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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妾本闲凉)-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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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
  陆锦惜想的一时有些远了,只掩饰性地将茶盏抬了起来,略饮了一口道:“你虽是年轻,可身子骨毕竟不如寻常人,到底多将养着,自己注意些。”
  这话……
  怎么听,怎么不很对味儿,隐隐竟似意有所指。
  薛廷之并不是不知道早上香芝忽然加了月钱的事情,只是他当时听人来报的时候,心情却跟他以为的平静不一样。
  冰冷,仓皇,又带着一点狼狈。
  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嫡母。
  她已经二十七岁,膝下有几个孩子,还是薛况的孀妻。如今她浑然似个长辈,说着这般的话,来提点着他。
  可这一刻,他脑海中的,只有当日站在阅微馆兰字间外面,听见的那微颤的声音……
  一字一字,每一个声调,都如同蚂蚁一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那个时候,他便忽然看明白自己那龌龊的心思了。
  身侧的手指,暗暗掐得更紧。
  薛廷之闭了闭眼,才将喉咙里忽然冒出来的那一股血腥气和胸臆中那满腔的腾起的热气压了下去,平静道:“多谢嫡母关心,廷之记得了。”
  “坐吧。”
  陆锦惜打量着他,只觉得神色似乎有些异样,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说的这话太“内涵”。
  待得薛廷之落了座,她才重将先前放下的那一本《反经》捡起来,递给一旁的丫鬟,叫她给薛廷之。
  “你这书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你拿回去吧。”
  “是。”
  薛廷之从丫鬟手 中将书接过,随后便不出陆锦惜意料地,一下看见了夹在书页中的那一张洒金花笺,便微微一怔。
  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那一页翻了开来,于是浅青色的洒金花笺,一下掉到了地上。
  “母亲,这是……”
  薛廷之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声音里有些迟疑。
  陆锦惜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着痕迹,也不曾移开,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
  只见着那一页已经翻了出来,十分明显,可薛廷之竟没多看一眼。
  那目光,反而更多地放在那落下的花笺上。
  这一时,他已经俯身将这花笺拾起。
  陆锦惜见他这般,只觉得他对那一页上的内容也没有太特殊的反应,像是这一页很寻常似的,心里就有了数。
  只是这结果……
  到底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颤。
  这一页,不是薛廷之常看,那剩下还能有谁呢?
  陆锦惜想起了那一位六年前葬身沙场的大将军,想起那一位大夏人所共传的英雄,只觉得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但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着道:“是我看忘了,把这东西当书签用了,你给我便是。”

☆、第78章 第078章 庶子的野心

  “……是。”
  声音里; 有片刻奇怪的停顿。
  薛廷之掐着那一张花笺,抬眸望着她; 一双乌沉的眼眸中闪过了什么,但最终还是走上前去,两手将花笺递出。
  薄薄的一张,上头还撒着金,迎着窗外面透进来的光,有一种柔和温暖的光泽。
  陆锦惜已伸了手去接过来,倒没有很在意。
  毕竟这花笺乃是为了试探薛廷之而放; 如今已经试探结束,她也就随意地将花笺压在了桌案上,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坐下; 笑着道:“迟哥儿去了太师府,还有一会儿才回来。倒是你,今日来得却是有些早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从前阵子就能看出来; 薛廷之固然会来请安,可也不会到得比其他人早太多或是晚太多。
  毕竟他是庶出,还是在嫡母进门之前由异族血脉的胡姬所出; 身份很有些尴尬。如此一来,来太早显得过于殷勤;来太晚,则显得过于怠慢。
  所以在请安的时辰上,薛廷之一直控制得很好。
  今日这般反常; 早早地来了; 陆锦惜一猜就知道; 他应该是有事要跟自己说,所以才这样问。
  薛廷之听了,却是对这一位“嫡母”的敏锐暗暗心惊。
  他的确是揣着事情来的。
  甚至可以说,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盘桓了很久。只是他不知道,说出来,陆锦惜是否同意。
  在下首位置,他正襟危坐,过于端正的坐姿,让他看上去似乎带有一点拘谨和忐忑。
  一双眼眸中,也似乎藏着不确定。
  “廷之今日,的确是有事想要询问嫡母,想求嫡母一个首肯。”
  “哦?”
  先前陆锦惜已经说过,若有什么缺了短了,便叫他跟管事说。如今非要找到自己,想来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她有些好奇:“你说说看。”
  “是。”
  薛廷之应了一声,面上看着还平静,但心里已经紧绷了起来,略略在脑海中构想了一遍,才将事情说出。
  “廷之如今虚岁已有十七,自幼时起,已经读过了《四书五经》。昨日随您前往阅微馆,只听人说,今年乃是会试之年,天下的举子都齐聚京城,考取功名。”
  功名?
  陆锦惜一面听着,正一面摆弄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听到这两个字,却是眼皮一跳,一下抬起头来看他。
  “莫非,廷之也有意于涉足科举?”
  话本身就说得很明显,薛廷之并不隐瞒,只在她目光注视之下,慢慢点了点头。
  “嫡母也知,廷之虽承蒙上天照顾出身于薛氏将门,但先天不足,身有残疾,无法从武道。但于读书一途,却还颇有几分兴趣。”
  “惟愿有朝一日,能从科举。不求出人头地,但求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七尺男儿,总不能一事无成。”
  “只是不知,嫡母意下如何?”
  身有残疾不假,不能习武也是真……
  但陆锦惜对薛廷之想从科举之路,依旧有那么几分诧异。因为,她来之后,虽对这个庶子改了态度,可其实并没有真正为他考虑过将来。
  即便是心存忌惮,可想的也是“若有一日他不老实,配一门婚事分出去也就罢了”。
  却没去想,人总得有个谋生之法。
  似薛廷之这般,样貌一等一,才学也不错,怎么看其实都不是个平凡之人,哪里会甘心过个凡夫俗子的庸人生活呢?
  但除此之外,更让她诧异的却是……
  心念转动间,她不知怎么,有些沉默。只把旁边刚端上来的茶盏捧起来,慢慢地饮了一小口。
  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
  没有人说话,薛廷之却感觉那一颗心,在这样的静寂中,慢慢地悬了起来,竟觉得这短暂的无声,煎熬又漫长。
  “啪嗒。”
  尖细似削葱根的手指,轻轻一松,那茶盖便落了回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陆锦惜放下了茶盏,平和没有波澜的目光,审视地望着他,终于出声将那一片自己造出的沉默打破。
  “你既有此志向,我自没有拦着的道理。”
  “且你的才学,我虽不十分清楚,但料想大将军亲自教导过的,该高出寻常人许多。”
  “只不过,本朝有律例……”
  话到这里,忽然不知怎么,有些说不下去。
  陆锦惜清楚地看到,薛廷之微微垂着头,搭着眼帘,看似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一双搭在膝上的手,已经慢慢地握紧了。
  很显然,她的话没说完,但薛廷之听得懂。
  朝廷律例,身有残疾者,不得入仕。
  正如有的读书人能凭借一手好字在殿试之中拔得头筹,在官场上,仪容也像是殿试时候的一手好字一般,十分要紧。
  便是天家身有残疾的皇子,都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遑论是想要入仕的读书人?
  薛廷之的腿足上的病疾一日不好,便可说是一日无缘于仕途。
  这样的律例,自然是不公平。
  但天底下,哪里又能寻来绝对的公平呢?就是在陆锦惜所处的现代都不一定能做到,更何况如今。
  薛廷之自己也算熟读诗书,不该不知道这一点的,但如今偏偏提起,这便是陆锦惜先前诧异的第二点了。
  她对着少年,虽不很喜,但一直有几分恻隐之心在。
  眼见得他听懂了自己的话,一语不发,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廷之知道。”
  早在来之前,他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和准备,也曾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以为自己能在此刻保持平静。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
  低估了自己心底压抑已久的那一股不平之气,低估了十三年前宫变留下来的血色阴影,也低估了自己一腔的不安分的、迫切而躁动的野心!
  还低估了……
  那一点流淌在血脉里、深埋在记忆中的——恨!
  浓密纤长的眼睫,如同两把扇子,低低地垂下。
  这一刻,眼底那些汹涌的情绪,便都笼罩在它们留下的阴影之中,看不分明。
  只有那几缕深重的戾气,萦绕不散。
  薛廷之闭了闭眼,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才缓缓起身,两手将衣袍下摆一掀,竟然直接跪在了陆锦惜面前!
  “朝廷律例,身有残疾者不得入仕。但父亲功勋卓著,嫡母背后更有永宁长公主支持,且法理不外乎人情。廷之今日来,想请嫡母、详情嫡母……”
  前面的话还说得好好的,可末了,那本已经在心里盘旋过了好多遍的一句话,却卡主了,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双手压在地面那猩红的绒毯上,修长的手指,已经不知觉地扣紧。
  他没有颤抖,可陆锦惜却看出了他的颤抖。
  那因为屈辱而生的颤抖……
  对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来说,为了一件事,下跪求人,且求的还是他嫡母,一个间接导致了其生母之死的女人,该是何等折辱的一件事?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说得简单,能做到有几人?
  可以想见,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薛廷之下了多大的决心,又承受着何等的压力。
  也可以想见,对于一条光明的前路,他心里有多渴望……
  陆锦惜本该生出几分不忍来的。
  正如她先前对他才华与气度的欣赏,对他病疾与隐忍的恻隐。可这一刻,她注视着他那因为过度用力而蜷曲在一起的手指,眼底那些微的温度,却慢慢地褪了下去。
  这一刻,看上去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对薛廷之,她的喜和不喜,其实一直各自占半。
  薛况功勋卓著不假,永宁长公主在背后对她颇有支持也是真。可是,开朝廷律例之先河,哪里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锦惜不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理想主义者。
  相反,她经历的“现实”太多,为了项目和关系,在酒桌上赔笑脸装孙子的时候,不知有多少。
  自尊?
  这东西她也有的。
  但她实在聪明太多,也跌过太多跟头。这东西,该扔的时候就得扔……
  薛廷之,到底还是太嫩。
  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能穿透他躯壳,看到里面藏着的那一颗还在颤抖的心。
  “呵……”
  就这么低低地笑了一声,竟探了身,伸出那细长的手指,轻轻掐了他下颌,让他把头抬了起来。
  有棱角的一张脸,俊得不像话,苍白的皮肤,又透着那病态的脆弱。尤其是那浓密垂下的眼睫,一双修狭的桃花眼。如何能不让人动恻隐之心呢?
  只不过……
  “你知不知道,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轻柔似水的声音。
  甚至,因着那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还给人一种微甜的错觉。
  可那接触着他下颌的手指,却是凉凉的……
  这一刻,薛廷之整个大脑,几乎都是空白的。
  他的头跟着她的手,一道抬了起来,于是就这么撞进了她那一双深深的眼瞳里。
  不悦,不认同。
  还有那种微微隐藏着的、带着一点俯视的嘲弄。
  仿佛就这么一眼,已经将他整个人都看破,甚至洞悉了这一刻他内心中那一点脆弱的自尊。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都无法忘怀这一刻。
  即便那个时候,他已经得偿所愿、贵为九五,能像今日的陆锦惜一般,俯视着她跪在自己脚下,可这一刻,依旧深刻在他记忆中——
  记得这一刻的她,记得她的姿态,也记得她的眼眸……
  可是这一刻,他还只是将军府那个胡姬所生的庶子,不仅有所谓的异族血脉,甚至还身有残疾,不得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连迈入科举门槛的资格都没有……
  而眼前嘴角含笑的这个女人,就是他所寄之篱,所仰之人。
  她的决定,将主宰他的命运。
  薛廷之就这么注视着她良久,近在咫尺的一张面容,这么看着越发完美,毫无瑕疵。
  可他的心,却从未如此冰冷过,连着身上流淌的血液都仿佛被封冻。
  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眼底神光,剧烈地闪烁,青白的嘴唇也颤抖了起来,他最终还是听懂了。
  挺得笔直的脊背,慢慢弯折下去,额头贴在那隐约着檀香香息的绒毯上,深深地叩首。
  “……还请嫡母,为廷之斡旋。”

☆、第79章 第079章 宫宴前,议和后

  下跪与下跪,其实并不一样。
  指尖还残留着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也残留着那一点奇异脆弱的触感; 陆锦惜垂眸看了一眼; 又转去看伏在自己面前的薛廷之,似乎,添了几分卑微。
  于是; 心里面那一点不不忍,竟又冒了出来。
  说实话; 这个庶子很奇怪。
  也不知是不是薛况亲自教养过的孩子,当真与旁人不一样; 除了较同龄人更稳重之外; 薛廷之身上; 更有一种淡漠疏离之感; 且不像是因为脾性造成; 而是自身那一股由内而外的气质。
  这会让人觉得; 这样清朗又衿贵的少年,不该这般卑微。
  而她; 却偏偏逼着他低头了。
  心里面一叹,陆锦惜眼帘垂了下来; 开口道:“此事确算离经叛道,但一则你是大将军血脉,二则你母亲虽是异族; 可当年为大夏通风报信; 也算有功。我好歹是你嫡母; 自当为你奔波争取一番。你起来吧。“
  “……廷之谢嫡母大恩。”
  薛廷之慢慢地闭了闭眼,只觉得周身连温度都感觉不到,几乎用尽了自制力,才勉强保证了这一句话的平顺,随后起身。
  但他没有再坐下了。
  陆锦惜当然也注意到了,也能猜到原因,但也不往心里去,只道:“恩。那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好好歇歇,修养着吧。鬼手张为你治病的事情,也万不可疏忽。我这边若有个什么进展,自当第一时间告诉你。”
  “是,廷之告退。”
  薛廷之又是躬身一礼,终于是垂着头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来看过陆锦惜一眼,也完全避开了与她的目光接触。
  屋子里静悄悄地,直到他离开半晌了,都没有半点声息。
  陆锦惜收回目光来,就这么打量着自己脚下,那一块薛廷之方才跪过的地毯,琢磨了一下。
  “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很对……”
  到底是漏掉了哪里?
  她拧着眉,凝神细想了一下,从头到尾,每个细节。于是,在想到之前某一件事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过来——
  是不对。
  薛廷之铁了心要走科举之路,该对自己的才华很有自信。可阅微馆之试,他却没能入选。
  她还记得,青雀悄悄跟她提过,薛廷之第一轮交上去的,也是白卷。
  明明如此渴望,有一颗想要出人头地的心,而且三贤祠阅微馆那一次,还是他自己提出请求,想要一同前去的。
  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却偏偏交了白卷。
  怎么想怎么蹊跷啊。
  陆锦惜越琢磨,越觉得这庶子虽然年纪小,心思也很容易被人看透,可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她每每觉得看清楚了之余,又生出些狐疑来。
  “见了鬼了……”
  竟觉得窝边草都不那么好相与起来!
  相比起来,还是陆氏那三个亲生的好啊。
  她心里颇为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番,又见白鹭迟迟没回,便打算找人问问。
  可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外面已有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夫人,夫人,外面来了宫里的公公,带了皇上的旨意,请您出去听旨呢!”
  “什么?听旨?”
  陆锦惜可半点准备都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她来将军府许久,可还没有跟宫里有过什么接触,更不曾接触过皇宫啊。
  “可通知府里其他人了?”
  “赖管事已经着人四处通传了。”显然是因为跑得急,小丫鬟还在不停地喘气。
  陆锦惜也顾不得许多,眉头一皱,便连忙往外面走。
  她是不怎么怕所谓的皇帝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这时代,人毕竟手握着生杀大权,还是马虎不得。
  宫里来了旨意的消息,眨眼就已经传遍了。
  将军府不很大,却也绝算不上是小,算得上主子的,都急急忙忙赶出来接旨。
  除了陆锦惜之外,还有太太孙氏,大嫂贺氏,以及卫仙并几个小辈。
  乌泱泱的一片人,全都到了宽敞的前厅中。
  这时候,宫里来传旨的太监已经在候了一阵子,待陆锦惜来了,才往堂正中一站,扯着那公鸭嗓子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夏匈奴,战祸实久,天下苦其久矣。百姓艰苦,将士罹难。今者朕并文武,上体苍天好生之德,下察万民向荣之意,中顺两国兼爱之势,议与匈奴和,宴使臣于二月十五。”
  “因念孙氏清养已久,特旨请夫人陆氏入宫,赴宴观礼,钦此!”
  议和,还特意下旨让她参加宫宴观礼?
  陆锦惜跪在地上听完了旨意,暗自皱了皱眉头,有些狐疑。议和她早知道,宫宴的事情,刚才也想起来,顾觉非在阅微馆时候曾与她提过。
  可观礼……
  所谓的“观礼”,只怕是观议和之礼。
  这些不都应该是男人的事情吗?
  她不很理解,但也没有当场表达疑惑,先恭敬地谢过了恩典,将旨意接过,才起了身来。
  从宫里来的宣旨太监,体型微胖,皮肤白嫩,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看着却很和善。
  他笑眯眯地:“夫人,这可是旁人都没有的殊荣呢,整个朝野上下,独一份儿。皇上还说了,大夏与匈奴连年战祸,能有这议和之日,多亏了将军府一门忠烈,特有赏赐。来人,快拿进来!”
  于是,后面的小太监们,便抬来了两口箱子,各自装着五百两黄金;另有大小锦盒若干,都是些宫里才有的珍玩和药材,还有几朵镶玉嵌珠的时兴宫花。
  陆锦惜回头见了,只觉得这赏赐,颇有一点安抚的用意。
  她琢磨着,便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神态来:“皇上实在是太过体恤了……”
  “大将军功在设计,夫人您安心受用便是。”
  这太监在宫里的身份应该也不低,说起话来颇有几分从容的意思,当下只跟陆锦惜拱手行了个礼。
  “咱家还要往别的大人府上宣旨,这便不久留,先告辞了。”
  “来人,送送公公。”
  陆锦惜忙朝旁边赖昌使了个眼色。
  赖昌会意。
  怎么着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逢年过节将军府都会收到宫里来的赏赐,一些该有的“规矩”他心里很清楚。
  收了陆锦惜的眼色,他便殷勤地凑了上去,引了那太监出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的走。
  陆锦惜两手捧着那卷起来的圣旨,就这么目送着,没忍住挑了挑眉梢。
  孙氏在她旁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却忘了掐,也望着。过了许久爱,却是怅然的一声长叹:“真议和了啊……”
  整个正厅内外,忽然就没了一点声息。
  陆锦惜转过头来看去,只见丫鬟仆人们,几乎都低垂着脑袋。就是原本面露喜色的,在听了孙氏这一句话之后,都连忙埋下了头,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至于前阵子被陆锦惜修理过的寡嫂贺氏,更是怔怔的,一下就淌了泪,竟然哭出声来。
  “哭什么!”
  听见她那声音,往日甚少疾言厉色的孙氏,头一转,竟是半点没留情面,厉声呵责!
  陆锦惜都被她吓了一跳,更别说是府里其他人了。
  贺氏自守寡以后,几乎日日都去伺候孙氏,今日一听议和,便想起同样殒身沙场的亡夫薛冷来那战死沙场的亡夫薛冷来,触动了情肠。可哪里料到,孙氏竟然这般……
  她一下就愣住了,眼泪都还挂在脸上。
  孙氏那一张已经有了不少皱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的笑意,只冷冷地盯着她道:“朝野上下都定下来了的议和,是天下一件大喜事。独独你一个,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贺氏吓得抖了一下,却依旧不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训斥。
  唯有一旁的陆锦惜,目光从贺氏的身上,移回了孙氏身上,若有所思。
  孙氏却不管那么多了,只是闭了闭眼,似乎要将自己一些思绪归拢。而后,才过来向陆锦惜说话。
  “如今不必从前了,这恩旨既然下来,宫宴少不得要走上一遭。”
  “朝堂上,皇宫里,是什么情况,你要有个数。老二虽然去了,我知道,这议和的事情下来,你心里也定然不高兴。可还有偌大一个将军府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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