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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袭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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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老夫人笑呵呵问道:“什么事啊?”
  华宝暄说道:“我想到谢府去提亲。”
  他在朱雀街上,听到了关于以禅的风言风语,难免也听到了华家与谢家的恩怨。他如今方知,以禅坐过牢,且还与他有关。
  “你们不该瞒着我的,我虽记不起,但谢小姐打我应是因为我不好。她坐牢也是因为我,如今她一个姑娘被说成那样哪里还嫁得出去,我一定要娶她。祖母明日便派人到谢府去提亲吧。”
  华宝暄这番话,让大家都无心用饭了。
  华重梅放下箸子道:“我觉得可以。原本我觉得谢姑娘对宝暄无意,便是去提亲也会碰钉子。如今谢姑娘出了这档子事,她若答应了亲事,便能救她自己于水火,没理由不答应的。”
  “你们说的谢姑娘出事,是什么事?”大嫂王氏疑惑地问道。
  华重梅与华宝暄对视一眼,那些难听的话他们着实说不出口。
  “既说了谢姑娘对宝暄无意,若因旁的原因结亲,这姻缘只怕不会好。”王氏又道。
  华老夫人也不同意:“不行,那位谢姑娘便是再好也不行,她动手打过宝暄,怎么还能入我们谢家的门。”
  华宝暄见母亲和祖母都不同意,便将希望寄托在华重锦身上。在他眼中,六叔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老六,你倒是说句话。”华重梅也碰了碰华重锦的胳膊。
  华重锦拿起汤匙,慢悠悠舀了一勺鱼汤,瞥了眼华重梅,沉声说道:“宝暄若要定亲,定要娶情投意合的女子,绝不能因别的原因结亲。”
  “那就是谢姑娘。”华宝暄忙说道。
  华重锦瞥他一眼,深邃的眸中神情莫测:“谢姑娘与你情投意合吗?”
  “可我喜欢谢姑娘。”华宝暄说道。
  “你喜欢她她便要嫁给你?照你这样说,武小姐还喜欢你呢,是不是你就要娶她。”
  华宝暄委屈地望着华重锦:“六叔,武小姐才不喜欢我,她喜欢你。”
  “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吗?”华重锦冷冷说道。
  华老夫人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阿锦,怎么回事?”
  华重锦不再说话,放下箸子起身:“我饱了。”
  他起身快步离去,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这是在衙门里受气了?”老夫人说道。
  “谁敢让他受气。”华重梅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说道,“宝暄,别想太多,用罢饭早点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点去平川呢。提亲之事急不得,你若有心,早晚会打动她的。”
  华宝暄怏怏地应了声,起身道:“我也饱了。”
  饭后,华重梅又陪着母亲和大嫂说了会儿话才回去,刚出了母亲的院子,便见华重锦撑着伞站在院外的树下。
  “怎么不走,别是在等我吧?”华重梅颇为惊讶。
  “我送你回去。”华重锦说道。
  梨枝晓得两人是有话说,很识趣地跟在后面。
  华重梅问:“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说?”
  雨声淅淅沥沥,夏扬和梨枝一前一后提着宫灯,昏黄的光芒只照亮了脚下的路,朦胧的光影里,华重锦淡然一笑:“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跟着谢以禅学刺绣吗,怎么不见你去?”
  华重梅哎一声说道:“你当真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实在拉不下脸去跟一个小姑娘学刺绣。”
  “怎么你说话都不算数的吗?”华重锦挑眉问道。
  “这……算不上不算数吧。谢姑娘其实也没当真的,她也晓得我是为了让她收下那根老参说的客气话。”
  “明日你到锦绣坊去学刺绣吧!”华重锦轻轻说道,语气却很坚定。


第38章 
  “凭什么啊;你让我去我便去吗?”华重梅觉得很奇怪;“你在这里等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奇怪了;你为何对谢家的事这么上心?”
  “不是你让我帮她的吗?”华重锦不徐不疾地说道;“刚才你火急火燎过来告诉我谢姑娘多可怜。说起来,她也确实是因我们华家才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帮说不过去,但让宝暄去提亲就有些过了。你只需过去跟着学刺绣,有心人自会明白怎么回事,或许能压一压那些谣言。”
  “好吧,那我便委屈委屈自己;跟着过去学学绣孔雀,也不知我一番好心为了谁!倘若她真成了侄媳妇儿,倒也不枉我白忙活一场。”华重梅说着轻轻叹息一声。
  华重锦目送着华重梅缓步而去,他怔怔凝立在雨雾中,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
  以禅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一早有些头痛。既没人到锦绣坊订绣品,索性放自己歇息会儿,晚点去也无妨;便又睡下了。再醒来时天光大亮,雨早已停歇;日光映在窗格上,一片暖暖的辉煌。
  以禅起身时下意识瞧了眼窗前的卧榻;紫线昨夜放在那里的绣词衣衫不见了,应是烧掉了。
  烧掉了好啊!
  她起身唤人;一开口只觉嗓子疼痛,话音沙哑。自锦绣坊出事,她一直绷着劲,生怕自己倒下,岂料前两日没事,最后还是被打倒了。
  紫线叹息一声,自去准备败火的金银花露。红绒伺候她梳妆,一面对她说道:“小姐,锦绣坊的事就别担忧了,昨日里,六爷特意托我给小姐带话,说锦绣坊的事他听说了,他会想法子的。”
  以禅坐在妆台前,任由红绒将她一头乌发绾了起来,哑声问道:“红绒啊,你觉得人家六爷为何要帮锦绣坊?”
  红绒是个直肠子,不假思索说道:“我瞧着他对小姐有意啊,他不是救过小姐吗。”
  “胡说什么呢?”以禅冷声说道,“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他家里说不定三妻四妾呢,你晓得吗?”
  红绒冷不防以禅发了火,顿时有些惘然,再不敢回话,小心翼翼自妆匣里取了一支步摇簪在了以禅的发髻上。
  以禅回过身,仔细叮咛红绒:“你要记住,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真对你好。”
  红绒嘟起嘴,不明白小姐为何发怒,莫非因为六爷真有妻室?
  紫线端来金银花露看着以禅饮下,担忧道:“锦绣坊如今也没什么事,小姐不如在府中歇息两日吧。”
  以禅点点头:“让周菱和妙真也歇两日吧。”
  在府中也不能总闲着,她饮了两杯败火的花露,觉得嗓子舒服了些,便到祖母和母亲屋内去问安。
  昨夜下了一宿的雨,这会儿日头虽出来了,但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和花儿的清香。以禅特意绕到园子里,折了几枝盛开的木香花,准备给祖母插瓶。
  还没到松香院,便听打扫的小丫头说,西府的三姑娘过来了。
  以禅一听就知道要坏事。
  她这位堂妹自小便与她不对付,处处与她比高低。但凡她有的东西,她也必须要得到。以禅还记得,她有了什么时新的衣衫和发钗,隔不了几日,谢以荣便会有与她相似的,或者比她的更好。
  谢以荣还惯会在祖母跟前嚼舌根,说她的不好。幸亏二房是庶出,而祖母又是个明白人。谢以荣今日来,别是听了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吧。
  以禅加快步子向松香院而去,可还是晚了。刚到松香院门口,便见谢以荣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瞧见她来了,满脸惊惶地说道:“以禅姐,你来了,祖母,祖母有些不好了。”
  琉璃急匆匆从屋内奔出来,传话给外面的侍从,让他们速去请郎中。
  以禅心中咯噔一下,手中的木香花落了一地。她看都不看谢以荣一眼,快步随着琉璃向屋内而去,不忘对院里的丫头们吩咐:“请三姑娘到偏房喝茶,祖母醒来前,不许她走。”
  谢以荣冷哼一声:“凭什么不让我走,祖母晕倒又不是因为我,还不是被你气的。”
  以禅快速奔进了屋内,就见祖母正歪在卧榻上。她是与谢以荣说话时晕倒的,她有心悸之症,受不得刺激,翡翠正拿着嗅盐放在老夫人鼻端。
  以禅快步走过去,将祖母放平,伸指掐在祖母的人中处,轻唤祖母。
  过了会儿,老夫人舒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以禅与翡翠一道,搀着祖母让她坐了起来,取了靠垫放在祖母背后。
  老夫人瞧见以禅,哽咽着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肩,低喃说道:“苦命的孩子,你在外面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
  以禅不用问,也知晓谢以荣对祖母说了什么,她低声对祖母道:“我没事的,风言风语伤不到我,祖母不必担忧,您要保重好身体。”
  谢夫人带着郎中走了进来,以禅见祖母已无事,郎中开药方时,她悄然去了偏房。
  谢以荣正神色惊惶地在屋内走来走去,若非小丫头在门外守着,她早就回去了。老夫人若出了事,她也是害怕的,一见以禅进来,便恶人先告状,气势汹汹道:“谢以禅,祖母有事可不赖我,都是因为你。你居然在牢里与牢头私通,祖母能不被比气死吗!”
  谢以荣圆脸盘大眼睛,模样生得机灵,人却实在蠢笨。
  以禅冷笑一声,清眸中寒意凛然,她快步走到谢以荣面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谢以禅,你敢打我?”谢以荣尖叫一声,上手就要抓以禅,刚伸手,便被以禅握住了手臂,狠狠将她推倒在椅子上。
  谢以荣气恨地喊道:“你要做什么?”
  以禅清眸微眯,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满是酷烈的杀气,从那樱桃小口中,一字一句,吐出更加冷酷的话语:“谢以荣,祖母若出了事,我会杀了你。反正我的名声已坏,再多杀一个你,又如何呢。”
  谢以荣被吓住了,捂着脸怔怔坐在椅子上不敢出声。她以往也常在以禅面前冷嘲热讽,以禅一贯无视,不怎么搭理她。她便以为以禅好性儿,岂料她发起火来这样烈。以禅说会杀了她,她觉得她真的敢。
  以禅不屑地瞥了眼缩在椅子上的谢以荣,冷冷说道:“谢以荣,别以为我名声坏了,你就得意忘形。你我同为谢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家不好,我名声不好,你还能嫁到好人家?”
  “你胡说?”谢以荣瞪大了双眼。自小,母亲便告诉她,她若比不过以禅,将来嫁人老夫人会将好人家定给以禅。所以,她处处跟以禅比,总想着将以禅压下去。
  以禅快意地笑了:“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果然朽木不可雕。滚吧,管好你的嘴!”
  以禅生怕谢以荣再到祖母那里告状,便命小丫鬟一直将她送出了府,并传话给门房,近日再不让谢以荣登门。
  她到正屋里伺候着祖母喝了药,守着她睡着了,才与母亲一道出了松香院。
  “西府里的三丫头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惹得她生这么大的气?”谢夫人问道。老夫人最是沉得住气的,既然气成这样,便不是小事,可琉璃和翡翠都是支支吾吾不敢告诉她。
  谢以荣说的话难听,琉璃和翡翠自然不能告诉谢夫人,老夫人也不欲让她知道,没得也气坏了身子。
  以禅咬了咬牙,气恨地说道:“是关于我的事。这些日子锦绣坊生意不好,赔了些银两,也不知谢以荣从哪儿听说的,在祖母面前奚落我,又提起我以前退亲的事,祖母自然气不过了。”
  不说点什么娘是不会罢休的,只好半真半假告诉她。
  谢夫人叹息一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赔点银两不算大事,金银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没事就好。”
  以禅轻轻一笑:“我晓得,也没赔多少,前些日子我赚的多。”
  送了母亲回去后,以禅便回了听雪苑,换了一件藕色襦裙,衣襟上绣着两只五彩斑斓的凤头鹦鹉。绣面色彩艳丽,尤其是鹦鹉的羽毛,是双套针和撒针交错运用,绣出了羽毛的蓬松感。
  这是近日新绣的一件禽鸟绣裙,既是无人来买,她便自个儿穿上。
  “小姐,你身子不好,不是要在府中歇着吗,怎么又要出门?”红绒问道。
  老夫人这一发病,紫线和红绒也知晓以禅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心中也替她难过。
  以禅收拾停当,说道:“我去拜访拜访张牢头的夫人。”
  从牢中出来那一日,以禅便知晓会有风言风语。如今这些流言已传开,要压下去并不易,而且,世人只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并没有人在意真相。
  她可以不在意这些事,可却不能不顾及家人。
  ******
  张牢头的家在离州城西的一处巷子深处。
  这里居住的多是贫苦人家,大多在外面卖苦力或摆些小摊。
  以禅先让侍从到张牢头家去打了招呼,这才与红绒紫线一道过去。
  张牢头的夫人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见到以禅进来,擦了擦手,笑着迎了上来:“是谢姑娘吧。哎呦,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起过,你一个大家闺秀在牢里可受苦了。”
  当初为了让张牢头照应以禅,谢家没少给张牢头使银子,这事,看来张牢头的夫人是知道的。以禅朝紫线使了个眼色,她忙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张夫人无论如何不肯收,“谢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城西这边偏僻,一来风言风语也传不到这里来,二来,这里的人每日为生计奔波,也不去关心这些。


第39章 
  以禅事先知道张牢头为人还算正派;不然当初爹爹也不会托他照应自己。又听闻他与娘子甚是和睦;却没料到他娘子是个泼辣的。听闻有人败坏张牢头的名声;气得衣衫也不晾了;当即邀了几个相好的妇人,到朱雀街的铺子里去转悠,听到有人议论直接上前开骂。
  以禅原意是让她出面解释,岂料她居然这么做,带的那几个妇人也都不好惹,什么话都能骂出口。
  虽说如此做并不能平息流言蜚语,至少那些人再说时会有所顾忌。
  这次的风寒不似上次那般严重;以禅饮了两日金银花露,自觉好了许多。她想出门去锦绣坊,被祖母拦了。谢老夫人知晓锦绣坊近日没有活计,生怕她出去听那些风言风语,早知会了门房,不许放她出门。
  以禅闲了两日,想起自己未编完的绣谱册子还在锦绣坊,便打发侍从去取。侍从取回绣谱;又禀告道:“刘掌柜托我转告小姐,昨日;华府的五小姐到过锦绣坊,见小姐没在便回了。君兰舟君公子也去过;订了件戏服,还有好几人过去订做屏风和墙画的。”
  以禅倒未想到;她不在这几日,锦绣坊倒有活上门了。
  红绒听到君兰舟忍不住笑道:“君公子果然是好人。”又问侍从,“可还有别人到锦绣坊?有没有一个叫六爷的?”
  侍从摇头:“刘掌柜没说,应是没有了。”
  打发走了侍从,红绒叹息一声:“这个六爷,不是说要想法子吗,怎不见人影了。”
  以禅坐在窗畔的卧榻上,随手翻看着自己写的绣谱,听了红绒的话,纤眉轻蹙,淡淡说道:“人家不过说了句客套话,你还当真了,便是他要帮,我也是不接受的,总不好欠人家的人情。”
  红绒虽不知六爷便是华重锦,从以禅的态度也瞧出她在生那人的气,遂吐了吐舌头不再提。
  “也不知华家五小姐有何事?”红绒又说道。其实抛开华家的身份,她挺喜欢华重梅的,她性子直率,人又生得美,也不怎么摆大家闺秀的架子。
  “不是退绣品便是为她家那宝贝侄儿说情,还能有别的事?”紫线自从知晓六爷便是华重锦,连带着对华重梅也重新不喜了。
  ******
  华重梅到锦绣坊没见到以禅,却遇到了君兰舟。
  她在凌云阁听过几出戏,见过君兰舟好几种扮相,或娇媚,或英武,或美艳,总之皆是女子之美。她是第一次见到君兰舟没有勾脸出现在她面前,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以男子装束示人。她晓得他会武戏,自是有些身手的,但看惯了他的女子扮相,总想着卸了妆的他也是女里女气的,如今见他眉眼俊雅,仪态洒脱,不仅不带丝毫女气,反而有一种江湖侠气。
  君兰舟是认得她的,她自和离后回到华府,与三位姐姐和华宝暄一道去听戏时,就到后台去见过他。那时他未卸妆,俩人也是说过话的。
  “五小姐,你也来订绣品?”君兰舟将所订戏服的花样说与刘掌柜,便问华重梅。
  华重梅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我来找谢小姐。你,你要订的是什么戏服?”
  君兰舟轻轻笑起来,眼波如秋泓,分外清澈明亮:“是需要绣麒麟的戏服。”
  麒麟?
  华重梅温娴一笑:“你的戏服都是在锦绣坊订吗?”
  君兰舟点点头:“是啊,谢姑娘手艺好,勾的绣样也好。”他的目光掠过华重梅披帛上的怒猫,目光一凝,“这是五小姐绣的?此猫栩栩如生,甚是灵动,你的绣艺也极好。”
  她夸完了华重梅,朝她微微一笑,便告辞而去。
  华重梅回到华府,还有些恍惚。
  那人真是君兰舟?
  他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
  华重锦一回府便来到梅苑,进了屋就见五姐坐在妆台前上妆,画了眉,细细端详,又擦掉。敷了胭脂,侧脸端详片刻,又擦掉。
  “这是怎么了?”华重锦抱臂靠在门边,瞧了半晌忽然问道,“大晚上的妆扮,莫不是晚上要出去相会?”
  华重梅回头看到是他,慢悠悠说道:“我就是奇怪,唱戏的勾了脸跟换了个人一样。”
  华重锦哦了声:“你遇到君兰舟了?”
  “他倒是个义气人,听了那些风言风语还肯到锦绣坊订戏服。”
  “你不知道吗?谢以禅开锦绣坊的第一件绣品就是君兰舟的戏服,确切地说,应当是君兰舟先订的戏服,谢以禅后开的锦绣坊。他是上元节看到了谢以禅绣的花灯,被惊艳到了。”
  “是吗?”华重梅伸指轻轻揉着脸上的胭脂,回首问,“你说,君兰舟不会喜欢谢以禅吧?谢姑娘模样那样好,又蕙质兰心,以谢姑娘如今的名声,不好嫁入大户人家,君兰舟不会动了心思吧?”
  华重锦眉头微凝,呵呵笑道:“怎么?他若动了心思,莫不是你要做媒?你最近这么热衷做媒,怎不先给自己说一个,要不然也该给我说,你六弟我还没媳妇呢。”
  “谁说我要做媒了?”华重梅哼了声。
  “说正事,你今日去锦绣坊结果如何?”
  “谢姑娘病了,好几日没去锦绣坊了。”华重梅慢慢描画着两道浓又黑的秀眉。
  华重锦心中一沉,快步过去一把夺去她手中的眉黛:“怎么说?病得重吗?”
  华重梅见他双眸间满是忧色,故意说道:“听刘掌柜说,那日淋了雨,回府便病倒了,是风寒,体热不退,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她一个姑娘家,听了那些话,软弱些的,恐怕早抹脖子上吊了。也亏谢姑娘没事,只是到底是姑娘家,心中郁结,难免发病,也不知能不能医好。我原想过府去探望她,但以我们华家的身份,怕是不让我进门。唉,你说……”
  华重梅慢悠悠说完,回头一看,屋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华重锦的人影。
  ******
  天色渐晚,冷月渐渐升高,月光自天边倾泻,映照在谢府后巷的一辆马车上。
  这条巷子很偏,平日就人烟罕至,夜晚更加寂寞。
  华重锦站在马车旁一棵桂树下,负手凝立,夜风吹过,衣衫翻卷。夏扬坐在马车前暗暗着急,都督在这里站了有半个时辰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都督,要不,属下到谢府前门叫门试试?”夏扬还不曾见华重锦这样子过,若想去谢府便去叫门,不去就打道回府,在这里是要站一夜吗?
  华重锦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上了马车。
  夏扬跟了进去,正要吩咐车夫赶车,却见华重锦自马车的箱子中翻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来。
  夏扬惊讶地挑眉,都忘了问话。
  华重锦慢悠悠地脱下身上蓝衫,换上了夜行衣,又随手摸出一块方巾将脸遮了起来。黑色绢,四角分别绣着浅蓝色柿蒂纹。
  夏扬脑子疾转。
  都督这是要夜探谢府?
  这样子不知怎么就让他想到了采花贼。
  华重锦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露在黑巾外的一双凤目冷冷瞥他一眼:“你见过这么俊美的采花贼?”
  他出了马车,飞身跃上了墙头。
  墙内是谢府后园,再往前走,便是谢府的后院,谢以禅的闺房应就在那边。
  华重锦借着夜色观察了半刻,跳下了墙头,借着树木的掩映,向前面的院落而去。不时有侍从自院内经过,他生怕被人发现,飞速疾行,眨眼间到了内院,纵身上了屋顶。
  他自屋檐上向院内打量,忽见一个身着彩衣的丫鬟提灯走来,身后尾随着一个年轻男子。他借着灯笼的亮光,仔细端详,发现男子是谢远山。屋内有人迎了出来,却是以禅的丫鬟红绒。
  如此说,这里便是谢以禅所居的院落。
  谢远山进去后,华重锦脚尖勾在屋檐上,使了个倒挂金钟,捅破窗纸,向屋内望去。
  谢远山有段日子没回府了,一回府便被祖母叫了去,私下将以禅的事情说给他听。他心中焦虑又难受,晚膳也没用,便急急过来探望妹子。
  以禅生怕兄长难过,一句也没敢提自己的事,只问兄长在书院可好,回府要呆几日。
  谢远山瞧着自己的妹子,她自小就生得好,模样绝美,一双眼清透灵澈,喜欢朝着他撒娇,喜欢笑,一笑时左颊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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