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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美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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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氏想哭,但又没能哭出来,心里憋得像是被一团黏糊糊的泥赌着。
  太子殿下这是不想见她了。她才刚成为东宫妃妾几天,太子殿下就不想见她了。
  而在昨天,她还觉得会遭到这样的厌恶的人是楚氏,她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得宠。
  这事至此就算料理完了,沈晰也没再在廊下多待,就转身回了屋。抬眼一瞧,楚怡正扒着窗户缝呢,一双秀眉紧紧蹙着,显然焦急于听不清看不清。
  “……你若从窗子跌出去,可就让陶氏看了大笑话了。”他笑了声,楚怡一下子转过脸,双颊泛红:“不会的!”
  然后她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你怎么解决的?”
  “我不告诉你。”沈晰微扬起下巴轻笑着卖关子。
  楚怡急得脚下直跳了两下:“快说说,我可好奇了!”
  他一边的眉毛便挑了起来:“亲一口。”
  口吻竟然很严肃。
  其实现在“亲一口”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了,但他一严肃地这样提出来,楚怡就莫名感觉没羞没臊起来。
  于是她没动,他锁眉:“快亲一口,不然我走了啊。”
  他说着还真就要转身,楚怡的手赶紧一攥,踮起脚尖就亲了上去。
  “哈哈哈。”沈晰顿时一脸笑容,反手把她抱住在她额上按了一吻,接着便搂着她往罗汉床边去,“走,给你讲故事。”
  “……你又拿我当一岁小孩!”楚怡凶巴巴瞪过去,他揽在她肩头的手拍了一拍:“没有没有,你是十九岁小孩。”
  “……”楚怡绷着脸抿住嘴,脑海里想起他当初跟月恒说的那句“你都一个月了,是大孩子了”,心情很是复杂!
  。
  倾文殿中,赵瑾月听人禀话说陶氏身子不爽先送回了东宫时,不免愣了一愣:“怎的突然身子不爽?”
  “下奴也不知道。”身边的宦官躬着身子,“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来传的话,说陶奉仪病了。好像是……好像是陶奉仪出去闲逛,偶然碰上了殿下,殿下瞧着她气色不佳便问了一问,然后让她回去养病的。”
  这听着有点怪,赵瑾月蹙了蹙眉,但又说不出是哪儿怪,只好点头:“知道了,你们去库里寻些东西赏过去,就说让她好好养病,身子要紧。”
  “是。”那宦官躬身,便退下去备了礼,让人送回东宫。
  陶氏和这些赏赐是在两日后前后脚到的东宫,留在东宫中的几位妃妾都还没见过她,一时都挺好奇。细一打听,却听说她病了。
  罗氏和黄氏两个宝林从来都是会来事的性子,听说她病了也想上门瞧瞧。消息传到了廖氏那边,身边的宫女便问她要不要也要去拜访一二,廖氏定心想了想,道:“也备些礼送过去便是,我就不过去了。”
  “您就不好奇她什么样?”身边的小丫头一边拨弄着铜盆里的炭一边撺掇她,廖氏笑了声:“这有什么可好奇?我倒担心她不是因为生病才回来的。”
  “咦?”小丫头满眼的不解,“为什么?”
  廖氏摇摇头,思量着没说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为什么,这不过是无凭无据的猜测而已。她只是觉得宫中许多事都和表面看上去不一样,那但凡有别的可能,小心一点就总是没错的。
  如果陶氏不是生病,那为何只有她回来了史氏却没回来,就值得探究了。如果是开罪了太子,那可能还没什么,太子并不那么在意后宅的事,不会因为自己的不满就不让她们走动。
  可如果开罪的是楚良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楚良娣说不上小心眼,也说不上待人刻薄。也正因如此,廖氏才更不想得罪她。
  这些日子,她是受着楚良娣的关照的。
  楚良娣得宠,得的赏赐也最多,没少分给跟她最亲近的云良娣东西。而她凭着是和楚良娣一道从北边出来的,也受了不少照应。
  就拿过冬的衣物来说,她们这些不得宠的妾室手头都不宽裕。份例内的东西就少不被克扣,也时常要拿出来去打赏别人,料子是不充裕的。
  而即便料子充裕了,针线房也未必愿意勤着给她们做,所以黄氏和罗氏今年穿的都是从前的旧衣。
  她就不一样了,刚一入冬,楚良娣就亲自挑了不少料子给她送来,挑得还真上心,都是适合她的花色。
  她着人把那些料子送去针线房,针线房也知她与楚良娣交好,一点也不敢怠慢,早早地就把衣服做齐了送来。这样的事情多了,她的日子也比旁人顺气儿多了。
  ——宫里的女人,不就是这样么?她们都是一进宫门就出去不去了,最大的指望是得宠。争宠无望了,最好的结果便是能跟个宠妃交好,衣食无缺地过完这辈子。
  廖氏自问性子闷嘴也笨,若让她自己去结交楚良娣,她是结交不了的。能在北边就和楚良娣相识,那是她命好。
  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得罪楚良娣。但凡这个陶氏有一丁点得罪了楚良娣的可能,她都不会上赶着去走动。
  最后,廖氏只吩咐身边的宫女说:“小翁主快满周岁了,你们备份贺礼送去园子里。”
  。
  毓仁园玉斓苑中,楚怡在小月亮满岁的前一晚差点被各方贺礼砸晕。
  贺礼都用漂亮的锦盒或者木盒装着,从外头也看不出是什么,她估摸着估计有很多给小孩子玩的东西——因为二十一世纪给孩子送周岁礼很爱送婴幼儿玩具嘛,便抱着小月亮过来,让她跟她一起拆盒。
  小月亮当然是很开心,主要是小孩子看到这些花花绿绿的盒子就新鲜。然而拆了几样楚怡就发现了,里面正经给孩子用的东西挺少,大多还是拣贵重的送,小孩子的玩具估计对这些达官显贵来说太便宜了……
  她们很快便拆到了廖氏送来的那一份,楚怡给她打开木匣上的铜扣,小月亮自己翻开匣盖,发出一声好奇的:“呀!”接着又说,“娘!看!”
  “哈哈哈哈,好看是?”楚怡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块沉甸甸的翡翠,没经过太多打磨,但仍能看出玉质极佳,即便对她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她便执过小月亮的手,让她摸了摸这块凉冰冰的玉石:“这个叫玉。等你要出嫁的时候,娘拿这个打个镯子再打个佩,给你当嫁妆!”
  小月亮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眼前的绿石头,脑袋一歪,有点大舌头:“叫玉……”
  “玉,不是‘叫玉’。”楚怡赶紧强调。
  小月亮最近开始慢慢学说话了,而且明显有旺盛的求知欲。但求知欲再旺盛她也还是个小孩子,很多对大人而言常用的词句对她来说也不是理所当然就能会的。
  比如“这个叫XX”“这个是XX”这种句式,她能理解“这个”是一个常用的套路了,可是“叫”和“是”字她就常分不清是不是应该和后面的词连为一体。
  前几天楚怡叫她认苹果,跟她说“这个叫苹果”,她便整个下午都认定了那红彤彤的大水果学名是“叫苹果”。
  沈晰进屋时刚好听见那两句对话,边皱眉边笑:“这就琢磨上嫁妆了?”
  “……随口说说。”楚怡望向他一笑,举了举手里的玉石,“不过你看,玉质真挺好的,真可以给她当嫁妆!”
  沈晰扫了眼,点头承认确实不错,接着问她:“涂贵人是不是也备礼了?”
  “涂贵人?”楚怡没什么印象,看向白玉,白玉忙去旁边还没动的贺礼里寻了一圈,抱了个盒子出来。
  沈晰颔了颔首:“这是六弟的生母,近来六弟过得不顺,我关照他比较多。但他母妃那边也不宽裕,我提前备了回礼,送你这边送回去。”
  “好。”楚怡点点头,跟着想起来了,六皇子就是小月亮出生前夕不知怎的触怒了圣颜,挨了顿板子的那位嘛!
  却听沈晰接着又道:“但若涂贵人那边派了人过来要跟你走动,你寻个由头推了别见。”


第68章 
  楚怡浅怔:“为什么?”
  沈晰长叹气:“北边有个戎迟,你知道?”
  “知道。”楚怡点头,“在书上看到过……不是许多年没动静了吗?”
  那是个游牧民族,类似于她原本所在的时间线历史上的匈奴。这个部族在五六十年前闹得最凶,先帝时继位派兵猛打,把他们赶到了大漠深处。虽然国力一时受挫得厉害,也不乏有文人痛斥先帝穷兵黩武,但大应确实因此换得了几十年的平静。
  “他们几个月前派使节往朝廷送了封信,道经过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已恢复元气,要朝廷给钱给粮还要公主去和亲,否则就再次派兵血洗中原。”他说着眉头越皱越深,继而又叹了声,“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忙这件事,着鸿胪寺探过虚实、也谈判过了好几番,现下看来恢复元气之事不假,想要大军来犯也不是不可能。”
  “哦……”楚怡边怔然点头边猜到了,“朝廷打算答应他们的要求?涂贵人除了六皇子还有女儿,女儿可能会被送去和亲,是吗?”
  沈晰颔首:“嗯。”
  楚怡细一沉吟,锁了眉头:“这事……”她边对手指边踟蹰着看了看他,“我干一下政哦!”
  沈晰失笑:“你说就是了。”
  旁边的小月亮对父母交谈起来就不理她开始不满意了,皱起眉头嘴巴一咧,然而沈晰眼疾手快,在她哭出来之前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膝上。
  “嘻……”小月亮重新高兴起来了,伸手拨弄父亲衣领上的花纹玩。
  楚怡说:“几十年,那边都休养生息好了,大应这边我看国力也不错了。如果真的打起来,大应未必会输,对?”
  沈晰点一点头:“是。”
  “那为什么要给他们送钱送粮送公主呢?”楚怡满目不解,“送公主让百姓看了折损朝廷威严,这也算了,送钱送粮可是养虎为患。把他们养得强大了,日后不是更难收拾?”
  那种从根本上就不主张和平的政权,能满足于对方愿意给出的钱粮?来日一统中原岂不更痛快!
  沈晰无奈摇头:“是,我也这样说,朝中亦有许多主战的大臣。可父皇觉得一旦开战百姓总归会生灵涂炭,不肯动兵。”
  楚怡哑住,边是觉得这么想也有道理,上头的人夺权吃苦的终究是百姓,崇尚和平没什么错,边是又觉这样不是个法子,站在未来的角度看实在太危险了。
  沈晰的眉心轻蹙了蹙,复又叹息:“父皇……跟从前愈发不一样了。”
  虽然父皇在位期间尚不曾有过什么大阵仗的战争,但他是父皇一手教大的儿子,父皇从前在这样的事上是什么看法他心里有数。
  父皇曾经那样鄙夷在国力尚可时就靠和亲换和平君主,他说守护和平就该是将士们的事,只知将女子送去番邦吃苦的君王昏庸懦弱。
  ——如今,他却迟迟不肯派兵。
  而沈晰总归不能直言“昏庸懦弱来质疑他”。
  “六弟的姐姐……也就是我四妹,今年十八。原是涂贵人舍不得她出嫁才多留了两年,未成想到头来竟要去受和亲之苦了。”沈晰连语气都显得很是无力,说到此处顿了半晌,又言,“涂贵人现下四处寻门路帮忙,但这忙我实在帮不了。你索性不要见她的人,免得觉得有些希望又再度失望。”
  “……好。”楚怡心里也发苦。
  和亲公主的故事她在历史上读过许多了,没想到自己这就亲眼碰上一个。
  可派兵这样的事皇帝不点头,沈晰这个当太子的也确实做不了什么了。楚怡心知如此,就只好安慰他:“把女儿嫁到那样的地方,皇上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左不过是为顾全大局不得不如此而为之罢了。待得以后情形好了,公主或许还能回来呢?”
  “呵……”沈晰摇着头笑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何尝没有这样想过,父皇是为大局考虑,父皇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当父皇开口说要把四妹嫁出去的时候,眼底并没有什么不舍,就好像嫁出去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一个宫女加封的公主一般。
  他当时心惊不已,心里几乎不敢承认这是一手把他教大的父皇。
  若不是戎迟已嚣张地明确说过公主必须是皇室血脉,那一刻他真想和父皇争上一场,把四妹强阻下来。
  眼下,他无法想象一旦四妹在塞外受了欺负,日子会有多难过。
  他觉得当下的父皇于公于私都是不会护着四妹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翌日,月恒周岁生辰。虽然他们远在京郊的园子里,但能赶来庆贺的人还是都来了。
  前面男宾的席上大家推杯换盏,后头女宾的席上众人笑语嫣然。身为主角的小月亮,趴在乳母怀里哈欠连天。
  沈晰着人把她抱到前宅时她已经睡了过去,但宾客们一看见她,席间响起了一阵欢呼,又把她吵了起来。
  小月亮犯了床气(摇篮气?),皱着小眉头抬抬眼皮,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吵我睡觉的都是坏人!
  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不会说这句话,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众人看着闹脾气的小翁主笑,太子赶忙亲自离席,伸手要从乳母手里接过女儿。
  “来,爹抱。”太子和颜悦色。
  小翁主一把推住父亲的胸口,吱哇大哭着,小胳膊还挺有劲儿:“爹坏!!!”
  “爹不坏爹不坏,爹不是故意吵你睡觉的。”太子抱着她边走回席位边轻轻颠着她哄,桌边正由乳母喂饭的几个哥哥姐姐也都瞧着她。还是欢宜跟妹妹最亲,等到太子落座后,就拿了两块点心跑过来。
  一块递向小月亮:“妹妹不哭!”
  一块递向父亲:“父王吃!”
  沈晰确定小月亮已在自己身上坐稳后,就伸手把两块点心都接了过来。自己先笑吟吟地跟欢宜道了声谢,又晃着点心逗小月亮:“吃不吃?”
  “吃!”小月亮朝点心伸手,沈晰的手一缩:“先跟姐姐说谢谢。”
  小月亮在这方面还是很乖的,虽然心里还有气、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还是泪眼婆娑地跟姐姐开了口:“谢谢。”
  “不客气!”欢宜也很高兴,大方地朝她摆摆手,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席上一屋子大男人好悬没被萌到集体昏过去,旁边席上和沈晰一直交好的四皇子揉着心口走过来就伏在了沈晰肩头:“二哥您这也……太可爱了!!!”
  沈晰微笑着接下这份夸奖,摸摸小月亮的脑袋:“叫四叔叔。”
  小月亮刚咬下一口点心,嘴边一圈点心渣,“拨冗”抬起头,一脸认真:“咝、叔、叔!”——她现在发“四”“紫”的音都还发不准,控制不好气息,念起来漏风。
  但是四皇子很满意,摸摸身上没什么东西可给她,就把随身戴着的玉佩解了下来:“来小侄女,这个给你玩。”
  “……四弟!”沈晰失笑,赶紧伸手去挡,“礼都收过了。再说小孩子懂什么,不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她话没说完,小月亮已经眼睛发亮地拽住玉佩上的银色流苏了。
  四皇子更高兴了:“哈哈哈哈让她玩。”
  “唉……”沈晰一脸的无奈,只能转回头来一字一顿地认真嘱咐女儿,“别摔了啊,听见没有?”
  小月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才顾不上那么多,她就觉得这个好看。
  而且流苏软软的很好玩!
  。
  之后小月亮就一直留在了前面男宾的席上,主要是因为哥哥姐姐们都在。
  傍晚时分宴席散后,沈晰才抱着她回了玉斓苑。她手里还摆弄着那块玉佩,楚怡一眼瞧见了,皱眉就说:“你怎么给她玩这个?”
  “四弟给她的。”沈晰嗤笑,“我拦过了,但四弟就愿意给她。也罢,玉佩虽是玉质,但也是要搭着衣裳常换的,从来也不是常年戴一块,四弟愿意拿来博她一笑就给她。”
  楚怡:“……”
  艹。
  玉她在现代时是不太懂的,只偶尔在淘宝上刷刷,用价格降序排列,用以感受自己的贫穷(……)。后来到了古代,她很快就在她亲爹·本朝著名大奸臣·赫赫有名的楚大丞相那里受过一次打击。
  ——她爹有一块玉佩,和她在淘宝降序排列前十位里看到的某一块特别像,那块的标价大概是二十万上下。
  眼前这块也差不多,楚怡以她并不专业的眼光看,感觉应该是上等的羊脂玉。
  “四弟愿意拿来博她一笑就给她”。
  ——你们有钱人拿来逗小孩子的东西真可怕。
  ——她穿越这么长时间了,得宠也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时常会产生这种惊叹。
  这大概就是生活环境不同造成的价值观差别。在二十一世纪的互联网上,很多富二代的炫富令人反感。但换个角度想象,或许其中有那么一部分真的压根没意识到那是炫富,或许真的只是在晒晒“日常生活”呢?
  于是又过了两天,沈晰在偷看楚怡的小本本的时候,看到了这么一句话:“价值连城的玉佩拿来逗孩子!我要是养只猫,他是不是能拿上等的蚕丝线做个逗猫棒?”
  沈晰看着先是乐,接着就好奇逗猫棒是什么东西,最后开始琢磨——她想养猫了?
  其实可以养啊,他先前给她的那匹马,叫二十一的那个,她喜欢是喜欢,但是马实在不太方便当屋里的宠物养,她想养只猫也挺好的。
  他当时就很想吩咐张济才去弄猫去,话到了嘴边又噎住了。
  ——这么一来,可就暴露他看过她的本子了!
  好险好险。
  沈晰下意识地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又笑着吁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楚怡这篇日记的中心思想:卧槽好奢侈!
  沈晰的关注点:咦她想养猫了?


第69章 
  过了一个多月,又到了欢宜的两岁生辰,东宫里再次热闹了一场。
  而后便是年关,年关过去后,四公主就出了塞。
  彼时天还冷着,萧瑟的寒风为这样的事更添了一层凄凉。楚怡在去云诗房里小坐时也聊起了这个,云诗抱着欢宜叹气,跟她说:“我都有点担心欢宜的将来了。”
  楚怡嗓子里哽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的……太子殿下不会的。”
  但即便是她,说起这话也颇有点发虚。
  沈晰是爱孩子们的,在父亲这个角色上,他比很多二十一世纪受过现代化教育的男人都更称职。可当这个角色和家国天下的重担放在一起的时候,楚怡实在不敢傻白甜地相信他一定会护孩子。
  诚然,他这回是主战的一方,可等到他登基、等到孩子们长大,又不知是怎样的光景——万一那时戎迟被朝廷养得更加强大了呢?万一到时朝廷真的打不过他们了呢?
  那个时候,漫说是他,大概就连她也只能说和亲是对的,至少是没有办法的。
  可此时此刻作为一个母亲,这样的设想令她心慌意乱。
  与此同时,沈晰正在书房里陪六皇子喝酒。
  亲姐和亲,六皇子心里头闷得厉害,几杯酒灌下之后,连沈晰的太子身份也顾不上了,醉醺醺地宣泄怨愤:“怎么会!我至今都不敢信,好端端的,四姐说和亲就和亲去了!朝中明明不缺将领,兵力也还可以,我真是不明白,朝廷为什么纵容戎迟!”
  “父皇有父皇的考虑。”沈晰身为太子,当下也只能这样说场面话。
  六皇子醉醺醺地摇头:“那算什么考虑……”
  沈晰锁眉:“六弟。”
  “二哥您难道就没觉得,父皇这大半年来……变得都不像他了?”六皇子又说。
  “六弟!”沈晰喝了一声,生怕他再说下去就要有大不敬的话出来。
  但六皇子置若罔闻,笑了声,又道:“不……还要更久一些,算来得有近一年了。从那场病之后父皇就不对劲,三哥五哥都说过,只是我那时还无所察觉。”
  沈晰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再制止他的话。反正宫人皆已屏退,他们兄弟之间说一说,也不是不行。
  “父皇变得疑神疑鬼。”六皇子苦笑着摇头,又灌了一杯,“我挨过板子、五哥平白被怀疑过不忠。还有那个……谁来着?哦,沁嫔。”
  他嗤地一笑,醉眼抬了一抬:“她是因为什么死的,二哥您也听说了?”
  沈晰沉然点头,应了声:“是。”
  御前透出来的风声,其实与五弟那次被问责的原因差不多,说沁嫔偷看了折子。
  具体点说呢……好像没什么具体的。
  御前的人说,当时皇帝好像正在看一封边关递进来的奏章,沁嫔站在身边研墨。后来不知怎的,皇帝便忽地发火,说她心术不正。
  殿中服侍的宫人众多,可谁也说不清楚那时究竟是怎么了。听起来最为可靠的一个说法,是有宦官犹豫不决地说:“当时……沁嫔娘娘似是有点走神,目光放空了,落在了皇上手里的折子上。”
  就这么一件事,二十几岁的沁嫔香消玉殒。皇帝后来倒是也后悔了,追封她嫔位。可红颜已逝,哀荣赐得再厚,也不过是拿来抚慰自己的罢了。
  兄弟两个各自想着这事,相顾无言了半晌。
  六皇子复又轻笑了声:“呵,二哥,您就不怕么?”
  “我怕什么?”沈晰淡声反问。
  “父皇这般疑神疑鬼,看谁都觉得不忠,您这个太子怕是最危险的。”六皇子说着又仰首饮下一盅酒,“若论夺位,实在没有谁比太子更容易办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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