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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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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清已知看出破绽,无法再隐,情急无计,扑地跪倒,忍不住伤心悲泣,哭诉道:〃大哥不要怪我,家兄实是出门去了。〃潜夫知他素受乃兄挟制,天性又厚,适才悲泣,定是劝阻不从,反受欺负,所以格外伤心。忙一把拉起道:〃清弟快些起来。这是令兄不好,怎能怪你?实不相瞒,令兄为人乖张狂妄,我对他素无情分。全村的人居此已历三世,休看平日相处甚是敦睦,休看你也姓萧与村主是一家同族,若按全村人的情分来论,还不如我们这几家外姓。此乃习惯使然,并非有甚亲疏。令尊令堂在日,与村人多不大来往。只有师父为人公正,不分异姓同族,都是一般看待。对你全家更多关注,偏又铸此大错。你二人身世孤弱,师父虽然不念旧恶,仍以子侄看待,可是村中素来安乐无事,近来之事出于仅见。师母为人贤淑谦和,与师父一样受全村爱戴。今遭此事,他们疾首痛心之下,即使洁身自爱,勉力前修,尚难免他们迁怒,有所歧视,哪可任性胡来呢?目前令尊负谤地下,窀穸未安;母丧未葬,尸骨未寒。令兄竟敢冒大不韪,半夜深更私会情人。我明知他和瑶仙早有情愫,见她母亲惨死,由爱生怜,情不自禁。以为昏夜无人知道,你又被他挟制已惯,不敢泄露,前往宽慰,就便献点殷勤。他虽不孝不弟,到底总有几分人性,双方都是新遭大故,不致真个还有心肠做甚丑事出来。但是崔家无一男丁,孤男寡女,深夜背人私会,一旦被人发觉,怎得做人?照此情形,此人天良已丧,不复齿于人类,也不配做你哥哥。你的年纪甚轻,和他相处即便不受薰陶,从为败类,将来也难免受他的害。家父母和我对你很期爱,决不愿你同他一起堕落。明日入殓之后,我便和师父去说,把你移往师父家中居住。一则朝夕相随,可以用功;二则免得将来他有甚变故,殃及池鱼。你看好么?〃
  萧清从小就喜依在萧逸时下,萧逸又甚爱他,原恨不得日夕相随用功,才称心意。闻言暗想:〃兄长如此行为和那天性心地,难免身败名裂,自以离开他的为是。无奈终是同胞骨肉,父母一死,兄弟二人本就孤单。他行为又不好,有自己在侧,还可从中化解一些;这一离开,不特手足情疏,照他心性,弄巧还要视若仇寇。〃好生委决不下。潜夫待了一会,见他双泪交流,伤心已极,答不出话来,知道为难,又告诫他道:〃我知你因父母双亡,不忍舍他即去。须知豺虎不可同群。瑶仙机智深沉,因师父不喜她奸猾,本就怨望,更为母仇,我断定她必是将来祸水。令兄迷恋此女,至于不孝忘亲,如受蛊惑,甚么事做不出来?平素犯了规条,村人尚动公愤,何况他们?倘再有甚变乱,决不相容。与其随之同败,何如早早打算。他如安分守己,同在一处,日常照样聚首,并非远别不能相见。你因年幼,为便于用功,依傍叔父也不为过。不幸而言中,他闯出乱子,你有此退步,免被波及,也不致使父母坟墓无人奉祀,先人血食由此而斩。此乃两全上策,还有甚么为难呢?〃萧清闻言,方始醒悟。哽咽着答道:〃小弟方寸已乱,多蒙开导。就请姻伯和大哥代为作主好了。不过家兄此举虽于孝道有亏,但他去时也是徬徨反复,欲行又止者好几次。今晚之事,务求大哥代为隐瞒,最好连姻伯也莫提起,免得二老听了生气。〃潜夫冷笑道:〃他天人交战了一阵,仍被人欲战胜,怎还说天良未丧?看你面上,我也不值向外人提起。要瞒父母,却非人子之道,我自有处。你此后要为亡亲争气,向上才是正理;徒自哀毁伤身,并无用处,不可再悲伤了。瑶仙诡诈心细,决不容他久停,快要回转。我此时正气头上,见面难保不显露。谨记我言,明早事多,早早安歇。我回去了。〃
  萧清谢了厚意,仍由前门送出。同时感怀身世,又担心兄长异日安危,惟有伤心,低了个头,边想边往里走。才进灵堂,闻得里屋有了声息,心中一动。赶进一看,正是乃兄萧玉握拳切齿,满面忿怒之容,坐在榻前椅上。见了萧清,劈口便低声喝问道:〃我叫你不许外人进来,郝家这个背时鬼,怎么放他进来的?快说!〃萧清疑心话都被他听去,吓得心里乱跳,更不知如何答好,呆了一呆。萧玉又怒问道:〃那小鬼看我不在,说我些甚么?〃萧清听出他刚进来,话尚没有听去,才略放心,定一定神,答道:〃适才我打瞌睡,他拍窗户,说郝姻伯怕我弟兄伤心,叫他前来慰问,并商明早入殓之事。我说你人不好过,已经睡熟。
  他说甚么也要开门进来,没法子,只得开的。〃萧玉又厉声低喝道:〃半夜三更,谁要他父子这样多事?小狗看我不在,又说甚么?你要说假话,看我撕你的皮。〃萧清见他声色俱厉,知他性暴,不顾甚么兄弟情分,无奈只得说谎道:〃幸亏我开门以前,早就说你因思念先母,悲伤过度,本来就带着病,我怕你在母亲咽气房内触目伤心,死劝活劝,劝到后面书房安睡,现时刚刚睡熟。将他哄信,还叫我不要喊你,明早有事,多睡一会的好。〃萧玉口里虽硬,终畏物议,一听说潜夫不知他夜中偷出,一块石头便落了地。此时正在心乱如麻之际,一意盘算未来的难题,哪还再有心肠计及别的。底下更不再问,只怒答道:〃他姓郝我姓萧,我便出去,须不干小狗甚事,他就知道,有甚相干?〃萧清知他欲盖弥彰,且喜未再追问,哪敢多说惹气。想起适才潜夫劝他之言,至亲骨肉还不如外人,甚是心酸难过。天已不早,出到灵堂前,剔了剔神灯,假装困倦,倒在床上想心思。萧玉呆坐了一会,也往对榻躺倒,只管长吁短叹,时而悲泣,时而低声怒署。萧清听了,觉着乃兄今日情形大变。如真受了瑶仙坚拒不与相见,不会去得这么久;如像往常二人口角受点闷气,又不是这神气。再者,两下里平日都有情爱,并说已定婚嫁之约,患难忧危之中,更应相怜相爱才是,万无被拒之理。猜他受了瑶仙蛊惑,有甚极为难之事,以至如此。因而想起畹秋母女为人阴险诡诈,以及两家不应怀有的仇恨,不禁吓了一身冷汗。虽然暗中优急,不敢公然明问,但对乃兄和瑶仙二人都留了心。
  萧清这一猜,果然猜对。原来瑶仙自治丧人去以后,因有私语要与绛雪商量,推说明日有事,老早便把萧逸留下的村妇打发往后房中睡了。绛雪重往厨下端整了些饮食,劝慰瑶仙同吃。二女一个苦想萧玉,盼他夜深私来看望,述说心腹;一个仍恋着萧清,恨不得赶往萧家探个明白:日里雪中跌倒坐视不救,是否成心?正是各有心事。绛雪把火盆添旺,二女并躺床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望了一会。瑶仙忍不住说道:〃男子真是薄幸。我这等苦难伤心,几乎死去,就说日里怕人知道,这静夜无人,怎也不偷偷前来看我一看?再等他一会,不来便罢,从此以后一刀两断。莫说我再理他,连去他家那条路,这辈子都休想我走。〃
  说到这里,眼睛一阵乱转,气得几乎要哭。绛雪急道:〃我的好姊姊,怎么一点不体谅人?
  我还觉他对你真好呢。请想啊,他父母和我们一样都遭全村人恨,他弟兄年纪轻轻,个个都是他长辈,不比你是一个孤女,容易得人怜惜。今天才出了这大乱子,哪里还敢再走错一步?你说得倒容易,萧逸在我们家既留有人,他家未必没有。何况郝家父子又是他的紧邻,老的为人古怪,小的更是可恶。你没见妈死以前,郝家小狗催他回去,那个该死挨刀的样儿吗?一步走错,叫他怎么再在这里做人?想逃出去,村规又是不许,不是死路一条吗?你这里想他,只怕他还更想你呢。不信,我替你再跑一次,讨个信回,就知道了。〃
  瑶仙方在沉吟不语,刚想说绛雪今非昔比,此去被人看见,你我同被污名。忽闻门外有人弹指叩户之声,瑶仙心中一动,猜定是他。刚从床上坐起,念头一转,忽又拉了绛雪倒下,附耳悄声教了些话。绛雪悄笑道:〃这么一来,不辜负人家苦心吗?〃瑶仙把眼微瞪,挥手催去。绛雪只得走向中屋,贴门低问:〃是哪一个?〃外面忙答道:〃绛雪,是我。快开门,外边冷得很。〃绛雪一听,果是萧玉。想起自己的事,不禁心中一酸。再听仍和往日一样喊她绛雪,虽然萧玉不知她与瑶仙认了姊妹之事,不能见怪,心中总是有点不快。便照瑶仙的意思拒绝他说:〃我姊姊今天伤心过度,水米不沾牙,哭晕死过去好几次。如今睡了,不能见你。〃萧玉在外一听瑶仙苦状,越发担心怜爱,便央告道:〃好绛雪,你和小姐去说,我为她心都快碎了,只求放我进去见上一面,立刻就走。〃绛雪因已点醒自己身份,听他仍是这般丫头称呼,没好气答道:〃我姊姊莫说睡了,我不能叫,就是没睡,大家都在风飘雨打的时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相见,被人知道,明日拿甚脸面做人?你不怕,我姊妹两个还当不起呢。〃萧玉一心求见,甚么话都没留心细听,只一味央告道:〃好绛雪,好姑娘,莫作难我,改日好生谢你就是。哪怕她真不见我,你只替我喊醒,问上一声,就感激不尽了呀。〃绛雪只管表示她和主人是姊妹,对方仍未听出,依旧左绛雪右绛雪地没有改口,越发有气。含怒答道:〃你把人看得太小了,哪个希罕你甚谢意?实对你说,妈归天时命我和姊姊拜了姊妹,一家骨肉,且比你亲近得多呢。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说不见,一定不见。
  用不着问,各自请吧。〃萧玉闻言,方听出有些见怪。忙又分辩道:〃恭喜妹妹,恕我不知之罪,怪我该死。好妹子,千万不要见怪。你既能做主,请你快点开门让我进去吧。外边冷还不说,你知我提心吊胆来这一回,有多么难吗?要不见她回去,真要我的命了。〃瑶仙早就随出在旁偷听,闻言也是心酸感动,想教绛雪开门,又因适才已嘱绛雪作难,不便改口。
  反正不会不开,何不忍耐片时?绛雪口虽那么回答,脸仍回看瑶仙神色行事。见她无所表示,乐得假公济私,话更说得坚决。萧玉越等越心慌,一时情急,口里不住央告,好妹子喊了无数,手在门上连推带打,打得那门山响。打没几下,绛雪恐把后屋女仆惊起,忙喝:〃后屋有人,你闹甚么?这就给你开门,看我姊姊可能饶你!〃瑶仙见绛雪要开门,连忙三步两步跑进屋去,身朝里侧面卧倒。绛雪等她进屋,才缓缓将门开放。
  这一耽搁,萧玉在门外足等有半个多时辰,身子冻得瑟瑟直抖。好容易听绛雪有了开门之意,惟恐多延时刻,慌不迭乘空先把雪具脱下。门一开便钻了进去,迎着绛雪的面急口问道:〃好妹妹,姊姊现在妈房里么?〃绛雪没好气低声喝道:〃告诉你有外人在后屋睡,怎么还这样毛躁,大声大气的?〃萧玉连忙谢罪。正还要问瑶仙住处,一眼瞥见左侧门帘内透出灯光,更不再问,揭帘跑进。绛雪随将正门关好,堂屋壁灯吹灭,跟踪走入,又将瑶仙房门上了闩。见萧玉站在门内,连正眼也没看他,径直转向后面套间去了。萧玉和瑶仙虽然两情爱好,彼此心许,因瑶仙颇知自重,从不许他有甚么轻薄言语举动,萧玉对她又怕又爱,奉若天人,连手指都未挨过。这时一到,同在患难之中,爱极生怜,恨不得加倍温存抚慰,才称心意。况且畹秋死前虽未明说,语气中二人婚姻已成定局。加以室无他人,有一绛雪本是心腹,新近由主仆又结了姊妹。反正玉人终身属我,纵然略微放肆一点,也不要紧。先在床前喊道:〃姊姊不要伤心,我看望你来了。〃连喊两声,不见答应。自问并无开罪之处,连唤不理,也不知是伤心太过,忧急成病,还是有甚么别的不快。方在惶急,想要近前,回顾绛雪将门关好走入后房,知她主仆通气,这等行径分明给自己开道,胆更放大。一时情不自禁走到床前,想扳瑶仙肩背。手刚挨近瑶仙肩上。瑶仙倏地一声娇叱,翻身坐起,满面怒容,猛伸玉掌,当胸一下,将萧玉推出好几尺去。然后戟指低喝道:〃该死的,妈今天才死,你就要上门欺负我么?〃说到〃欺负〃二字,两行清泪似断线珍珠一般,落将下来。
  萧玉见瑶仙悲酸急怒,吓得没口子分辩道:〃好姊姊,我担心你极了。好容易偷偷到此,因为姊姊不理我,急得没法,才想拉你起来。想安慰你都来不及,怎敢欺负?〃瑶仙不等他说完,便抢口怒喝道:〃多谢你的好心。还说不欺负我呢,我来问你: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你纵不畏人言,也应替我想想;加以你我两家新遭惨祸,成了众恶,好端端的还怕人家乱造黑白,怎能昏夜背人到此?如被人发觉,说些坏话,你就为我死去,也洗不了的污名。
  急切之间担心妈的身后和我的安危,以为夜无人知,偷偷前来,也还情有可原。但那绛妹也是我亲若骨肉的心腹近人,如今又承遗命拜了姊妹,就不能作我的主,也当得几分家。她既那么坚决回复,叫你回去,自然是她明白,揣知我的心意,知道事关我一生名节,比命还重,不可任性胡为,你就该立时回去才是正理。苦缠不休,已经糊涂万状,怎倒行强打起门来?你不知道我后屋住有萧家的人,便是欺我姊妹两个人少力弱,难御强暴,打算破门而入,见也要见,不见也要见,不能白来;如知后屋有人,更是意存要挟,行固可恶,心尤可诛!
  这都不说。你因妈死,怕我伤心,才来看望安慰,并且不畏艰险寒冷,可见爱我情深。古人爱屋及乌,何况死的是我母亲,她平日又那么爱你,果如你那痴想,便是半子。你一进门,便是灵堂壁灯已灭,灵床下还有一盏长明神灯,决不会看不见。你眼泪未滴一滴,头未磕一个,连正眼都未看,也不问我睡了未睡,便往房里乱跑。稍有天良,何致如此?进门之后,我不起来理你,当然不是伤心,便是生气。如真爱我怜我,就该想想你来得如此艰难,人非木石,怎倒不理?当然有甚么错处,或对不起人的地方。想明白后,再用好言劝解,我就有气也没气了。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跑过来拉拉扯扯。我平时如是轻佻,不庄重,和你随便打闹说笑惯的,也倒罢了。我又不是那种无耻下贱之女,你也不是不知道。偏当我悲痛哀伤之时,如此轻薄,不是看我家无大人,孤苦弱女,成心欺负,还有甚么?我命太苦,只有父母是亲人,为了萧家欧阳贱婢,害得二老相继惨死。见你一往情深,只说终身有托,女婿就是儿子一样,可以存续香烟,继她未竟之志。我非庸俗女流,不会害羞作态,也不相瞒,对你早已心许;便是母亲临终遗命,也命嫁你。但照你今晚行为看来,心已冰凉透骨。你如此,别的男人更可想而知。我和绛妹约定终身不嫁,一了心事,便寻母亲于地下了。〃说完,又哽咽哭起来。
  这一席活,说得萧玉通体冷汗,面无人色。深知瑶仙性情刚强,词意如此坚决,难以挽回。想不到一时情急心粗,竟未细想,把一桩极好的事,惹出这大误会。欲火烧身的人,会不惜一切牺牲,明知它是火坑,也要去冒险。她虽错怪,偏问得理对,无词可答。又是委曲,又是愁苦,急得没法,只好自怨自捶。连说:〃我真粗心,该死该打!〃瑶仙见他自己发狠捶胸,也不拦阻,只是冷笑。后来萧玉见她心终不软,倏地跑过前去。瑶仙凤眼一瞪,刚怒喝一声:〃你要找死么?〃萧玉已扑通一声跪到面前,哭说道:〃姊姊呀,我不过是粗心大意了一些,你真冤枉死我了呀!你既一定怪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明我心迹好了。〃瑶仙冷笑道:〃我说你安心挟制姊姊不是?我问问你:好端端男子汉大丈夫,寻的甚死?还要死在我的面前,是何居心?如若是假,便是借此要挟,如若是真,岂非临死还要害我负那污名?几曾见一个孤男会死在寡女闺房中的?快些起来,这种做法,没人来怜惜你,我见不得这种样子。〃萧玉哭诉道:〃姊姊,你今天想必因妈去世,伤心太甚,处处见我生气。我反正一条命已付给你,要我死就死,要我活就活,我决不敢挟制你。如今心挖出来,也是无用。
  我不过话说得急,怎会死在这里?不过姊姊不肯回心,百无想头,莫说不怜惜我,就怜惜我,身已化为异物,有甚用处?望姊姊多多保重,过一两天就知我的心了。〃说罢,起身要走,临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瑶仙仍是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不禁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姊姊,你好狠心肠。〃把足微顿,拔步便走。
  第一九六回 宝镜耀明辉 玉软香温情无限 昏灯摇冷焰 风饕雪虐恨何穷
  萧玉的手刚伸到门上,瑶仙低喝一声:〃你等一会再走!〃萧玉本已绝望,心里又冷又酸,闻言好似枯木逢春,立时生了希冀。连忙缩手应道:〃姊姊,我不去。〃回顾瑶仙,泪光莹莹,眼角红润,星眸乱转,灯光下看去,越显楚楚可怜,知她心软肠断,有了转机。方欲凑近前去温存抚慰,不料刚一转背,瑶仙便把目光转向床侧,面对后房低唤了一声:〃妹妹!〃萧玉见她忽又喊起绛雪,不知是甚么意思,哪敢冒昧再问。正在逡巡却步,心里乱跳,绛雪已如泪人一般应声走出,到了床侧,喊了声:〃姊姊。〃瑶仙手指萧玉,对绛雪道:
  〃你送萧表哥出去,留神看看附近有人没有。如若有人,不可瞒我。我已是孤苦伶仃,无人怜惜的薄命人,再冤冤枉枉背点污名,实在承担不起了。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你看他来得多么冒失,去得多么唐突,只是满腹私心,从不替人打算。这样的人,我心已成槁木死灰,百无希冀。你快去快回,甚么话都不要说,莫为他伤了我姊妹两个情分,我更成孤儿了。〃
  说罢,侧身往床上一躺,竟未再看萧玉一眼。
  这一来,萧玉的心二次又凉了半截,忍不住颤声连喊了两次姊姊。瑶仙理也未理。还是绛雪看不过去,朝他使了个眼色,手朝门外一指,故意说道:〃我姊姊心硬,不能挽回了。
  深夜之间,好些不便,房后又睡有一个外人。她哭了一整天,水米不沾牙,心已伤透,人更受了大伤,明早还有不少要紧事。你容她早点安歇,莫要逗她多伤心了,快些请回去吧。〃
  萧玉见绛雪暗示神情似有话说,虽然将信将疑,但是事已闹僵,除了望她转弯,别无挽回之望。既然这等说法,再如不走,岂不把自己那一种深怜蜜爱之意,越发打消个净?忙答道:
  〃妹妹说得对,我真该死。只顾看着姊姊生气,多心着急,忘了请她安歇了。〃说罢,又对床上低喊道:〃姊姊呀,只求你多多保重玉体,不要伤心,我就身遭横死,也是甘愿,请早安歇吧。〃瑶仙还是不睬。萧玉无法,只得叹了口气,随着绛雪启门走出。到了堂前,悄对绛雪道:〃我来时心急,只顾着先看望姊姊,没顾得先向妈的灵前叩拜,姊姊怪我,也由于此。妹妹稍待片该,容我叩几个头吧。〃绛雪道:〃后屋有人,虽然被我将穿堂屋锁断,不会闯出,到底担心,你改天再来,不是一样?〃萧玉凄然落泪道:〃我此时方寸已乱,万念全灰,知道能来不能?一则我们两家这么深的情分,妈是长辈,礼不可缺;尤其妈最爱我,视如亲生。今天姊姊这样错怪冤枉,妈阴灵不远,必能鉴我真诚,何况妈临终之时又有遗命。向她祷告祷告,也许冥中默佑,托梦给我姊姊,教她回心转意。既是后屋有人,我也不敲引神磐了。〃随说,早抽三枝本村自制的棒香点上,跪在灵前,低声祈祷起来。
  绛雪原知瑶仙故狠心肠,有意做作,欲擒先纵,给他一个下马威,以便激其同仇敌忾,永无反顾。见他如此情痴,也觉不忍,只得听之。强催着萧玉祷罢起身,故意先开正门走出,看了看四外无人,才缩回来引送萧玉。到了门外,将门反掩,一同走到墙角雪堆后面,立定说道:〃大表哥,你怎么这么呆?你还怪她狠心,全不看她平日多孝母亲,妈是为谁死的?女婿有半子之情,你这女婿更比半子还重。她既以终身相许,这不共戴天之仇的千斤担子,还不是望你能分担一半么?实不相瞒,她从妈死后不久,就想你。等到夜半不见你来,又气又急,如非怕人看破,还几乎要叫我到你那里去呢。谁知好容易把你盼来,进门时那么莽撞,已经不快。末了急匆匆打门闯进,既不问妈何时故去,身后事怎么办;已听我说她睡了,也不问问她身子好不好,吃东西没有,睡着没有,人怎么样。仿佛我家大人已死,百无顾忌,闯进她的卧房。见她面朝里睡,不理不睬,三岁娃娃也看得出是在生气。就该先陪小心,好生安慰,把她哄起了床再说才是。你却不管青红皂白,夜入深闺有无嫌疑,过去动手就扯。她心本窄,像你这样乱来,那还有不多心伤感的道理?这是你自己把一桩成了的好事,闹和稀糟,怨得谁来?〃
  萧玉吃绛雪数说了一顿,悔恨之余,满拟必有下文,一听到末句,并无可以转弯的活。
  急忙央告道:〃好妹妹,我没有她,活在世上有何生趣?我知错在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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