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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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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虽只说了一半,旁人听来只觉云山雾罩,叶凤歌的面色还是唰地白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叫她莫名其妙,怎么就一路置着气,闹到这么僵的地步来了?
  或许,非但傅凛需要好好想想,她也需要。
  ****
  翌日天色蒙蒙亮,一夜没睡的叶凤歌简单收拾了小包袱,就去找了管事宿大娘。
  “宿大娘,许是我无意间做了什么惹得五爷动了气,”叶凤歌冷静地对宿大娘道,“他说不想见我。为免得大家为难,我就先出去避避,待两个月后再替他送新的丸药上来。若到时五爷还是不想见我,那之后就由别的人再送药来就是了。”
  昨日傍晚傅凛让叶凤歌搬去西院的事,宿大娘已听说了。
  她是不知这俩年轻人怎么就置上这样大一口气来的,不过叶凤歌本就是客居的侍药,是去是留也不是宿大娘管得了的。
  宿大娘叹了口气:“我听你这意思是……”
  “五爷如今情形大好,对宅子里的人也早不像往年那样防备,其实有我没我都一样了,”叶凤歌对宿大娘笑笑,眼底却并无笑意,“若两个月之后他仍旧不愿见,我之后就不再来了。”
  宿大娘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迟疑着应下。
  顺子从旁人口中得了叶凤歌要走的消息,当即惊慌失措地跑到回北院,一路奔到寝房外头。
  承恩忙不迭拦住他:“爷还没起,你这是闹腾什么?”
  “可是,凤姐儿要走了呀,”顺子喘着气,慌张道,“毕竟五爷与凤姐儿自来要好,便是五爷生气要赶走她,这过了一夜或许气消改主意了呢?”
  他总觉得,若等凤姐儿走了以后五爷才知道这事,那一定会翻天。
  承恩觉得顺子的话有些道理,正犹豫着,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很用力地扯开。
  傅凛寒着苍白的脸,捏紧门扉的指尖微颤:“什么要走?走去哪儿?”
  顺子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讪讪退后半步,抬眼偷觑着他。
  “凤姐儿同宿大娘说,既五爷不想看到她,为免大家为难,她这就走了。我过来时她正拎着包袱在中庭和大伙儿道别……”
  傅凛猛地推开顺子,拔腿就往中庭跑去。
  顺子和承恩都傻了眼。
  傅五爷走路从来慢条斯理,这还是他俩头一回见他用跑的。
  ****
  叶凤歌正疲于应付众人的依依惜别,满脸挂着恍惚的苦笑。
  她实在没法向大家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傅凛什么也不肯说,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的。
  “五、五爷……”
  原本围着叶凤歌的一堆人中有人瞥见傅凛跌跌撞撞跑来,顿时瞠目结舌。
  傅凛拨开人群冲到叶凤歌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会死的,”他浑身发抖,喃声颤颤,“你若走了,我一定会死的。”
  “你这又是……”叶凤歌疑惑极了,使劲推他,却发现完全推不开。
  她抬眼一望,惊见傅凛唇色红得异样,两颊也泛着高热时才会有的那种深红,便也顾不上其他,抬手贴在他的额上。
  “你若当真死了,也是被自己作死的!”叶凤歌眼眶一酸,生气的吼完,又赶忙对身旁的众人道,“还看热闹?赶紧帮着将五爷送回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头痛的我,先躺尸了。大家晚安。


第五十章 
  昨夜傅凛从温泉池回来时头发湿搭搭的,却也没心思管,就那么自顾自地躲回房中,屈膝缩在黑漆漆的柜子里坐了一夜。
  再加上方才又被顺子那句“凤姐儿要走了”吓得心魂俱裂,身上这高热说起就起了。
  被叶凤歌一吼,众人才瞧清傅凛面上异样的潮红,赶忙七手八脚围上来要帮忙将傅凛送回寝房去,场面立时陷入混乱。
  傅凛抗拒地避开了旁人的搀扶,长臂一展揽住叶凤歌的肩头,将她死死扣在自己的臂弯中,仍谁劝也不肯撒手。
  他这阵子跟着闵肃练拳脚倒还真不是白给的,力气较从前明显大了许多,叶凤歌挣得额角沁出薄汗也没将他甩脱。
  “凤歌,我难受,你管管我,”他浑身打着颤,在她耳畔弱弱哀求,“别把我丢给旁人。”
  见他这般模样,叶凤歌一时也硬不下心肠再与他置气,软了声气哄道:“那你听话,先回房躺好,有什么事咱们待会儿再说。”
  “好。”傅凛模糊低应,乖乖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留下,无论是出于同情,怜悯,或者只是为了完成你的师门交给你的任务。
  只要你肯留下,怎么样都好。
  只要我一直在你眼里,只要你一直在我身旁。
  别的,都不重要了。
  潮红渐深的面颊软软擦过叶凤歌的鬓边,愈发滚烫的热气熨得她心中泛起酸软。
  一路上傅凛就那么死死巴住她,仿佛稍稍松手她就会不见了。
  回到北院,傅凛仍旧不肯撒手,叶凤歌只能吩咐了阿娆去熬药,又让承恩多起了两个碳盆拿过来,自己则在傅凛的“挟持”下进了寝房。
  ****
  进了寝房,叶凤歌顺手将小包袱搁在门旁的花几上,打算像以往那样将傅凛带到内间去躺下,哪知一回头就惊见傅凛反手就将门闩了。
  在她错愕的当口,傅凛长腿一迈,将她抵到了墙上。
  叶凤歌周身绷直,后背死死贴着身后的墙面,瞪着将自己困在墙角的人。
  “傅凛!你!”叶凤歌抬手抵住他的肩头想将他推开,“让开!”
  傅凛紧紧圈住她的腰肢,徐徐垂下脑袋,滚烫的额角抵住她的额角,小声喃道:“凤歌,我难受。”
  可怜兮兮的声音沙沙的,一字字都伴着灼烫的热气扑面而来。
  叶凤歌眼眶一烫,扭头将脸侧开:“那就进去躺好,待会儿喝过药,再好好捂着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傅凛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执拗地将她的脸扳回来面对自己。
  “为什么要走?”
  他的眼尾泛着红,也不知因为高热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委屈。
  叶凤歌心慌意乱地望着面前的这张脸,挣扎无果之下,只能无助地仰头瞪着他。
  “不要靠这么近说话……”
  对她这个要求,傅凛充耳不闻,反倒欺身贴紧她,再度以额角抵住她的,不依不饶地再问一遍:“为什么要走?”
  “是你叫我走的。”叶凤歌负气地哼了一声,眨去眼里的淡淡水气。
  傅凛委屈得很:“我只是叫你去西院暂住几日,哪里说过叫你走的话?”
  “你当时就是那么想的,别以为话没说出口,我就看不出来。”
  “我没那么想!”
  “懒得跟你争,”叶凤歌再度尝试着推开他,“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这似乎还是叶凤歌头一回如此消极的拒绝沟通,傅凛心中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低头吻住了她。
  ****
  叶凤歌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的人发狠似地压在了墙上。
  她本就通夜没睡,又与他闹这半晌,此时已是手脚发软、浑身无力了。
  滚烫的薄唇悍然贴上她的唇,软润的舌尖在探进,在贝齿间摩挲辗转,似掠夺又似诱哄,终于逼得她渐渐松了齿关。
  下一瞬,便有灼烫如焚的气息霸去了她的呼吸,她只觉唇舌都被熔进了三伏天的似火骄阳之下。
  神识被烧成一片混沌的叶凤歌茫然探了探舌尖,正正与那软润炽烈的蛮狠“入侵者”短兵相接。
  这下可当真是野火燎了原,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耳畔有浅细轻吟之声拂过,叶凤歌才羞耻地回了神魂。
  “傅凛……”她按住某只不安分的手,双眸氤氲如有水气蒸腾,“我们得谈谈……”
  “嗯,”傅凛懒懒睁开眼看向她,眸心似有一簇小小火焰跃动,“正在谈。”
  这是哪门子见了鬼的谈法?!叶凤歌艰难扭头避开他痴缠的唇舌,想要挣扎开他的禁锢。
  哪知傅凛的唇却就那么顺着她偏头的动作一路滑下,一寸寸烫到她的脖颈。
  “你、你再胡闹,”叶凤歌连忙伸手抵住他的额角,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脸红的像是要滴血,“我当真不管你的!”
  这原本软弱无力的威胁却意外打中傅凛的七寸。
  “那你先答应,你会留下,一辈子都留下。你答应,我就不胡闹。”高热使傅凛的眼皮开始沉重,他却倔强地缠她,非要讨一个承诺。
  “闭嘴,再说话我捏扁你。”她的嗓音沙哑,语气有些起急了。
  没能得到想要的承诺,傅凛失望地垂下脑袋,将烫得不像话的脸颊腻在她的耳畔。
  ****
  阿娆送药来时,叶凤歌躲在门后捂住自己烫的不像话的脸,凶巴巴瞪着傅凛。
  咬牙切齿低声道:“自己把药喝了。”
  不必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不能见人的“嘴脸”!
  傅凛抿唇想要偷笑的唇角,绷住脸“哦”了一声,反身将门打开一道小缝,接过阿娆递来的药碗,又飞快将门关上。
  眼见着他将那碗药痛快饮尽后,叶凤歌才撇开红脸,恶声恶气道:“给我滚去榻上躺好!”
  傅凛握住她的手腕晃了晃,低声轻笑:“那你得和我一起躺着,不然我怕你会趁我睡着偷跑。等我醒了,我们好生谈谈。”
  这位爷缠起人来是很执着的,叶凤歌此刻又是心力交瘁兼之精疲力尽,况且她此刻这副模样实在不能出去见人,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左右他方才喝的药里是有安神助眠的药材,她倒也不担心他能再翻出什么大浪来。
  达成共识后,叶凤歌将傅凛赶去床上躺好,自己熟门熟路地去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锦被来,随意除了外衫踢掉鞋,卷着被子与他隔着半臂躺下。
  “闭上眼睛赶紧睡!”
  觑着叶凤歌被裹得像只露头的蚕茧,傅凛无辜地眨了眨困倦渐起的热烫眼皮,右臂一掀,将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那床薄被反手又盖在了她的身上,自己也蹭过去,连人带被抱紧了她。
  “你也闭上眼睛赶紧睡,不要想着偷跑,”傅凛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眼下的乌青,“小姐姐偶尔也要乖一些才好。”
  叶凤歌一夜没睡,先前又同他闹腾这半晌,此刻也是实在困得难受了,便只淡淡哼了一声,安静闭目。
  傅凛淡淡扬起唇角,心满意足地敛落蝶翼般的墨睫。
  ****
  等到了下午,傅凛幽幽转醒,见叶凤歌仍旧酣甜沉睡,心中踏实许多。
  喝了那退热的药,又在棉被里老老实实捂了将近两个时辰,汗一发过,他的高热便就退了,虽身上还有些乏力,脑子却较早上清醒得多了。
  他先小心翼翼伸手用被子将她裹得更紧些,见她丝毫不受惊扰,便没舍得再惹她,只拿两泓幽泉似的黑眸锁着她的睡颜。
  盯着怀中那睡得脸儿红扑扑的姑娘瞧了好半晌后,傅凛有些傻气地笑了笑,轻手轻脚掀被起身,批衣下了床。
  以往傅凛生病时,硬拖着叶凤歌在旁边陪着是常有的事,北院的人早就见惯不怪,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当的遐想。
  候在门外的顺子见出来的是傅凛,便迎上去道:“五爷可觉得好些了?是要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语毕,忽然有些疑惑地探头向门内张望了一下。
  傅凛倏地将门关上,抬手照着他的头顶就是一巴掌:“瞎看什么?!”
  以往傅凛生病,叶凤歌在旁照顾时总是很警醒的,从没有如今日这般傅凛醒来出了房门,叶凤歌还在房中迟迟不见露面的情形。
  此等异像,再加上傅凛的态度,这让顺子只想到一种可能……
  “凤姐儿……她……五爷,你……”顺子惊恐地瞪大眼,略显忤逆地指了指傅凛,看禽兽似的。
  傅凛理直气壮地抬眼望天,并不打算纠正他的误会,只吩咐备热水给自己沐浴。
  沐浴更衣后,傅凛回到寝房打算叫叶凤歌起来吃饭,却见叶凤歌竟然还没醒,这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笨拙地拿掌心贴在她的额上,又拿另一手在自己的额上试了试,当下慌得跟什么似的。
  他手足无措好半晌后,踉踉跄跄跑到外间,拉开房门对外头的顺子道:“咱们宅子里是有大夫的吧?”
  顺子难得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讶异片刻后,才指了指房内:“啊,就是凤姐儿啊。”
  叶凤歌在“妙手一脉”虽是药门弟子,但寻常头疼脑热的毛病还是会看的,素日里宅子里若谁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直接找她给配些药。
  若是严重的病症,那就直接送到山下的桐山城去找医馆大夫,因此宅子里便没有过别的家医。
  傅凛急了,扬声喊道:“闵肃!去临川!请济世堂的大夫来!”
  闵肃从廊檐下应声冒出头:“去临川找大夫?一来一回怕都要明早才能到了。”
  “废什么话!你就……”
  傅凛的话还没说话,他的身后就传来一阵咳嗽。
  他连忙回头,见叶凤歌一脸病怏怏的暗红,扶着墙弱弱道:“谁病了?”
  嗓音沙哑得跟被砂子擦过似的,你说谁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临川城的医馆“济世堂”是数百年金字招牌,打从临川建城那年起就有的老字号,自然是整个临州六城名声最响亮的医家。
  可桐山距离临川五六十里地,此时都下午了,若当真这会儿去请大夫,即便马不停蹄、星夜兼程,最快也要明早天亮前才能到。
  将病恹恹的叶凤歌抱回床榻上盖好后,傅凛斟酌片刻,又出来对闵肃吩咐道:“那就在山下的城中去请,你亲自去,快去快回。”
  闵肃得了令,半点不耽搁地就去后院牵马走了。
  这边厢叶凤歌难受得混混沌沌,明明看着就没什么力气,在傅凛哄着喂下小半碗白粥后,就挣扎着要去自己抓药。
  傅凛怕她要打跌,赶忙坐到床榻边沿将她按住,柔声哄道:“乖乖的,再忍着躺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好不好?”
  叶凤歌被他困在被中动弹不得,只能有气无力地将灼烫的眼皮撑开一道缝,哑声绵软:“瞧不起谁啊?我就算不得是大夫?”
  说话间夹杂了几声咳嗽,震得她头疼,神色痛苦地皱紧了脸。
  傅凛见她难受,估摸着这是头疼了,立刻将长指抵住她的额穴,轻轻按揉着,口中却忍不住好笑地与她抬杠。
  “你是大夫没错,可你这会儿也没法替自己把脉啊。”
  他的指尖微沁,贴在叶凤歌滚烫的额间却恰使她的难受缓了些。
  她像只被捋顺了毛的病猫儿,缓缓闭上眼,唇畔逸出浅声喟叹。
  “嗯……往常我也不替你把脉,瞧一眼就知……嗯……就知你是怎么病的……”
  那模糊浅清的喟叹断断续续,近乎低吟,像极了《十香秘谱》中某些野浪香艳的描述。
  一股酥麻猝不及防自傅凛的尾椎蹿起,沿着背脊直冲头顶,害他忍不住周身一个激灵。
  他耳尖烫红到脖子根,忙不迭伸手捂住她的嘴:“说话就说话,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被捂住嘴的叶凤歌吚吚呜呜半晌,待他终于将大掌挪开,她才喘着气道:“……让我起来去抓药。”
  ****
  起是不会让她起的,毕竟她瞧着像是越发迷糊了。
  傅凛好说歹说哄了半晌,终于得她同意,由她口述了方子给傅凛记下,再叫阿娆去北院储药材的那间小屋内照着将药配齐了煎来。
  可是,古谚话说“医不自治”,在叶凤歌这里得到了最佳的佐证。
  许是在高热的昏昏沉沉中判断力下降,加之对望、闻、切都诸多不便、不准,她按照自己的药方服过一顿药后,又躺到了黄昏时分,结果非但未见好转,反倒愈发迷糊了。
  傅凛到底是个被照顾惯了的爷,任他在旁的事上如何一点就透甚至无师自通,这突然有人需他来照顾了,他也不免阵脚大乱。
  瞧着叶凤歌愈发难受,连咳嗽都是小小声声的气音,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心疼得脑子空茫茫,只得出去搬了救兵来。
  叶凤歌在北院的人缘本就是极好的,先前知她生病的消息,众人碍于傅凛不让旁人轻易进主屋寝房的规矩,只得忧心忡忡在院中张望打量,交头接耳地担心着。
  这下傅凛一出来找人帮手,阿娆、承恩、顺子,还有几个暂时得闲的丫头竹僮们,立刻呼啦啦全跟着傅凛涌进寝房里,七嘴八舌地帮着想法子。
  北院的人大都年纪小,平日里傅凛有病有痛需要如何照顾,大伙儿都只管听着叶凤歌的安排就一准儿不会出错。
  这会儿叶凤歌迷糊了,这些丫头小子便全都没了章法,只知将门窗全都闭紧,又稀里糊涂往主屋寝房的外间再多添好些个火盆,再往叶凤歌身上多裹两层厚厚的被子。
  等到日落时,闵肃从桐山城请回的大夫进了寝房内间后,见叶凤歌被厚被子压得快要喘不过气,迷糊无力间又说不出句整话,两颊红得不像样,当即劈头盖脸将傅凛训了一顿。
  “这都是怎么照顾人的?!瞎胡闹。没见你家夫人都喘不过气了?”
  大夫是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说话音量不大,神情、语调却是十足威严板正,像书院夫子似的,略凶。
  “还不快去将外间门窗敞开些?这人高热迷糊时不能直接吹风,房内却要尽量通风才好的……这被子怎么回事?外间碳盆够热了,还给她盖三床厚被子?寻思着将她压断气是么?”
  若是平常有人敢当面对傅凛这么说话,只怕他早命人将对方丢出去了。
  此刻的傅凛却只是稍稍愣怔片刻,很快便回神,焦急却恭敬地点了头:“大夫说得对。”
  大夫柳眉一竖,冷声道:“什么说得对?还真想将她压断气呢?”
  “不是这句,”傅凛飞快地摇了摇头,整个人是少见的和气,“是先前说‘我家夫人’那一句,说得对。”
  ****
  其实叶凤歌这也不是什么重症,不过就是一夜没睡外加忧思郁结,大早上又在院中吹着冷风与傅凛纠缠半晌出了满头汗,再被骤起高热的傅凛没羞没臊地亲了那么一通,这才被惹出高热咳嗽来的。
  大夫自不知这其中迂回曲折的来龙去脉,望闻问切一番后,只道是寻常发热,将对症的药方开了。
  问过得知这宅中自家就有一间存储药材的小屋,大夫亲自去瞧过,确认药材齐全,便细致叮嘱了需要注意的事。
  原本只需阿娆跟在大夫这里听着记好就行,可傅凛不放心,也跟着过来,老老实实地边听边点头。
  大夫将要交代的事说完后,颇有些赞许地看了傅凛一眼:“倒是个不错的夫婿,虽不大会照顾人,却还是很上心的。”
  阿娆一听,知是大夫误会了,立刻张了嘴想挽救叶凤歌的闺誉,却被傅凛一记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话全咽了回去。
  “既尊夫人自己就是医家弟子,想来素日里甚少得病吧?”
  “是。”傅凛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坦然从容地应道。
  大夫点点头,又道:“平日不大生病的人,偶尔伤风发热,就容易比旁人拖得久些,其间可能还会有些反复。若尊夫人也是如此,你不必惊慌,照着方子多服几日药就是。”
  诊脉开方都妥了,天色也入了夜。此时大夫若下山回城,城门早下钥,显是回不了家的。
  管事宿大娘取了诊金来谢过大夫,又安排了人将大夫领到已收拾好的西院用饭、过夜。
  将大夫送出北院后,宿大娘折身又回到主屋寝房敲了门。
  傅凛开门一瞧是宿大娘去而复返,疑惑道:“还有事?”
  “五爷,这都入夜了,我让人来将凤姐儿挪回她自己房中去吧,”宿大娘说得比较委婉,“大夫也说凤姐儿少不得要将养两三日,总在主屋也不方便照顾。”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傅凛理直气壮道。
  廊下的顺子与阿娆闻言皆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
  宿大娘这分明是在关心凤姐儿的名声吧?谁在说五爷你方便不方便了。
  宿大娘无奈地望着傅凛笑了笑:“我是说……”
  “知道你要说什么,”傅凛挥了挥手,“她是我夫人,就该在主屋的。”
  宿大娘有些傻眼地回头,与阿娆、顺子对视一眼——
  什么就他夫人了?
  阿娆垂下眼睫藏住自己的白眼,鄙视地鼓了鼓腮,心道人家那位大夫只是误会了,五爷便一路顺杆子往上爬,说得跟真的似的。
  ****
  因大夫交代要给叶凤歌多喝水,叶凤歌又一直迷糊着半梦半醒,傅凛便守在旁边,时不时拿小勺往她唇间润些温热的蜂蜜水。
  也得亏他从来就是个睡不好的人,倒不觉得困,就挨在她身旁靠坐在床头,乐此不疲地照应着。
  到了后半夜,叶凤歌颊边的暗红明显淡了许多,偶尔虚虚睁开眼闹腾两下,瞧着比黄昏时那阵显然要松些,傅凛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你说什么?”他弯下腰,凑近叶凤歌。
  叶凤歌哼哼唧唧道:“红烧肉。”
  对于这人病糊涂了却只惦记红烧肉,傅凛心中有些忿忿,指尖在她颊边画着圈儿,压着嗓音哄人似地问道:“我是谁?”
  “红烧肉。”
  “没有红烧肉,”傅凛没好气地哼了哼,两手作怪地捧住她的脸轻轻搓揉,“大夫说了你不能吃油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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