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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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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男人,这男人大腿翘在二腿上,正举着小指在抠耳朵,笑吟吟地和跟前的两个拿着圆木长棍的小厮说笑,仿佛并未看见侯府跟前停了辆马车,更对沈晚冬三人置若无睹。
沈晚冬微微皱眉,这虽说是后门,可毕竟是侯府,不应该如此松散惫懒瞧那三个家奴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似乎是奉命专程等在这儿的。不应该啊,今儿荣明海约她城外凉亭相见,按说没几个人知道,好,即使侯府有人提前知晓,那又怎会算准她会来侯府?
“老曹。”沈晚冬和玉梁两个站在石台阶下,并不直接与侯府下人对话,而是朝曹马夫使了个眼色。
曹马夫即刻会意,小步行至石台阶下,挺直了腰杆,朝那三个家奴抱拳略晃了晃,就算见过礼了。
“我家小姐求见戚夫人,烦请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那胖管事好似并未听见,他吹了吹小指上的耳屎,晃二郎腿的时候,脸和脖子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在灯影交错间,这胖管事斜眼瞥向俏生生立在一旁的沈晚冬,扁嘴冷笑了声,道:
“好大的胆子,侯府岂是你们这种贱民随意能进的?戚夫人又是谁人想见就能见的?快快走,否则叫你们好看!”
玉梁见这胖管事如此蛮横,登时恼了,撂开沈晚冬的手,快步走上了台阶。她倒没立马发火,只是叉着腰,媚眼狠狠地横了眼这男人,微抬起下巴,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我家小姐可是唐督主的侄女,就算是侯爷,也必得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话。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她,究竟仗了谁的势!”
胖管事从鼻孔发出声不屑的冷哼,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打量在石阶底下立着的美人,目光相当放肆,只见这男人嘴撇了撇,傲然道:
“你们才是胆大包天,大梁谁人不知,唐督主无亲无故,哪里就冒出个侄女来?我瞧这姑娘身段风流,样貌娇娆,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股风尘气,呵,想来是哪个窑子里的,”
啪!
玉梁直接动手,狠劲儿扇了这口出不逊的胖管事一个大嘴巴子,指着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个没天理的日娘小子,嘴里不干不净的在骂谁?谁教你说这话的?戚夫人还是秦夫人?”
胖管事多年来常与侯府里守规矩的婆子丫头们打交道,何曾见过如此泼辣护主的女人?登时大怒,两条又粗又短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朝着玉梁喝道:
“府里两位夫人,也是你们这种身份的女人配提的?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滚,否则爷可就不客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胖管事特意看向沈晚冬,仿佛再说:若是还在侯府门口聒噪,爷第一个就收拾你。
“你倒是试试!”玉梁全然不惧这胖管事,拿指头点着男人的肩头,步步紧逼:“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侯府的一条狗罢了,竟敢在唐府的人跟前叫嚣。你要是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毫毛,督主会叫你全家陪葬,你,”
“好个贱人!”胖管事大怒,一把推开玉梁,扬起手就要打人。可就在此时,那站在沈晚冬身边半响没言语的曹马夫忽然爆喝一声,只见他足尖轻点,在跃上台阶的瞬间,迅速从袖筒里摸出把锋利的短匕首,手腕一转,直接将匕首插。入那胖管事的肩头。
瞬时间,胖管事发出杀猪般的嘶嚎声,他那张白胖的脸窘的通红,满手都是血,身子疼得直颤,手举着想拔刀,可始终不敢碰一下那把匕首。这男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连连后退,喝令过来扶他的小厮赶紧回去叫人,与此同时怒瞪着曹车夫和玉梁,咬牙道:你们等着,等着!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府内响起,好似人还不少。
沈晚冬皱眉,难不成她真会被荣府的人赶走?有点丢人呀。
才刚玉梁虽说鲁莽了些,但确实是为了维护她,况且瞧这胖管家的轻慢态度,似乎对她的“风尘来历”很是知晓,既如此,没道理不清楚她现在和唐令的关系。
明白了,有人刻意让这管事装傻,事先就等在门口拦着,绝不叫她踏进侯府一步。
这人是谁?好手段!
眼前忽然一亮,沈晚冬抬头看去,只见从侯府走出来两个打着灯笼的小丫头,紧跟在其后出来的,竟是张嬷嬷!
往夕之事,当看见这穿着褙子的老妇时,全都在瞬间涌起。
当日她重伤倒在冰天雪地里,救她是这对慈善的老妇主仆;可后来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还是她们。直到现在她都在恨,黑三那伙地痞在她身上的拳打脚踢、园子里的艰辛度日、福满楼的是非屈辱,那种痛全都刻在骨头上了,她真的不懂,这对主仆究竟救了她还是毁了她?!
仔细算算,终究是欠她太多。
沈晚冬呼吸有些急促,垂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恨,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对该死的主仆。可现在还有些无能为力,且不说唐令不会答应,怕是荣明海也会跟她结仇。
不,要报复一个人,还是来阴的好。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压抑和痛苦,才是最折磨人的了。
想到此,沈晚冬深吸了口气,她莞尔浅笑,微微屈膝给张嬷嬷见了个礼,柔声道:“嬷嬷好,妾身来府上见“侯爷”,顺便给夫人请安。”
张嬷嬷神色复杂,微眯住眼使劲儿看沈晚冬,她定了定心神,疾步走下石阶,低头给沈晚冬回了一礼,笑的十分和善,装作从未见过眼前这美人。只见张嬷嬷侧过身子,给沈晚冬让出条道,笑道:“可是不巧,侯爷今儿下午出府了。其实夫人早都听闻过许多次小姐的大名,常想着要约您到一处小聚,可因要照顾小公子,不得空,今儿难得小姐大驾光临,请。”
沈晚冬微笑着点头,给玉梁和曹马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跟她一起进府。可才刚走上台阶,那胖管事就呲牙咧嘴地横在大门口,他靠在一个小厮身上,此时额上冷汗直冒,强忍住疼,冷眼瞧着张嬷嬷,强硬道:
“嬷嬷这是作甚?夫人说了,侯爷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进府,谁要是敢放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就叫她好看!”
“夫人?”张嬷嬷先给沈晚冬屈膝福了一礼,示意沈晚冬暂且等会儿。只见张嬷嬷端铮铮地立在原地,等着胖管事,冷笑数声:“哪个夫人说的,怎么我竟不知?”
“当然是秦夫人。”胖管事毫不犹豫地顶回去。
“秦夫人?”张嬷嬷不屑地冷哼了声,挑眉一笑,尖刻道:“我只知侯府有一位正经夫人,那就是咱们戚夫人。秦夫人是谁?她不过是个姨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罢这话,张嬷嬷直接无视胖管事,十分恭敬地再次给沈晚冬行了一礼,笑道:“家里某些“下人”没规矩,竟敢冒犯小姐,还请小姐见谅。夫人正等着您,请。”
“嬷嬷带路吧。”
沈晚冬玩味一笑,这事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第45章 贱骨头
因要进去内府去见女眷; 曹马夫不便进来,被个大管事带去门房那边吃茶等侯。
沈晚冬让玉梁从车里将她做给荣明海的寝衣拿上,二人紧跟在张嬷嬷身后; 朝着戚夫人的小院走去。
安定侯府很大; 亭台楼阁与石山池塘倒也有,只不过比起唐府的极尽豪奢; 瞧着简朴了些。庭院中栽的不过是桂花和合欢这些常见的树,府里得脸仆妇的穿戴也很简素。
已经入夜; 府中管事仆妇打着灯笼; 带了几个年轻媳妇四下里巡视。这些管事仆妇见到张嬷嬷带着她这个脸生的美人; 并不表现的怎样惊奇,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道了个万福; 说:还忙着查赌和烟火,待会儿二门那边也得上锁,就先走了。
这一路上虽说看见的人和事少,但却能品度出点东西。
这秦氏果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怨不得能得到太后的欢心。无论在贵门亦或是小家,家风一定得立起来,像是夜里聚众玩赌这样的事; 一点也疏忽不得,秦氏能十年如一日的紧抓,可见是个重规矩胜过重情面的人;荣家而今如日中天,奢靡些倒也无可厚非; 但府中如此节俭,不论是真心还是刻意做给外面那许多双眼睛看的,美名已经出去了,这般看来,这女人的确是有手腕的。
想到这些,沈晚冬不禁摇头笑了笑。
若是戚夫人不幸早死,安定侯将秦氏扶正也不是不可能,人家儿子有,名声有,府里威信高,还得太后喜爱,想来当侯夫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阻力。这种女人活的太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一步步一年年逐渐实现,所以只要是挡在她前面的人,怕是最终都会被她踩在脚下碾死。想来戚夫人能活到现在,大约和她生不出孩子有点关系吧。
一阵冷风吹来,沈晚冬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位秦氏是真的厉害,十年前的名声不比她这条冬蛇强到哪儿去,能走到如今这步,运气是一回事,心计手段怕才是主要的吧。
哎,她如今虽说认下了小叔,可总觉得心慌。
没错,小叔权倾天下,犯不着像吴家父子还有章谦溢那样算计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更不会图她什么;是,小叔是对她很好,可谁又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就淡了,那她如今嚣张惹下的债,会不会被债主千百倍的讨回来。
再者,小叔的那份阴沉、霸道也让她惴惴不安。
她是不记得当年与小叔一起生活的点滴,可却记得父亲曾说过的那番哀伤“令冬”非要去报仇的怪话,更记得父亲生前数度带着妻女搬家,像是在躲什么。沈家只有堂哥这一个男子了,按说长辈应当悉心扶持才是,可父亲纵使满腹的五经六艺,也未曾教过堂哥读书,由着堂哥去种地受苦。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慌,什么天大的仇能让小叔甘心绝后当太监,能让堪当宗师的父亲甘愿晚年穷困潦倒,这里边的隐秘太不简单了。
小叔如今是手握重权,可难道就没有登高跌重的一天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和麒麟又该被如何千刀万剐呢?
再看荣明海,这个人也不简单。什么都不说,但什么都知道。戚夫人究竟有没有怀过孕,他难道心里就没点数么。为何要忍,为何又宁愿得罪何、曹二人也要把她这条祸水冬蛇救下来?若是真替夫人遮羞,当初为何不选择沉默,暗中看着大先生把她毒死,岂不是一了百了?
荣明海一定在心里谋算着什么,并且成竹在胸。但有一件事仿佛在他的意料之外,那就是她居然是唐令的侄女。
这个身份是她的一个靠山,也可能是她后半生的一个转机。
沈晚冬一想到这些就头疼,她太需要有个明白人告诉她接下来怎么走。这个人绝顶聪明,既不是唐令的爪牙,又不依附荣明海,会站在她的利益指点她。
章谦溢,怎么居然忘了他!
沈晚冬心里一喜,章谦溢对她的往事和她这个人可谓了如指掌,与她的关系“非常”,在关键时候会冷静且绝情地选择利益,所以,这个明白人就是这头畜生。
不知不觉间,在绕过一片影壁后,眼前忽然出现个灯火通明的小院。
沈晚冬抬眼望去,在院门口站着个清瘦娟美的妇人,正是戚夫人。她的如墨长发绾成个高髻,髻上只簪了支样式古朴的银簪,身上穿着正红色的夹袄,若仔细去看,袖口上还用黑线绣了“麒麟”二字。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儿子的缘故,这女人一扫往日颓靡病气,身上的清冷傲然居然少了许多,眉梢上带着抹温柔,身上还有股淡淡乳香,仿佛一口气年轻了五岁。
在距离戚夫人还有五步左右的距离时,沈晚冬停下不走了,她端铮铮立在原地,不喜不怒,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盯着戚夫人看,直到将戚夫人看的有些发毛了、头愧疚地低下了,她才冷笑了声,道:
“恕妾身有腿疾,就不给夫人见礼了。”
“没事没事。”戚夫人连声说,低头侧过身,有些心虚地笑着:“夜里冷,沈妹妹里面请,我,我给你带路。”
说罢这话,戚夫人和张嬷嬷交换了下眼神,低着头走在头里。
沈晚冬瞧见戚夫人这般样子,重重地冷哼了声,与玉梁两个一起跟着走进小院。四下看去,这院子倒是收拾得雅致,翠竹潇潇,藤蔓蜿蜿,小厨房里还开着火,不知在炖什么补品,满院子都是浓郁的香味;靠墙根那儿支了个晾衣的木架子,架子跟前蹲着个年轻干净的媳妇,正低着头洗小孩的尿垫子。
戚夫人带她进去的上房是三间屋子打通的套间,中间是小花厅,左右两边是卧房。屋里极暖和,隐隐能闻见属于小孩的乳臭味儿,左边那间屋里摆着个小摇床,地上还有个雕成虎头的小马桶,床上放了摞刚叠好的尿垫子、一个小老虎枕头和逗孩子玩的拨浪鼓。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孩子。
果然不出所料,戚夫人显然是早有准备,将麒麟藏了起来。
怒气逐渐升腾,沈晚冬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猛一转身,瞧见戚夫人和张嬷嬷及玉梁进来了。
“麒麟呢?”沈晚冬尽量按捺住怒气,微笑着问。
“他,他,”戚夫人有些吞吞吐吐的,但仍不失侯门大家的风度,遇事毫不惊慌,笑的从容且淡定:“前几天我母亲想麒麟了,我就让人把孩子送去,约摸也就这两天回来。”
扯谎!
沈晚冬淡淡一笑,径直走向绣床。她坐在床边,手指轻抚着小老虎枕头,这枕头中间凹进去,上面仍留有余温,想来麒麟才被抱走不久吧。想到儿子,沈晚冬不禁红了眼,她将全部心酸吞进肚中,问道:
“麒麟,他还好吧。”
“挺好的。”戚夫人亦坐到沈晚冬跟前,将床上一块用各色布头拼缝的小被子拉到跟前,她轻抚着被子,眼神温柔,嘴角还含着抹属于慈母的笑,轻声说道:“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才四斤七两,眼里有黄,大夫说麒麟命太娇了,怕是难治,还劝我别伤心。我不信这个邪,让张嬷嬷带我去大梁多子多福的平民百姓家,挨家挨户去讨要布头,连夜缝了这块被子。”
“您费心了。”沈晚冬用袖子抹去泪,淡淡说道。
“我让张嬷嬷在外头挑了两个干净健康的奶娘,又把这院子里“心不纯”的十几个婆子丫头们全打发出去,而今算上我和还有我娘家陪嫁进来的忠仆,这园子里总共才五个人。人虽少,却能确保我儿平安无虞的长大。”
“多谢您了。”沈晚冬眼瞅向那摞叠起来的尿垫子,不怒不悲,十分平静。
“侯爷厌恨我,我以前不在乎。”戚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默默地低头叠小被子,沉声道:“可我现在必须得在乎,我得为麒麟的将来考虑了。”
“我有个问题。”沈晚冬盯着戚夫人,莞尔一笑:“侯爷显然是知道麒麟的来历,先前也想将我收作外室。他为何要这样做,夫人能告诉我缘故么?”
“这……”戚夫人眼中透着慌乱,似乎还有些难以启齿,终究,这美妇人叹了口气,或许想到她和沈晚冬之间的关系实在非比寻常,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凑到沈晚冬耳边,低声道:“侯爷他生不了孩子,那东西举不起来。即使用了药,还不等衣裳脱了,就,就会泄了,他,他没法碰女人。”
“那看来我对他也不能再抱有什么指望了。”
沈晚冬白了眼戚夫人,冷笑数声,她有点不太相信,毕竟之前与荣明海单独相处过,感觉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会有这种毛病。还记得他为了压下百花酒的药力,不惜拿冷水浇自己,那地方不像是没能力的。看来以后有机会得亲自试试。
沈晚冬勾唇一笑,身子妩媚地半歪着,道:
“夫人,妾身从脏地方跳出了,这一路经历过什么,说出来怕吓着您。如今妾身只想要回儿子,您能将孩子还给我么?”
戚夫人听了这话,并不表现得多么惊慌。她慢悠悠站起,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抽泣着,拿帕子不住地擦泪,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到不幸遭遇的人。
“沈姑娘,我,我对不起你。我害你沦落风尘,又,又抢走,哎,我真是万死都难以弥补以往的罪孽了。”
“不是这样的。”
张嬷嬷忙冲沈晚冬摆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这边,跪在戚夫人跟前,从后边环住妇人,柔声抚慰,毫不畏惧地抬头看向沈晚冬,道:
“这事与夫人没关系,当初姑娘你拿了银子,可并未离开大梁,反而偷偷在暗中盯着我们的去向。哼,为了永除后患,我索性让人把你绑了,转手卖给了人牙子。此事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夫人连一点都不知道。你要是想出气,打我杀我都行,千万别打我家夫人的主意。”
“呦,好一个忠仆。”玉梁剜了眼张嬷嬷主仆二人,阴恻恻地嘲讽,她将自家姑娘从床上搀扶起来,走到花厅最上首的椅子跟前,伺候姑娘坐下,随后自顾自地从桌上翻起个茶杯,给姑娘倒了杯水,冷笑道:
“若不是姑娘跟唐督主相认,你们做了亏心事畏惧督主,认怂了,否则怕是连门都不叫姑娘进了吧。我们来是找麒麟,可不是来看你们假惺惺的做戏。”
“沈妹妹,”戚夫人挪到花厅这边,重新跪好,她抽泣着,素手附上稍有些发红的脸颊,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哀声道:“我今年三十二了,早年小产伤了身,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你还这么年轻貌美,而且有唐督主这样大的靠山庇佑,侯爷也喜慕你。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娘家已经不行了,十年来一直被秦氏暗中打压,侯爷还厌恶我,若不是有麒麟,我早都死了,求你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沈晚冬端起茶杯,抿了口,冷笑道:“你以前傲的连眼皮都不肯低,与我说话时拿腔作势,我若不小心碰到你,你就厌恶的往开躲,现在居然会下跪?难道不嫌弃我了么?只这点你就比不上秦氏,她可是绝不向督主弯半点腰的主儿,装傻充愣拒绝知道我这个人,让刁奴阻拦在大门口,不让我进府。人家才是硬骨头,你呢?贱骨头!”
张嬷嬷见沈晚冬这般挖苦自家夫人,索性不跪了,站起来直面沈晚冬,冷笑道:“去年大家都瞧在眼里,夫人是“十月怀胎”生下的麒麟。就算姑娘有唐督主这个靠山又能怎样,我们就是不承认救过你,也不承认卖过你。他唐令就算再蛮横,还敢强闯侯府要人么?哼,怕是姑娘也有这诸多顾虑,才亲自来试探虚实了吧。姑娘也不想想,你若是强抢回了孩子,侯爷的面子往哪里放?全天下都会知道你和小叔子的丑事,麒麟长大后还怎么立身?夫人今天跪你,是替老婆子我致歉,姑娘别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沈晚冬听了这话,淡淡一笑,道:“如今你们倒有理了,其实我沈晚冬的名声早都不干净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就问一句,孩子,你们到底还不还。”
“姑娘明知结果,又何必问呢。”张嬷嬷将戚夫人拉起,斜眼看沈晚冬,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转柔,道:“麒麟如今根本离不开夫人,一时见不到娘就哭的断气,你抱走孩子,不是要了他母子的命么。姑娘如今是督主的侄女,若是没这个拖油瓶,兴许能嫁的更好呢,也不用担心吴家会纠缠。姑娘是聪明人,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说到底,你们还是怕我小叔。”沈晚冬轻扶了下发髻上的步摇,缓缓道:“我叔叔是个记仇的人,一定要为我出口气,你们害我进风尘这笔帐,该如何算呢?要知道,帐在我手里算和在督主手里算,那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张嬷嬷挺身而出。
“不,嬷嬷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戚夫人哭的梨花带雨,泪眼盈盈地看着沈晚冬,道:“沈姑娘,你放过张嬷嬷吧,她年纪大了,经不起唐督主的酷刑,你,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不,”张嬷嬷忙往后推戚夫人,老泪纵横:“沈姑娘的债,我一个扛着就是,这是我欠她的,跟你没关系。只要你和麒麟都好好的,我就算”
“行了。”
沈晚冬不耐烦地白了眼这对主仆,其实她在来侯府前,就已然算准戚夫人不会让她见麒麟,所以,她今晚来这儿的最终目的根本就不是儿子。
“话本上写恨一个人,说恨不得食她肉喝她血。”
说罢这话,沈晚冬将茶杯里的水倒地上,把空杯子递给玉梁,让玉梁拿去给戚夫人。随后,她从怀里掏出荣明海送她的那把短匕首,拔。出来,将刀身扔到戚夫人脚边,甜甜一笑:“我可以求叔父不折磨毒杀张嬷嬷这老货,也可以允许你继续抚养麒麟,但我心里的气,总得出吧。”
“你,”戚夫人愣住,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像在风中挣扎的白菊,她垂眸看向脚边那把锋利的匕首,眼中闪过抹复杂的神色,这是侯爷心爱之物,是他祖父送他的生辰之礼,意义非凡,多年来他一直贴身带着,没想到他竟会送给这女人。
早先听闻沈晚冬有个冬蛇的名头,在福满楼害得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而死,果然是个狐媚子,而今竟勾引侯爷到这般程度。当初就不该心软,直接杀了她,今日也不会生出这许多的后患,也不会惹到唐令那头可怕的骟驴。
“姑娘想要妾身怎么做?”戚夫人抽泣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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