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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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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爷苏博与二老爷苏攒还被关在牢内接受审查,秦氏豁出去脸面,带着一众女眷,撑起整场丧事。
  大堂前,行来两人。
  为首徐玠,穿朴素氅衣,鬓发如霜。其身后是一身素服的陆霁斐。身高腿长的跨上石阶,行走之际,腰间佩环轻响。
  两人入大堂,引得堂内众人侧目。
  世人都知,苏龚与徐玠,生前如何斗的你死我活,如今徐玠前来,怕不是来找麻烦的。
  陆霁斐立在那处,身后漫雪飘飞,落在肩头发梢。溯风冷冽,扬起黑油长发,宽袖猎猎。男人眉目丰朗,身型如青松般挺拔。
  堂下跪着的苏家人中,不乏俏美者,但无论是谁,只一眼,就会瞧见那最出挑的一个。素装寡服,不敷脂粉,自然一股天生风韵。
  人说:要想俏,一身孝。
  如今的苏芩,穿一身孝服,通身雪白,髻上簪一朵绢布白花,斜斜插在鬓角,双眸红肿,含悲忍泣,粉嫩唇瓣抿的紧紧的,因着下跪前倾的姿势,压出身段。只随意挪动身子,便比旁人刻意款腰摆尾,还要勾人。
  前来吊唁者,不乏有心思不正之人。苏芩毫无所觉,兀自哭的伤心,那副小模样,任谁瞧见都不忍。
  秦氏起身,声色沙哑道:“来者便是客,请上香。”话虽这样说,但秦氏看向徐玠与陆霁斐的目光却隐带窥探恨意。
  秦氏认为,苏龚之死,与眼前两人脱不了干系。
  秦氏亲自上前,替徐玠递了香。徐玠撩袍而跪,神色郑重。斗了一辈子,如今结局,早已注定,他们之中,一人必死。
  行罢三跪九叩大礼,徐玠上前插香,对着棺桲内身穿寿衣的苏龚,喃喃一句。“你耿直了一辈子,是死的快活的吧。”
  徐玠叹息一声,摇头退开,陆霁斐上前取香。
  “姀姀。”秦氏唤苏芩。
  苏芩拿着手里的香,眼红红的朝陆霁斐走过去。泪眼朦胧间,她看到面前的男人,竟还装模作样穿了一身素衣。
  陆霁斐侧眸,看向苏芩。小姑娘哭的厉害,双眼肿成核桃,在那副风娇水媚的艳色中,平添几分楚楚可怜之意。纤纤素手举着三根香,大堂穿风,小姑娘冻得厉害,连带着身子也颤上一颤,眼睫上挂着的那滴泪珠子,冷不丁的就顺着香腮滑了下来。
  陆霁斐眸心一窒,正恍惚间,突觉举在半空中正欲接香的手一疼。
  他垂眸,看到自己的指尖被点燃的香尖戳出一个小小的圆黑洞,附着一层细薄香灰。
  小姑娘低着小脑袋,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截纤细脖颈,领如蝤蛴,颤巍巍的透着冷意。但陆霁斐知道,她是故意的,怕是还念着那日里自己搜她身的事。
  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陆霁斐慢条斯理的接香,指尖触到那只小手,凝脂白玉般腻滑,只是冷的厉害。
  男人的手很烫,虽只一瞬,但苏芩还是被唬了一跳。她快速缩回手,回到秦氏身边。
  上完香,徐玠上前,与秦氏道:“如有难处,可来寻我。”
  秦氏皮笑肉不笑的应一句,只当是这人在压下马威。
  徐玠携陆霁斐而去,秦氏叹息一声,“确是风光霁月,如匪君子。只可惜是个狠心肠的。”话罢,复跪回灵前。
  苏芩知道,秦氏是在说陆霁斐。
  世人都说,新晋内阁首辅,陆霁斐,真真是应了那个“风光霁月,如匪君子”的名号。但只有苏芩知道,这八个字里头,只有一个字适合他。
  那就是“匪”。
  ……
  坐夜之期,外头更为热闹。
  趁着夜色,郴王前来探丧。
  已是二更多天,寥寥远客去,准备辞灵。孝幕内,女眷皆哭一阵,尤其是苏芩,哭的几近气绝。秦氏扶住,捶闹一阵,才算缓过些神来。
  郴王上了香,一脸心疼的跟着苏芩进一侧耳房。
  耳房内未燃炭盆,只虚虚掩了一层厚毡,朝向背阴,冷的厉害。
  苏芩坐下时,身下实木圆凳上的坐垫也不见了,她被冻的一哆嗦,低低“哎”一声。娇软糯糯,婉转绵密,带着一股细细的哑意。
  郴王身形一僵,掩着身子挪过去,从苏芩身边,坐到对面。
  红拂打了厚毡进来,端过茶水,瞧一眼郴王,毕恭毕敬退出去。
  “表妹,节哀。当心伤了身子。”
  耳房内点一盏油灯,昏暗不明。苏芩坐在桌子旁,面白唇红,一身孝服,吃茶时露出一截纤细皓腕,身无饰物,清凌凌的娇媚。
  郴王暗咽口水,目光落到茶盏上。茶沿湿润,仿佛沾上了香气,他能回想到方才女子吃茶时,微微张口,露出的粉嫩舌尖。齿如瓠犀,唇若樱瓣。
  “表妹,”郴王唤一句,声音轻柔,似怕惊扰了面前美人。“苏老大人可有什么遗物?”
  苏芩哀切神色一顿,她双手置于膝上,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哑道:“身上穿着朝服被夏伯父送回来,什么都没留下。”
  郴王的脸上,显而易见一抹失落。他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茶香不浓,入口苦涩,立时便吐了出来。
  苏芩瞧一眼,没有说话。
  郴王面露尴尬,起身道:“我过些日子再来瞧表妹,”顿了顿,又道:“表妹若是有事,可让人来郴王府寻我。”
  苏芩柔柔应一句。
  郴王在原处站片刻,恋恋不舍的走几步,至厚毡处时,又不舍的回头。
  烛色下,美人纤弱温婉,柳夭桃艳。
  美人霍然抬头,轻启檀口,“表哥,你上次允我的钱还没给我呢。”
  郴王一怔,看了看自己两袖清风的锦袍,越发尴尬。
  苏芩垂眸,声音轻缓,透着倦意。“表哥去吧,我想歇了。”
  “……好。”一改先前三步一回头之态,郴王立时打了厚毡出去。
  苏芩盯着面前的烛火,娥眉轻蹙。
  作者有话要说:  陆黑:想娶媳妇的第……几天来着?
  媳妇:猪头真好吃。
  陆黑:偷偷摸到了媳妇的小手手,开心。


第5章 
  老太爷的丧事,终于挨了过去。大老爷苏博和二老爷苏攒也被放回了家。秦氏应顾氏的意思,分了家。老太太跟着大房,三房张氏领着泽哥儿也一道随在大房。
  说到底,只有顾氏领着二房分了出去。
  苏府已经没有多少钱财,划了院子给顾氏住出去,主院还是留给老祖宗。秦氏带着大房和三房的人挤在老祖宗的院子里,衣不解带的照料了大半月,老太太的身子总算是好转些。
  元宵前夜,苏芩领着噗噗,带着两个丫鬟,坐在小厨房里搓小元宵。
  苏府的丫鬟、婆子大大减少,外宅的家仆也基本削减了干净。许多院子没人打理都荒废了,偌大苏府,再不显金碧辉煌之态,只余满眼疮痍。
  “姑娘,您知道吗?奴婢今早上出去买菜,听到外头的人都在传,说二夫人被顾府轰出来了。二姐儿跟顾家大郎的婚事也告吹了。”
  苏芩把噗噗揽在怀里,两人都不会搓汤圆,只捏的那面粉团一糊稀烂。
  顾府容不下顾氏这件事,苏芩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顾府的人能如此绝情,说将人赶跑就将人赶跑,一点不念血缘亲情。
  “还有呢,后头二夫人去尚书府寻大姑娘,大姑娘连面都没露,只给打发了些银钱,就让人去了。这会子呀,二夫人怕是正在屋子里头发脾气呢。”相比绿芜,红拂是个性子活泼的,搓个元宵的功夫,就已经将顾氏这几日的老底都给掀了。
  苏霁薇前年嫁入尚书府,直至苏府破败前,还是风风光光一个人物,如今怕是也要仰人鼻息,自身难保了。顾府尚不理顾氏,苏霁薇虽然是从顾氏肚子里头出来的,但如今局面,却自然不敢接纳,生恐得罪尚书府这个婆家。
  “现在咱们就是过街老鼠,谁敢养咱们呀。”即便是亲生的,都隔着肚皮。
  苏芩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胳膊,仰头动了动脖子,却在上面的红木横梁上看到一只大蜘蛛,黑黝黝,毛绒绒的吐着丝,呲溜呲溜的往她这处滑。
  “啊……”
  “啊……”
  苏芩一叫唤,吓得红拂立时搂住旁边的绿芜也跟着跳脚。噗噗钻进苏芩怀里,吓得双眸含泪,奶白小脸挤成一团。一时间,小厨房内乱成一锅粥。
  “三姐姐。”小厨房门口,传来苏浦泽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娘来问,元宵做好了没有。”
  苏浦泽嘴里的大娘,就是苏芩的母亲,秦氏。
  “泽哥儿,泽哥儿……”苏芩像看到救命稻草似得一把将苏浦泽半拖半拽了进来,然后指着那正在悠哉悠哉吐丝的大蜘蛛颤道:“这这这……”
  苏浦泽抬头看一眼,伸出小胖手,一把抓住那只大黑蜘蛛,然后迈着小短腿走到小厨房的槅扇前,往外一扔。
  身后,苏芩等人重重喘出一口气。
  这府里,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啊……
  苏浦泽转身,挺着小胸脯,身高只到苏芩腰间。他板着一张小脸道:“书上说:灯火华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嘉小;火华则拜之,干鹊噪则穑е┲爰蚍胖V┲胛字妫饰街渤妗V┲胝紫玻狻渤嫣旖怠!
  “好好好。”苏芩敷衍的一点头,把苏浦泽推到木桌子前,“泽哥儿,一道搓元宵吧。”
  苏浦泽立时皱起一张小脸,呐呐道:“君子远庖厨……”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现如今这就是你该为的,快。”苏芩不由分说的把面粉团塞到苏浦泽手里,然后领着噗噗跟在赵厨娘的屁股后头乱转。
  苏府余钱没剩多少,已经许久没吃肉了。因着赶上元宵节,今日秦氏特意吩咐买了一个猪头回来。猪头便宜,在冷天也不易坏,能多吃几天。
  赵厨娘是个做猪头的好手。
  她先舀了一锅水,把那猪首蹄子剃刷干净,用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再用一大碗油酱并茴香大料,拌得停当,按上下锡古子扣定,炖煮一个时辰。长柴禾被烧的“噼啪”作响,那香味扑鼻出来,馋的苏芩和噗噗直咽口水。
  “三姑娘和四姑娘往这处坐,暖和。”赵厨娘让出烧灶。那处火光红印印的瞧着就暖和。
  苏芩带着手脚冻得冰冷的噗噗坐过去,搓手又搓脚,恨不能把脚上干硬的罗袜一道褪下来烘干才好。
  “待猪头煮好了,奴婢再给三姑娘和四姑娘一人煨上一个红薯,那滋味可好的很。”
  赵厨娘三十出头,死了丈夫,是个寡妇,是秦氏出嫁时带过来的。虽是个女子,但苏府未败时,厨房都是她一手抓,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厨艺也是顶好,苏芩的口味都被她给养刁了。
  “多谢赵妈妈。”
  “三姑娘客气。”赵厨娘笑的眯了眼。
  苏芩长的好看,虽性子娇了些,可他们愿意哄着。每日里瞧见这样的娇娇儿,都能多吃两碗饭。只可惜了,这苏府竟说败就败,好好的娇娇儿都给蹉跎成什么样了。
  赵厨娘叹息一声,目光落到苏芩身上。
  苏芩身上穿的是旧衣,因着冷,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许多,只露出一张脸来,白生生的跟外头的雪似得,那双眼水雾雾的泛着潋滟秋色,只瞟上人一眼,就能给人看酥了。
  “啊啊啊,不活了,老祖宗,您要给我做主啊!”阴冷的天,外头传来二夫人顾氏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苏芩正抱着噗噗在灶前打盹,被这声音激的一醒神,赶紧赶了出去。
  老祖宗身子刚好些,这顾氏又要闹什么。
  ……
  顾氏哭闹的原因,是二老爷苏攒居然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
  在苏府众人眼中,苏攒素来是个惧怕顾氏的,因此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更别说抬什么姨娘了。可就是这样一个顶着惧内名声的人,居然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还抛下顾氏和二姑娘苏霁琴,跟外室一道去住了。
  不只如此,让顾氏肉疼到几近昏厥的事,是苏攒还将顾氏的钱都偷了出去,一气给那个外室置办田产、房屋、铺子,只因为那外室的肚子里头怀了个男娃。而顾氏只为苏攒生了两个女儿。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顾氏瞒着苏攒分了家,苏攒没脸回苏府,他与顾氏感情本就不好,现在那外室肚子里头的男娃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下子,顾氏可不要翻了天的闹嘛。
  “二婶子,咱们都分家了,你的事,老祖宗管不了。”苏芩领着红拂和绿芜拦住顾氏,就是不让她进屋见老祖宗。
  老祖宗现今还不知道分家的事呢。老人家身子刚好,可禁不住顾氏的闹腾劲。
  “三姐儿啊,我活不了了,我一定要寻老祖宗做主去……”
  顾氏被绿芜和红拂一左一右扯着,弄得发髻散乱,浑身滚满脏污雪渍,哪里还有平日里那股子趾高气扬的嚣张高贵气。
  “二婶子,你便是寻了老祖宗,老祖宗也做不了你的主。”苏芩一边说话,一边示意绿芜和红拂。
  两个丫鬟会意,一把捂住顾氏的嘴将人往外头拖。却不防,顾氏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一口咬住绿芜的手。绿芜吃痛,一缩,顾氏猛地一下撞开两个丫鬟,往正屋里冲。
  “二婶子!”苏芩单薄的身子被顾氏撞开,后腰处撞到雕花木门,闷哼一声,疼的钻心。
  “三姐儿。”绿芜和红拂上前,搀扶住苏芩。
  苏芩摆手,捂着后腰,面色微白,鬓角处有冷汗滑落,可见这一下撞得不轻。“去,去里头看老祖宗。”
  红拂和绿芜面色犹豫的去了,苏芩缓过一口气,擦了额角的冷汗,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头,顾氏已经哭诉开了。
  屋内火盆里焚着凝神的百合草和松柏香。老太太戴着貂皮抹额,歪在榻上,面色不是很好,但相比于先前面如纸灰的模样,已好上许多。她刚吃了药歇下,还没睡上片刻,就被顾氏硬生生吵醒了。
  “老祖宗,这事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顾氏跪在老太太的矮足断榻边,抽抽噎噎的哭着。
  大丫鬟冬梅自榻上的洋漆描金小几上,替老太太端了一碗热茶。
  老太太吃过一口,叹息一声,“这事,是老二不好,你将他唤来。”
  顾氏面色一喜,正欲起身,苏芩上前,一把拦住顾氏,然后与老太太道:“老祖宗,这事还是等您身子好些了再说吧。”
  “三姐儿,老祖宗要给我做主,哪里轮得到你来管。”顾氏凤眼圆睁,喜滋滋的便去了,却不料,这一去,竟将命给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的陆绯:准备娶小媳妇。


第6章 
  掌灯时分,大炕上撤了洋漆小几,苏芩卧在炕上,解开小衣,露出一截纤细盈腰。腰窝上方是今日新撞出来的一块青紫。
  红拂跪坐在炕旁,手里拿着药酒,满眼心疼。
  苏芩的肌肤细洁如瓷,别的丰姿尚堪堪能形容的出,独那身子肌肤,白到尽头去处,竟没有一件东西能比得。雪有其白而无腻,粉有其腻而无光。也正因为如此,那块青紫就显得格外明显。
  “咱们姑娘,何时吃过这等苦。”红拂一边替苏芩擦药,一边抽抽噎噎的掉眼泪珠子。
  苏芩叹息一声,歪着脑袋趴在新制的各色梅花瓣装的玉色夹纱半旧枕上,一把青丝拖于枕畔,侧眸时眼睫慢垂,鸦羽色的睫毛小扇子似得搭拢下来,在眼底落下一层萧疏暗影。柳腰莲脸,妩媚清冷。
  木桌上点一盏豆灯,晕黄灯色照开一角,绿芜正临窗做着针活。这些衣衫做好了卖出去,也能攒下不少银钱。
  “绿芜,天暗了,明日再做,小心伤了眼睛。”苏芩耷着眼皮,娇软声音渐迷糊。
  红拂上前,轻手轻脚的替人盖上被褥。户牖处,厚毡拱起,钻进一个小人来。
  苏蒲抱着怀里的布老虎,扎着两个冲天小揪揪,迈着小短腿颠颠的奔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被外头的冷风吹的不轻。
  “四姐儿。”红拂一把捉住就要往炕上扑的苏蒲,先替她暖了手脚,然后又褪了外头半潮湿的袄子,这才将人放上炕。
  苏蒲熟门熟路的钻进苏芩怀里,暖暖的睡过去。
  绿芜结束了手里活计,与红拂熄了灯,掀开厚毡出去。
  翌日,苏芩一觉睡醒,后腰处依旧有些钝痛,鼻息间满是浓郁的药酒味。她有些受不住,替苏蒲掖了被角后,披衣起身,穿上厚底棉鞋,径直进了小厨房。
  厨房里,红拂与绿芜早早起身,见苏芩来了,面露诧异,赶紧帮人端着沐盆、热水等物回屋洗漱。
  苏芩惯是个懒散性子,尤其是在冬日里,能赖便赖,何时起的这般早过。因此,不怪红拂和绿芜惊讶。
  红拂与绿芜端来的洗漱用物不多,只兑匀了的温水,和一方干净巾帕,那些胭脂膏子、香皂等物,皆已用不起。
  红拂见状,又暗自抹泪。若是往常,她家姑娘洗漱,偏得十几个小丫鬟伺候着,哪里会这般粗糙草率。
  瞧见红拂的模样,苏芩免不得又要安慰几句,然后哄着人去取早膳。
  红拂与绿芜原本是苏芩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也不过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现下那些提水洗衣、铺被叠衣、打扫屋子的事都落到两人身上,苏芩瞧在眼里,也是有些心疼。
  今日天色依旧不是大好,雪要落不落的零星飘着。屋檐廊下,满目银霜素裹,今年的冬日冷的出奇。
  洗漱完,苏芩见苏蒲还未醒,便先用了早点。
  小厨房烧的是粥,里头加了些肉糜,吃上去味道尚可。
  “姑娘,不好了,二夫人和二姐儿出事了……”红拂急匆匆的掀开厚毡进来,连气都没喘匀,就急赤白脸的撞到木桌,震的桌碗一荡。
  “慢点,慢慢说。”苏芩稳住桌子,瞧一眼尚睡着的苏蒲。半夜炕火停了,小东西睡的冷了就往自己怀里钻。苏芩今早上给她换了个大铜手炉,这会子正搂着睡得香甜。
  红拂生咽着干涩的喉咙,硬喘下一口气。“今早上门房听到有人来敲门,便从角门出去瞧了瞧。没曾想,二夫人和二姐儿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拖在板车上,就这么扔在了府门口。”
  “什么!现下人呢?”苏芩霍然站起来。
  “李嬷嬷帮着抬进院子里去了。”
  ……
  当苏芩赶到时,顾氏已经没了声息,人都冻僵了。二姐儿苏霁琴歪在炕上,俯面哭着,却没听到一点子声音。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苏芩是头一个进来的正经主子,屋子里头只李嬷嬷和苏霁琴两人,还有一具躺在炕上的顾氏尸首。
  李嬷嬷穿着褂子,手足无措的站在炕旁,见苏芩来了,立时便迎上去,故作亲密道:“三姐儿呀,这大冷的天,怎么都没多穿些?”说到这里,李嬷嬷瞪一眼苏芩身后的红拂和绿芜,冷声道:“丫鬟不知轻重,冻坏了三姐儿,当心我打你们板子。”
  先前顾氏要分家,带走了一小半奴仆,李嬷嬷跟着一道去了。如今顾氏落难,李嬷嬷便又腆着脸贴回来。苏芩自然没理,她看了一眼顾氏,见人面青唇紫的,已无声息,当即便不敢再看,只面色苍白的转向苏霁琴。
  “二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霁琴只顾趴着哭,没半点声响。
  李嬷嬷上前,耷着一张脸。“三姐儿,别问了,哑了。”
  “什么?”苏芩抬眸,蛾眉蹙起,露出一张桃夭柳媚的脸来。
  李嬷嬷一愣,心中暗忖,这才几日,人怎么愈发标致了?
  今日的苏芩上身穿一件白绫袄儿,下头一条挑线蓝织金裙,外面套一件青素绞披袄,脚上是一双老旧的厚底棉鞋,虽不好看,但胜在暖和。脸上未施粉黛,只松松挽着一斜髻,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眉梢眼角流转间,波光潋滟,尤胜月华。
  轻咳一声,李嬷嬷道:“二夫人去二老爷那处闹,跟那怀了孕的外室起了争执,二夫人伸手将人推了一把,奴婢远瞧见,像是见了血。二老爷正巧从屋里头出来,一气之下就将二夫人从阁楼上推了下去,”说到这处,李嬷嬷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本尚留着一口气,只这一路抬回来,外头天寒地冻的,那口气早咽下去了。”
  “那二姐姐是怎么回事?”苏芩的蛾眉蹙的更深。她往前走两步,李嬷嬷盯着人瞧。苏芩身段娇媚,行走时分花拂柳的模样,就似在刻意勾引。无怪乎那些男子瞧见人,便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李嬷嬷挺挺站着,偏了偏头,双手叠在腹前,压下唇角,眸中有些嫌恶,面上却不显,只道:“二姐儿当时就站在阁楼下头,看到二老爷硬生生的将二夫人从阁楼上推下来,当时叫了一声就晕过去了。这会子才刚刚醒过来,可不知怎么,连话都不会讲了,哑了。”
  苏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苏霁琴扶起来,软着声音道:“二姐姐?”苏芩的嗓子本就绵软娇嫩,这会子刻意放柔后,勾着尾音,柔腻腻的就跟绞在锅里的饴糖似得。
  苏霁琴的性子与顾氏和苏攒皆不同。她自小沉默寡言,性子柔顺安静,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与娇气成性的苏芩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因此,苏芩这个娇气包,最是受宠。
  在苏芩看来,苏霁琴养成这样的性子,跟顾氏那强硬的性格分不开。顾氏性子太硬,苏霁琴便只能软些,软成了习惯,就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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