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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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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忽然喜欢孩子了呀,便忍不住期盼,自己也能当娘。而就在期盼之中,孩子真的来了,这是心想事成,是上天在帮我。于是无论要冒多大的风险,我也要将这个孩子保住,安然带他来到人间。咕”
  兰芽轻身双手,按住心口:“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上天恩赐。”
  生命可贵,草原这一行归来,她亲眼目睹失去了那么多宝贵的性命,便更加珍惜这个劫后余生接踵而至的宝贝。虽然注定孩子的到来会给大人和她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可是他们却也绝对会拼尽一切保护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见她这般,秦直碧便更是忧心如焚:“那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啊?”
  他真怕她不顾一切生下孩子后,只设法将孩子转移出去,而她自己则会慷慨赴死。
  这样的傻事,她未必干不出来!
  眼前的秦直碧一改书生温雅,眼角眉梢都挂起了戾色。兰芽心下便是一暖。
  她明白,纵然他对大人还有心结,纵然他身边来来去去已经有过各派势力前来拉拢,可是他的心——还在她这里。
  这沧桑尘世,人心最易变,最难得他心如静水,始终如一。
  兰芽便主动抱了抱他,扬眉一笑:“总之,我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如你们男人一样做那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之举。我要活下来,我要我的孩子安然无恙,我能做到。”
  “而你,若真的想要保护我,那就摘下状元来。只有高高站上朝堂,才能拥有更大的能力。否则一介书生,又何能护己护人?”
  秦直碧轻轻闭上眼睛:“说到归齐,即便这个孩子会带来绝大风险,你竟也不肯为了孩子而嫁给我。兰芽,我在你心中竟然这般没有半点分量?”
  兰芽轻叹:“我不会嫁给你,我怀着别人的孩子的时候就更不会嫁给你。秦公子,你是天之骄子,不该为我这般委屈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
  乾清宫,司夜染已经陪着皇帝,絮絮地说了一天的话。
  外人眼里看起来,这一对君臣的关系无人能比。皇帝叫人搬了椅子,就挨着他的龙椅放着,两人几乎是头碰头地说话,皇帝听到要紧处还忍不住伸手拍拍司夜染的肩膀。
  皇帝与司夜染说话的时候,殿上的人全都遣了出去,唯独留下老张敏。便是新近几乎都可以替代张敏的大包子,也不得传召不可入内。
  大包子立在老虎洞门口守着,便忍不住跟手底下的长随段厚嘀咕:“仿佛从没见过皇上对哪个大臣如同对司大人这般亲近。”
  段厚如今的职位虽然比不上大包子,不过他却是乾清宫的老人儿,对皇上这些年前前后后的事儿,知道得比大包子详尽。大包子近来势头这么盛,段厚也瞧得出来,于是便尽量讨好:“宝公公明眼。这些年皇上虽说也有过让司大人禁足,甚或是前些日子散了西厂那么大的处分……不过皇上更对他的态度却从来都是最特别的。”
  “为什么呢?”大包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说句不温厚的话,如果不是大包子亲自在皇上身边儿伺候着,明白皇上并不好男风,否则他真的要以为皇上是将司夜染当做男宠了……否则一个九五之尊,为什么对一个这么年轻的少年宦官这般独独有别?
  。
  司夜染像说书人一般,将这一行北上的经历细细说给皇帝听。
  当说到他闯进亦思马因大帐,亲手摘下亦思马因首级,接下来却被部众万人围困的一段儿,皇帝也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当听得司夜染紧紧抓住部众们的心理,直陈他们再向南下必将受大明军队围剿;而想北归,却已与巴图蒙克结下深仇大恨,已无退路,彼时唯有听从他的号令,才能得活命……以此为他自己解围,也为大明兵不血刃拿下亦思马因的部众时,皇帝也忍不住拍掌喝彩。
  “好小六!这样的事,也唯有你才办的出来!朕将大宁的事交给你,就知道你一定能给朕都办的漂漂亮亮的。除了你,这内外官员,谁都不行!”
  司夜染忙起身跪地谢恩:“叩谢圣上。”
  皇帝亲手将他拉起来:“你这一走几个月,你都不知朕这宫里京里多少事都不知该找谁去办。一旦离了你,
  朕便更成了孤家寡人。”
  司夜染便叩头:“奴侪自当为圣上分忧,请皇上吩咐。”
  皇帝这才扭头朝老虎洞的方向:“包良啊,你进来跟你家司大人将内书库的事儿,详细说说。”
  大包子说是叫他说;而司夜染一听“内书库”三字,也是微微眯了眯眼。
  皇帝却自顾起身,“朕累了,先去歇歇。此事牵涉颇多,你们两个慢慢儿说。”
  张敏忙上前扶着皇帝。皇帝走到侧门处,忽地回头:“对了,兰少监这一路颠簸,身子还好么?你回去告诉他,朕这些日子忙着殿试策问,等殿试完了,朕单独召他奏对。”
  。
  大包子别看面对皇上和张敏的时候,说话还能沉住心气儿,没甚紧张。可是这一面对司夜染,便忍不住的心慌气短,讲述断断续续,目光更不敢跟司夜染有半分相撞。
  大包子和吉祥编造的那么一套瞎话,他独独担心叫司夜染给听出来。
  终于狼狈不堪地讲完,大包子这才抬头瞄了司夜染一眼。
  司夜染实则一直在垂眸饮茶,大包子讲述的过程里根本就没抬眼望过他。此时感受到大包子的目光,司夜染才清冷抬眼:“讲完了?”
  大包子腿弯便一哆嗦:“回司大人,讲,讲完了。”
  司夜染轻哼一声,放下茶盅:“本官只问你:你是几时几刻到达内书库,发现已经起火;你途中曾经遇见过什么人,跟谁说过什么话?”
  大包子便傻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他实则都是编的,自然没法将路上遇见的人也都编进去;况且时辰也都对不上,就更不敢具体说是哪个时辰。
  他战战兢兢答:“回,回大人。下官,下官当时吓傻了,就也忘了遇见过什么人,也忘了究竟是几时几刻。”
  司夜染低低一声冷笑,身后一把掐住大包子的衣领,将大包子拎到他眼前。
  “包良我告诉你,你若真是这么糊涂的脑子,皇上早就将你撵出乾清宫了。你又怎么会有机会在这乾清宫里平步青云?于是你方才这话说出来,究竟是唬弄本官,还是唬弄你自己,嗯?!”
  只一个照面,大包子便被司夜染这样直击要害。大包子紧张得面无人色,讷讷不敢说话。
  司夜染轻叹了一声:“算了,本官知道这瞎话不是你编的,所以你只会背诵,却不会前后周全。既然如此,本官就也不难为你。走吧,你带本官去见吉祥。”
  大包子心便又是一哆嗦:“……只是,怕大人现下是见不到吉祥了。”
  “为什么?”司夜染眼瞳一眯,“她出了什么事?”
  大包子左右为难,皇上没说吉祥肚子的事,他敢说嘛!可是现在他要是什么都不说,司夜染说不定会把他直接交给皇上。
  大包子百般为难之下只好说:“吉祥她,她病了。先挪去内安乐堂养病。内安乐堂里都是宫女和女官,纵然是大人您,也不方便去的。”
  “哦?”司夜染也微微挑了挑眉。
  却也只有半刻踌躇,司夜染抬步就走:“这宫里宫外,还没什么地方是本官去不得的。此事皇上既然交给本官来办,便凡是涉案之人,本官都见得!”
  -
  【皇帝只是要大人查案么?这个案子皇帝又岂不明白~~稍后第二更~】

☆、15、你穿着绿衫子,抱着大白鹅,站在花树下(2更2)

  司夜染带着大包子去了,皇帝立在殿门口,幽幽望着司夜染的背影。
  张敏心下不放心,便忍不住轻声问:“皇上当真容得小六那孩子去内安乐堂?那到时……吉祥姑娘的胎,便瞒不住了。”
  皇帝微微垂眸:“这世上的胎,早晚都是瞒不住的。朕想瞒谁,却也没想瞒他。叫他先看看,也好。”
  张敏便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这脑袋越发跟不上了皇上的步调。
  皇帝便轻叹一口气:“伴伴你累了,自去歇着吧。朕也累了,一个人躺躺。鹕”
  乾清宫数十张一模一样的龙床,皇帝上楼转了个圈儿,便随便选了其中的一张躺下了。隐隐约约入了梦,梦见小六那个孩子刚进宫的时候儿。
  那时候的他刚刚登基,论年龄也还是个孩子。那煌煌天下叫他豪情万丈,可是几个与朝臣博弈的回合,以及因立后之事与太后的几次矛盾,都叫他心力憔悴咕。
  这个皇位,从他两岁的时候带给他的,就不仅仅是荣耀,而更多的是烦恼,是焦躁,是无法平息的恐惧。
  带着那样的心情,他便格外想瞧一瞧那个孩子——瞧一瞧,那个血统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尊贵,那个比他更应该此时坐在龙座只上,面对着朝堂上下、宫内宫外种种矛盾的孩子,面上是什么神色,处事是何种态度。
  究竟是与他一样的烦恼,还是天生贵格地从容不迫?
  彼时,他当然早就知道那个孩子进了宫,只是他一直踌躇是否该见,又该何时见,以及——该怎么见。
  彼时也巧,正是贵妃所出的皇长子夭折,他便吩咐张敏,叫带些新入宫的小太监去给贵妃瞧,说是送几个小孩儿进贵妃的宫里,也好帮贵妃排遣排遣。
  张敏便带着那些小孩儿去了,丝毫不出他的意料,贵妃果然头一个就点中了那个孩子……张敏回来讲述说,贵妃当时一瞧见那个孩子,便掉了泪。
  他自然最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因为那孩子实在也是像极了贵妃的皇长子,甚至像极了小时候的他自己。
  于是贵妃将那孩子收在昭德宫里,几乎是宠着养大的。不像个小太监,倒像是半个小主子。
  渐渐地后宫里闲话多了,都怀疑贵妃凭什么对一个小罪人好成这个模样,他才适时出现,做好了准备将那个小孩儿要到自己身边。
  那天他走进昭德宫,远远地就瞧见一树浅红深碧之下,一个绿衫子的小孩儿,怀里正抱着一只大白鹅。
  彼时汉家的小孩儿都发型垂髫,左右扎着抓髻的模样,他却与众不同,满头的黑发都梳到头顶去,总成一根大辫子垂下来。在肩膀处再打个回环,绕回到头顶上去。左右两鬓剃秃,露出左边耳朵上一个宛若满月般垂下的白玉环。
  也因了他,他怀里那只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大白鹅,也被他映衬得羽如白玉、口喙红若珊瑚,一双眼睛也清灵灵地不亚于天鹅。
  一见那小孩儿这般的模样,他便怔在原地。忍着才没叫张敏去拿纸笔来,想要将这小孩儿,将这一幕,画下来。
  彼时身为九五至尊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第一眼刚看见他,甚至连句话还没说呢,他竟然就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更何况那个小孩儿不过几岁稚龄。
  他怔怔却步,不敢上前去。心下骤然翻涌起自卑。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天生贵胄,与他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登上皇位的庶子之间的区别吧。他纵然黄袍加身,也永远都学不来那稚龄孩童身上的天成的雍容、高贵、淡然。
  是昭德宫内外的人见了他,赶紧下跪,那小孩儿才被惊着,回眸朝他望来。
  却也全无那些奴才们的诚惶诚恐,只是淡色的眼珠儿幽静,无波无澜。缓缓才抱着白鹅走上前来,向他跪倒。
  那一瞬,那个慌乱不堪的人,竟然是他。他竟然连忙向旁避开一步,不敢直接接受那个孩子的跪拜。
  众人都是一愣,还是张敏帮他解围,上前从那孩子怀里抱走大白鹅,笑着解释:“你年纪小不懂规矩,可是以后要记得不能抱着它拜见皇上,这扁毛的东西惊着皇上了。”
  他仰首宁静望来,忽地一嘬唇,说也离奇,那大白鹅竟然拍了几下翅膀,伸长了脖子朝他嘎嘎叫了几声。那声音的频率竟然像极了:“万岁万万岁。”
  他惊异地盯着那孩子看,张了几下嘴,才最终说出话来:“你,你会驯它?”
  那孩子嗓音清亮如山泉:“是。奴婢是大藤峡人,从小与林鸟为伍。”
  好神奇的小孩儿……神奇到让他都忍不住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
  皇帝截住心绪,叹口气,翻了个身。
  不知道那个小孩儿自己明不明白,他这个当皇帝的,每当遇见为难的事儿,却总想着叫那个孩子先去瞧瞧,他想看看那个孩子会是什么神情,更想知道那个孩子会怎么处理。
  然后他慌乱的心便跟着安定下来了,他就也知道该
  怎么处理了。
  这些年……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明白,他实则是一直都在偷偷地崇拜着那个孩子啊。
  如果不是皇帝,如果不被困死在这九重宫阙,他多想也跟那个孩子一样,游走江湖,戏耍人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灭倭寇、破北元?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他都让那个孩子做到了呢。
  可是他现在有了孩子……他很好奇那个孩子看见之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
  司夜染赶鹅一样赶着大包子,两人一同去了内安乐堂。
  虽说太监来专为宫女养病的地方,有些不合宜,不过终究都是太监,男女大防什么的倒也不要紧。于是内安乐堂的掌房官便也没得罪这二位,径直将两人带进了吉祥的院子。
  内安乐堂的掌房官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不过却也都是宫里的老人儿,这些年看多了宫里女子们的花开花败。这内安乐堂里也记录下多少曾经煊赫一时的大宫女、女官,甚至是嫔妃们最终的下场。
  于是掌房官一瞧吉祥来的时候挺着的那个大肚子,心下便也明白了几分。安排的院子自然都是干净、安静,掌房官更从自己手底下拨了一个典籍过来亲自照应着。
  司夜染进了院子便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掌房官带着典籍下去了,大包子还愣在当场。司夜染眼角微抬:“你也出去。到门口守着去。”
  大包子没有半点违抗,赶紧一躬身便出去了。在司夜染面前,他就又是从前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冷宫里的小内侍,而不是后来这个在乾清宫里平步青云的包少监。
  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司夜染才抬步走进屋子去。
  虽说这院子是掌房官落力给拾掇过的,不过这终究还是内安乐堂,总与疾病和死亡相伴的地方,房子就也都修得低矮、阴暗。
  司夜染走进去,也要眯一下眼,才能适应房间里的幽暗。
  吉祥匍匐在幽暗里,只有一双眸子光芒闪烁,直盯着司夜染。她咬牙切齿地笑:“你,来了?你竟然还肯来看我,哈哈,哈!”
  司夜染缓缓走近她,目光落在她圆球一般的肚子上。
  。
  饶是司夜染,这一刻也不由得一怔:“你,竟然怀了皇上的孩子?!”
  以司夜染的地位,自然明白这宫里能拥有子嗣的男子,唯有皇上而已。他才不会随便去猜是不是哪个太监,或者是什么侍卫的……那都是扯淡,绝无可能。
  他走进来的那一刻,实则吉祥自惭形秽,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绝不叫他进来瞧见她这个模样!
  可是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的心反倒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了。那帮她平静下来的,是怨恨,是嫉妒,是失望!
  他早就背叛她了,他早就跟那个兰公子双宿双飞了。是他先错了,她便没有什么对不起他!
  她便坐直身子,抬头盯住他的眼睛,冷冷地笑:“说得没错。司大人,还不向我道喜么?”
  “喜?”司夜染拢了拢袍袖,清冷一笑,四处望望:“这般境遇,你也甘心称之为喜?”
  吉祥面子上登时撑不住,她冲他嘶喊:“那你来干什么来了?你说!狗皇帝叫你来……难道是想杀了我?”
  -
  【现在写皇帝、吉祥的这些,将来都可能直接决定大人和兰芽的命运哟~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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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们都明白,放下仇恨真的很难(第一更)

  “可是你不想死,你也不想肚子里的孩子死,否则我一走这么多日子,回来见到的便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灵位。”
  “既然如此,无论是你,还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来终究还要仰仗着皇上过活。那我倒劝你,便别口口声声喊什么‘狗皇帝’了。那个称呼本身,对你和你的孩子,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吉祥抬眸,恨恨盯住司夜染鹕。
  他竟然丝毫不给她留情面,直接点穿了她!
  不,他不可以这样。
  她就算明知道自己自欺欺人,可是也要最起码维持住心里的仇恨,才能对得起自己的族人啊!
  他凭什么这么毫不留情地就都给她点破了?
  他以为,他是谁?!
  吉祥便四下去看,想要找个物件儿砸向司夜染去。她此时身子已沉,下肢这些日子尤其开始撕心裂肺地疼,典籍说怕是已经开骨缝儿了。她现在不敢轻易下地走动,可是她至少也得找个物件儿砸到司夜染那张无情无义的脸上去咕!
  司夜染瞧出来了,便给她容空,上前一把按住她手臂:“吉祥,你够了。莫说你找个物件儿,就算扔出去了也砸不中我;退一万步说,就算砸中我了,又能怎样?还能改变你现在什么?”
  吉祥含恨捶被:“可是你竟然胆敢叫我别再恨!”
  “是很难~”司夜染傲然睨着她:“可是你再难,又如何难得过我去?”
  “你说什么?”吉祥狠狠一怔:“你是想对我说,你已经不恨朱见深了么?”
  他淡淡转眸:“如果我说是,你敢不敢信?”
  吉祥被吓了一跳,却转瞬便是讥笑起来:“怎么,你害怕了!”
  “也可以这么说。”司夜染错开目光,缓缓抬头:“当一个人慢慢长大,慢慢睁开眼放眼去看这个世界,才会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比报仇更要紧;有许多人,也许比已经逝去的亲人更珍贵。”
  “倘若只记着仇恨,而因此忽略了身边的人,甚至牺牲了身边的人……那即便报了仇,可是到时候仔细算算,报仇的喜悦真的就足以抵偿失去那些人的悲怆么?”
  吉祥一颤,伸手一把扶住衾被,将那布料在指尖攥紧。
  “你在说谁?你的兰公子,哈?你宁愿为了她,放弃你的江山大恨,啊?!”吉祥大恨。
  司夜染却依旧淡淡地,目光掠过窗棂,望向窗外天际。
  春来了,天色澄澈,叫人心便随着开朗。
  他缓缓摇头:“不止是她,还有更多的人。吉祥,这些年你在宫里不知道,为了我一个人的复仇,已经死了多少人。够了。”
  。
  吉祥盯着眼前的司夜染。
  他变了。
  虽然面上还是一向的冰封雪笼,可是他分明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或者说冰还是冰,却是春天来到之后的冰。一点点薄脆,一点点消融,一点点清透……
  是什么改变了他?
  只是岳兰芽么?还是——又有了别的什么缘故!
  她便低声喝问:“你这次去北边儿,还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都告诉我!”
  虽则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该对他死心,可是说也奇怪,或者是不甘心,也或者是习惯了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总之她非常害怕这种再不知道他消息的感觉。
  她也因此而痛恨这座监牢一样的皇宫,她被困在这儿,而他则总出宫办事,便叫她跟他的距离越拉越远,终究……让她再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让她再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司夜染回头来望她,眼神缓缓放柔。
  不管他们两个人是否承认,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们已经成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司夜染便轻轻叹了一声:“吉祥,我一直都将你看做是我的小妹。”
  他想起岳兰亭,想起岳兰亭临终前紧紧握着的依旧是他小妹的手……
  吉祥狠狠偏过头去,不知怎地,眼也湿了。
  从前她最恨他这样的话,认定他这么说酒又是想将她从他身边推开,他又是想告诉她,他只喜欢岳兰芽一个人!
  可是也许是此时有了孩子的缘故,隔着这个肚子,她听着这句话竟然没有从前那么刺耳锥心了。
  “你说这个做什么?”她恨恨道。
  司夜染便收回目光去,依旧是疏淡的:“人在遇见事的时候,尤其是好事,便很想与自己的家人分享。这是人之常情,你我都不能免俗。这般添丁进口的喜事,你我其实本该好好聊聊。”
  吉祥便按住肚子,“我没什么跟你聊的!况且,我也从不认为这是喜事!”
  司夜染转眸望过来,目光依旧清冷,可是嗓音已然放柔:“吉祥,放下吧。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你肚子里的却是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不值得为了故去的人,再去伤害这个崭新的性命。”
  
  吉祥紧紧捂住肚子,说不出话来。
  小家伙仿佛知道她难过,又隔着肚皮在踢蹬。她的泪便更有些控制不住,悄然滑下脸颊。
  他说得其实没错,她有时候也好想跟个人说说,说说小家伙踢蹬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想说说她自己想象那个小家伙会生成什么模样……还有这几个月来的种种辛苦的甜蜜,以及对未来惆怅却又开心的憧憬。
  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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