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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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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印象里,确实有十四岁时姜黎的感觉。可是现在,成安郡主也不是十四岁了,也不再是那个张扬跋扈的女孩子。
她从车舆里下来,捧一把黄土装去乳母准备好的陶碗里,用红布封口红绳扎死。这一路上,她没有跟沈翼说过一句话,甚而没有多看他一眼,就是最寻常的领队将军和和亲郡主之间的关系。她的父亲是被沈翼亲手杀的,沈翼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产生心动感觉的人。在皇家那样的环境里呆久了,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仇恨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她皇爷爷那么宠爱她,最后还不是为了国家安宁牺牲了她。她目光里早有了混杂,不再像以前那般干净纯澈。
在两国交界的地方行完拜别之礼,她站在那荒野地里,回望自己的家国,望了许久,眼里干得没有任何光彩。身上的红嫁衣被风吹起,飘荡成一抹血红,像朱砂擦出来的印记,在灰色的背影衬托下,显得尤为刺眼。
沈翼看着她行完了一切礼数,回去车舆上,自己脸上的表情与成安郡主是一样的,没有波澜起伏。因为他们都知道,生在皇家,生来富贵,可因为如此,身上所要背负的要比普通人要多很多。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有他们的宿命,他们的出生,不单单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也是政治牺牲品。
车舆的围子落下后,有成安郡主的乳母来到沈翼面前,抬手交给他一个锦盒。那是最普通的盒子,却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沈翼看着迎亲的队伍带上成安郡主的车舆离去,陪嫁的人也都跟了去,还有许多嫁妆,并着许多人,远远地在视线里排成蚯曲的黑线。
到再看不见,沈翼才低下头来看手里的盒子。他伸手上去拨开铜扣锁,掀开盖子,便瞧着里头放着两张帕子。一张纯白色的,里面还包了一块桂花糖。另一张是浅灰色,上面有星星点点的黑色印迹,沈翼知道,那是血迹。那张灰帕子,是先太子出事那回,她带他进宫,他送她出宫时给她包手上伤口用的。他不知道,那张白帕子,是姜黎在军营外的小河边包着桂花糖给她的。
到这里,他心底才慢慢漫出感伤之意,然再抬头去看,荒蛮的大片土地上,已是什么都瞧不见……
在沈翼走后,姜黎自然是在公主府安心等着他回来。因为突然恢复尊贵的身份,以前相识的那些人自然都陆陆续续来上门找她。与她相识的那些小姐们,这会儿都是为人妇为人母的了。瞧着姜黎突然成了公主,自然还想与她往来。可姜黎已经不再喜欢贵族之间那些聚会,也不想与别人结交。她就自己在公主府,有阿香和如意陪着,腻了就出去逛逛街,吃吃茶看看戏,便觉很好。至于其他的人,她一个都不见。
在来攀关系的人里,自然也少不了丁家和韦家。人么,都是拜高踩低的,只是有时候不顾脸面,就会招人反感。在她们姜家遭难的时候,不见舅舅不见亲戚,全都避得远远儿的,这会儿看姜黎一夜之间成了公主,便都要来巴结。不管是不是沾亲带故的,都成亲戚了。
姜黎不想自己去应付这些人,来了便让门上的人给打发走,只交代谁也不见,谁也不准放进来。但挡不住有些人脸皮厚,隔三差五就要过来,有时也会撞上出门的姜黎,便上来嘘寒问暖一阵,都是腻到人不想听的话。
姜黎和韦卿卿之间尚且那样,对她们自然更是排斥。在发现默声打发不见成效后,便让如意和阿香往这些人面前说难听话去,用撒泼的法子,话说得越狠越好。狠话有哪些呢,不过说,“公主遭难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呢,死了不成?这会儿倒是又活了,上门来巴结,要脸不要?我们公主没那么大心,可别再来了,下回再来,被狗咬了咱们可不管。”
说放狗咬的话也不是虚吓,后来阿香和如意带一个家丁真去买了条大狗回来,模样凶神恶煞。买回来后就让那家定看着,再来人就放狗咬。咬伤了别管,她们能闹到皇上门前才管用,否则谁也管不了公主府上的恶狗咬人。人都提醒过了,你非还送来给咬,怪谁呢?
这狗原是那家丁挑的,与他倒是亲近。在买回来后,也确实咬伤了两个人,一个是姜黎的舅母韦太太,一个是丁煜的母亲丁太太。听说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咬完直接往医馆里看大夫去了。自那后公主府上有恶狗的消息便传了开来,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死皮赖脸登门拜访过。
姜黎得了清净,在府中无事,不是看看书就是做做针线。现在什么都有了,自己不必再辛苦,但也养成了停不下手的毛病,忙习惯了。手上虽忙,也不能时时岔开自己心里盘算的事情。沈夫人对她是什么态度,她大约都知道,能盘算的也就只有这事。
阿香和如意也为她愁这事,没事儿要为她出谋划策,想着怎么才能让沈夫人接受下她来。可不管怎么出谋划策,都觉得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她对姜黎不改观,态度不变,不管姜黎做什么,她都不会接受,做得再好,在她眼里也只能是做戏。
姜黎有时感叹,“要不是那人是沈翼,我也不受这冷脸,这辈子不嫁就是了,有什么呢?”
如意有时会替沈夫人说好话,只说:“太太不是个坏人,家里大奶奶敬重她,她对大奶奶也从不刁难。对我们下人也宽容,不像别家那些太太凶,成天看这个顺眼看那个不顺眼,要打要杀的。”
说到底,还是以前的那些过结让沈夫人不愿意敞开心扉接受她。姜黎这便叹气,又看向如意问:“你了解她,那你说,她会接受我么?”
如意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她当然是想说好话,但依她对沈夫人那犟脾气的了解,这事儿很难。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也验证了她的想法,譬如姜黎试探性地让阿香和如意往沈夫人那里送东西,全部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本来她还有想上门求见的心思,后来这心思也给掐了,因为她已经看得清楚,她就是把自己低进尘埃里,沈夫人也不会接受,只会更瞧不上她。
在姜黎心里退缩的心思日渐浓郁的时候,沈翼的大嫂王氏来上门求见了她。沈家有人来上门,这却不是转机,而是掐灭姜黎想与沈翼在一起的心思的最后一步。
王氏那一日穿得素净,倒是温柔有礼的模样。她见着姜黎也是按着规矩行礼,说话轻轻柔柔的,却不吃公主府上的一杯茶不碰公主府上的一星糕点屑。连椅子也是不坐的,站在姜黎面前,眉眼温和,与她说:“前些日子,公主殿下往家婆手里送过不少东西,太太今日叫民妇亲自来谢您的恩。虽然那些东西她都不敢收也不敢用,但还是要感谢您惦记她老人家。”
姜黎自然知道她不是来谢恩的,目光从炕桌角儿上移到王氏的褂角上,只道:“既然都没收,也就不必谢恩了。”说着目光上移,直接落到王氏的脸上,“劳烦您今日亲自登门,是你家太太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王氏笑笑,那些话说出来伤人颜面,实在不知怎么说出口。偏她婆婆想借这机会直接断了这公主殿下的心思,把她顶上前来当枪使,她没办法,只好过来了。这会儿不知怎么把话说出口,便先说了句:“民妇是传了太太的话来的,但不管民妇说什么,还请殿下不要动怒。”
姜黎的心微微下沉,已经猜到了王氏要对她说什么。她可以选择不听,再自欺欺人下去等着沈翼回来,再慢慢让时间去消除沈夫人心里对她的成见。但最终,她还是应下来让王氏开口说了。
王氏原本还想婉转些,但觉得那些话说得越就越驳她面子,便就直截了当道:“殿下,这种事情确实难解,我看着也替你们着急,但真的没有办法,家里也没有劝得动太太的人。再说,老爷和大爷也都记着您那些事,他们不掺合已是好事儿了。且先不说太太说了什么,就民妇自个儿想劝劝您,放手吧,你想和小叔在一块儿,是真难。您放手了,也劝劝小叔,让他收收心,好好找个媳妇儿把孩子生了。您呢,找皇上赐个婚,肯定能找个比沈家好很多的人家,何必吊着小叔呢?这么耗下去,还不是您和小叔不得好么?小叔一辈子不娶,和太太母子二心,是您愿意看到的么?”
姜黎胳膊搭在炕桌沿儿上,另手抓上那只手去,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她微微低头,看着王氏裙摆下微微露出来的花鞋面,半晌又问了句:“你家太太叫你带什么话?”
王氏抿了抿唇,想着自己把话已经说下大半了,索性全说了,让她死心,也当给两人解脱了,便凝了口气又说:“太太说,让您别再往沈家送东西了,我们用不起公主府上的东西,送多少都退回来,不会收的。也让您别再费心思做那些跌份儿的事,我们沈家不值当您这样做。她说您和小叔命里带克,迟早会害死他,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和小叔在一起。如果您执意和小叔这么纠缠下去,她没有什么值钱的,一条老命给您罢了……”
姜黎的指甲掐进指节里,也感觉不到半分痛感。后来王氏又说了什么,是怎么出正房的,她都不知道。只一直神思恍惚,看着窗外银杏悠悠地一片片往下落,不一会儿就铺黄了整个地面……
第83章 分手
沈翼领着送亲队伍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入了冬季。寒夜风冽,吹得城壕沿圈的秃桠柳树枝条儿乱摆,稍尖儿碰过马肚子,惊得马儿一跳。这会儿已过了子时,夜市也收了,城门落了锁,高高地截断人的视线。
守城门的士兵手持长矛,在城垛子边往下张望,问:“来者什么人?”
沈翼身边的人在马背上拉着马儿缰绳,往城门上传声,“镇国大将军沈翼沈将军,送郡主归来。”
上头得了言,自是传话去。不消一会儿,城门从里头打开,几个穿甲衣士兵上来,看到沈翼的脸自是不要他的腰牌来看,恭恭敬敬地避在一边让他进去。自从沈翼成为禁军统领以后,这皇城里的士兵护卫,不认识他的人少。
进了城,沈翼不往家里去,心里的想法是直接去姜黎的公主府。跟随他的几个人都与他别过,各自回了家去。至于那些送亲的仪仗,没有跟着进这南城门,而是绕道回去了城东军营。沈翼做了禁军统领以后,他的那些兵也早编入了禁军,都驻扎在城东郊区,现在都算有些头脸的人了。
沈翼身上披着暗黑色的斗篷,隐在夜色里打马前行。到了公主府下马,公主府的人都认识他,守夜的家丁瞧见他趁夜而来,斗篷风貌裹得整个人都结实,自不做阻拦,一面往里头引他,一面让另一个先跑着去传话。
那跑去传话的家丁自然不是去姜黎房外,而是先去敲门叫醒正睡着的阿香和如意,让她两个去跟姜黎说一声。如意困得哈欠连连,但听说是沈翼来了,再困也爬起来,披上袄子趿拉上鞋去姜黎房外窗下传话,说:“阿离姐姐,二爷回来了,已经入了府,正往这里来呢。”
姜黎睡得不沉,如意在窗下一出声她就醒了。听说是沈翼回来已经入了府,忙从床上坐起来,一时间便醒了彻底。她还没来得及应如意的话,就又听她在窗下道了句:“二爷。”原来人已经到门前了。
姜黎没有什么举动,披着一头长发坐在被子下,转头看沈翼进房又关起门。她房里总会在角落留一盏灯,弱弱的光线,在沈翼进门后就能看到他。她看着他脱下身上斗篷,去暖炉边驱去一身寒气,伸着两只手在暖炉边烤。眸子虽片刻不离他身上,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翼也看她,眸子探究,而后问了句:“傻了?为什么不扑过来?”
姜黎牵了牵嘴角,要说话的时候如意和阿香拎了热水进来,又被打断了。热水都是兑好的,这会儿各处倒上,两人便出了房间,让沈翼自己洗漱,留他和姜黎单独相处。这时候已经是过了半夜,两个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姜黎没有说出话来,便又这么瞧着,看着沈翼洗漱。她眼里看着沈翼,心里想着另外一些事,而脑子里计算着还有多久天就亮了。之前他夜里过来,在她房里私会,都觉得是难得的时光,十分珍惜,也觉甜蜜。然这一回,分别了约有半年多,她却没有半分那样的心情。
沈翼隐隐能觉出来姜黎有些不对劲,但看她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自己,又觉得她怕是太想自己了,所以这会儿多看看他。他洗漱罢了自去姜黎旁边,抬脚拉起被子进被子里去,把她抱在怀里,问她:“看够了没有?”
姜黎低下眉来,“看够了。”
分别那么久,有许多话要说,但比说话更急切的还有另一件事。沈翼去拉她寝衣的系带,气息灼热地凑到她面前。她微微往后缩了两下后,便往他唇上凑了过去,回应他的动作。而后在快感里沉沦下去,脑子里什么都不用再去想,也巴不得就这么溺死在这如潮水般的欲…望里。
然欲…望是溺不死人的,在激情褪去之后,身体还会产生无尽的空虚感。在做那事的时候沈翼就感觉了出来,看出了姜黎在发泄,她入情到几乎要毁灭自己一般,一直把自己所有的精力体力都消耗殆尽才罢手。因为她这样,沈翼在最后关头没能忍住,把东西留在了她体内。
那时姜黎脸边的发丝已经湿了透,贴在脸侧额际,汗水顺着雪白的脖颈流下去。她眸子里尚还有水雾没有散尽,死盯着沈翼的眸子,问他:“记住这种感觉了吗?”
沈翼到这里也终于知道他的感觉不是错觉,姜黎就是不对劲。他看着她的眼睛,心不自觉地往下沉,便是急迫地想提拉起来,也是无力提起的感觉。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绝望和放弃。
姜黎不回避他的眼神,还是盯着他,眸子已经变得清明。看着他要说话,姜黎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忽起身开始穿衣裳,清清浅浅地说:“天都快亮了。”
因为天快亮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合眼睡觉。她们之前私会,有的时间也都不多,这一晚则更少。沈翼也穿起衣裳来,看着她去到月洞窗下的炕前站着,眼睛看着窗外。虽然心里觉得不好,他还是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姜黎不说话,微合眼睛往他怀里靠靠,而后转身拉他一起上炕。之后便是沈翼靠着数几个引枕半躺在炕上,姜黎躺在他怀里,月洞窗很大,两个人面向窗外,能看到满月如银盘,银杏树上已经没剩几片叶子。沈翼裹着棉大氅,把姜黎整个包在自己怀里,与她一同看窗外的夜空。
沈翼抱着怀里的人,抱得很紧,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不踏实的感觉,觉得一撒手怕是就再抓不住了。姜黎却看着银杏树顶端的月亮,嘴角微微弯着,与他说话,问他,“成安郡主走了么?”
“走了。”沈翼躺着不动,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也是因为这样,他之前想像说家常一样问姜黎留在京城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这话都再问不出来。他变得小心翼翼,只还柔声是问她,“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是不是我娘她……”
姜黎没让他把话问完,她眼睛盯在树梢顶端那轮明月上,打断了他的话又问:“她哭了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一辈子都回不来。到了那里,没亲没故,就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嫁的人是什么样,不知道好不好……”
沈翼没办法把自己想问的话继续下去,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没有哭,很平静。”
姜黎目光不动,却花了眼睛,看着那轮原本边线明晰的月亮,也看出了重重叠叠的光晕。看了许久,才又开口说:“沈翼,我好累……”
说罢这句后,是片刻的默声,而后姜黎又接着说:“你走后我就一直在盼着你回来,盼了好久,夏天秋天都盼过去了。现在你回来了,我却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你知道么?我很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只有在夜里才能等来你,却也不知道你哪个夜里才会来。等的时候,就看着油灯一点点烧干灯芯子……把你等来了,却呆不了多久,就要看着你走。你总是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
沈翼听着她说话,心房一点点皱缩。他看着外头的那轮明月开始慢慢消隐光线,东面已有微微亮光,天确实快亮了。大氅下,他捏着姜黎的手,跟她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委屈了,我待会回去就跟爹娘说,找官媒来这里提亲。”
姜黎嘴角弯起的弧度更高,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决绝的话堵在嗓眼儿里,想说却说不出口。而后嘴角也再勾不上去,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她忍住鼻腔里的酸意,拨开大氅,从炕上下来,坐在炕沿儿上,背对着沈翼,说了句:“你该回去了。”
窗外的月亮越来越虚,预示朝阳即将从东面升起来。沈翼听得出,姜黎这话不是在告诉他时间到了,而是在撵他,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心里凉意森森,有些慌措起来,却还要装着听不懂。沈翼的举动里带上了讨好,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央求:“阿黎,你不要这样……”
姜黎低下头来,把头埋得极低,感受着自己的背后贴在他的胸膛上。她不想哭,眼里却还是汪满了眼泪。她不敢面对他,忽而声音也软下来,带着些微的哽咽之音,说:“沈翼,我们分开吧。”
沈翼抱着她的胳膊僵住,半天挤出两个字,“阿黎……”
“你别说话,听我说。”姜黎低着头,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自己又继续说:“分开后,听你娘的话,去找个合适的好媳妇儿,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了。成家之后,要好好对你的妻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成亲后,我会去求皇上,让他老人家给我配个合适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这辈子能遇到你,是老天爷给我姜黎的最大的福气。但我福气太薄,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说到这里,姜黎的声音哽住,好半晌,又挤出下头的话,“你娘说得对,我命里就是克你的,我们从一开始认识就是个错误。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应该是最圆满的样子,不会三灾六难。我现在想通了,我不应该再耽误你,也不想再这样下去。”这些都是违心的话,真话窝团在她的尾音里,她说:“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以为我能坚持住……”
结果,她还是向现实低头妥协了。
话说到这里,沈翼的胳膊上已经松了劲。姜黎从炕沿儿上起来,下了脚踏走去门边,还是背对着他,说下最后一句话:“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沈翼看着她说完话抬手扶上房门,知道她要走,便着急叫了声:“姜黎!”
姜黎欲拉门的动作顿住,余光看着他从炕上下来。心里疼得厉害,眼泪蹦落,却还是没等他到自己旁边,就狠下心开门出了房间。出去后便裹紧身上的衣衫,咬死了嘴唇,去到阿香和如意的房里,钻去阿香的被子里,把满是眼泪的脸埋进她肩窝里。
在沈翼的大嫂王氏上门后阿香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姜黎会在沈翼回来的头一晚就下狠心做了断。她心疼姜黎,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如意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往她这边看了看,也是什么话都没说。
而沈翼一个人留在正房里,站下炕下,身子半僵,仿佛失了魂魄。窗外的月亮越来越虚,一直虚到全部隐没在太阳的光线里。沈翼没有等到姜黎再回正房,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她说过的所有话,归结起来,都是一个意思——她已经放弃了,不留余地。
在太阳渐渐高起的时候,沈翼像只人偶一样穿好内外衣衫,披上斗篷,去马厩牵上马,走府邸后头小门,离开了公主府。他不能再久留,姜黎的名声不允许。马蹄声在清晨的巷子里哒哒地响,显得格外苍凉。路过早市,所有的喧嚣声隔绝得很远,在耳边,却更像在另一个世界。
他回去沈府,门前下马,有小厮上来给他请安,笑得阳光灿烂,说:“二爷回来啦。”
他看不见听不见,进门不去给沈老爷沈夫人请安。他找到双喜,问她:“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太太对公主做了什么?”
双喜看他的样子不寻常,面色极度暗沉,但又想着不该挑拨离间,便不知道说还是不说。沈翼眼睑微垂,没有太多的耐心,只低声声又说了句:“说。”
没有多狠戾的语气,却让双喜背后升起一片寒气。她战战兢兢,只好如实相告,说:“您走后的头几个月,公主殿下让如意给太太送了许多东西,但太太都没要,说公主府的东西消受不起,尽数给退回去了。本来公主殿下还要来看太太,如意跟我说的,但因为太太一直不待见她,就没来。一直到一月前,太太又让大奶奶去了公主府。不知道说了什么,听如意说,自那后公主殿下就没笑过。”说到这里小声,“奴婢知道的,就这些……”
第84章 出征
沈翼听完双喜的话,就没有再为难她,对于大致情况自己心里已经了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沈夫人让他和姜黎的关系走进了死胡同,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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