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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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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一门两妃的荣耀瞬间崩溃,崔弘度、崔弘升及其他兄弟尽数免官,由秦王杨俊和山东第一豪门崔氏所组成的强大的政治联盟土崩瓦解。

同样在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夏末,秦王杨俊病逝。冬十月初九,太子杨勇被废黜。同日,中土名将、卫府军著名统帅之一的史万岁,被先帝暴杀于朝堂之上。十一月,时为晋王的今上被册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这一连串的政治风暴都源于激烈的皇统之争,而最终胜出者便是今上。四年后,今上登基,河南王为太子,没有太子妃。时先帝第五子汉王杨谅举兵造反,以代、晋、幽、冀四大区域之鹰扬精锐攻打东都,而其背后支持者,就是山东人。为了拉拢和分化山东贵族集团,再加上其他众多政治因素,今上决定复立崔氏女为太子妃,以重建与山东第一豪门崔氏之政治联盟。

然而,让今上预料不到的是,崔氏家主崔弘度称疾不起,拒绝接旨。不过,皇帝和皇族既然给足了崔氏面子,对先帝所做的事婉转地表达了歉意,崔氏也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与今上决裂,于是崔氏毅然决定支持今上。崔氏是山东五大顶级豪门之一,在山东贵族集团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崔氏做出的决策,理所当然得到了山东大部分豪门世家的支持。接下来局势颠覆,本来凯歌高奏的汉王杨谅突然间众叛亲离,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

今上兑现了承诺,崔氏重新进入权力核心,但遗憾的是太子薨亡,崔氏女复立太子妃一事也就终止了。

假若崔弘度没有拒绝皇帝的圣旨,崔弘升的女儿重新成为太子妃,那么命运对崔氏女来说同样是残酷的,太子死了,年纪轻轻就守寡,且没有一子半女,连个寄托都没有,可谓凄惨一生,但相比崔氏女现在的处境,崔弘升宁愿女儿凄惨一生,好歹她是坐在皇宫里哭,是皇族的人,崔氏还能沾点皇亲国戚的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自由,实则被囚禁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牢笼里,在黑暗中以泪洗面。

崔弘升不怨恨自己的哥哥,换做是他,在当时的情形下,也会拒绝皇帝的圣旨。当时山东贵族集团正在做一次豪赌,赢了就能击败关陇人,抢到中土的统治权,彻底改变山东人的命运。崔氏不过是山东贵族集团中的大佬之一,有一言九鼎的权威,但没有一言九鼎的实力。崔氏做出决策,支持皇帝,却无法肯定自己能说服其他豪门世家,能让山东贵族集团中的大部分贵族都接受自己的决策,所以必须做两手准备。假若汉王杨谅赢了,崔氏应该怎么办?反之,若皇帝赢了,崔氏又该如何应对?

若皇帝赢了,崔氏居功至伟,这个太子妃肯定跑不掉,而且要隆重复立,崔氏有面子,权势、权威都能一夜间重建,受损的元气也能迅速恢复。

然而,天不遂人愿,皇帝是赢了,太子却死了,崔氏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只是苦了崔氏女儿。

豪门女儿是政治资源之一,政治联姻是政治结盟的传统手段,崔氏女儿年纪轻轻当然要嫁人,但贵族遵循“门第婚”的传统,尤其豪门,下嫁是丢面子的事,是婚宦失类,会遭人耻笑,这是其一。其二,崔氏女儿曾是今上的儿媳妇,后来被先帝废黜,但河南王始终未再立妃子,这其中固然有河南王的原因,肯定也有先帝和今上的原因,如果先帝和时为太子的今上一定要给河南王立妃,河南王岂能抗拒?可见先帝也罢,今上也罢,都知道崔氏在中土的庞大实力以及它对王朝兴衰的巨大影响力,所以都埋下了伏笔,一旦有需要崔氏的时候,便利用“复立”之举来重建双方的政治联盟。

此次“复立”未成,但政治联盟重建了,崔氏女不再是被废黜的罪人,而是要“复立”为太子妃的贵人。如此显赫身份,无论在皇帝和皇族的眼里,还是在崔氏的眼里,抑或在其他豪门世家的眼里,都是高不可攀。

从皇帝的立场来说,这就是自己的儿媳妇,尤其在儿子死后,皇帝对这个命运乖蹇的儿媳妇更有着特殊而复杂的情感,某种意义上他把对儿子的愧疚和思念转化做了对儿媳妇的疼爱。当然,他没有理由阻止崔氏女儿再嫁,但从自己的情感出发,他有理由干涉崔氏女儿的婚姻,崔氏女儿嫁给谁,他要最后拍板,只要他反对,谁也别想娶到崔氏女儿。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死局。皇帝不愿意守寡的儿媳妇嫁给一个自己看不上的人,崔氏又不能把自己身份显赫的女儿下嫁,而与崔氏门第相当的豪门世家考虑到皇帝的情感,又不敢迎娶崔氏女儿,以免得罪皇帝自取死路。崔氏女儿就此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政治和传统把她囚禁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她的人生。

崔家的十二娘子“病了”,疯疯癫癫的,东都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大牢笼,崔府则是一个小牢笼,在重重牢笼中,她无法呼吸,濒临死亡。无奈之下,崔弘升听从了道家白马法主薛颐的建议,让女儿离开东都,远离樊笼,游历名山大川,以排解心情、治疗心病。

然而,崔氏代表的是中土文化传承,代表着权力和财富,崔氏子弟无论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尤其像崔氏女儿这等显赫人物,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关注之下,岂能像个修行者一样安安静静地游历名山大川?很快,崔氏女儿在不知不觉之中,就重新回到了牢笼,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主动的,她充满了激情,她想重写自己的人生,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

女儿的变化,让崔弘升既喜且忧。喜的是女儿终于从心理的樊笼中逃脱了出来,忧的是,女儿有皇帝和崔氏两大靠山,手上的隐权力很强大,一旦被有心人利用,误入歧途,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不得不小心防范,甚至派出亲信家将崔九和心腹佣奴全天候监控,然而,终究还是出事了,东郡白马大案和因谯郡叛乱而引发的徐州危局,其背后都有崔氏女儿的身影,好在女儿聪慧,有大局观,始终把崔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使得崔氏即便牵涉其中,也都全身而退,并没有给政治对手留下任何把柄。尤其让崔弘升高兴的事,女儿似乎懂事了,在东征即将开始,大河南北叛乱迭起,风雨飘摇,山东局势日益严峻之际,女儿回到了自己身边,聆听教诲,这是一个好征兆,一个有益于崔氏未来的征兆。







第一百零六章崔氏家主

崔九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崔弘升的书房,大礼拜见。

自进入郡守府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十二娘子,但之前他与十二娘子已经商量好了说辞,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只是约定归约定,以十二娘子的任性,谁知道她是否信守承诺?

崔弘升赐坐之后,便没有再说话。

崔九不能不说,于是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出,坚决隐瞒了有关十二娘子被贼人挟持一事,而随行佣奴被杀的责任,则完全推到了穷凶极恶的贼人身上。当然,崔九也主动承担了自己的责任,愿意接受崔弘升的惩罚。

屋内陷入寂静。

年近六十的崔弘升鬓发已白,面容憔悴,然气度非凡,神态威严,那种因权力而带来的威压犹如实质,让纵横沙场的崔九亦有一种无法喘息之感。

崔九挣扎着,事关自己和家族的身家性命,他不能不做最大的努力,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说出实情。这一刻,他对白发刑徒的怨气达到了顶点,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那个恶贼。

“九郎,辛苦了。”

终于,崔弘升说话了。

崔九如奉纶音,悬在嗓子眼的心骤然放下,浑身舒泰,这时他才察觉自己已经冷汗淋漓,因为过于紧张而僵硬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从危难中解脱后的欣慰笑容。侥幸,逃过了一劫,小娘子仗义,终究没有置某于死地。

“以后,还要辛苦你。”崔弘升的语调很慢,很低沉,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感。

崔九当即赌咒发誓,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让小娘子受到伤害。只是这番誓言说出来后,崔九的心里却涌出一丝羞愧,他已失去自信,脑海里更是不由自主地掠过白发刑徒那驾车狂奔、白发狂舞的彪悍身影。如果再次遇到那个恶贼,某是否有能力杀了他?

“现在局势不太好,她又不愿意回东都,而某也要离开河北,无法照顾她,所以……”崔弘升望着崔九,非常郑重地说道,“某再给你五十骑,特殊情况下,某授权你临时征募百名壮勇,以确保她在任何情况下都安然无恙。”

崔九惊讶不已,忍不住脱口问道,“明公,你要离开河北?”

“某已接到消息。”崔弘升说道,“圣主已做出决策,调某出任涿郡太守,并有可能重回卫府,领军东征。”

崔九愈发吃惊。东征在即,做为东征后方大本营的涿郡,承担了集结东征大军和囤积战争物资的重任,涿郡太守的位置非常重要,偏偏在此刻,皇帝却做出了重大人事调整,临阵换帅,这背后有什么玄机?

“明公,你去了涿郡,那涿郡太守元弘嗣呢?”崔九迫不及待的又问了一句,虽然这么问有些失礼,但事关重大,崔九心情急切,也顾不上了。

崔弘升神情凝重,眉头紧锁,稍迟片刻后,方缓缓说道,“据说,圣主要调他去西北,出任弘化留守,主掌陇右十三郡军事。”

元弘嗣要做西北军统帅?崔九愈发疑惑了,他看不懂皇帝的人事调整。崔弘升出任涿郡太守,并有可能重回卫府领军东征,显然皇帝打算重新起用他,而做为关陇第一虏姓元氏子弟的元弘嗣,在军中并无威望,且已离开卫府多年,长期主政地方,如何能出任西北军统帅?在东征期间,西北军不但要镇戍西北边陲,还要戍卫关中,保护东都乃至大京畿地区,责任重大,其统帅理所当然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什么时候,元弘嗣成了皇帝的绝对心腹?崔九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毕竟由谁出任西北军统帅,与崔氏的利益并无直接关系。

崔九站了起来,再拜崔弘升,恭喜家主。

虽然崔弘升并没有升官,但今日涿郡太守的地位和信都郡太守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悬殊太大。从东征的角度来说,涿郡太守肯定要参加中枢决策,算是半只脚跨入了权力核心。待东征结束,论功行赏,崔弘升十有**要进入中枢,这足以说明崔氏的元气正在恢复之中,辉煌之期已指日可待。

崔弘升摇摇手,兴味索然,示意崔弘升不要说什么恭维话了,还是说些正经话吧。

“你是不是想去东征战场?”崔弘升问道。

崔九笑而不语。他当然想去,军人嘛,当然要去打仗,要去建功立业。

“你对东征有何预测?”崔弘升又问道。

崔九张嘴就想说,杀鸡用牛刀,易如反掌,但突然间,他意识到崔弘升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兴奋和期待之色,似乎并不想去涿郡,亦无意参加东征。这是为甚?皇帝拱手送给明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明公为何表现得兴趣缺缺,甚至忧心忡忡?

“明公,圣主以举国之力,百万雄师,去打一个小小的蛮夷之国,还需要预测吗?”崔九谨慎问道。

崔弘升索然一笑,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浓,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堆在案几上的卷宗,久久不语。

崔九亦想了很久,但他实在想不出来,圣主调崔弘升去东征战场,对崔氏有何坏处。

“明公,高句丽与吐谷浑相比,就如土狗和野狼,实力差距太大。然圣主西征,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吐谷浑,阿柴虏不堪一击。由此可以预见,东征之战,我中土百万雄狮攻打高句丽,必能所向披靡,一鼓而下。”

崔弘升神游物外的思绪被崔九拉了回来,他缓缓抬头,漠然说道,“胜了又如何?你是否预见,东征大捷之后,中土局势如何变化?而这种变化对我崔氏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崔九摇了摇头,不敢说。东征大捷,中土局势当然有变化,皇帝和中枢权威大增,卫府军气势如虹,中土所有的魑魅魍魉都将在绝对实力面前灰飞烟灭。崔氏运气很好,在这个关键时刻,被皇帝重新起用,可以在东征大战中建功,未来一片光明。但从崔弘升现在的表情和语气上来看,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崔九有一种不祥预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只听不说。

“九郎,你对圣主推行的改制之策有何看法?”崔弘升语含双关地问道。

圣主的改制之策?崔九听到这话,心里积压已久的怨气骤然就爆发了。崔九是军人,他熟知军制改革,皇帝和中枢所推行的军制改革,可以归纳为一句话,降官降爵,减官削爵,而这个政策对于各级军官和底层府兵来说,意味着权力和财富的剧烈缩水,所以上至军官下至府兵,就没有一个人从军制改革中受益,其利益损失一个比一个大。那么,谁从改革中受益了?中央和卫府,军权和财权都被他们集中上去了。

“不好!”崔九说出了心里话,同时,他也豁然顿悟,明白了崔弘升为何忧心忡忡,对东征的态度亦是非常消极。

东征大捷,皇帝和中枢权威大增,必然进一步推进改革,而改革会进一步削弱豪门世家的权力,剥夺豪门世家的财富,这对崔氏来说,当然不好了。东征是打赢了,但接下来便是豪门世家和贵族官僚们的噩梦。

崔弘升轻轻一叹,又问道,“你对当前大河南北的局势有何看法?”

大河南北叛乱迭起,混乱局势愈演愈烈,究其原因,一个是因为东征需要,朝廷和地方官府加重了普罗大众的赋税和徭役,导致官民之间的矛盾激化;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天灾,今年大河水灾严重,朝廷和地方官府因忙于东征前期的准备工作,有意疏忽甚至直接不作为,导致赈灾不力,激起了民怨。

但这是表明原因,往深层次去探查,往东都顶层权贵去细究,不难发现东征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改革,改革已经严重危及到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切身利益,已经触及到了门阀士族的底线,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中央和地方之间的博弈亦是越来越白热化,于是东征大业便变成了双方殊死搏杀的工具。在这种大背景下,东征的前景固然存在严重隐忧,而东征之后的中土局势,亦存在难以揣测的变数。

东征打赢了,大河南北的叛乱者必然会遭到中央的血腥镇压,而受到连累的无辜平民以及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山东贵族,必然会死伤惨重。这对山东人来说,不堪承受,对山东贵族集团来说,亦不可接受。

今上继位之初,汉王杨谅举兵造反,山东贵族集团给予了支持,后来山东贵族集团改弦易辙,背叛了汉王杨谅,置其于死地,让今上坐稳了皇位,但因此受到连累的无辜平民和贵族官僚却多达数十万。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山东人不能重蹈覆辙,所以,从山东贵族集团的整体利益来说,山东人并不希望看到皇帝和中枢取得东征的胜利。

如此就得出一个推论,假若东征失败了,大河南北的局势将如何演变?很显然,在皇帝和中枢权威受损的情况下,改革受阻,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会越来越弱,地方势力必将乘机而起,在抗衡中央的同时,迅速扩大自己的权力,逐渐形成割据称霸之局。

但地方势力的崛起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如何赢取?很简单,混乱地方局势,让叛乱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而中央必将因此手忙脚乱,权威不在,最终迫于危机,不得不放权给地方,让地方募军戡乱平叛,如此地方势力就能迅速崛起,与中央形成抗衡。地方势力的核心组成部分便是豪门世家,一旦这些豪门世家凌驾于皇帝和中央之上,国祚也就岌岌可危了,而中土的统一大业距离崩溃之日也就近在咫尺了。

崔九已经准确把握到了崔弘升的想法,这一刻,他心里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

既然东征可能会失利,既然中土局势可能会崩溃,那么皇帝和中央的改革派们不可能没有防备,未来的政治风暴必将越来越猛烈,崔氏有可能再遭重创。此时此刻,崔九总算明白了,皇帝和中枢之所以把崔弘升调到东都战场上,不是因为信任崔弘升,重用崔弘升,恰恰相反,是不信任崔弘升,是要把崔弘升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以防崔弘升在河北搞风搞雨,以致东征功亏一篑,以致中土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局势很不好。”崔九开口说道,“东征大捷后,局势会恶劣到极致,不可挽救。”

崔弘升黯然长叹,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似已心力交瘁,难以为继。

该说的他都说了,崔九也已经心领神会。未来崔氏若想保住既得利益,就必须抢先布局,而身份特殊又**特行的十二娘子,正是崔氏的布局之一,至于崔氏能否实现预定目标,那就不得而知,要看天命了。







第一百零七章徐大郎的密信

崔家十二娘子风风火火,匆匆拜别了父亲,急速南下,唯恐大河封冻,耽误了行程。

崔九不知道崔弘升与十二娘子的谈话内容,但崔弘升既然暗示自己,十二娘子是崔氏的布局之一,并且把十二娘子的安全托付给了自己,那么自己理所当然尽忠尽职,唯十二娘子马首是瞻。事关崔弘升的命运,崔氏的未来,崔九不敢大意,放下全部杂念,尽心尽力辅佐十二娘子。

过了大河,十二娘子找到崔九,请他就近寻一处徐氏码头,传出讯息,崔氏要见徐世勣。

讯息传出不久,崔家的船队就进入了通济渠,而徐世勣也接到了讯息,但他摸不清崔氏的意图,担心崔氏是冲着瓦岗兄弟来的,干脆避而不见,拖一时是一时。恰在这时徐十三突然出现,送来了李风云的消息。徐世勣于是写了份长信,经过瓦岗兄弟商讨之后,遂派了个心腹执事,由十几名武技精湛的死士护卫,火速送至通济渠上的崔家船队。

崔九看到徐氏如此“郑重其事”地送来一份密信,估计事关重大,当即亲自把信送到了十二娘子手上。

十二娘子对徐世勣的夸张之举很不屑,不就是一份信嘛,用得着这么“剑拔弩张”?待她打开信,看到都是有关白发刑徒和徐州贼的消息,顿时吃了一惊,神情也骤然凝重,遂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读完之后,她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这个白发刑徒到底是什么人?他和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对东征的预测,为何和家中大人一样悲观?对中土未来局势的推测,为何与家中大人所言如出一辙?

十二娘子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一番后,又把这份密信看了两遍。崔九站在一旁,目露疑惑之色,不知道徐世勣送来的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机密,让十二娘子惶惶不安,心神不宁。

白发贼之所以请徐世勣联系崔氏,试图得到帮助,正是基于他对东征的悲观预测。他似乎知道儿家中大人要去东征战场,似乎预测到东征一旦失利,崔氏必会首当其冲惨遭重创,所以他才拿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举措。一个叛贼,和山东第一豪门,会产生交集,说出来谁相信?

十二娘子站了起来,把信递给了崔九,然后走到窗边,举目望向堤岸。堤上柳枝摇曳,柳叶落尽,一片萧瑟。一群黑衣人站在呼啸的寒风中,黑氅飞舞,隐约看到藏于其中的横刀弓矢。十二娘子黛眉轻蹙,眼中掠过一丝鄙夷。徐大郎的胆子越来越小了,这么点小事,却如临大敌一般,竟让家中佣奴带着兵器一路飞奔而来,难道我崔氏当真沦落了,这河南地面上还有人敢捋我崔氏之虎须?但就在这时,一个白发狂舞的彪悍身影突然涌入她的脑海,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不可遏止地愤怒起来,恶贼,这世上,只有你敢捋我崔氏之虎须,欺辱我崔氏子弟,好,如今你送上门来,儿岂肯放过你?儿一定要杀了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崔九看完信,神色阴晴不定,不知是怀疑信上内容的真实性,还是被信中的内容所震惊。他低头思考了片刻,旋即展开书信又看了一遍,然后便把书信放到了案几上,负手于后,绕着案几缓缓踱步。

十二娘子娇躯轻转,“九叔……”

崔九举手轻摇,“匪夷所思,匪夷所思……一个穷凶极恶的贼,一个千年世家……匪夷所思……”崔九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古以来崔家就像天一样高不可攀,崔家俯视众生,生杀予夺,而草芥蚁蝼匍匐在地,连抬头仰望的资格都没有,但如今,一个恶贼,一个刑徒,一个连草芥蚁蝼都不如的死囚,竟敢打崔家的主意,竟敢亵渎崔家的荣耀,是可忍孰不可忍。

“九叔,刑徒所言,与大人的忧虑,颇有相近之处。假若未来的局势当真如大人所预测,那么,我们理所当然要利用刑徒。”

崔九浓眉紧锁,抚须沉吟,稍迟,他低声说道,“就如明公在河北所为?”

十二娘子微微颔首。

河北叛乱迭起,尤其渤海、平原和清河三大郡,更是河北贼集中猖獗之地,如果河北官府和诸鹰扬齐心协力、全力剿贼,就如张须陀在齐郡戡乱一样,河北贼势怎会越来越大?东征在即,皇帝下旨把崔弘升调离河北,与河北戡乱不力有直接关系。

崔弘升过去是冀州刺史。过去冀州所辖地区就是渤海、平原、清河和信都四郡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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