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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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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小黎有难

不敢和李汤说太久,锦月长话短说,认真嘱托道:
    “李大人,此事复杂干系重大我一时无法与你说清,望请大人一定保密,千万勿轻举妄动,还待日后再从长计议!”
    锦月说到此处,李汤忽眉头一跳,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也凝重起来。
    “大小姐最近一定要小心隐藏身份!实不相瞒,太皇太后吩咐了太极宫詹事大人,令我查当年萧家谋逆与太子干系,所以才顺藤摸瓜查到了小姐您。”
    锦月倒抽口凉气,一个冷颤。太皇太后!
    “不过小姐放心,李汤就是刀剑加身也不会泄露半个字!虽然五殿下英年早逝,但他是我李汤一辈子的主子,小姐有何难事尽管吩咐我便是。”
    李汤很快隐没在细雨夜色中,锦月捂着心口犹自惊魂。她知道李汤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若现在她的身份被暴露出来,就算小黎被当做弘允血脉,当不了储君也不过是个普通皇孙,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不可能保全得了她的性命。而且,小黎也会沦为别人权力争锋中的傀儡……
    锦月越想越惊心,抬头,密密麻麻的雨丝不断从黑得看不见尽头夜空洒下,四下一片死寂。
    可锦月知道,这靡靡奢华的“死寂”皇宫里,正酝酿着一场血腥的风暴,谁若卷入其中,就会死!
    想起孩子还饿着肚子,锦月心说声糟糕,赶紧往灶火房跑,但愿还有冷馒头留下。袖子遮着头,她打算穿过牡丹花丛的小路,却见一地牡丹花碎片,不知是谁把怒气撒在了花上。
    可怜的花儿。
    锦月匆匆将花瓣收好在袖子里,一并带了走。
    ·
    幸好,灶火房的小太监和善,也很喜欢小黎,是以给他们母子留着饭菜,饭菜还特地热在大铁锅里。
    “云衣姑娘你怎么才来,我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太监笑呵呵地揭开木锅盖,立刻腾起一阵儿白色的热气,看着人就暖和。
    “前日詹事大人命奴才们收拾空置的殿阁给新来的主子们住,我见这个食盒虽有些年头,却还好好的,便留了下来给你们母子用。孩子小,要吃热汤热饭才长得快!”
    “实在太谢谢公公了,云衣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太监笑着摆手,说不用谢他。
    锦月接过食盒,在太监缩手的一瞬间看见他掌心有块火烧的疤,瞬间脑海里划过曾经的记忆——她见过这个疤痕,在很多年前。
    太监收拾完灶房,边锁门边说:“你若真要感谢,还当谢我从前的主子。当年我犯了事该杖毙,幸而主子慈悲饶恕,告诉我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我就一直记着这话……”
    锦月知道太监说的主子是弘允,看见那块疤锦月便想了起来。十四岁那年她偷入皇宫,躲在屏风后见过个手心有疤的太监挨打。
    冰凉雨夜,锦月捧着食盒心中一阵温暖,眼眶微微泛红。弘允虽不在了,却还留下了这么多点点滴滴的温暖,围绕在她身旁。
    *
    夜晚,更深露重。
    锦月想着与李汤的谈话,辗转难眠。身边,儿子小黎呼呼地睡成了个“大”字,香甜地睡得死死的。
    锦月拉过角被子盖住他的小身子,被子拱起来,像个小馄钝。
    锦月不觉一笑,想起时局。而下从皇帝到太皇太后都与东宫敌对,弘凌命途凶险。储君有长子地位会更稳固,可也正因此,会更多人想要除掉太子的皇长孙。小黎的身世实在敏感。
    而自己身份又是弑君逆臣之女,更是凶险。
    一想到太皇太后再查,锦月就后背发凉。若查到她在东宫,恐怕死的不只是她,太皇太后来查的本意就是针对弘凌,到时候定个东宫谋逆大罪,血雨腥风无可避免。
    反复权衡,这皇宫都不是久留之地。她必须尽快离开皇宫!
    而下,弘凌虽然已与她隔阂,而下却也是她离开皇宫的唯一出路。
    ……
    一夜淋漓细雨,清晨的凌霄殿满地落花。
    锦月天刚亮就来了,跪在殿外求见。
    李生路看了眼锦月,着急地转了一圈,第三次硬着头皮进殿去。
    “殿下,云衣姑娘在外头跪了一个多时辰了,真不见吗?”李生路想起方才所见,又胆儿颤地小心补了一句,“奴才见她两颊苍白,怕是跪得支持不住了。”
    弘凌在看大漠送来的信报。毛笔尖一顿,一团墨汁滴在宣纸上,弘凌眉头一皱,许久才低声说——
    “不,见!”
    锦月跪得双膝发麻,终于再等到李生路来回她话——
    “云衣姑娘,你先回去吧,殿下这会儿正忙着,恐怕今天都没有时间见你,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锦月望了眼殿门口,明了抿唇,低首:“好,那麻烦李大人转告太子殿下,云衣明日再来,一直等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锦月忍着膝盖的痛楚站起来,回念月殿。小黎最近总喜欢偷偷跑出院子玩儿,香璇卧病在床不方便照看,她得赶紧回去。
    锦月刚出了凌霄殿,香璇便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披头散发、两颊潮红,脚上只穿了一只鞋!
    “姐……姐姐,不好了,小黎被椒泰殿的人、抓走了……”
    香璇急得双眼泪直落。
    “什……什么!”锦月如当头挨了个霹雳,赶紧奔往椒泰殿。
    香璇体力不支,可想起锦月母子对她的好,也不顾锦月的叮嘱、吃力地远远跟在锦月后头。
    椒泰殿离念月殿不远,殿前是一片花圃和一块白玉石雕栏的广场。此时广场上有人声喧哗,一个膀大腰圆的凶妇正揪着小黎,她身后领着数个宫女太监,凶神恶煞!
    “小兔崽子你还敢踩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给我跪下!”
    她大骂,小黎硬是不跪。
    锦月见这场景心头发跳,扑过去将小黎拽进自己怀里护着。小黎见锦月立刻缩在她怀中,虽然没哭却抱住锦月的腿发颤,显然吓坏了。
    “不知发生了何事,嬷嬷竟要如此为难个小孩子!”
    金彩凤将锦月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见锦月粗布麻衣,确实如刚才奴才们通禀的是个粗使婢女,立刻没了最后的忌惮,一指锦月鼻子——
    “贱婢!你叫谁嬷嬷,我可是主子!”
    金彩凤怒冲冲地一哼:“你的儿子打伤了东宫的皇孙,!”
    锦月这才见凶妇身边站着个六七岁的男娃,捂着流血的鼻子又怒又怕的盯着小黎,又看看她。
    锦月立刻拍了小黎屁股一巴掌,“徐小黎你怎么回事,怎么能打人呢!”
    小黎本来忍着泪珠儿没哭,这下哇地一声就委屈的哭出来——“小黎没错,是那个坏孩子骂娘亲不干净,还骂我是野种,他说坏话就该打!呜呜呜……就该打,我没错……呜呜呜……”
    一听如此,锦月心知方才教训错了,心疼擦了他眼泪:“对不起,是娘亲错怪你了……”
    金彩凤一听来劲了:“我们勤风哪里说错了!贱婢私通生的就是野种,还不许人说了?真不知道东宫中怎么有你这种不干不净的狗奴才,还带个这么野蛮的贱种……”
    “你住嘴!”锦月忍无可忍,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被这般污蔑!
    金彩凤一凛,不料一个粗使婢女眼神如此凌冽,一时忘了接下去的话。她见过别宫的皇子妃,也没有这么凌厉的气场。
    锦月紧握着双拳,站起身怒视金彩凤。
    “我们母子在此自是天家安排,你是哪宫的主子敢如此质疑宫中的安排!你自称主子,敢问又是太子殿下的哪房姬妾,这东宫可没有那么多主子!”
    她一个三十多近四十的妇人,当然不是姬妾。金彩凤刚入东宫不久,虽身材蛮大魁梧,却不懂宫中规矩,闻言吓得满头大汗不知该怎么治住锦月,可在众奴才面前又拉不下面子,绷着脸命令——
    “满、满口胡言!把这贱婢给我、给我抓起来,掌嘴!”
    “不许抓我娘亲、不许抓我娘亲……呜呜呜……”小黎小小的身子挡在锦月跟前保护她,对太监又抓又咬,可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被金彩凤一把拽开,摔在地上!
    “小黎!”锦月心痛,可四个太监押着她肩膀跪在地上,令她动弹不得。
    小黎见锦月被抓住,呜呜哭喊——“不许打我娘亲、不许打我娘亲,呜呜呜……神仙叔叔……神仙叔叔!”
    金彩凤怒哼一声斥道:“还叫神仙,你就叫玉皇大帝都没用!”
    小黎泪汪汪地眼睛朝着远处一亮。

  ☆、第十七章 不配为亲

锦月闻言一个警醒,回头望去——
    一大群锦衣奴才、华盖如云,簇拥着那抹高贵的明黄,款款走来。
    可,他并不是一个人,身侧还有个端庄的美人紧挨着他。美人身着淡蓝色、刺绣牡丹锦裙,双臂揽着淡水红细纹天蚕丝披帛,白纱半遮面,虽穿着并不奢靡,可举手投足间端庄、大气,远望一眼,便觉像从富贵荣华的盛世走来的贵女。
    美人手中捧着刚摘下的红牡丹,而弘凌也没有穿朝服,而是宽松的太子便服——鸦青色缎子底、绣百兽朝月纹,月后蛟龙腾空,象征着他地位的非凡,他生得高大,久经沙场而身材健壮,更显得气度高贵凌人。
    好一对璧人呐!李生路说他在忙,原来是忙着陪美人逛园子。锦月不觉咬住唇,眼睛盯着那对款款走来的俊男靓女身上,余光瞥见自己,粗布麻衣跪在地上,与那华服美人犹如云泥之别……
    “姑娘,姑娘!你可要为小公子和奶娘做主啊……”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金彩凤,委屈地扑过去跪在美人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而被小黎打的男娃也呜呜呜大哭起来,对着美人喊“娘”。
    听那一声“娘”让锦月心中一梗。那秦弘凌是……
    蓝裙美人端庄不改:“奶娘、丰儿快起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金彩凤:“这个贱婢和她的野种儿子打伤了小公子,我来讨个说法,结果他们不但不道歉反而还凶神恶煞的抬出宫里的规矩,说要砍我的脑袋!”
    她胖成条缝的眼睛挤出两滴眼泪。
    “咱们是刚入东宫,可没想到连个粗使奴婢都敢欺负,奶娘是替姑娘不忿啊!”
    小黎本来被这么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吓得噤声了,听金彩凤的污蔑立刻醒过神、跳着挣脱太监的禁锢:“你撒谎你撒谎!是那个坏孩子骂我娘亲不干净,还骂我是有娘没爹的野种,你、你还要打我娘亲,你们都是坏人!”
    金彩凤:“我们小公子哪里说错,你娘就是……”金素棉一低脸,及时止住了她不堪入耳的话。
    金素棉拍了拍那孩子的背望了眼锦月这方,而后端庄不改,不疾不徐地朝弘凌扶了扶身:
    “东宫的人不论贵贱都是太子殿下的,此事全凭殿下做主,素棉相信殿下会公正裁决。”她摸摸丰斗的头,“丰儿不哭,义父不会让丰儿受委屈的。”
    小黎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看在弘凌怀里委屈大哭的孩子,又看看弘凌,渐渐扁了嘴、带着哭腔喊了声“神仙叔叔”,却没有得到回应。
    弘凌没应声,金素棉才见弘凌有些反常——他异常地沉着脸,盯着被太监押跪在地上的宫女,而那宫女也不怕死地冷冷盯着他,两人十分诡异。
    “太子殿下?”她唤了一声。
    弘凌俯看锦月的眼眸漾着寒波,许久后无声地轻勾了勾唇,一开口,如数九寒冬的北风刮过,所有人都不觉一凛——
    “本宫的人便是你的人,素棉无须客气,要如何,就如何吧。”
    金彩凤一听,故作委屈的脸几乎忍不住得意和兴奋,朝金素棉看。金素棉略作了些为难:“这……”她朝锦月和小黎这边看了眼,“看你们孤儿寡母也可怜,向奶娘和丰儿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再犯,便罢了吧。”
    金彩凤一听就道个歉,虽不甘心却也没办法:“跪下,给小公子和我磕头道歉,这事儿就算了,小公子大人大量,便不和你们计较。”
    小黎红着眼愤怒:“不道歉,我没有错,娘亲也没有错,神仙叔……”他想喊弘凌,可见弘凌沉着脸不说话,当即一颤说不下去了。
    锦月跪着,眼睛从未从弘凌的眸子上移开过,她要看清楚,她这辈子的痴心到底交给了个什么人!直盯得眼睛发酸、泛起了水珠,耳畔凶妇、太监、孩子的嘈杂都不能入耳,还有什么,比心头的绞痛更甚?这个男人就像个冷漠的神,站在面前,冷冷看着他们母子受难,甚至嘴角还凉凉的嘲讽着……
    她本以为,哪怕分开了,他至少爱过自己、依然对自己有些旧情的……
    “姑娘,看这奴婢是不想道歉,还是得动刑……”
    锦月闭了闭眼睛:“奴婢……道歉……”
    缓缓弯下僵硬背脊,锦月朝金彩凤磕头下去,额头贴着冰凉的石头地面,冰得透心的凉。
    “奴婢教子无方,让……小公子受了委屈,奴婢,罪该万死……幸得素棉姑娘恩赦,以后……绝不再犯……”
    金彩凤得意了,鞋子往锦月额前一伸:
    “道歉就要诚意,你儿子踩脏了我的鞋子,舔干净,今儿这事儿就过了。”
    金素棉轻唤了声“奶娘”,可见弘凌没说话,自己初来东宫确实需要树立威信,便也噤了声。
    锦月望着凑在鼻尖儿前的布鞋,缓缓低身,四下沉默,心和自尊碎裂的声音越发的清晰。她可以不要命,可是她还有孩子啊。
    人为了生存啊,究竟要卑躬屈膝到什么地步……
    双拳在袖子下收紧,弘凌冷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朝那只脚俯下身,缓缓张开了口,两滴泪珠滚落在地上,在云石地面晕出两朵水花……
    “够了!”
    两字如惊雷炸在众人头顶,不觉所有人都一颤,敬畏地看了眼神色莫辨的太子又赶紧低首。
    金彩凤吓得忙缩回了脚、噗通跪在地上,金素棉心道“难道过分了”,也惶恐地就要跪下去求恕罪,话还没出口便听这片东宫的“天”看也不看她、冷声说:“你先回去。”
    金素棉歉疚地低了首,走时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婢女,领着一干人往椒泰殿里头去。
    闲杂人走开,锦月人就保持着伏在地上的动作,一动不动。弘凌抬一抬手,让李生路将呜呜哭着的小黎哄着带下去。
    弘凌俯视锦月苍白瘦削的后颈脊骨,吸了口气,低声说:“你不是有话对本宫说吗,现在说吧……”
    锦月轻轻冷笑了声,瘦削的身子也跟着一颤,缓缓抬起脸来,血红的双目含着泪狠狠盯来。弘凌从未见过锦月这个神情,满面泪痕,恨意滔天,眼睛如利箭死死盯着他,让他不觉身形一晃。
    “好,我说……”锦月声音低沉如从寒潭里传出来,“秦弘凌,我……恨……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锦月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摇摇晃晃站起身,背着秦弘凌走了几步,顿了顿,“你这辈子,都不配做我和小黎的亲人!”
    弘凌紧握着的拳头指尖掐破掌心,气息有些不稳:“休怪我无情,只怪你……只怪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背叛了我!”。
    “是你背叛了我!”锦月回身怒瞪他,“是你秦弘凌背叛了我!”
    锦月抬眼逼回眼泪,收敛了所有脆弱情绪,只剩心如死灰的冷静:“秦弘凌,你永远……都对不起我萧锦月!”
    说罢便不再留恋一眼,决然而去。
    弘凌静静看着母子二人一瘸一拐走远,孩子红着眼睛一步三回头的看他,却不再看他“神仙叔叔”了。
    人去楼空,弘凌又在冷风里站了许久,李生路等不下去,试探着走过来问了声——“殿下,人已经走远了,咱们是去金姑娘那儿还是……”
    他话没说完,便见弘凌捂着胸口呕了口鲜血,赶忙扶住弘凌。
    “殿下!”
    弘凌抬抬手示意没事。近了李生路才看清一向冷漠地太子,眼睛泛着红血丝,隐隐有水光,低声问:“爱一个人,究竟是得到,还是成全……”
    “殿下问奴才吗?这——”李生路想了想,说,“那要看,爱得深不深。”
    “深当如何,不深……又当如何……”
    “奴才觉得,爱得不深就是想‘得到’,想要对方满足自己,如果真正爱得深,应该像爹娘那样,只要心爱的人过得好、过得幸福,自己就开心。”
    李生路说罢又觉卖弄了,低首。“奴才多话了,殿下恕罪。”
    弘凌低低重复了他的几句话,轻轻冷笑了一声,抬望天空,深深的闭上眼睛。昨夜牡丹园子的谈话又印在他耳畔……
    而后独自一个人,不知走去了哪里。
    **
    自得罪了椒泰殿的人,他们母子和香璇便被周围的奴才孤立了。原因无他,椒泰殿的人是太子大漠来的亲眷,是太子在乎的人,奴才们都怕惹祸上身,连灶火房的太监也不敢不与他们保持距离,可见那叫素棉的女子当真得宠。
    不过倒是奇怪,奴才们虽孤立他们,却再不敢暗地里说他们母子的流言蜚语,开始也有说几句“私通”“不干净”之流龌龊话的,可第二日都不见了踪影。
    这点,倒是好了。
    锦月那日跪地受凉,这几日都卧病在床上,幸得香璇不离不弃,一直照顾,小黎进进出出地端茶送水,好似成熟了些,最大的改变是再也不吵着说“神仙叔叔”了,而是拉着她的手说“娘亲赶快好起来,小黎会赶紧赶紧长大,保护你”之类的话。
    这日,锦月刚下床,打算去园子里找找看有没有草药,便忽然门口冲进来个白罗裙女子,一下扑进她怀里,呜呜痛哭、哽咽——
    “姐姐……姐姐!原来你没死、你没死……”
    熟悉的声音让锦月浑身一震,昏沉的脑子立刻无比清醒。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颤抖着手,锦月捧起怀中女子尖尖的小脸,不敢相信!
    “你……你是,映……映玉?”
    白裙女子泣不成声,满眼滚泪珠点头:“姐姐是我……是我……是映玉来找你了……”
    她一擦泪珠,看锦月脸颊消瘦、骤起了恨意,“姐姐受委屈了,我已经将那贱人的老叼奴打断了双腿,替姐姐和孩子报了仇!”
    她说罢,锦月才注意到院子外有嗷嗷的哭叫声。

  ☆、第十八章 姐妹相认

锦月从窗户往外一看,心惊肉跳——
    院中站着四个便衣短打胡服的武夫,而那日凶神恶煞的凶妇满地打滚地痛哭,裤腿上血迹斑斑。
    “姐姐别看那令人作呕的泼妇了,别让她糟坏了咱们姐妹重逢的喜庆。”
    屋外的痛叫声令锦月心头发慌,不过眼下也无暇顾及,有什么比本以为死了的亲人再次出现在面前更令人惊喜呢?
    锦月握住映玉纤细的手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回——
    面前的姑娘发黑,肤白,巴掌大的小脸儿略有些虚弱的苍白,梳着垂鬟分肖髻,点着几朵白中带粉的珠花,一袭白纱裙映着苍白的肌肤有一丝病态,却也更显得楚楚可怜。和锦月记忆里体弱多病、苍白模样相差无几。
    “还是五年前的模样,不过……略胖了些。”锦月欣喜莞尔,而后想到当年与秦弘凌的事,又沉凝下去,“这几年你在哪儿,过得可好?我是你长姐,却没有照拂好你……”
    锦月说着眼睛有些湿,映玉亦然,轻轻依偎在锦月怀中落泪哽咽:
    “映玉过得很好,只是苦了姐姐,在暴室……”
    话到此处便不成声,姐妹二人都想起了当年丞相府的□□,萧家本是大周第一显赫的氏族,朝夕间便被全部处决,爹娘成亡魂、亲人生死别。灭族啊!
    锦月轻轻抚着映玉颤抖的背:“都过去了,过去了,爹娘泉下有知我们还好好活着,也算安慰……”“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叮嘱我定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而今找到了你,我也对娘有个交代了……”
    映玉含泪默然点头,几度开口想说爹娘都不能成声,最后道:“当年和姐姐在河套小镇失散,姐姐被捕,我……机缘巧合,遇到了殿下,所以这些年……映玉都在大漠……”
    锦月微微吃惊,不想她竟然和一直在大漠,秦弘凌照拂着她。犹记当年,京兆伊和大司农带着士兵封锁个个大门,三重弓箭手趴在围墙上朝府里乱箭齐发,刹那哀声四起、鲜血四溅。一队刽子手冲进丞相府,大肆砍杀,她的婢女、奶娘、父亲、弟弟、姑姑……一个一个地,倒在血泊里,丢了性命……
    她带着妹妹萧映玉、弟弟萧青枫从破墙洞逃了出去,举目无亲、旧友更不堪依靠,她几欲崩溃的时候,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她要去大漠,去找秦弘凌,这个世上她只有依靠那个男人了,她只有他了,他说过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所以她带着弟弟妹妹千里迢迢,一路逃亡北上,虽然已是二月底,可漠北依然冰雪千里,她都不知道怎么走到边塞的。
    到了河套,她立刻给弘凌修书一封,解释了数月前分手是不得已,是不想将他牵连入谋逆之案,若他在长安被牵扯进来,势必被处死,而今已到塞外,她愿就此隐姓埋名,不管富有还是贫穷,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不离不弃。
    她忐忑地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等来了弘凌。他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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