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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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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羽怔了怔,咬了咬唇,垂着眼道:“不瞒你说,我觉得我娘的悲剧,就是因为她跟我爹门不当户不对。虽然当初不是我娘非要想嫁的,可后来到底还是勉强嫁了过去,然后一辈子被夫家那么挑剔看不上——不定连我爹也从没看上过我娘,许他只是为了那个‘守信君子’的名声才硬着头皮娶我娘的,却是耽误了我娘的一辈子……”
  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周湛又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娘连命都搭上的教训,我绝对不会再去犯。不管我身份如何,我知道我自己其实就是个乡下野丫头。比起城里,我更喜欢乡下。就算舅舅们不能如愿,将来等我长大了,我会把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会挑个合我心意的,找个也真正喜欢我的人嫁了,我绝不让任何人摆布我,哪怕他是我爹。否则,我宁愿出家做尼姑去!”
  看着那双猫眼,周湛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他摇头一笑,道:“听听,若是十一娘在这里,你这些话,准能吓死她的那些教养嬷嬷们。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厚脸皮,口口声声把要嫁什么人挂在嘴边上呢。”
  翩羽脸一红,吐着舌卖好道:“这不是跟您说嘛,咱俩谁跟谁。”
  周湛不由又看了她一眼,再次摇了摇头。
  见他不像生气的模样,翩羽立马打蛇随棒上,又道:“那个,才刚听涂……涂先生说,下午咱们就要回京?”
  周湛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翩羽咬了咬唇,“我……我能……请一会儿假吗?”
  见他高挑起那八字眉,她忙又道:“我想去找找我舅舅们。我原是留了条儿的,可舅舅们看起来还是不放心,又追了来,我得告诉他们一声儿……”
  “你去哪里找?”周湛打断她。
  翩羽皱着眉头想了想,“先从大车店里找起吧。舅舅们没钱,怕也住不起什么好的客栈。”
  周湛道:“这么盲目乱找,你要找到什么时候?难道又要我为了你耽误我的行程?!”
  翩羽不由就想到上一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她忽地就抬头看了周湛一眼——显然,他来这长山县,根本就没什么事情要做。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他就是专门带她过来“寻访旧踪”和听“市井八卦”的!
  看着周湛那带着不满的眼,翩羽自然不好去问他答案,便又摆出一脸的憨笑,道:“哪能呢,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耽误爷的行程,要不咱们约个时辰,时辰一到,我准回来!”
  周湛冷哼一声,“我说过的,我从不相信人,万一你跑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就算能找你爹要回我的五千两银子,你许我的热闹我可看不成了,这损失我找谁赔去?”
  翩羽不由就又噘起嘴,见周湛看着她的眼又眯了起来,且还作势要起身过来,她赶紧一抿唇,又可怜巴巴道:“那怎么办?我不放心我舅舅们。”
  “啧啧,”周湛咂咂嘴,“不是有我吗?你求我啊,我立马能帮你把你舅舅们的下落问出来。”
  “真的?!”翩羽猫眼一亮,当即双手合什,凑到周湛面前,狗腿子般眨着眼道:“求求爷,您是王爷,您神通广大,您帮我找找我舅舅们,别叫他们吃了徐家人的亏,好不好?”
  她这赖皮模样,顿时叫周湛绷不住笑了起来,伸手一弹她的脑门儿,道:“真不知道我收了个什么东西进府。”
  “一个小厮。一个听话的小厮。您收了一个叫吉光的小厮进了府,她又机灵又听话,还能不时逗您发笑。”翩羽吐着舌道。
  “听话的小厮?!”周湛忍不住又敲了她一记,“爱打蛇随棒上的小厮还差不多!”
  

☆、第三十五章·圣人的恩泽

  
  周湛那么说着,一垂眼,就看到桌上还没收拾掉的早点,便问翩羽:“你可用过早饭了?”
  翩羽忙抖着机灵道:“这不是忙着来伺候爷,还没顾得上呢。”
  “哼,”周湛哼了一声,再次抬手准备去敲翩羽,却发现这丫头已经很机灵地退避到一边去了。他抬抬眉,指着桌上剩下的点心道:“赏你了。”
  其实翩羽早就看到桌上的点心,且她还发现,这点心显然是昨儿那个一品楼的出品。
  “过来啊,”周湛道,“快吃,吃完了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
  翩羽看看他,小心问道:“爷吃过没?”
  “我吃过了。”周湛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却不想正看到那丫头瞟过来的眼。
  虽然她没开口,他却一下子就看懂了她那个眼神——那意思,叫我吃你吃剩下的!
  “啧,”周湛顿时一咂嘴,过去伸手就是一戳她的脑袋,“不知好歹的丫头!”
  翩羽不着痕迹地躲着他的手,一边眨巴着眼道:“我不是小厮吗?”
  周湛一怔,却又是一皱眉,更加用力地一戳她的脑袋:“还真是不知好歹!”——直到后来,翩羽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只听周湛又道:“嫌我吃剩下的是吧?那好,今儿一天你就饿着吧!”说着,便要往门口去。
  虽然才给这位王爷当了一个早上的差,翩羽已经见识过他那些下属对他的忠诚和死板了,既然他这么说了,首先那个沉默肯定就会严格执行,不定真个儿叫她一天都见不着一粒米呢,翩羽忙扑过去抱住周湛的胳膊,一边拖着他往后赖着身子一边连连道:“我吃我吃我吃,哪怕是您吃剩下一半的我也吃!”
  周湛原是最讨厌人跟他拉拉扯扯的,见这丫头忽然抱住他的胳膊,他本能地就想甩开她来着,可看着她那一脸急切讨好的模样,不由得就是一阵好笑,伸手一戳她的脑门儿,“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又道,“把吃剩下一半的给人吃?爷我是那种没品的人吗?!”
  “不是不是,爷不是,爷是天下最好的大好人!”
  翩羽忙不叠地拍着他马屁,直熏得周湛伸手又想去弹她的脑门儿,倒是翩羽这会儿见危机过去了,便赶紧一缩脖子,再次躲开他的弹指神功,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吃了起来。
  见她就这么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周湛的眉不由又挑动了一下,倒也没有纠正她的没规没矩,而是走到她的对面也坐了下来,一边以手撑着下巴,就那么参观起她的吃相来。
  翩羽原还想抗议来着,可想想这位爷就是个爱跟人对着干的,便看着他眨巴了一下眼,干脆一低头,无视了他的存在,只捡着她爱吃的点心往那死里下着筷子。
  “你怎么不怕我?”周湛忽然问。
  “我为什么要怕你?”翩羽道。
  周湛沉默了一下,才道:“也是。怕是大周上下就没几个怕我的。”
  “坏人才叫人害怕呢。”看到一旁有个壶,翩羽好奇地打开那壶盖看了看,见里面白花花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便伸着鼻子闻了闻,抬头道:“这是……”
  “牛奶。”周湛指指一旁的杯子,示意她自己倒。
  翩羽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小心尝了尝,接着刚才的话又道:“我娘说,真正强大的人从不需要别人怕他,只有那种明知道自己并不强大,却非要假装自己强大的人,才希望别人都怕她。”
  周湛不由又挑了一下眉,道:“你娘倒是有些见识,听着可不像是什么不识字的乡下村姑。”
  “我娘识字!”翩羽抗议地抬起头,“是我爹教的。我爹给我启蒙的时候,顺便也教了我娘。我娘其实很聪明,我爹只教一遍,她就会了,回头还能再来教我。可她害羞,从不肯在我爹面前表现出来,所以我爹一直以为……”她顿了顿,摇摇头,又道:“我娘常说,识事比识字更重要……”
  “你娘那话是在说谁?”周湛打断她。
  “什么?识字不识事吗?”翩羽一撇嘴,“这话原是我娘背着我跟许妈妈在说我三婶婶的,不过还是叫我听到了。我那个三婶婶,老爱标榜她出身书香世家,动不动就爱拿文绉绉的话去挤兑我娘,还以为我娘听不懂……”
  “不是,”周湛道,“那个假装强大的人,你娘是在说谁?”
  翩羽看看他,忽地垂下眼去。
  “怎么?”周湛问,“不方便说?”
  翩羽摇摇头,撇着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有一次,几个堂哥堂姐在背后说我娘的坏话,被我抓住了,我告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却骂我没教养,爱听人墙角说人是非,我就跟老太太顶了起来,老太太逼我下跪认错,我死倔着不肯,几个婶娘就在一旁说我眼里没有老太太,老太太说,要叫我从此以后怕了她,就叫人把我倒捆了起来,连我娘也跟着受了罚……”顿了顿,她又是一撇嘴,“反正,那一次我可委屈大了。回屋后,我娘安慰我,说,真正强大的人是不需要以武力去逼别人怕她的,真正强大的,是有道理的那一方,她们那么逼我们,不过是因为她们自己也知道,她们并不站在道理上罢了。”
  她抬头看向周湛,“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我娘很了不起,才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黄脸婆呢。我爹不在家的时候,我偷偷拿我爹和老太爷留下的那些书来看,我娘也跟着一起看,我看不懂的地方,问我娘,我娘都能懂。就算不懂,她也能知道到哪本书里去找答案。啊,对了,”她又道,“那一年,城外的庙里来了个京城的得道高僧,几个婶娘都凑到跟前听讲经,可最后能答上那个高僧的话的,只有我娘。那高僧说我娘有慧心,还特意给了我娘一道护身符,我娘把那符给了我,老太太却非逼着我娘交出去,我娘没肯。后来没多久我爹回来了,老太太就逼着我爹跟我来要,我娘不愿意我爹为难,就叫我把符给了出去……”
  她忽地一阵沉默,慢慢垂下头去。
  周湛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出声打扰她。
  半晌,翩羽垂着眼道:“现在想起来了,那时候我爹说,高僧之所以会给我娘那道符,是因为徐家捐了许多的钱物,那符原是给徐家的,并不是专门给我娘的,我娘不该自己收了。”她抬起头,一双原本有些浅淡的茶□□眼,这会儿在晨光中显得很是幽深,“可我知道,那符是因为那位高僧欣赏我娘的慧心兰质才给我娘的。”
  一时间,房内沉默下来。
  半晌,周湛才道:“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翩羽的嘴角一抽,冷笑道:“能怎么想,要么,是我爹故意无视了这个事实,要么……”她沉默片刻,摇着头道:“没有要么了,我现在可以肯定,他就是故意无视了。”说着,眼中微微泛起水光,抖了一下唇,又道:“如果不喜欢我娘,觉得我娘丢了他的人,当初他可以不娶啊!没人逼他!我舅妈说,之前我娘问过他的,是他说不在意我娘的出身,是他非要娶的……”说到这里,她咬住唇,用力眨巴了两下眼,把眼里的水光全都眨了回去。
  周湛看她半晌,才撑着下巴道:“有一种人,总愿意把自己打扮成圣人,明明心里不愿意的事,却要显摆他们的道德崇高,硬逼着自己去做了,可事后又总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人前人后摆出一副忍辱负重的面孔,叫人看着他们忍不住就要感慨上一句:‘啊,瞧,多伟大的人,明明可以不那么做的,偏他竟做那样的牺牲,真是个圣人呢。’”
  他冷笑一声。
  “这些圣人们都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愿意为了天下众生去承受苦难。只是,这种悲天悯人是要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受了他们恩泽的人,要对他们感恩戴德,更要由着他们去予取予求。谁让你们这些人受了他的恩泽,天生就欠了他的债呢。”
  见翩羽垂着眼不再动筷子,周湛道:“可吃好了?”
  翩羽忙抬起眼,匆匆把那杯牛奶喝了,一抹嘴,道:“好了。”又道,“这就要去找我舅舅们吗?”
  周湛惊讶地看看她,五根手指在腮边轮流一弹,忽地就站起来,伸长手臂,隔着桌子屈指敲在她的脑袋上。
  “没有手绢还是怎么着?”他责备道。顿了顿,又道,“谢天谢地,你没拿衣袖去擦嘴!”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赶紧换了这一身,出去我都嫌你丢人!”
  被敲了那么一下,翩羽早跳将起来,躲到一边去了,这会儿捂着脑袋噘嘴道:“我又没衣裳好换……”
  “啧,”周湛一咂嘴,“闭嘴!真是的,你是小厮,怎么我每说一句,你就非要回我一句?!我才是你的主子爷!”又一指墙角:“站那儿去!”
  翩羽偷偷做了个鬼脸,便乖乖贴墙站着去了。
  只听周湛又道:“才刚我不是说了吗?找你舅舅哪用得我们自己跑去找……”仿佛知道翩羽忍不住又要接话一般,他忽地一回身,伸手指住她。
  翩羽赶紧一抿唇,眨巴着眼装出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周湛摇摇头,上下看看她,忽然道:“你以前穿的衣裳,是谁的?”
  翩羽抿着个唇不吱声,周湛不由就又咂了一下嘴,不满地瞪着她。
  翩羽忙道:“我五哥的。五哥小时候的。”又翻着那下唇小声抱怨道:“明明是你不让我说话的……”
  看着周湛挑起的眉,她赶紧再次抿起唇——虽如此,翩羽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这位爷,似乎很是喜欢跟她斗嘴玩儿,且,似乎他对于她逾越规矩,并不怎么在意。
  见周湛转身回了屏风后面,翩羽不由就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
  “你爱穿男孩的衣裳,是因为你不愿意做女孩儿吗?”
  屏风后,传来周湛的声音。
  “什么?”翩羽不解地一眨眼。
  只眨眼间,周湛便从屏风后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巨型的扇子。
  他看看她,摇摇头,自问自答道:“也难怪,你若是个男孩儿,怕是你家老太太就不会那么对你和你娘了,怎么说你也是男孙。唔,”他展开那把几乎和翩羽的手臂一样长的巨型扇子,上下打量着翩羽道:“至少我敢肯定,她绝不会许你娘把你带出徐家。就算你能和你娘一起离开徐家,他们也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用一张嘴就说死了徐家四房的长男孙。啧啧啧,谁叫你是个丫头片子呢。”
  翩羽不由就是一愣。虽说她打小就听她祖母抱怨过她不是男孩,可她爹和她娘都从来没跟她说过那样的话,因此她也从没往这方面想。她之所以常穿五哥的旧衣裳,一则,不过是因为她活泼好动,嫌女孩子的衣裳没有男孩的衣裳利落;二则,是因为舅舅一家为了她的病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她不愿意再在衣裳上叫舅舅们花钱,这才老穿着哥哥姐姐们的旧衣裳——而如今回头想起,每当舅舅舅妈劝她脱下这男孩子的衣裳,偏她又不肯时,舅舅舅妈们那含着怜惜的眼神,她忽然间就恍然大悟到,怕是连舅舅舅母们都以为,她爱穿男孩子的衣裳,是憎恨自己这女儿家的身份。
  翩羽才刚要开口辩解,就听得那门上响起四声轻扣。
  这一回,却是不待周湛答话,沉默便推门进来了。进门后,他仍是没有开口,只向着周湛弯腰一礼。
  周湛看看他,又扭头看看窗外的天色,道:“啊,七点了。”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翩羽犹豫了一下,抬脚想要跟上去,却不想叫沉默一把将她拦了下来。
  沉默冲着翩羽微一摇头。
  翩羽抬头看看他,又扭头看向周湛,见周湛头也不回地就这么出了门,她忽地就是一阵莫名失落……那感觉,竟有些像当年她目送她爹离家时的心情。
  

☆、第三十六章·舅舅们的下落

  第三十六章·舅舅们的下落
  周湛迈出门去,借着转身的当儿,从眼角飞快瞥了一眼翩羽。见她果然要跟上来,他不由就弯了弯嘴角。而当看到沉默拦住她,她脸上瞬间闪过的那个表情时,他的脚下顿时就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因此停下。
  那孩子的那个表情,周湛一点儿都不陌生。小时候,他曾养过一只狗,每当他出门却不打算带上它时,那只小狗就会露出这种仿佛遭遗弃般的寂寞眼神。
  见他出来,无语和无声双双替他推开隔壁的房门,周湛一边往里走一边对早已等候在房内的涂十五等人笑道:“啊,我好像突然又有兴趣养狗了。”
  *·*·*
  翩羽的这种心境,其实叫她自己也暗暗吃了一惊。她明明知道得很清楚,可以说,这位荒唐王爷几乎对她用尽了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他甚至都从没打算对她隐瞒这一点——若是换作平时,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恨他气他呢,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居然发现,她不仅没生气,竟还莫名其妙对他生出这种奇怪的依赖感来……
  许是自打她对她爹起了疑心后,心里总觉得想要重新再信任个什么人吧……
  翩羽咬着唇,正沉思间,就见寡言和无语、无言三人鱼贯进来。无言的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无语端着个铜盆,二人进来后,就直奔那窗前的桌子过去,安静而迅速地收拾着那桌子。
  寡言手里虽拿着个拂尘,却并没像那两个丫环般一进来就忙活开,而是先跑到翩羽的跟前,凑过脑袋小声问她:“爷叫你做什么?”
  翩羽还没有作答,沉默就横插了进来,皱眉瞪着寡言道:“可是才好了伤疤就忘了痛了?!还想叫长寿爷再揍你一顿怎么着?!”
  直说得寡言一缩脖子,赶紧溜回去拿拂尘清扫着那屏风。
  沉默则又扭头对翩羽交待道:“记住了,府里最大的一条规矩,有关爷的事,除非是爷叫你说的,否则,谁打听也不能透露。”他又横了寡言一眼,“包括对我们。”
  寡言不由就扭头冲着翩羽做了个鬼脸。
  沉默又道:“给爷收拾屋子的规矩你还不懂,今儿你且先站在这边看着,看我们是怎么做的。”
  说着,便也拿起一柄拂尘,过去和寡言一同扫着那屏风。清扫完,二人又合力将那屏风折叠起来搬到一边。于是,曾被周湛严正交待,不许人擅入的屏风后的世界,就这么大敞在了翩羽的眼前。
  翩羽原以为,那屏风不过是代替了原本的隔扇门,起着遮蔽床的作用罢了,却不想屏风撤掉后,她才发现,屏风后并没有床,有的,只是一张式样奇怪的矮榻。
  说是榻,其实看着更像是罗汉床——且还是被人故意锯掉四只床脚的罗汉床。
  那没有脚的矮床,被放置在一张绣有华丽图案的猩红色地毯上。矮床的三边,围着一圈雕有海水江牙纹的低矮床围。床前则是一张饰有同样海水纹的翘头矮案。矮案的后面,在那张床的前面,似乎还放着一个蒲团。
  此时,无语和无言那两个丫环已经收拾好了桌子,见沉默二人搬开了屏风,便双双过来,手脚麻利地整理着那床铺。
  沉默和寡言也跟过去,两个丫环拆被褥,两个小厮换床单,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只眨眼间,就将那床铺换过一新,又各自拿着掸尘和抹布,有条不紊地将那矮床以及矮案一一擦拭干净,沉默甚至还将那蒲团伸出窗外,用拂尘的柄一阵敲打。最后,在翩羽的无声惊叹中,四人又默契地分工合作,搬屏风的搬屏风,扫尾善后的扫尾善后,仿佛也没用多长时间,整个打扫工作便都结束了。
  沉默掏出怀表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道:“还好,没误了时辰。”又对无语道:“这会儿该给爷上茶了。”
  无语应了一声,便和无言先退了出去。
  直到这时,沉默才扭头看向一直站在墙边,目不转睛看着他们工作的翩羽。似乎她这认真观摩的态度叫他很是满意,便冲着她赞赏地一点头,道:“眼下这是在外面,且爷这回就只带了我们四个出来,咱们也只能这么配合着分工了。等回到府里就不同了,府里谁管什么差事都是有定数的,不过总的来说,丫环们管着收拾打扫和伺候爷的三餐饮食,咱们这些小厮就只管伺候爷的笔墨和一些近身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忽地想起什么,只看着翩羽一皱眉,道:“我都给忘了,阿莫的差事已经有人顶了。说起来,爷身边并不缺小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寡言接过去笑道:“倒是缺个丫环。十月里无声姐姐可就要出嫁了,我看到好些人求到长寿爷那里呢。”
  他这多嘴的毛病,顿叫沉默皱眉又瞪他一眼,才看着翩羽道:“要派你去做些什么,怕是得等着看长寿爷怎么安排了。”
  正说话间,就见无语探头进来,对翩羽笑道:“爷又叫你呢。”
  寡言听了,不无嫉妒地一推她,笑道:“快去快去,可别叫爷等你。”又带着酸味儿道:“也不知道爷到底看上你这小子哪一点,你来才多久,竟就成了爷跟前的大红人儿了。”
  翩羽不由就是一嘟噜嘴,忍了好半天才忍住没去呛声寡言——什么“大红人儿”?!正如刚才沉默所说,那位爷身边并不缺人伺候,他所缺的,不过是个供他开心逗乐、醒脾开胃的玩具罢了!
  而她,很不幸,就是这么一枚活玩偶!
  *·*·*
  被无语领进隔壁房间,翩羽才知道,原来这天字贰号房里住的是涂十五——却是和经过改造的那天字壹号房不同,这间屋子仍是保留着客栈原有的模样。
  她进去时,就只见那涂十五正坐在桌子后面伏案疾书,身旁堆着一摞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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