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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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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贵妃捧了热汤在宫里等他,见他回来,笑着上前行了礼便迎他进殿,拿匙子一勺勺将汤舀进御用的碗里,奉到他面前。
“陛下又不高兴了吗?”她柔声问。
殿门关上,再无旁人,李怀麟满脸的戾气丝毫不藏地露了出来,拂袖便将汤碗砸碎在地上,“啪”地一声响。
若是别的嫔妃,定是要被他吓坏了,可宁贵妃已经是见怪不怪,拿了备用的碗重新盛汤,放在他面前道:“只能再摔这一碗了,臣妾总共只熬了三碗的量。”
满眼怒意地看向她,李怀麟道:“朕是不是注定只能被人摆布?!”
白皙柔软的手指捏了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宁贵妃笑道:“陛下聪慧过人,有谋有略,年纪轻轻已经从长公主手里夺了权。是个了不得的人。”
“你是没看见!”李怀麟低喝,“司徒敬那几个老贼,活像朝堂是只有他们能说话的地方,如今朕能听见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少,他们犹不满足,非得要朕只听他们的!”
“朕也想当个广言纳谏的好皇帝啊,可如今的朝野。朕改变不了……”
眼眶发红,李怀麟看着宁贵妃问:“朕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看着他这模样,宁贵妃很是心疼,柔声哄着他喝下两勺汤,叹息道:“皇室中人身不由己,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您自己的理由,说不了对错。”
死死抿着唇,李怀麟一脸倔强,眼底却还是有些心虚。
半晌之后,他回神,还想说两句什么,却看见宁贵妃红肿的手背。
“这是怎么回事?”脸色一沉,他抓着她的手就问。
宁贵妃轻笑:“熬汤的时候不小心烫着了。”
“怎么亲自熬?宫里那么多人又不是养着吃白饭的!”他怒道,“下回再弄成这样,朕让你宫里的宫女都跪去黄泉路上!”
这声吼得大了些,殿门外守着的宫女吓得齐齐跪下,有胆子小的,捂着嘴就哭了出来。
宁贵妃不笑了,她伸手拉了拉他的龙袍,微微皱眉。
这人总是这么凶,自长公主走后。戾气更是越发重了,很多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似乎并未把人命当回事。
瞧见她这脸色,李怀麟扬了扬下巴:“你对朕有意见?”
她一贯是捧着他的,像长公主那般护着他,对他好,所以皇帝最宠爱她,六宫之中她最受宠,连带着宁家一门都飞黄腾达。
可她也不是非要什么荣华富贵,她更怕的是他万劫不复。
“不说话?”心里焦躁,李怀麟捏紧了龙袍,“连你也不想同朕多说了。”
“陛下……”
挥袖起身,李怀麟似是跟谁赌气一般,冷声道:“不想说就别说了,觉得朕不对,那朕换个地方去待。”
说罢,起身就离开了和喜宫。
宁婉薇坐在榻上,呆愣地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恍然间想起来礼节,拢了宫裙起身朝门口跪下。
年关之时,京都以挑选禁军为名。派兵三万,直压平陵。江玄瑾早有预料,与长林、南平两君一起,集结兵力四万,替平陵君镇守边城。
贾良飞速退离了一线城,还未出平陵境内,就死于来历不明的刺客手下。封地与朝廷之间。顿时就起了大冲突。
长林君只是想帮忙拿回一线城的,可紫阳君这边态度实在太好,加上利益丰厚,他犹豫半个月,还是站了队,拖延了该向朝廷缴的税,也拖延了年底进京述职的事。
他不去。平陵君不可能去,南平君也称病不进京,紫阳和丹阳两地更是不用说,其余各地的封君坐壁上观,于是今年年底,竟只有两三个封君按期进京述职。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李怀玉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靠在软榻上,一双杏眼瞪着圆溜溜的看向江玄瑾,“你做什么了?”
本以为年底进京,又是一场博弈,谁知道这些封君竟连进京也不愿了。她顺顺利利地养着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玄瑾很是无辜地道:“我一直与你在一起赋闲,何曾做过什么?”
想想也是,这人整天陪着她,看着她的肚子,比她还紧张,应该没空对付怀麟。可是……
“咱们在紫阳边城一个月了吧?什么时候能回一线城?”她狐疑,“若是一两日还好,我这么久不在,一线城怎么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江玄瑾坦然地道:“你若是想回去,下午我便让人准备马车。”
刚好一线城里朝廷的人都已经退走了,平陵君为了讨好他,还补偿了不少银子,百姓已经陆续回城领了官府发的修葺银两,她现在回去,定是察觉不了什么。
“那好。”怀玉鼓嘴道,“我要回去看看,正好初酿也在念叨,说她的络子好不容易打好了,要拿回去找个铺子兑什么东西。”
“络子还能兑东西?”江玄瑾不解。
李怀玉点点头,唏嘘道:“她打得那么复杂,花了不少精力,我觉得掌柜的该兑给她个宝贝。”
想了想,江玄瑾问:“你的袍子绣得如何了?”
提起这个,李怀玉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还早呢,我选了个最简单的图样,正在让初酿教我。”
“好。”面前这人点头,一本正经地道,“等你绣好,也拿来我这儿兑个宝贝。”
嗯?怀玉咋舌,意外地看着他:“人家初酿那是手艺好,掌柜的给她兑。你做什么要给我兑?”
这个问题很严肃,江玄瑾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就当我是被美色迷了眼吧。”
第93章 年关
过大年了,就算各地形势紧张,在这个关口,也都暂时歇了歇,闭门团年。江玄瑾带着李怀玉等人回了一线城,李怀玉坐车从街上过,听见热闹的鞭炮声,和街上卖年货的吆喝,觉得这城里似乎的确什么也没发生。
夹杂着腊肉和炮仗味儿的空气,闻着就让人觉得很踏实,只是,江玄瑾身后跟着的人……有点多。
紫阳君初归紫阳,各地郡守县令都赶着来贺年,本以为去一趟紫阳主城即可。谁知道紫阳君竟以一线城形势紧张为由,镇守不离,他们无奈,也只能跟着过来。
这位君上大家都是闻名已久,可着实不太熟悉,想阿谀两句都无从下手。
有人捧着一大封银子去找了乘虚御风,想打听打听君上的喜好,然而这两位大人油盐不进,任金山银山放在眼前也无动于衷,无奈之下,他们就只能自己摸索。
“主子。”乘虚递来两封请帖,“九真郡和苍梧郡两地郡守都在酒楼设宴,说要给您洗尘。”
江玄瑾顺手接过,扫了两眼。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他低声道:“老实点。”
“我看看呀。”下巴抵在他肩上,怀玉道,“以前我不也经常帮你看东西?”
墨居的主屋软榻上,她常这样靠着他,给他念折子。
微微有些恍惚,江玄瑾抿唇,把两封请帖都放进了她手里:“选一个。”
明日就是大年,今日午膳只能挑一处用。
接过来看了看,怀玉道:“这个九真郡我好像听过,铁矿多,每年造出来的兵器也多。苍梧郡也还不错,商贸繁荣……随意挑一个吧,九真?”
目光静静地在两张帖子上流转,触及几行字。江玄瑾抿唇:“去苍梧郡这个。”
“嗯?不是让我选?”怀玉瞪眼,“我选了你又不听?”
把请帖塞回乘虚手里,江玄瑾扶了扶她的腰身,下颔轻轻摩挲她的头顶:“你也说是随意选的。”
怀玉撇嘴哼哼唧唧两句,倒也没多说。
乘虚拿着请帖偷偷看了两眼,眉梢跳了跳。
九真郡这回来的人都以为是定能得君上青睐的,谁曾想君上竟接了苍梧郡的宴请。
“这是为什么?”众人都很不解。九真郡守也很不甘心,跑去偷偷问乘虚。
乘虚含蓄地道:“苍梧郡的大人比您细心。”
他还不够细心吗?连车辇仪仗都备好了!
乘虚也不多说,把两张帖子一并给他看了看。
同样的大酒楼,同样的排场,他的帖子写得漂亮得多,可苍梧郡守的帖子上,比他多了几行字。
恭请紫阳君上及君夫人驾临,知君夫人身子不便,已备暖阁软榻,并养身膳食,以体君夫人辛苦。
九真郡守:“……”
心机啊!什么叫心机!苍梧郡那老贼,竟能写出这么不要脸的帖子!
可很显然,君上恰好吃这一套。
寒风之中,九真郡守瑟瑟发抖:“我现在添上这句还来得及吗?”
乘虚朝他一笑,恭请他离开。
李怀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跟着江玄瑾出来蹭饭,本是打算在旁边当个花瓶,谁知道从一落座开始,旁边郡守的姬妾就对她热情得不得了,郡守与她敬酒,也是双手奉茶过头顶。自己一杯烈酒喝尽。
“你手下的人,也去江府修习过礼仪啊?”怀玉忍不住扯着江玄瑾的袖子小声道,“这也太周到了些吧?”
江玄瑾淡淡地看了桌上的人一眼,低声道:“许是畏惧你丹阳长公主的名头。”
是吗?好像也说得通哦?怀玉点头,就当是这个原因了。
可这一场宴席之后,她公主府里就开始不断有贺礼来,一问,都是紫阳各地郡守送来贺她有孕的。
怀玉不解地站在那成堆的贺礼旁边,问陆景行:“紫阳的人都这么财大气粗吗?”
陆景行已经是许久没露过面,可风华依旧不减,站在旁边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你当真看不出来?”
“什么?”怀玉一脸茫然。
“这些人的做法,都是顺着紫阳君的心思来的。”他眯了凤眼道,“紫阳君如今行事也是不遮不掩了,与他往日作风大不相同。”
紫阳君偏爱什么?君夫人啊!君上不好讨好,那就讨好君夫人,保管有用!——这是众位郡守县令在抵达一线城三天之后得出的结论。
怀玉怔愣,接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还真是沾了光了。”
“是啊,看这架势,以后丹阳和紫阳之间的来往必定会很顺畅。”陆景行哼笑,“托殿下的福,我如今从紫阳边城运货,都有衙门一路护送。”
“那你可得感谢我。”怀玉咧嘴,“也不要多的,把你刚得的那座玉观音拿来吧。”
“想得美!”陆景行白她一眼,“上好的天山寒玉,造那么一座观音,放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宝贝,能被你诓去?”
“小气鬼。”怀玉撇嘴,叉腰道,“我替你赚回来的银子,够买两个观音了!”
陆景行哼笑,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斜眼睨她:“心里舒坦了?”
当初怀着身子被关在死牢里,她是憋了不少委屈的,如今紫阳君算是在赎罪了,明着暗着的好处,统统往她怀里塞。
“舒坦了。”长出一口气,怀玉笑道,“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
她前生的算计,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再活一次,也以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没想到峰回路转,得了如今这平顺的日子。
算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吧。
眼瞧着还有人抬着贺礼往这边送,陆景行撩了撩眼皮:“你可真值钱。”
“怎么说话呢?”怀玉横他一眼,接着骄傲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分明是价值连城!”
说这种话的时候,丹阳长公主从来都是不要脸的,陆景行摇头,看着那贺礼上的红结。道:“你好生陪着江玄瑾吧,他应该是头一回不在江家过年。”
提起江家,怀玉顿了顿。
对哦,江玄瑾竟然宁愿在这一线城陪她,也不回紫阳主城团圆,江老太爷肯定又要气得直拿拐杖杵地,骂她蛊惑人心了。
想了想,她道:“我先去主院看看他。”
陆景行转身,潇洒地朝她扬了扬扇子:“你去吧,我也去找地方过年了。”
“嗯?”怀玉挑眉,喊他,“你今晚不在府里用膳啊?”
“一堆男人有什么意思?”陆景行头也不回,吊儿郎当地道,“小爷自有好去处。”
他的去处是哪儿。怀玉不问也知道,冲他背影撇了撇嘴,她抱着肚子就往主院跑。
陆景行跨出月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个干净。
年夜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点着炮仗吃着团年饭,他去了自己开的逢春楼,叫了一坛子酒,慢慢地坐着喝。
“公子。”招财站在他身后,红着眼道,“您就在公主府里过个年又如何?至少人多啊。”
陆景行勾唇,绣锦的靴子往长凳上一抬,手肘抵着膝盖撑着脸,看着他道:“人多有什么用?”
人再多,她今年也不可能同他不醉不归,江玄瑾那个霸道的性子,连他多看她一眼,都要被他抬袖挡着,实在是又好笑又好气。
眼不见心不烦。
酒一坛子接一坛子地喝,招财碎碎叨叨地劝:“您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了,长公主前些日子给您看的几幅美人图上的人都不错,您随意挑一个?不管成不成。也试试啊。”
“奴才还听人说,东晋的百花君入了北魏国境了,也许是要去京都赠礼,他带了不少东晋的美人儿,您也可以看看。”
“长公主眼瞧着就有后了,您还未成亲呢……”劝到后头,招财自己都难过。“真惦念,您好歹抢一抢,可人是您放走的,连她都肯放,怎的就不肯放过自己?”
听得烦了,陆景行捏着酒坛子放在桌上,哼笑:“我如何就没放了自己?我放了。”
只是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而已。
凤眼里光芒黯淡,陆景行往长凳上一躺,看着逢春楼高高的房梁上垂着的红绸,低声喃喃:“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招财没读过书,可跟着公子久了,这些诗词是最熟的,后头的公子没念,他却记得——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只有相思无尽处啊……
逢春楼里有不少姑娘,往日里陆掌柜来,她们是都会拥上去的。可今日,她们躲在楼上看,没一个人敢靠近。
冷冷清清的风,从雕花窗里吹进来。吹得酒香四溢。
公主府里众人都在,一派欢腾热闹,徐初酿被清弦等人起哄喝了两盏酒,脸颊红透,眼神迷蒙,瞧着是醉了。赤金在旁边瞧着,眼神微冷。
“清弦,划拳吗?”他问。
清弦兴致正高,压根没注意赤金的脸色,笑着就应:“来啊!”
于是怀玉就同江玄瑾一起坐在主位上,看着赤金冷静地连赢十回,往清弦面前放了十盏酒。
“喝吧。”他微笑。
清弦脸都绿了,扭头就哭:“殿下,他欺负人!”
怀玉唏嘘,抱着江玄瑾的胳膊小声嘀咕:“不长脑子,灌谁不好,非得去灌初酿。”
然后一抹脸,她笑着大声道:“愿赌服输嘛,这算什么欺负人?喝喝喝!”
清弦垮了脸:“殿下,您以前很宠我的!”
安静看着好戏的紫阳君闻言一顿,抬眸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出去了半个多月、终于挣扎着回来了的就梧瞧见了紫阳君这眼神。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坐得离清弦远些。
清弦犹未察觉,借着酒意掰着指头数:“我受伤回来,殿下给我包扎了三回,还给我熬过药,那时候白皑跟我吵嘴,殿下都是帮着我的。整个飞云宫。我最得宠了啊!殿下说了要罩着我的!”
白皑看了看江玄瑾,搬起凳子,坐去了赤金身旁。
瓷白的杯子抵在唇边,江玄瑾似笑非笑:“让人喝十盏酒下去,委实有些难为了。”
难得见他开口替自己说话,清弦很感动:“君上救我!”
“好说。”江玄瑾颔首,温和地道。“掷骰子吧,三局两胜,若是赢了,这十盏酒,本君替你喝了。”
这个好!清弦跳起来就捋了捋袖子:“我可是在赌坊里混过的!来来来,上骰子!”
怀玉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很想劝一劝,可刚一张口,江玄瑾就看了过来。
帮他?
不不不,帮你帮你!
那闭嘴。
……好。
几眼之间,李怀玉就老实了,捏着嘴唇看着他们掷骰子。
结果出来得很快,一连两局,清弦连败。
“怎么会这样?”清弦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脑袋,指着江玄瑾的骰子道,“你怎么总扔三个六啊?”
江玄瑾亲自伸手,给他面前加放了十盏酒:“老天眷顾。”
“等会!”清弦瞪眼,“方才说我赢了你替我喝十盏酒,没说我输了要加十盏啊!”
满脸疑惑,江玄瑾问旁边众人:“打赌,不都是要价码相同?”
“是是是!”就梧白皑等人齐齐点头,应得毫不犹豫。就梧还拍了拍清弦的肩膀,“赢了君上喝十盏,输了你喝十盏,很公平!”
“……”听着是很公平,但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呢?
看了看面前陡然多出来的十盏酒,清弦颤颤巍巍地扭头:“殿下……”
怀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抱了抱拳。
勇士啊!她庇护不住,自生自灭吧!
酒席过半,众人都放开了,就梧帮忙按住了清弦,赤金拿着酒就往他嘴里倒,江玄瑾端坐在一旁,看赤金灌得一滴不漏,忍不住给他鼓了鼓掌。
李怀玉肚子都笑疼了,直拍桌子,正低头跟江玄瑾说话呢,青丝就抱了个巨大的礼盒进来。
“主子,陆掌柜的新年贺礼。”
每年陆景行都送她东西,李怀玉也不奇怪,示意她放在旁边,伸手就拆开。
天山寒玉雕出来的玉观音,成色极好,价值连城。
第94章 东晋百花君
惊叹了一声,怀玉又有点哭笑不得:“不是说不送吗?”
这东西是他最近得来的宝贝,她是知道他喜欢,所以才拿来开个玩笑,不曾想他还真给了。
江玄瑾侧头看了一眼,黑眸微微有些沉:“你要的?”
“这个……嗯,算是我要的吧。”怀玉挠挠头,“该回什么礼呢?”
放下手里的茶杯,江玄瑾垂眸道:“我来回,你不必操心。”
年宴热热闹闹地以清弦被灌得人事不省结束,一线城的炮仗声持续到了子时,城外驻扎的士兵里也是高高兴兴地围着火堆吃肉喝酒,仿佛身在家乡,不在战场。
然而。大年过后第一天,李怀麟便下了暗旨,顺司徒敬等人之意,任宁镇东为将,调兵安置于紫阳之北、平陵之西、长林之南,以备不时之需。
宁镇东之前是阴平郡守,被紫阳君识破计谋之后,连夜逃回的京都。这差事本不该由他去的,毕竟有些危险,事成功劳也不大,但不知怎的,陛下将他推了出来。
有知道事的人小声告诉他:“宁贵妃失宠半月有余,大人上回办事又未能成,想来陛下也是生了气。”
婉薇怎么会失宠呢?宁镇东想不明白,她那乖顺体贴的性子,不是一向很得圣心吗?
的确,宁婉薇十六岁入宫,虽说比皇帝年长两岁,但一直盛宠不衰,后宫不少想与她争位之人,皆未能成事。宫里的人都觉得,只要宁家人再立点功,后位妥妥的会落在宁婉薇的头上。
然而现在,李怀麟半个月没去和喜宫了。
也不是他不想去,但自从上回他一任性甩了脸子之后,宁贵妃就没主动来请过安,他生了几天的气,问内侍和喜宫里怎么样了。内侍却说,贵妃过得甚好。
甚好是什么意思?李怀麟心里很不舒服,他是九五之尊,是该被人仰视着惦记着的,没有他的宠爱,她凭什么过得甚好?
本是在阴平给紫阳君布了局,想直接拿下他。谁知道宁镇东办事不力,不仅让江玄瑾回了紫阳主城,还狼狈地回京来请罪。李怀麟是很生气的,思来想去,他让宁镇东去将功抵过,还特意让内侍去和喜宫传了一声话。
这传话的意思很简单:你惹朕不高兴,那朕就对你家里人不客气了!
宁贵妃听见消息,脸色有些发白,犹豫了片刻,整理好宫装发钗,还是去龙延宫请安了。她这半月没恩宠,每次去请安都受百般阻挠,今日不知是内侍发了善心了还是怎么的,竟放了她进殿。
轻轻松了口气,宁婉薇进去就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李怀麟坐在龙椅上,冷着脸道:“现在来求朕也没什么用,长林、平陵、紫阳、丹阳那一大片的封地全部有造反之意,形势已经是迫在眉睫,朝廷无人可用,只能派宁大人前去。”
宁贵妃顿了顿,感觉到陛下对她的冷漠。心口微微噎了噎。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陛下只是因为她有几分像长公主而对她高看两分,但好歹陪在他身边也有两三年了,原以为多多少少能有些不同,谁曾想还是一样,一朝淡了情意,她与冷宫里那些人并无差别。
垂了眼,宁贵妃朝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臣妾只是许久未见陛下,来请个安。”
还知道许久未见呢?李怀麟黑沉着脸,不悦地盯着桌上的奏折,闷了好一会儿,才用余光扫她一眼。
这一扫,就看见一张清瘦的脸,妆都盖不住的憔悴。
微微一惊,李怀麟皱眉:“你怎么回事?”
宁贵妃不知他这话是何意,茫然地直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臣妾……何处不妥吗?”
才半个月的时间,就清减成了这样,自己难道没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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