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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镜-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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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状若残月的翠玉斜“铿”地脆响击在光罩上,光壁剧烈浮动,裂开一丝肉眼近乎难以察觉的裂痕,随即轰然灰飞烟灭。
    鹤仙人已无暇痛惜自己的翠玉斜,身形一合金丝拂尘,拼尽全力猛然撞向光罩。
    “砰──”光罩破开一道丝线般粗细的细长豁口,金丝拂尘也在这次轰撞中粉身碎骨,化为乌有。鹤仙人的元神从这连流水都难以通过的细小纹缝间夺路而逃,更不敢有片刻停留,倏忽掠出太元殿仓皇而去。
    下方的众人也恍若被这声轰鸣从睡梦里惊醒,反应快的自口中爆发出愤怒吼声,腾身往殿外追去。更多的人一边呼喊着,不顾一切冲向雍、容二人伤痕累累的肉躯。
    “喀喇、喀喇、喀喇喇──”盈虚光罩先是由那缕裂缝向四周扩散开一道道碎纹,转眼光壁上支离破碎,像散架的琉璃爆溅开去。
    游离的光丝徐徐融合交汇,重新凝铸成雍舆情与容雪枫的元神,却微弱得恰似即将消融的晨间淡雾,无力地摇曳涣散。
    “师父、师叔!”静姑娘泪流满面扑上,抱住了容雪枫的元神。
    那边小蛋亦刚缓过一口气来,冲上前去揽住雍舆情摇摇欲坠的元神。
    刚刚睁开眼睛的乌天怒,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场景,急怒攻心地大吼道:“快,快助两位长老元神归窍!”
    他的话音未落,静姑娘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道:“师父──”
    只见容雪枫的元神像一缕缕离散的雾气,从静姑娘的怀中升腾幻灭,任她如何使尽全力也无法挽留分毫。
    “当啷!”那支火凤藏灵笛从元神手中脱落,脆脆地砸在地上。
    乌天怒的吼声戛然而止,呆呆注视着容雪枫渐渐模糊消散的元神,虎目中热泪滚滚滴落,嘴唇张了几张,发出一声如负痛野兽般的嘶吼。
    雍舆情心头一恸,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她肉躯眼中淌下,混着殷红的血。
    小蛋的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她元神中,助她维系住最后一口元气不散。
    她凄迷的目光望着容雪枫元神幻化的光缕,心痛至麻木,轻轻道:“师妹,妳怎么先我一步去了??”说到这里心绪再难以抑制,胸头元气一泄,元神便要涣散流逸。
    小蛋大吃一惊,急忙催动真气稳住元神道:“婆婆,坚持住!”
    雍舆情精神略振作了些,模模糊糊看到了小蛋的脸庞,笑了笑喘息着道:“叫静儿过来,我还有??还有几句话要、要交代──”
    静姑娘闻言忙忍住悲泣应道:“师叔,弟子在这里──”
    雍舆情抑制伤悲,含笑道:“从今日起妳和翎儿便要接过衣钵,替代我与容师妹守护圣坛直至终老??这、这副重担就交给、交给妳们了──”
    “师叔!”静姑娘心如刀绞,扑倒在雍舆情的元神上失声痛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雍舆情爱怜地看着她,接着叮嘱道:“那对灵笛就由妳和翎儿接掌,好好守护圣坛??我和容师妹的肉躯葬、葬入圣坛后的熔岩华府池内,这??是历代长老的最后归宿,妳要记得。”
    静姑娘点点头,又立即连连摇头道:“师叔,妳不要走,不要走──”
    雍舆情只是淡然一笑道:“妳师父已走了,一个人太孤单,让妳师叔去陪她罢──”
    众人围在雍舆情的周身,听她对静姑娘留下遗嘱,一个个含悲忍泪,痛不欲生。
    乌天怒的耳畔恍然响起雍舆情面对鹤仙人曾说过的话语:“那就请道长先将站在这座太元殿内的一百二十一位圣教兄弟姐妹尽数屠灭,否则只要有一个人、但有一口气在,就不容你在此猖狂!”
    而今,她与容雪枫果真以自己的生命实践了这句诺言,保住了圣教千年的基业。
    雍舆情自知已至弥留之际,视线越过小蛋的头顶射向大殿厚重的石顶。由此向上三十丈,便是云梦大泽的地表,长着花,吹着风,还有朦胧的月光照耀。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一股浓烈的睡意涌上心头。
    恍恍惚惚里,好像看到自己和容雪枫御剑行在浩翰壮阔的苍穹之下,红日冉冉自东方的巍巍群山后升起,脚下云雾缥缈,原野如画,清凉的晨风轻柔地吹拂过她的发际。
    她的脸上笑意渐浓,嘴中喃喃自语却轻不可闻,话音尽处,她的眼睛安详地微微合拢,唇角蕴含的笑意不退。
    等了等,又等了等,小蛋试着低声叫道:“婆婆,婆婆──”
    猛然臂弯中一空,掌心输出的真气陡然没了去处,眼前雍舆情的元神乍然如风般流逝。
    小蛋呆呆看着眼前忽明忽灭、如同烟花般绽开又散落不见的光缕,心跌落到海底。
    他这些年已经历过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然而从没一次像今天这样带给自己如此强烈的震撼与冲击。
    他莫名地记起丁原曾经教给自己的一句话:“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眼眶一热,泪光盈然。
    茫然之中,就听到静姑娘在身边发出椎心刺骨的呼喊,听到乌天怒等人悲愤交集的哽咽怒啸,心中狠狠一痛昏了过去,却梦见干爹、农百草、蒙逊??许许多多活过而又逝去的人们。
    也不晓得昏睡了有多少时候,小蛋陡地被一蓬昏黄的灯光惊醒,慢慢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换洗过,腿上绑着绷带和夹板,隐约传来的阵痛令他霍然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形。
    他双手一撑从床上坐起,就听霸下的声音喜道:“干爹醒了!”
    乌天怒的笑声伴随着他的魁梧身影出现在面前道:“小兄弟,你感觉如何?”
    小蛋望着他的笑脸点了点头道:“还好。乌护法,你的伤都好了么?”
    乌天怒道:“外伤都没问题了,但要完全复原还需静养个把月。小兄弟,你是我和风教主的救命恩人,切莫如此客气生分,你日后只管叫我乌老四就是。”
    小蛋笑笑,问道:“乌四哥,两位婆婆的遗体是否已安葬了?”
    乌天怒面色一黯,回答道:“早两日都已火葬了,是风教主亲自送的葬。可惜圣坛禁地我等不能进入,咱们没能为两位长老送上最后一程。”
    小蛋心头一阵失落,沉默片刻后问道:“乌四哥,我睡了多久了?”
    乌天怒道:“大概五天四夜罢。我亲自向风教主讨来照料你的差使,这儿是你乌四哥的府宅,比起忘情宫来简陋了许多,小兄弟莫要介意。”
    小蛋看看屋中的景象,这间石室宽敞干净,陈设高雅幽静,远谈不上简陋,应是乌天怒自己的居室。
    他心下一暖,又说道:“乌四哥,真是多谢你啦,不知鹤仙人是否有下落了?”
    乌天怒苦笑声道:“这老魔一出太元殿便没了踪影,我们连日搜索都一无所获。不过殿副教主和本教的三大护法闻讯后,率着大批高手业已陆续赶回总坛,就算他去而复返也是不怕。”
    小蛋听他这么一说,稍觉放心,又想起屈翠枫,问道:“屈大哥呢,他走了没有?”
    乌天怒道:“屈公子当日被风教主误伤,一掌震昏了过去,幸好伤势不重,歇息了两日已经康复。他还在总坛,说是要等你一同离去。”
    小蛋又在乌天怒的府上静养了数日,期间殿青堂和其它三位护法,以及一干魔教首脑都曾先后前来探望慰谢。只是风雪崖伤势过重,处理完雍舆情、容雪枫二人的丧葬后,便避入静室闭关疗伤,始终不得一见。
    这日,小蛋自觉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便与屈翠枫一起向魔教群雄辞别。
    临走前,他特意请乌天怒领着自己在通向圣坛的那扇暗门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算是祭奠过雍、容二老。
    殿青堂率着魔教群豪将他和屈翠枫送出地宫。
    行将分别之际,殿青堂从袖口里取出面青色小旗交到小蛋手中道:“小蛋兄弟,这是风大哥的青梅定魂旗。他在闭关前一再叮嘱殿某,定要将此物送到你手上。催御此旗的心诀法印,风大哥也已写成文字请你一并收下。
    “今后小兄弟若有事需要援手,只消将此旗取出,我圣教数千教众见此旗如见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蛋一惊,忙推让道:“殿副教主,这么重的礼物我哪能收?”
    殿青堂笑道:“比起你对本教的大恩,这点东西又算什么?”
    屈翠枫心中艳羡,脸上不露声色道:“小蛋,你别推辞了,莫要辜负了大伙儿的一番好意。”
    殿青堂对屈翠枫当日行径总有心结,虽因为小蛋舍身救助风雪崖和乌天怒的表现,打消了对两人是鹤仙人同谋的猜测,但心底深处对于屈翠枫仍难释怀。
    听他开口,殿青堂笑容一敛,抱拳向小蛋一礼道:“小兄弟,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小蛋向殿青堂和他身后的“鸾凤鵰獒”四大护法等人抱拳还礼,与众人依依惜别,携着屈翠枫御起仙剑回返桑土公的茅庐。
第十章 散仙门人
    小蛋这次魔教之行不仅向风雪崖求得重玄金华香檀,救了晏殊母子性命;更凭借霸下的荼阳地火修复了紫瞳魔灯,弥补了先前无心之过。
    如此数日间连办成两件好事,本该心情舒爽轻松,奈何经鹤仙人一搅合,雍舆情、容雪枫两大长老双双慷慨护教成仁,心里面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离开魔教行出约莫百余里,屈翠枫忽然停了下来道:“小蛋,我还有事。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
    小蛋怔了怔,说道:“好,屈大哥多多保重。”
    屈翠枫淡然一笑道:“你先走吧,别让桑土公他们等久了。”
    小蛋点头御剑离去。屈翠枫飘立空中,目送他背影渐去渐远,眼睛里流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
    仅是几年前,这小子还曾被楚儿打得慌不择路逃进澡堂,全赖自己出手解围方才躲过一劫,可算丢人现眼到家了。
    可如今他救风雪崖、斗鹤仙人,在魔教众人跟前大出风头,完全将自己的风头给盖了过去。如此鲜明强烈的反差,令得屈翠枫既嫉且恨,心中百感交集,郁闷之极。
    忽地,他的袖口内掠出一溜金光,在身前舒展开来,赫然便是鹤仙人的元神。
    经过数日前与雍舆情、容雪枫的一场血战,他显是元气大伤,元神光彩异常黯淡,面容也颇见憔悴。
    鹤仙人瞥了眼消逝在天宇尽头的小蛋身影,转回头望着屈翠枫漠然问道:“你为何要帮贫道?”
    屈翠枫一声不吭,突然跪地叩头道:“求仙长收弟子为徒!”
    鹤仙人先是一怔,继而哈哈笑道:“你在跟贫道玩什么苦肉计?”
    屈翠枫道:“弟子诚心诚意想拜仙长为师,愿指天发誓!”
    鹤仙人收了笑容道:“你不是已拜在了罗牛门下,求他传授天道星图么?那小子曾和贫道有过交手,修为不弱,当你师父绰绰有余。你有此名师,为何还要朝三暮四改投贫道座下?”
    屈翠枫忿声道:“仙长明鉴,我罗师叔只想招小蛋那傻小子作女婿,一门心思偏向于他,对我却甚为吝啬刻薄。他这般厚此薄彼,看在是先父多年故交的份上,我本也忍了,可是──”
    鹤仙人木然凝视他,问道:“可是什么?”
    屈翠枫吐了口气,接着道:“他竟想出种种理由搪塞弟子,无非就是不愿让我染指天道星图。弟子为报父母血海深仇,逼不得已才远走云梦大泽,冒险偷入魔教总坛。可惜始终探听不到藏匿天道星图的所在,徒劳往返。”
    鹤仙人“嗯”了声道:“你真想拜我为师?”
    屈翠枫听他语气似乎意动,暗暗欣喜道:“弟子有幸目睹仙长神功,早已钦慕不已,只恨资质粗陋,恐不堪教诲。”
    鹤仙人徐徐道:“你的资质也算是万里挑一,十分难得。况且家学渊源,贫道未必还能教你什么。”
    屈翠枫埋首不起道:“哪怕仙长随意提点弟子一句半语,也够我终生受用不尽!”
    他本就言辞便给,口若悬河,此际又存心要逢迎鹤仙人,几句马屁拍得恰如其分,不着痕迹,鹤仙人心情一阵舒畅,嘿然道:“也罢,这事稍后再说,你先陪贫道去个地方。”
    屈翠枫大喜道:“不知仙长要去哪里?”
    鹤仙人负手眺视北方,回答道:“卧灵山淡家村。”
    屈翠枫一愣,大着胆子道:“那地方──”
    鹤仙人截断道:“贫道约了个人在那里碰面。说起来此人你也认得,他便是丁原的儿子丁寂。”
    屈翠枫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鹤仙人约见的人会是小寂。
    鹤仙人彷佛没有留意到他的脸色,屈指细算道:“贫道原只打算在云梦大泽采撷草药,以备日后开炉炼丹所用。可在魔教这一耽搁,距离约定的时日已晚了两天。不晓得那小子会不会还在那里。”
    屈翠枫心念急转,想不通鹤仙人为何要见丁寂,嗫嚅道:“仙长??我陪您去卧灵山自无问题,但最好不和丁寂照面。”
    鹤仙人闻言不屑冷笑道:“也好,届时你便远远躲着,省得坏了贫道的好事。”
    他回头瞥过地宫方向,嘴里一字一顿吐道:“魔教!”
    鹤仙人心头打定主意,待等取得化功神诀、修为尽复后,第一个要灭的便是魔教,那时雍舆情、容雪枫两人俱已不在,又有谁能阻止自己拿到天道星图。
    念头落下,鹤仙人身影一晃,隐入屈翠枫的袖袂里。
    当下屈翠枫日夜兼程御剑赶往卧灵山。这日午后他入得山中,几经辗转远远看见了淡家村。
    他急忙隐起身形,从袖口里请出鹤仙人元神。
    鹤仙人望望天色,吩咐道:“你在此守候,贫道去去就回。”一晃身往淡家村掠去。
    他尽管修为大损,所余功力不过全盛时的十之三四,但身法施展开来依旧迅捷。
    只一眨眼,鹤仙人便已掠入村中,正欲舒展神识搜寻丁寂的踪迹,忽闻有人笑道:“你好不守信,让我白等这多日。”
    鹤仙人凝住身形侧目望去,就见丁寂凌空横躺在那座百年古井上,双腿架在井口边缘上轻轻晃荡,一双手枕在脑后正瞧着自己。
    待看清鹤仙人模样,丁寂忍不住惊讶道:“咦,你这般狼狈,不会是遇上了万劫天君吧?”
    鹤仙人自不愿将丢脸的事告诉丁寂,哼了声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贫道要的东西呢?”
    丁寂从怀里取出一卷用细线捆缚的纸筒,拿在手里朝鹤仙人扬了扬道:“早准备好了。卷心竹呢?”
    鹤仙人翻手亮出一根尺许长、卷曲成团的明黄色卷心竹,冷冷道:“在这里。”
    他蓦地心头一动,感应到远处一栋农舍里竟藏有第三个人,顿时警醒道:“莫非这小子又在使诈,在村里设下了埋伏?”
    可神识周转一大圈,除了屋里藏着的那人之外,淡家村中空无一人,显然不像是设了埋伏的样子。
    他再凝神细察,发觉对方的修为尚不如丁寂,更遑论盛年、罗牛这样的正道顶尖高手了。
    他放下心来,说道:“看来咱们可以完成这笔交易了。”
    丁寂道:“好啊,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鹤仙人也不言语,扬手将卷心竹远远抛给丁寂。
    丁寂探手接过卷心竹,也不多看一眼,笑吟吟道:“你要的东西来啦!”手指在纸筒上一弹“飕”地射向鹤仙人。
    鹤仙人接住纸筒,劲力到处“啪”地震断丝线,薄如蝉翼的纸卷却丝毫未损。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展开纸卷,就见前后三大页白纸上,被丁寂用写意挥洒的草书字体密密麻麻布满,起首四个大字正是“化功神诀”。
    鹤仙人一目十行匆匆扫了两眼,断定这是真品无疑,心中一颗石头彻底放下,卷起纸筒道:“告诉丁原,一年后今日此时,贫道与他在淡家村一决生死。他若自知不敌,可多邀两个帮手,免得有人会讥笑我以大欺小。”
    丁寂听了肃容道:“好,晚辈定会把话带到!”
    鹤仙人冰冷的唇角忽然露出一缕笑意,其中竟有三分是无奈,望着丁寂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
    他身影一闪,消逝在夜色中,话音随风传来道:“可惜你不是贫道的弟子??”
    丁寂静静看着鹤仙人身影远去,脸上同样漾起了笑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幸好我不是你的徒弟,谁跟了你才是倒霉鬼!”
    鹤仙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淡家村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静谧景象。
    丁寂转过身,目光落到鹤仙人曾经留意过的那栋农舍上,笑问道:“屋里头一股子的霉味,你也待得住?”
    然而等了须臾,农舍里却一无动静。
    丁寂脸上渐露诧异,暗自舒展灵觉察探,才发现不知何时农舍里已然人去楼空。
    他低咦一声,腾身挥掌拍开屋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幽暗破败的屋子里到处积满灰尘。
    在窗台下的地面上,留着一双浅浅的纤小足印。就在前一刻,应该还曾有人悄然静立于此,透过黑乎乎的窗纸注视着古井方向。
    丁寂望着那双淡淡的足印,不由有些失落。
    这些日子来,楚儿一直在悄悄地跟踪自己,却始终不愿露面。而当他终于如愿取到了卷心竹,她却默不作声地走了。
    丁寂的目光忽然落在窗棂前系着的一条柔巾上。清风拂过,它在夜色里轻轻飘动,脉脉传来熟悉的少女幽香。
    丁寂心念一动走上前去,小心翼翼从窗棂上解下来,才发现它已被截作两半,正是楚儿用以遮脸的面纱。
    丁寂愣了愣,嘴角不觉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丫头──”
    他迭起面纱,伸手推开窗户。窗上的积灰簌簌抖落,清冷的月光从屋外照射进来,将他孤单的身影投映在地上。
    丁寂握着面纱出了会儿神,喃喃自语道:“她会去了哪里,又为何故意对我避而不见?”
    沉默半晌,丁寂微一扬眉振作道:“管他呢,先回东海再说!”
    他将面纱仔细收入怀中,身形一跃从窗口纵出,御起仙剑往东方的夜空追去。
    这时候,从农舍后的一座草堆里,徐徐站起一位红衣少女,仰首目送着丁寂远去的踪影,久久无语。
    她的身材无限姣好,飞瀑般乌黑亮丽的秀发在风中轻轻飘漾,遮掩去半边玉容。
    然而就在那张曾经娇艳绝伦的俏脸上,此刻却怵目惊心地纵横着一道道斑驳伤痕,就像是一只完美无瑕的瓷瓶被人粗暴地划破。
    天边的那点剑光徐徐在她的眼帘里消失。她透着倔强与骄傲的眸子里,忽地闪过一抹落寞与黯然,悄无声息地漾起晶莹泪光。
    她缓缓穿过农舍,走到百年古井边低下了头。
    银白色的月光洒散在混浊的井水上,隐约映照出她的面容。
    尽管她已不知多少次从铜镜里看过自己毁容的模样,此时此刻,芳心依旧禁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闭起了眼睛。
    “啪!”一滴泪珠从眼角溢出,坠落进井里。井水微微泛起一圈涟漪,将她在井中的倒影模糊。
    她睁开漆黑如星的明眸,怔怔看着那圈涟漪渐散渐没,低低的声音道:“我这样子,何必再连累他??”
    她的玉容上蓦地掠过一丝决绝,娇躯御风腾空,向着与丁寂相反的方向飞去。
    风吹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痕,却无法抚平她心头的痛。
    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但又走得是如此坚定,更不回顾。
    久久,久久之后,竟又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徐徐走到了百年古井旁。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年轻书生,俊美宛若女子般的面庞,隐隐透着一抹灰暗之色,薄薄的嘴唇总是不经意地轻抿。
    他抬起头看了眼将将升至树梢上的弦月,确定村内终于空无一人之后,方自漠然一笑道:“今晚还真是热闹啊。”身形如叶絮飘飞,落入井中。
    井水“哗”地乍分,露出下方一道血红色的深渊入口,里头云雾翻滚、寒气森森。
    年轻书生丝毫不以为意,有若闲庭散步般向下沉入血渊,驾轻就熟地往前掠去。
    渊中的红雾与寒意,较之数月前已经大为减弱,但寻常凡夫俗子仍旧难以靠近。
    年轻书生行出一段,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晶石般凝铸的血红色光壁。他伸手在光壁上轻描淡写地一按一抹,掌心登时焕放出一团殷红光芒,倏忽扩散数十倍,幻化作一扇匪夷所思的光门。
    年轻书生闪身入内,光门便在他的背后旋即隐没,将滚滚血雾与寒流隔绝于外。
    光门内竟是小桥流水,别有洞天,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榭凌于幽蓝色的小潭之上,四周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异常幽静清雅。
    年轻书生举步走过小桥,来到水榭门前整了整衣冠,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精巧的翡翠珠钗,向着屋中说道:“我回来了。”推门而入。
    小厅里布置得古色古香,格外典雅。四面的墙上挂满字画,每一幅都是出自名家手笔的真迹,全是他这些日从各处费尽心机搜罗而来。
    临窗的几前静静坐着一位素衣少女,背对年轻书生望着窗外出神。
    年轻书生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走到她的背后低笑道:“妳看,这是”冷翠珠泪钗“,普天下绝无仅有。”说着将珠钗送到少女面前。
    素衣少女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看珠钗一眼,更没有说一句话。
    年轻书生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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