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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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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如糖刀的叶凤歌手下半点不留情,使劲拧着他的耳朵,甜嗓压得凶巴巴,“疼不疼?”
  傅凛一时无措,吃痛地皱着脸轻轻点了点头,“疼……”
  “哎,”叶凤歌面上红晕虽未褪,却咬牙切齿凶得很,“瞧,你这一‘疼’,我这一‘哎’,可不就是‘疼、哎’了?”
  “松手,松手,”傅凛握住她的手腕,不是很用力地掰扯着,“我可是爷!没有人是这样对待爷的!”
  虽疼到形象尽毁地嗷嗷叫,他的眼角眉梢却忍不住偷偷往上扬。
  被她如此“粗暴”对待,心里竟还乐不可支——
  他觉得自己可能病入膏肓了,这病没药医。
  叶凤歌拧着他耳朵的手凶残地旋了旋,从牙缝里迸出冷声笑哼,“没有人是这么对待爷的是吗?真巧,我今日起就改名叫‘没有人’!”
  傅凛赶忙抬起右手覆住她拧在自己耳朵上的手,疼得脸都快变形,却又很想笑。
  改名叫“没有人”?她那脑子究竟怎么长的,哈哈哈……嘶,真疼。
  ****
  面对他嘶痛到变形的俊脸,叶凤歌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手上力道稍稍松了些,“还闹不闹了?还要不要我继续表达‘疼爱’了?”
  “不闹了。”傅凛眨着满眼薄薄痛泪,苦笑示弱。
  明明被他装妖作怪的挑衅怄得恼羞成怒,打定主意要狠狠收拾他,可在他那可怜巴巴求饶而不自知的笑望下,叶凤歌顿时就没出息地心软了。
  叶凤歌心中暗骂一声卑鄙,却不得不含恨承认,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就是好处多。
  她恼羞成怒地松开手,叉腰做茶壶状指着他,“往后再这么跟我没遮没拦地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剁成馅儿做了包子喂狗去!”
  “吹吧,你根本就不会做包子。”傅凛揉着被拧到通红的右耳,垂着脑袋不知死活地偷笑顶嘴。
  叶凤歌斜挑半唇,冷笑轻哼着放下手站起身,双臂环胸睨着他,“药凉了,晚些叫承恩另给你熬一碗来,自己老实喝了。晚饭自己吃,不高兴自己吃就找沥文少爷陪你吃。”
  下午裴沥文要来找傅凛说事,算时辰差不多也快到了。
  “你去哪儿?”傅凛顿时敛了方才那笑闹的神情,猛地抬起头。
  叶凤歌向来最受不住他这种不经意间卖惨的神情,见状使劲咽了咽口水,强令自己硬气心肠,重重一哼。
  “我要去师父跟前答话,”她使劲振了振衣袖,磨牙笑得发狠,“完了就去找掌勺大娘,学做包子!你个混账小子,若再冲我胡说八道,早晚把你剁成馅儿!”
  管你长再好看也剁!剁得细细的!
  ****
  裴沥文在书楼久候傅凛多时却迟迟不见他现身,疑心他是宿疾发作,便赶过来一探究竟。
  问了今日在傅凛跟前伺候的承恩,得知傅凛在主屋寝房内,又听说妙逢时来了,还唤了叶凤歌过南院去问话,裴沥文怕傅凛是寒症发作倒在房中没人知,就赶紧跑到寝房门口。
  见房门虚掩,他轻叩两声没得到里头回应,再顾不得傅凛平日里三令五申的忌讳,猛地推门而入。
  却见傅凛盘腿坐在外间软榻上,垂着脸捂着耳朵偷笑。
  裴沥文从侧面远远这么一瞧,顿时就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没瞧出傅家五爷有半点病气,傻气倒是噗噜噜冒得满屋子都是。
  许是察觉到房中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傅凛倏地扭头看过来,右手也在同一时间探向窗棂下的某处,眉头紧蹙,目射寒江。
  见是裴沥文,他才吐出提起的那口气,慢慢将手收回。
  “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找死得忙?”傅凛缓缓深吸一口气,平复住心中的惊骇。
  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差点就被……
  这些年来,寝房内的机关经傅凛的多番改造,早已不是原来那般只能闹着玩吓唬人的了。
  为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伤,傅凛对宅中所有人都交代过,若未得他出声允许,除了叶凤歌之外,谁也不要轻易往这里头闯。
  见他收回手去,神智也是清明的模样,裴沥文才缓缓松了绷紧的肩膀与脊背,劫后余生般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我敲了,你没听见。我怕你有事,瞧着门没关,就进来了。”
  傅凛淡淡横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便抬了下巴指了指桌上,“自己倒水喝。”
  裴沥文赶忙过去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压压惊,又在傅凛的眼神示意下走到软榻前坐下。
  “五爷有何指教?”裴沥文浅啜了一口杯中的温水,疑惑地看向傅凛。
  傅凛再度抬手揉着自己的耳朵,“指教没有,倒是有点小事需要向你请教。”
  “突然这么客气,”裴沥文怕怕地将凳子往后挪得离他远些,紧了紧嗓子,“莫不是有诈?”
  “毛病,”傅凛没好气地呿了一声,“就方才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嗯,小时候你总欺负隔壁的那个小姑娘,其实是心中很喜爱她,对吧?”
  裴沥文先是一愣,继而噗地笑出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想了五六年才明白?”
  不过这也不能怪傅凛迟钝,实在是他无论身心都像是比同龄人长得迟些。
  裴沥文刚来陪读的那年,傅凛身量瘦瘦小小,看着比裴沥文小了好几岁,可其实他是比裴沥文长一岁的。
  一直到三、四年前,眼见着都十五六岁了,傅凛才忽然蹿起来,成了颀长高挑的大人模样。
  这么一想,他在某些事上醒得比别人迟,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他向来不怎么踏出这宅子,自小身边也没太多伙伴,对这种小儿女的情愫心思自然糊涂迟钝。
  裴沥文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笑有些残忍,心下懊悔不已。
  被嘲笑的傅凛恼羞成怒,从角落里抓了一个小锦垫狠狠砸向裴沥文,“问你就好好答,废话那么多!”
  裴沥文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个砸向自己正脸的小锦垫,收起调侃嘲笑,认真道,“是,可不就是喜爱得紧么。五爷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就,就想起了啊!你管我怎么想起的!”傅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又问,“那,后来呢?她如今……”
  方才叶凤歌又气又恼地赧红着脸跺脚而去后,他坐在这里回味许久,愈发觉得裴沥文当年说得对了。
  虽明知欺负人是不对的,可“欺负”心爱的小姑娘,实在很容易在躁动的少年心中暗暗滋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病态的欢愉。
  不过,傅凛心底还是有些拿不准后果,刚巧裴沥文闯到跟前来,他就趁势请教了。
  裴沥文若有所思地看了傅凛一眼,笑得无奈又遗憾,语带警示,“她去年成亲了。”
  “嗯?!”傅凛惊愕地瞪大了眼。
  若他没记错,裴沥文是没有成亲的。所以……
  “没错,她和别人成亲了,”裴沥文苦涩地撇撇嘴,“不是每个姑娘都会喜欢欺负过自己的混账小子。”
  想起方才叶凤歌离去时就骂过这么一声“混账小子”,傅凛面色一白,胸腔里那颗先前还热火朝天扑腾个没完的心,凉了。
  拔凉拔凉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从主屋寝房出来后,叶凤歌的脸烫得厉害,先前在傅凛面前强撑出凶巴巴教训人的姐姐模样荡然无存,脚步匆忙像背后有鬼在追。
  直到回了自己房中,从箱箧里翻翻找找,寻出藏在最隐秘处的那个蓝色封皮的小册子,她面上热滚滚的赧红才倏地褪去。
  代之以悲伤落寞的苍白。
  她自嘲地斜挑起右唇角,苦涩笑哼一声,随手翻动那册子,眼中渐渐浮起自厌的水雾。
  近来傅凛对她有太多异常的举止,先时她只隐约觉得有古怪,却并未多想;可方才在寝房中,他那半是玩闹半是撩拨的索吻索抱,让她忽然福至心灵一般生出某种揣测。
  或许,近两三年傅凛突然对她的某些言行举止别扭抗拒,并非她自以为的“小少年长大了,不愿再被人当做孩子”那么简单。
  虽她还不确定傅凛近来的异样是不是如她所想,可不管怎么说,他是真的全心信任她、依赖她,有人欺负她时会站出来护着她。
  虽说傅凛一直不肯承认她是姐姐,将她说过的话都放在心上,在她面前也渐渐学着敞开自己的心怀,如今甚至能没遮没拦与她嬉笑打闹——
  至少,是发自肺腑地将她当做了伙伴。
  想想先前在主屋寝房的种种,叶凤歌难过地抬起手背捂住了眼睛。
  若是傅凛瞧见了这本册子,只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了吧。
  她这七年里的陪伴不是作假,将傅凛当做亲弟弟似地爱护关切也绝非虚与委蛇——
  可这本册子的存在也是真的。
  她肩负的隐秘使命也是真的。
  虽她时常逼迫自己不去多想,但她内心深处始终清醒地知道,一旦她最初留在傅凛身边的原因被摊开,这七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打上“别有用心”的印记。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直到最后自己离开时,傅凛都不要知道这个真相。
  希望能与他笑着告别。
  希望有朝一日不经意重逢,还能如久别的故友至交,言笑晏晏闲叙别后种种。
  希望在傅凛心里,这七年相伴的时光,始终是一生中一段温暖、纯粹、美好的回忆。
  若能如此,那真是最好的结局。
  ****
  整理好自己纷乱的心绪后,叶凤歌将那本蓝皮册子抱在怀中出了北院,往师父妙逢时暂居的南院去。
  敲门后,听得里头应允,叶凤歌有些紧张地轻咳两声,这才推门而入。
  妙逢时小憩了约莫半个时辰,解了舟车劳顿的乏累,这会儿正盘腿坐在外间的榻上,手肘支着小桌,神色懒散地托腮把玩着手中的梅子青小茶杯。
  “啾啾,过来坐着说。”
  “是,师父。”
  叶凤歌依言走过去,恭敬地呈上那本蓝皮小册子后,这才上榻与她对桌而坐。
  妙逢时仍旧慵懒斜身,单手托腮,只将那蓝皮册子摊在小桌上,“你自己先喝茶,我看完再问你话。”
  “是。”叶凤歌垂下眼帘,偷偷舔了舔唇,喉头泛着苦。
  妙手一脉与大缙其他医派最大的区别,是极其关注人在身体之外的不可见却不能回避的病灶,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心病”。
  在妙手一脉数百年的传承中,十几代医门与药门弟子协力,耗尽心血探寻“心病”对人的影响,不断尝试各种针对“心病”的化解之道。
  可古往今来,所有医家流派的医理,无不建立在对大量病例的观测、汇编、研判的基础上,再经过反复的实践论证,才会有各种对症的验方。
  奈何在大缙人普遍的认知里,所谓“心病”不过是人偶尔脾性失控,或直接就当那人疯了,没谁会真将此事当做“病症”来对待。
  因此,妙手一脉所钻研的这种医理对多数人来说,几乎与歪门邪道没什么区别,自也不会乐意配合。
  于是他们只能将探寻“心病”病例的过程做得极其隐秘,便分出了“药门”弟子这一支。
  药门弟子以侍药的名义站在离患者最近处,观察并记录患者的所有症状,为“医门”提供详实的研判依据。
  傅凛那身先天自带的寒症在寻常医者手上是顽疾,在“非疑难之症不治”的妙逢时手上,却根本不算什么。
  当年她之所以会接下傅凛这个并不算难治的病症,全因无意间得知傅凛幼年时那场险些被生母掐死的极端遭遇。
  在第一次诊脉时,她看到傅凛对所有人无差别的强烈防备甚至攻击的意图,就知这孩子对妙手一脉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医例范本。
  她留下小徒弟叶凤歌在傅凛身边侍药,便是为了让她近身记录傅凛这个罕见的病例。
  按妙手一脉的标准,叶凤歌这七年算是极其出色地履行了药门弟子的使命。
  她获得了病患毫无保留的信任,真正站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那本蓝皮册子里记录着傅凛七年来的种种。
  无论是他身体上种种症候的变化,还是他心性行为的表征,全都巨细靡遗记录在册。
  但叶凤歌根本不敢想象,若傅凛知道自己留在他身边,是为了将他的种种心病表征记录成册以便传回师门钻研医理,他会有多震怒,会有多难过。
  ****
  “……也就是说,在这宅子里见到他的母亲时,他没有当场发作?”
  妙逢时随手指了指册子里的某一段记录。
  叶凤歌强忍心绪,点头应道:“是。虽当时我被拦在北院,但事后听宿大娘他们,还有他自己本人的说法,他当时除了脸色不是太好、话也不太多之外,没有旁的异常。”
  “那,傅将军离开后,傅五公子又是什么反应?”妙逢时若有所思地淡挑眉梢,以指节轻叩桌面。
  “傅将军走后,他就遣开身边的人,独自去了西院的温泉池。”
  再度回想起当日在温泉池内傅凛的模样,叶凤歌心中疼得揪紧了:“他抖得很厉害,也很防备旁人,但神智大体是清明的,只说很冷。但我探过他的额温,是正常的。”
  妙逢时连啧几声后,有些敬佩地笑了笑:“后生可畏啊。他这样的情况,能到如今这地步,实在可说是心志坚毅了。”
  “但前端时间他进了一次临川城,并未与他母亲或任何傅家人见面,却险些失控,回来后大病一场,高热卧床三四日,期间人是糊涂的。”
  叶凤歌喉头滚了滚,话说得有些艰难。
  这是她的职责,可她总觉得很对不起傅凛。
  妙逢时疑惑地蹙眉:“进了临川城就糊涂了?”
  “不是,在临川时我看出他在撑着,出城的路上就开始有些不好,”叶凤歌闭了闭眼,接着又道,“待回到宅子中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开始高热,后半夜就彻底糊涂了。”
  “好小子,我已许久没见过这么能扛的病例了。”妙逢时翻着手中那册蓝皮册子,赞许又感慨地频频点头。
  “这小子真可怕,或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心志坚定得几乎有自愈的本事。他心里虽建了谁也进不去的墙,可他这些年在试着慢慢往外推。”
  妙逢时抚着下巴,欣慰感慨:“多可怕的小子啊!七年时间,他心里划定的那堵能让他安全的墙,就从当初的寝房,增加到后来的寝房和书楼小黑屋,如今,甚至已经拓宽到整个这座院子。”
  在妙逢时所知的近似病例中,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走出原有的安全范围。
  “是,他真的,”叶凤歌哽了哽,有笑泪盈于睫,“他真的很好,很好。”
  “行,你先回北院吧,晚饭不必管我,有些事我得再推敲一下。”妙逢时头也不抬地朝叶凤歌挥了挥手,下一刻就盯着蓝皮册子陷入了深思。
  习惯了师父这种忽然魔怔似的专注,叶凤歌安静地退了出去,将门掩上,又吩咐了在南院照应的人不必打扰,这才离去。
  房内,妙逢时双手抱头,凝神思索着。
  是傅凛这小子的心生来就比别人强?还是这中间有什么她忽略了的变数?
  ****
  出了南院的拱门,抬头看看天色已暮,叶凤歌一时有些踌躇。
  每回与师父谈过傅凛的近况后,她总会有一种无法面对他的心虚。
  总觉得……很对不起他。
  心中这份纠结煎熬使她眼眶又热,边走边将头撇向一旁,强忍着因心虚、愧疚而起的软弱。
  这东张西望间,根本就没看路,才进北院就迎面撞到了人。
  “诶哟!”
  叶凤歌抬起脸,见是傅凛,心中立时大乱。
  傅凛被她眼中薄薄的泪意惊到:“你师父是不是骂你了?”
  叶凤歌摇了摇头,抿唇望着他没说话。
  傅凛脸色倏地凝沉,举步就要往南院去,一副要找妙逢时算账的模样。
  叶凤歌急急挪了半步挡住他的去路,心中突然翻滚起蜜甜的涌流。
  无论如何,傅凛待她,当真是极好了。
  虽明知有些不妥,可她突然很想任性地抱抱他。
  “你让开,”傅凛执拗地看着她,“我说过,在我的地盘上,谁也不能欺负你,连你师父都不行。”
  “没欺负,”她顿了顿,唇角浅浅扬笑,“师父她没有骂我的。”
  傅凛怔怔看着她,喉头微滚。
  她一定不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诱人。
  秀眸中有潋滟水波,恳求似地望过来,软声微哽,像撒娇。
  傅凛耳尖蓦地烫红,不太自在地撇开脸,清了清嗓子。
  “那你要哭不哭的样子……做什么?”
  他话才说一半,就瞥见叶凤歌徐徐伸出双手做展臂状,不禁茫然愣住。
  叶凤歌使劲眨去眼中泪意,歪头浅笑望着他,甜嗓轻哑,砂糖磨过似的。
  “突然想,表达一下我的疼爱。你要不要给我抱一下?”
  傅凛见鬼似地瞪着她,心尖有一簇小火苗倏地蹿高,越烧越旺,躁得他喉头发紧,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问……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月总:傅五爷,人家问你呢,要不要抱抱?(吃瓜脸。jpg)
  傅凛:你说要不要?!
  月总:我说,不要不是中国人。(笑容渐渐变。。态。jpg)


第三十章 
  见傅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不出声,只是古怪地瞪着自己,叶凤歌眼珠滴溜溜一转,倏地又将双手收回背到身后。
  “不给抱就算了。”叶凤歌抬高下巴,抿住唇畔隐隐的笑。
  傅凛如梦初醒,懊恼扼腕的神色如乌云一般,将他眼中才亮起的星星瞬间遮蔽。
  不甘心的长腿就那么发自地迈了过去,少年颀长的身形被暮色夕阳扯出长长的影,兜头将笑盈盈的姑娘笼罩其中。
  两条身影在脚下纠缠重叠,亲密得像是原本就长在一处。
  初冬黄昏的落日余晖温柔和软,载不动少年人情窦初开的心间那许多理不清的期待与焦灼。
  相向而立的两人之间只有不足半臂的距离,目光交汇,呼吸相闻。
  “要、要抱就抱,”傅凛双颊飞了红云,不太自在地清清嗓子,梗着脖子道,“有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叶凤歌咬着下唇,心中有百般滋味驳杂交织,一团乱麻理不清。
  深吸一口气后,她将背在身后的双手再度伸出,虚虚环住眼前这个一脸别扭的少年。
  两人之间约莫还留了半拳的罅隙,傅凛对她这最后的一点保留似乎有所不满,反手扣住她环在虚虚环在自己腰背上的柔荑,让那柔软的双臂紧紧将自己圈住。
  对这过分亲密的两躯相贴,叶凤歌惊讶抬眸,欲言又止地望进他的眼底。
  傅凛垂眸避开她的注目,两颊的红晕迅速扑向耳廓与脖颈。
  许是被她瞅得心头发虚,他索性垂了脑袋,将烫红的侧脸贴着她的鬓发,似乎这样就可以藏起自己赧然无措的神情。
  他仿佛不自知地在她的鬓边蹭了蹭发烫的脸颊,嗓间一声含糊浅清的满足喟叹,像流浪的猫儿突然得了一处可供栖身的归依之所。
  叶凤歌心尖酸软,轻轻拍了拍他有些僵硬的背脊。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
  妙手一脉的侍药弟子,职责是观察与记录,却不能对观察对象有干预的举动,更不该过多地参与他的人生。
  尤其经过下午在主屋寝房那一出后,她分明对傅凛的心思有所察觉与揣测,无论在公在私,她都该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距离才是正道。
  此刻的这个拥抱是她任性莽撞了,谁也不知由此会引发什么样的变数与后果。
  她甚至很清楚,接下来的两三日,待师父找北院的人问过话以后,或许她就会面临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她已站在隐隐将起狂澜的岸边,本不该再鲁莽地轻举妄动。
  可她忍不住。
  突然就想抱抱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傅凛不太确定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算什么意思,虽好奇得百爪挠心,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俊脸上绯红未褪,满心里冒着乱糟糟的甜泡泡,搅得他什么事也想不了。
  甚至忘了再追问,先前她那泫然欲泣的神情,究竟所为何事。
  “为什么突然……”傅凛有些犹豫地出声,话说一半又踌躇顿住。
  好在叶凤歌是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哪怕他这样言不及义地话说半截,她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疑惑。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就想表达对你的‘疼爱’了?”她笑弯了眼睛,松开手退了半步,半真半假道,“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心虚惭愧。”
  傅凛心中七上八下地蹙了蹙眉,急声问,“什么事?”
  “我……”叶凤歌顿了顿,蓦地皮皮一笑,“今早忘了给你的小白菜浇水。”
  傅凛暗暗松了一口气,抿了抿上翘的薄唇,抬眼望天,“那是你的小白菜。”
  叶凤歌没听清他在嘀咕些什么,只是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欸,你到南院做什么?有事找我师父?还是专程来找我?”
  傅凛不太自在左顾右盼,不敢与她对视,“我来道歉。”
  “向我道歉吗?”叶凤歌不解地指了指自己,见他点头,便又追问,“为着什么事要道歉?”
  “下午在寝房时……那什么,”傅凛忐忑又尴尬地咳嗽两声,“总之,我就是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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