。而烟花柳巷,章台走马,也都少闻柳三郎的事迹了。
府中就有传闻说柳三郎改邪归正了,放了心思在读书上。
偶尔柳老爷遇到柳三郎,看见他还拿着书在用心的模样。
倒是府中幼女,混人柳玉烟开始镇日紧锁房门,大门不出院中,绝少了满嘴的胡诌,做起闺秀来。
府中柳家爷们听了,哼着冷笑一声:“倒是懂事了。”
只是到底如何,恐怕也只有这对兄妹自己清楚了。
这一日天色早早阴沉了。不多时,天地间就被哗哗的雨下成了湿漉漉的。
柳三郎布鞋踩在积着水的街面上,布鞋很快可以拧水了。他勉力撑着伞,还是被雨打湿了天青色的衣袍下摆。
走了一阵,终于到了柳家后院的门前时,他才收了伞,抖了抖油纸伞上的水珠,整了一整下摆,才慢慢走上台阶。
守门的仆人只是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便低眉顺眼开了门。
一个年轻仆人偷偷打量这个少年浪荡人:春山眉天然一段缱绻,面盘很是白皙。身上有些雨渍,衣服下摆湿答答垂着,也许是被雨打湿的
,面色上却很精神,很振奋地含着笑。
只是身形有些瘦弱。
等这个有些瘦弱的背影转过了影壁不见了。年轻仆人才吁出一口气,对一旁年长的仆人说:“看着也不像是婊/子堆里的花柳客。”
年长者脸上的皱纹尤其堆在三角眼的眼角,看起来有些苍老和市井里的滑头,闻言瞟了一样年轻的仆人,嘿嘿地笑了一声:“姐儿爱俏,那些章台梨园里的名伶魁首,可不比你那下等街巷里站街的相好。那些风尘里有了名的,一个个做起排场,除了那钱财子弟,还要既俏又要能酸叽叽的少年郎。这位三郎,若没有些腹里文章和好脸蛋,岂能叫那些风月中人缠上?”
“听说最近是改了的。读书专心了。”一阵风夹杂着雨气扑来,年轻仆人缩了缩脖子,觉得凉丝丝的。
“也许。哼哼,也许。”老仆人说着,退到檐下雨吹不着的死角靠着,嬉皮涎脸向着年轻仆人伸手:“来来来,小子,给一些烟草嗅嗅。”
柳三郎走走停停,穿过自己院子后面的一条小道,进了一间平日偶尔读书用的厢房。
里面等着的赫然是另一个“柳三郎”,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道袍。
这两个“柳三郎”站在一起,乍一看,实在是亲近的人也一时要眼花,以为是一人□□。
穿青衣书生装扮的“柳三郎”先开口,歉疚道:“阿兄,我晚了。”说着,又叹道:“难为阿兄扮作女子,为不义的妹顶替在闺阁。”
穿着宝蓝色道袍的柳三郎则是摇了摇手,哈哈一笑:“我平日梨园里厮混,惯常扮作青衣上场,要压过一干真婵娟。近日不过是取一段固定时间,扮作亲妹,安静地在家里练一练词曲。何难之有?”
“倒是玉烟你,顶了我个浪荡子的坏名头,今日在外读书辩论,我却怕你初出闺阁教人为难了去。”
做男子装扮的柳玉烟兴致勃勃道:“阿兄多虑,经济一道,妹不曾输人。何况今日与几个举子同行,人多势众,寻常肖小也不敢上前。只是这半日的畅快,却还要多谢了阿兄你的手艺和那位鹃娘姐姐的巧手。甚么喉结描眉,假作青紫伤痕,竟都是信手的功夫。果然是凡尘多奇人!”
柳三郎笑道:“我只是学到了梨园手艺的皮毛罢了。鹃娘才是个中好手。那日教你借还愿去了庙中,借道胡同附近;我则是装作又被父亲好打了一顿,好要章台买醉,往胡同去。恰恰到鹃娘别居互换身份。都还是多亏了鹃娘机巧,串起你我二人。”
兄妹俩说话,柳玉烟一时又有些犹豫:“阿兄,你昨日去往胡同的路上,可曾发生什么意外,见了一高一矮两乞儿?”
“去往胡同时,按着鹃娘所说,我稍稍磨蹭拖沓片刻,等你车马赶到。谁料磨蹭时,我却忽听到有悦音妙弦出自一家酒楼,便进去了吃了一觥酒,与一琵琶娘子唱和一曲。并不曾见什么乞儿。”
“哦。”柳玉烟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皱起眉,又似可怜什么,又似微微叹息。
☆、第22章 番外之柳家幼女四
有生之年,第一次能走出闺门,远离那车马厚重的帷幕。
用脚,亲自去丈量土地的厚重与宽广;能走入市井,亲眼去见一见书上的经济一道,是如何活在街头巷尾百姓的日子里。
哪怕每日只有固定的一段时日,并只能局限于京师附近。柳玉烟也十分满足,因而万分感激柳三郎。
她好像出牢人,头一次见了日光。这苍白的神态与瘦弱的体态,竟然一日日有了血色与勃勃生机。
然而,随着她的脚步越远,她渐渐从耳闻的书里的激愤,到真正以自己的眼睛与头脑,觉出了这个人间一部分残酷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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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子,柳玉烟冲回府里的时候,面色苍白而摇摇欲坠。遣散了所有奴仆,把房门紧紧锁了。
翠幔扣着门,要送一些点心给五娘子柳玉烟。
吱呀一声,门猛地开了。
翠幔抬头一看,被少女脸上超乎往常的厚重脂粉惊骇了一跳,托着的盘盘碟碟都险些碎了一地。
少女厉声道:“我甚么都不要!这府里的我都不要!”
翠幔退了几步,稳住身子,定了定神,装作没听见,还是低头把话说说完了道:“五娘子,这是府里派送的点心,说是宫里传出的精致样式,府里花了多少心思才做出来几笼。一做出来,二夫人就叫送您这里一笼……”
少女即使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仍旧是可见神色苍白憔悴,她冷冷道:“ 二嫂有心了。只是我却不爱吃。你拿去,给那几个新入府的小娃娃。”
翠幔低着头:“娘子真是慈善人。只是那几个女娃娃昨日刚进府,年纪小,又都是乡里乡气的粗使婢子,哪里配吃这样专供主子的好东西。”
柳玉烟听了,深深吸口气,语气里的积怒深重:“她们哪里不配?她们受了这样的苦,还要来给人当奴婢。吃点东西便不配了?再精贵的东西,原料也是老百姓手里劳作出来的!”
翠幔不知这个混人五娘子今日为何怪里怪气,火气这样大。府里一贯有人说这个混人五娘子是真善人,也有更多人一贯说她是真怪人,脾气无来由的。
但她身为别院下人,也只能匆匆谢罪,哀哀地跪到地上:“是奴婢嘴拙!是奴婢犟嘴!娘子切莫气坏了自己!”
柳玉烟见她猛地跪下磕头,那一跪,忽然让柳玉烟心底的那些痛苦的火焰都冷了下来。
朝无辜人发了火,有甚么用呢?
狠狠在心底骂了自己一通后,少女惭愧地去扶翠幔:“好姐姐,原是玉烟今日心绪不宁,将邪火累及无辜。你这样,倒愧刹我了。”
柳玉烟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又搀扶她起来,低声下气:“姐姐就当玉烟发的臭脾气,千万不要见怪。”
翠幔忙说不敢。
柳玉烟见她如此,沉默片刻,拉着翠幔走近几步,自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翠幔,低声对翠幔说:“姐姐不管心里原不原谅我的无礼,只是都请多照顾一下那几个新入府的女娃娃。我知道姐姐是二嫂院里的心善人,又和那几个孩子是同乡的邻居家,恰好管着那几个女娃娃。”
翠幔听了,惊疑不定地抬头看着面容憔悴的少女。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垂下头:“诺。婢子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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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郎看着妹妹脸上浓浓脂粉,重重香尘,被熏得连打了三个喷嚏,顿时苦笑:“玉烟,你这是要把自己涂成个面团?”
柳玉烟闷声道:“晒黑了,有泪痕,都需脂粉挡着。”
柳三郎皱起眉:“玉烟,你老实说。最近你都干什么去了?”
柳三郎已经有好几次见柳玉烟回来,都是鞋上衣裳粘着泥,面容一片疲惫之色,眉宇间越见积愁。常常是兄妹刚互换了衣裳,她便锁自己在房中不发一言。
到外打听。现在,人人都说“柳三郎”怪了,这个昔日的浪荡子,竟然往城池外不远处的郊野乡下跑得勤起来。
“玉烟,你到底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柳三郎有些疑虑,又说:“阿父大兄最近已经在盘问我为什么老是往城外郊野和乡下跑。”
柳玉烟抬头看着窗外烈日炎炎:“看府里造的孽。”
柳三郎变了脸色:“不要胡说。”
柳玉烟惨笑一声,忽然低低道:“阿兄,你知道府里今日领进来几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吗?”
“哦,是新来的婢子?”
“今年她们那个乡大旱。府里因为自己用度都不足,便不肯减租,照常收租。她们家里的交不出府里要的地租,府里派去收租的人就在她们家翻箱倒柜,还打起了那个家里的父亲。‘’
说到这,柳玉烟浑身一个哆嗦,本就苍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她们的哥哥……是个少年人,看府里催租的差役打自己的父亲,便奋起抓伤了差役的脸。”
“然后……他……他被栓住头发吊起来毒打,直到头皮从脑顶上撕裂,人栽倒地上,失血过多而死。”
‘’那个家里实在太穷,是用土胚起的墙,铺上了稻草就算屋顶。家里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瓦罐。几个孩子也都面黄饥瘦,瘦骨伶仃。‘’
‘’于是这家的女孩子,在哥哥的尸体还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就被差役押着签了卖身的契子,拉着送来我们府里,服侍我们这些娘子郎君。”
“那几个府里的差役前脚走,我后脚到了。我到的时候,那家的女主人因为死了独子,家中又被搜刮一空,不知道怎么过接下来的冬天,就和丈夫商量,一起去跳崖。”
柳玉烟白着脸:“这几个女孩子都是这样来的。”
柳三郎想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发现少女的手在日光下仍旧发冷。
柳玉烟回府的时候,几乎全都在暴怒与恐惧中渡过。她眼前挥之不去那些死去的人的影子。
府里一次收租,逼死的农民和贫苦人,有多少呢?
柳玉烟闭了闭眼,叫道:“是我害死了他们啊!”
眼前浮光掠影,闪过一张张人脸。
府里,长兄做官,二兄读书在外,都要人情往来,要吃酒花用,要公子哥的派头。
嫂子们和姊妹们新订了云罗坊的云锦,要照着宫里传出的时新样式裁衣裙。
父亲的妾室一个个花枝招展,要吃鲍生翅肚,要争奇斗艳。
她自己呢?虽然对秀莲她们说得好听。但是平日要读书写字,她非上好的纸墨笔研不用。
今日真真切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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