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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由己不由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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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灯火通明的堂中向左侧外室一望,只见一个小丫鬟坐在灯影下头绣花,她便走了进去。
绕过室中一扇八宝镂空的屏风,里头方是沈风斓起居的内室。
只见沈风斓穿着家常藕荷色的小袄,头发松松散散地挽了一个篆儿,只插着一支比鸽子蛋还大些的莹白色南珠簪子。
她正歪在坐榻上捧着一本旧书,时不时嘴里轻声念着什么。
“小姐,老奴来给你请安了。”
古妈妈见到沈风斓就眉开眼笑,她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嫁到宁王府了,那时可就见不着了。
如今能见一日是一日。
她想着,不禁生出了女儿出嫁那般的不舍之情。
沈风斓听见她的声音,把书放下抬头笑道:“妈妈来了,快请坐。”
古妈妈是陈氏的陪嫁丫头,嫁给了沈府外院的古管事,便随了夫姓被称为古妈妈。
陈氏还在的时候,她就像左膀右臂一样帮着陈氏主持内院庶务。
如今陈氏不在了,古妈妈照管沈风斓仍有余威,就连大管家也要敬重她三分。
她也不多客气,大大方方地在小丫头端来的杌子上坐了,靠在坐榻旁和沈风斓说话。
“小姐如今待嫁,不绣绣嫁妆,还是这样爱看书?可别把眼睛看佝偻了,又不考女状元来。”
浣纱忙接话,“妈妈放心,小姐看书的时候屋里天下地下都是灯,不会看坏眼睛的。”
她一向老道,只有在古妈妈面前会情不自禁,露出一二小女儿的姿态。
——古妈妈是浣纱的娘亲,自小就让她在沈风斓身边服侍。
古妈妈微微蹙眉,似乎想要批评浣纱争强好胜,眼神朝屋里一溜又把话咽了回去。
浣纱如今是个领头的大丫鬟了,不好当着一屋子小丫头的面让她没脸。
沈风斓深知这母女二人忠心耿耿,古妈妈对浣纱教育甚严,略有不好就板起面孔来责骂一顿。
她怕浣纱伤心,忙打圆场,“是啊,妈妈。你不必操心,我这屋子里有浣纱,半点也没让我不舒心过。”
她对浣纱高度评价,就是给古妈妈面上增光。
古妈妈闻言,面色又柔和了起来看向沈风斓,仿佛沈风斓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小姐敬献皇后和贤妃娘娘,还有太子妃及长公主等人的鞋袜可绣好了?”
沈风斓要嫁给宁王,这些皇家嫡系的女眷会在大婚时送见面礼予她,而她按照习俗要回赠亲手绣制的鞋袜。
“都绣好了。”
她回应得云淡风轻,反正她不会嫁给宁王,这些鞋袜什么的根本就用不上。
古妈妈见她不以为意的模样,以为她是胸有成竹,越发欢喜。
“那就好,那老奴就放心了。”
她放下一桩心事,不禁想起了早逝的陈氏,若是她能见到沈风斓出嫁的模样,该是何等欢喜?
想着想着眼中不禁盈泪,沈风斓看在眼里,淡淡地别开了眼。
“浣纱,今日外头新晋来的雨前龙井沏来给妈妈尝尝鲜。”
明知古妈妈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她也无法领情。
现如今能设法让宁王主动退婚,她留下一条小命就不错了,哪里奢望能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妃?
一个被退婚的女子,为人所不齿,注定是嫁不得什么良婿的。
如古妈妈这样真心待她的人,终归是要失望的。
浣纱将她常喝的铁观音撤下,换上一壶新鲜的雨前龙井,一时室中茶香四溢,热气腾腾。
古妈妈回过了神,忽又想起了另一桩事。
“小姐的嫁妆万万不可简薄了,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话,就和妈妈说。就算柳姨娘想把家私都抓在手上,老奴也会为小姐争取的。”
嫁入皇家成为王妃那可不是寻常的婚事,陪嫁若是不丰厚,难免叫人看了笑话。
沈家若是贫寒的官宦人家出不起倒罢了,沈太师现是朝中一品大员,祖上袭过列侯,到了沈太师这一辈才靠科举出身。
沈风斓的外祖家也是世代公卿,如今是她的二舅陈徐行袭了定国公爵位。
她身上集结了沈家和陈氏的荣耀,精灵奇秀钟于一人,注定要有一生的泼天富贵。
柳姨娘正是沈风翎的生母,府中无当家主母,内院的事务名义上是交给了她来处置。
实际上,就连古妈妈说话都比她好使些。
随着沈风斓年岁渐长,才名冠绝京城,府中的下人越发巴结着桐醴院这头。
柳姨娘不是正经主子,岂敢在她的嫁妆之事上置喙?
沈风斓微微点头,一双翦水秋瞳只盯着那壶滚烫的热茶,若有所思。
为了保持茶香,紫砂的圆形小壶始终坐在炉子的火上。
若是这样滚烫的茶水,一不小心泼到面上,定是要毁容的罢?
她细细思量,总觉得自己对于退婚一事的计划不够完善,倒不如眼前这一壶茶省事。
一个毁容了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是做不了王妃的。
她越发觉着此计可行,只听古妈妈温厚的声音又道:“小姐到时候要带几个陪嫁丫头?还是多带些的好,若是屋里的不够,老奴再到外头给小姐挑好的来。”
这一把饱含关切的嗓音,将她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心又瓦解了几分。
她的性命固然重要,为此可以牺牲容貌,但古妈妈和浣纱这些人怎么办?
她若真的毁容,这些人少不得担个照顾不周的罪名。
——她们的命,也是命。
沈风斓打消了念头,心内暗叹,面上只浅浅一笑。
“妈妈来得正好,正想问问您春宴的事宜。听闻长公主府有个莲池?”
……
第5章 送春宴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正值端阳佳节。
一早起,桐醴院的丫鬟婆子们就忙着挂菖蒲和艾草,又把院中各处屋子用苍术熏了。
小丫鬟把炉子和苍术送到沈风斓的屋里时,见她已穿戴整齐,正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吃一个盛在荷叶滚珠碟里的粽子。
柳烟迎出来把东西接了,端进内室问道:“小姐,是现在熏还是出门以后熏呢?”
沈风斓略瞧了一眼,放下手中的银筷,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我吃好了,现在就熏罢。”
她抬手取下衣襟上别着的绢帕,在嘴角抹了抹,又问浣纱:“可派人去三小姐那边看过了?”
浣纱穿着半新不旧的湖蓝色比甲,闻言笑道:“三小姐过来了,听说小姐在用早膳就在外头等着。”
沈府就这么两个小姐,偶尔宴请沈风斓的也会捎带着沈风翎,不至于一个人显得孤单。
她走出内室,见沈风翎已听见响动站起了身,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缕金红纹裙,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也是一色新衣。
沈风翎暗自打量着她,见她一袭水墨白绫裙层层叠叠、飘飘洒洒,竟是先前三月里制的春衣。
“如今春末夏初了,二姐姐怕冷么?”
沈风翎有些得意,她穿了新制的夏裳,沈风斓的打扮不及她娇艳动人。
“是啊,近日身子有些不爽,怕出门着了风。”
沈风斓说的也是实话,她这些日子反复在脑中推演着今日的计划,过度费神使得身子都有些倦怠了。
“那姐姐一定要多休息……”
沈风翎说着客气话,跟在沈风斓身后向外走去。
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出了沈府正门,车旁跟随着七八个丫鬟婆子,个个打扮得庄重光鲜。
路上的寻常百姓一见便知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纷纷躲避到一旁,待到了长公主府外的大街才拥挤了起来。
浣纱等人在马车里伺候着,听得外头车轮和马蹄的声音此起彼伏,便知是到了。
果然听得外头有婆子上来招呼,“可是沈太师府上二位小姐?”
外头跟车的婆子声音里带着笑,“正是。”
而后听见亲亲热热的叙话声,马车进了长公主府的内院,在二门外下了车。
长公主府的打大丫鬟上来领路,穿过重重屋宇便到了后花园设宴之处,放眼一汪碧水,令沈风斓心中大定。
“沈二小姐来了?快请进来。”
曲桥连通湖心一处树着屏风的水榭,尚未走近,里头已传出一道庄重嗓音。
沈风斓加快了些脚步,进得水榭便见上首一位中年美妇朝她笑,一身珠翠罗绮格外耀眼。
在座女眷几乎尽是华服,或坐或立,见她进来都明里暗里地打量她。
“臣女给长公主请安。”
沈风斓含笑上前,一个福礼还未行毕,便被长公主握住了手。
站在她身旁行礼的沈风翎一顿,很快也被长公主身旁的丫鬟扶起。
“今日是端阳送春宴,不必拘礼。日后总归是一家人,不知道闺名是哪两个字?”
她笑意盈盈地和沈风斓说话,言语间已经把沈风斓当做了自家晚辈。
都说这位长公主是最疼爱子侄的,想来是爱屋及乌,连“准侄媳妇”也一并疼爱了。
沈风斓恭敬回答,长公主见她举止落落大方,越发心生好感。
又细看她头发、指甲等细致处,只见乌发若云,十指水葱般纤长细嫩。
她满意地点点头,顺手便从头上拔下一只赤金点翠垂珠凤钗,在沈风斓的微微诧异中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你这一身水墨白绫裙仙女儿似的,可会嫌弃我这凤钗俗气了?”
长公主是今日宴会的主人,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眼中。
如今见她将自己的爱物当众赠给沈风斓,便知她心里是格外喜欢这个准侄媳妇的。
站在她身边伺候的儿媳马氏最得长公主的欢心,先开口戏谑道:“儿媳不嫌俗气,若是沈妹妹不要,长公主就赐给儿媳可好?”
话音未落满座皆笑,都说马氏一贯好诙谐。
长公主也笑着捏捏她的脸,“你这猴儿,连你沈妹妹的东西也要抢。”
马氏在长公主跟前一向如此,又拉着沈风斓的手不依道:“沈妹妹快说,到底嫌不嫌俗气?”
众人皆知马氏出身封疆大吏之家,自然不是稀图这凤钗,而是故意说得小家子气来逗乐。
沈风斓含羞一笑,“我便嫌了,马姐姐这一头珠翠,怕也没处再插去。”
长公主不禁噗嗤一笑,忙用帕子掩了口,众人都乐了,一时席间气氛格外欢乐。
只有站在靠后一步的沈风翎面色僵硬,见众人都捧着自家姐姐,自己一袭新装华丽鲜艳,却无人看顾。
她越发拱肩缩背,将头低了下去,免叫人看到她的表情。
一席过半,长公主借口年事已高先退到阁中歇息,让一众女眷随意游赏。
众人三五成群地散开,也有在花荫底下说话的,也有隔着栅栏逗弄仙鹤的,还有在水边拿了杆子垂钓的。
沈风斓装作不经意地往水边走近,看着水中金色游鱼啄食水面的桃红色花瓣,在碧绿的池水中来回摇摆。
站在半人高镂空雕栏边的两个粉衫女子靠了过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略有些羞涩地和她搭话。
“沈二小姐也想垂钓吗?”
她咋闻这娇嫩的娃娃音,抬头一看,只见眼前两个女子生得一模一样,怀里抱着杆子睁着大眼瞧她。
再看脚边立着兜网和木桶等物,原来是自己出神,一不小心站在了人家要垂钓的地方。
“我未曾瞧见这地方有人,失礼了,二位莫怪。”
她曲身微微一福,给这两个女子赔不是。
那两个女子见状也福下身来,一样的衣裳首饰做出一样的动作来,越发像人偶娃娃一样可爱。
其中一人道:“沈二小姐不必多礼,我们是吏部侍郎南家的人。我叫南青青,这是我的双生妹妹南子衿。”
两人的名字和样貌一样清秀文雅,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我叫沈风斓,家父是沈太师。”
南青青二人自报家门,意在告诉沈风斓她二人的身份地位不及她远矣,她不需要赔不是。
没想到沈风斓听过后不但没有小觑她们,还主动和她们通了姓名。
她二人笑得弯了眼,一咧嘴露出小巧的虎牙来,显得格外稚气。
三人站在水边说话,才说了几句,便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嘈杂之声。
第6章 喧哗
长公主亲自办的宴会,是何人如何大胆,竟敢喧哗?
南青青二人面露好奇之色,脚下未动,双眼却直往嘈杂声传出的地方瞄去。
沈风斓也是女子,如何不懂女子天生好奇的心性?
她三人结伴走过去,附近已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见她走来,都似笑非笑地让开了道。
她心道不好,只当做没看见一般凑近了人群,见是一个鹅黄广袖宫装的女子和沈风翎站在池面曲桥上。
宫装女子趾高气昂地大声呼喝着什么,沈风翎垂首不言,这场面一看便知是沈风翎不利。
南子衿娇嫩的嗓音哎呀一声,“不好,那是谁家的姑娘惹了刁蛮第一的小郡主?”
沈风斓带着疑惑看了她一眼,南子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是长公主的幺女卫玉陵,不是我大胆,这刁蛮第一原是当今圣上御口呼的,便传开了。”
沈风斓想起来了,长公主青年丧夫,她的驸马卫将军就是在守护玉陵之战中被胡人射杀的。当时长公主腹中就怀着这个幺女,为了缅怀卫将军,这个孩子生下来便取名为卫玉陵。
当今圣上感念卫将军为国捐躯,又怜惜长公主青年孀居,便在卫玉陵周岁之时赐了郡主的荫封。
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尊贵女子,被溺爱到如今及笄之年,自然刁蛮任性。
她微微蹙眉,想着这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子,不知沈风翎是如何冲撞了她……
南青青看着曲桥上的二人,越发觉得那低头挨骂的女子一袭缕金红纹裙有些熟悉。
是了,方才开宴之时那女子就跟在沈风斓身后,听说是沈府的三小姐,她和南子衿还笑言沈风翎把一身好衣裳穿得像丫鬟一般小气。
她见沈风斓蹙眉要上前去,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沈姐姐别去,你没瞧见吗?这里看热闹的人虽多,没有一个敢上去相劝的。”
南子衿一回头才看到沈风斓被自家姐姐拉住了手,她二人是双生姊妹,有些事不必言明便能心灵相通。
她也劝道:“小郡主不仅是刁蛮,听闻还有两三下拳脚功夫。姐姐犯不着为了一个庶妹出头,挨上两下可怎么好?”
沈风斓露出盈盈笑意,“多谢二位妹妹相劝。”
话音未落拂袖转身,背影修长挺拔,如她裙摆上水墨苍竹,透着一股自信。
南子衿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喃喃道:“青青,我怎么觉得她听闻小郡主会拳脚功夫后,反而更加急着要过去了呢……”
卫玉陵见眼前的女子一味低头不语,以为自己被小瞧了,气得几乎要动手打人。
没想到那些看热闹的女子中竟然走出一个沈风斓来,脚步不疾不徐,走到她跟前微微福身。
卫玉陵纵横京城这许多年,就连当今圣上都惯着她,没想到在自家府里竟然还有人敢来出头的。
她打量着沈风斓,瞧见她头上戴着自己母亲的凤钗,脸色才柔和了三分。
“你是谁?来做什么?”
看在那凤钗的面上,卫玉陵说话已经算是客气了,只是在常人看来还是十分嚣张。
“我是沈太师府上的二小姐沈风斓,这是我的三妹沈风翎,不知她如何冒犯了小郡主?”
卫玉陵见她姐妹二人一个长身玉立姿容绝美,一个拱肩垂头毫无气质,不由噗嗤一笑。
“曲桥狭窄,她自恃是太师的女儿,不肯让路。本郡主骂了她几句,她死活不肯道歉。”
按卫玉陵的话说,只要沈风翎肯道歉,她也不会不依不饶。
沈风斓心中暗叹,看来这位刁蛮第一的小郡主也不是外间传言的那么刁蛮,她还是有自己的规矩的。
她看向始终垂头不语的沈风翎,后者视她如救星。
“是小郡主的丫鬟先非议我的,我才要向小郡主讨个说法,并非存心挡路。”
卫玉陵听她仍是不知悔改的说法,冷哼一声道:,“本郡主的丫鬟原不知你是太师府的小姐,不过见你身边的丫鬟衣裳新得连折痕都未抚平,嘲笑了一句破落户罢了。”
“原是你自己的丫鬟落人口舌,你倒有理由挡着本郡主的路讨说法了?”
高门府第之间来往,最是讲究颜面。
只有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才会穿着崭新的衣裳来,而真正有身份的人家,参加这种宴会惯了,不会如此在意。
沈风翎也是知道的,所以她身上这件缕金红纹裙是下过两遍水的,只是忽略了她的丫鬟初进长公主府的狂喜。
丫鬟是主子教出来的,她的丫鬟这样不知高低,只能说明她这个主子上不得台面。
所以卫玉陵的丫鬟就拿沈风翎说笑,不妨头声音高了些正好叫她听见了,两人便在这曲桥之上产生了争执。
沈风斓双眸微凝,没想到这事倒是沈风翎先挑起的。
沈府无当家主母已久,人丁稀薄,倒叫沈风翎日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就算是沈风斓这样正经的太师府嫡出小姐,也不敢和卫玉陵争驰,何况是沈风翎这样一个没有名声的庶女?
她微微一笑,立刻做出了判断。
“小郡主,这就是你不对了。”
站在岸上看热闹的人听不见她们说话,曲桥上只有卫玉陵和沈风翎二人在场,听了这话都做出了迅速的反应。
一个突然抬起了头看她,嘴微微张着,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帮自己。
另一个气得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地瞪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卫玉陵气势逼人地上前一步,“你说什么?谁不对?”
沈风斓合手在身前,毫不相让向着卫玉陵走近了两步,两人中间只剩了半步的距离。
她朱唇轻启,凑到卫玉陵的耳边,轻柔而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是你不对。”
第7章 落水
“你!”
卫玉陵没想到竟有人敢当面顶撞她,恨恨地一跺脚,只觉得沈风斓靠她太近如同挑衅,便用力将她推了一下。
沈风斓浑身筋肉紧绷着,就是等着她这一个动作。
她感受着卫玉陵推在她肩上的力度,比寻常女子的力气大了五分,约莫能将她推后两三步。
这两三步,足矣。
方才她故意向着卫玉陵走近了两步,就是为了站在卫玉陵和曲桥的石栏之间。
这一推足以让她撞到身后不过半人高的石栏,而后跌入莲池!
众人皆知沈风斓在冬月里跌入湖中受了寒,此次再跌入水中,她就有把握让府医给她一个体寒难以生育的诊断。
——府中内院过半是她和古妈妈做主,何况还有属于她的嫁妆,用来收买一个府医绰绰有余。
闻得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众王争位,谁会愿意娶一个子嗣艰难的嫡妃呢?
到那时,只怕是那位宁王殿下要绞尽脑汁想法子退婚了。
她不禁翘了嘴角,感觉身后撞上了坚硬的石栏,一咬牙便用力向下倒去。
在仰倒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岸上女眷的惊呼,最后看到的是卫玉陵要伸手来拉她的动作。
她合上了双眼,抱歉了小郡主,这个黑锅只好委屈你背了。
哗——
衣袂破空,沈风斓的身姿如一朵白莲在水面怒放,还未让人看清花开的动人,便枯萎沉没在池中。
不远处一座飞檐凉亭立在假山之上,影影绰绰蓝白色衣裳的男子,如玉山上行的温润气度,临风站着袍角带起些许波澜。
他的眼始终看着曲桥上这段小小的风波,没有错过半分细节。
包括,沈风斓落水时身姿的小小怪异。
他的嘴角淡淡地勾起来,“有意落水么,真是有趣……”
卫玉陵愣在那里,手指上还残留着水墨绫裙划过的细腻触感。
差一点,她就能够抓住沈风斓的裙摆了。
异样的感觉在她的心中蔓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想不出来。
这种感觉犹如池水一般让她抓不住,又流不去,格外挠心。
待要细想,只听沈风翎的尖叫如炸雷在耳畔响起:“快来人啊!快救我二姐姐!”
岸上人的奔走和呼叫,隔了一层池水听在沈风斓耳中,仿佛辽远的地方传来的呢喃。
沉在水中的沈风斓面容安详,原身不识水性,她却熟识得很,在水中闭气一会儿是小菜一碟。
以长公主府奴仆的训练有素,这一会儿的工夫后必能将她救起。
到时她只需装作体不胜寒,谁也想不到她能在水中安然无恙。
扑通——
平静的池水中似乎投入了什么重物,想来是长公主府里熟识水性的家仆来救她了,沈风斓捏紧了裙角。
她今日若是穿轻薄的夏裳,入了水少不得曲线毕露,故而穿了这身层层叠叠的春衫。
微凉的水波一圈圈地漾在她面上,救她的人想来是一把好手,在水中游动的速度极快,所以水波越涌越烈。
她不禁微微睁开眼,隔着薄薄一层水,只见水面上一张面如冠玉的清俊容颜望着她。
“沈二小姐,莫要挣扎,我带你上岸。”
一把比泉水还要温润的嗓音,让她一时失神,呛了一口水。
“咳咳……”
清俊的男子一把揽住她肩膀,向上一提,她脑袋冒出水面,不断地咳。
“得罪了。”
他彬彬有礼地致歉,而后揽着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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