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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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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正是五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内殿的窗扇洞开,有和风伴着鸟鸣声,依稀传入耳中,谢允坐的久了,再听殿外鸟鸣声,下意识侧目往窗外看,再回过头时,目光扫过东侧架上摆放的那柄剑时,眸光一颤,忽然顿住了。
那柄剑名唤太阿,乃是皇帝随身的天子剑。
谢允先前也曾在皇帝身边做过郎官,后来才调任门下省,自然识得这柄剑,只是那时候,剑柄上尚且没有现在佩的这枚玉坠。
他打量了几眼,总觉得这枚玉坠有些眼熟。
……倒像是枝枝几年前过生辰时,外祖父专程送的那枚,连玉坠下的穗子都一模一样。
若只是玉坠,相似也便罢了,可连底下穗子都一样,便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枝枝的玉坠,怎么会在陛下这儿,还被佩到太阿剑上了?
难道……
饶是谢允素来端和,骤然发现此事,也是心中骇然,面上变色。
顾景阳将那奏表翻了大半,方才停下,唤道:“谢卿。”
谢允心中惊骇,尚未回神,一时竟未应答,郎官微觉诧异,低声提醒道:“给事中,给事中?”
谢允回过神来,便见皇帝正垂眼望着自己,背上生汗,心中凛然,忙道:“臣在。”
顾景阳见他盯着那枚玉坠出神,也能猜度几分,淡淡一笑,道:“朕有些不明之处,要你细讲。”
谢允道:“陛下请问。”
这一问一答,几番往复,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谢允应对自如,心中却愈发躁动不安,见皇帝不再问了,方才松一口气,低头饮茶。
陛下与枝枝,当真是那种关系吗?
怎么也不曾听她提过?
淑嘉是陛下嫡亲外甥女,倘若他们成了,自己岂不是要管妹妹叫舅母?
还有,上月枝枝往扬州去玩,而陛下作色,也是自上月开始,难道竟同枝枝有关?
对了,几位宰辅之中,似乎只有阿爹没被陛下训斥……
谢允心中乱糟糟的,似喜似忧,五味俱全。
顾景阳将奏表细细翻阅完,已经临近午膳时分,便打发郎官们退下,又勉励谢允几句。
后者满心复杂,却听不进耳中,犹疑片刻,终于踌躇道:“陛下请恕臣冒昧……”
顾景阳淡淡道:“怎么?”
“李斯在《谏逐客书》中讲: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
谢允道:“臣先前曾为陛下郎官,也曾见过太阿剑,可那时候,上边似乎还不见珠饰,陛下说不必为外物所束缚,如今怎么……”
“是心上人送的。”顾景阳微露笑意,神态轻和:“朕若不佩,她见了,要发脾气的。”
……
二房里的谢莹即将出嫁,谢华琅同这堂姐感情深厚,又因她喜爱兰花,便打算亲自绣一张丝帕相赠,这日傍晚,一朵秀逸兰花将将绣完,却听女婢入内回禀,说是郎君来了。
谢府中所说的“郎君”,只有长兄谢允一人,而其余的郎君们,皆会以“二郎”“三郎”相称。
谢华琅听得有些奇怪。
较之庶兄庶姐,她同几个嫡亲兄弟,自然格外亲厚些,然而彼此年岁渐长,总要避讳,唯有最小的弟弟谢玮时不时来找她,上边两个兄长若有话说,多半是在母亲院中,又或者是书房,如今日这般直接过来的,倒很少见。
左右打量一圈,见没什么扎眼的,她方才道:“请哥哥进来吧。”
谢允离开太极殿后,在门下省枯坐了一下午,心神不宁,猜量种种,既忧心胞妹,又忧心谢家来日如何,归府之后,便先往谢华琅院中寻她。
“哥哥怎么过来了?”谢华琅亲自为他斟茶,奇怪道:“可是有事寻我?”
谢允打发女婢退下,再抬眼打量面前美貌鲜艳的幼妹,心中百感交集,半晌,方才道:“枝枝,你十三岁生辰那年,外祖父送你的玉坠哪儿去了?”
谢华琅不意他会这么问,神情微滞,偷眼打量哥哥一眼,试探着道:“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哥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谢允见她如此神态,便知此事为真,轻叹口气,道:“因为我在别人处见到它了。”
闺中女郎将贴身玉佩赠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意思。
他既如此言说,谢华琅便知是撞破了自己那点旖旎□□,心中隐约有些羞赧,低声道:“哥哥,你都知道了?”
谢允心中情绪翻滚,却不回答,只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阵子了吧。”兄长再亲近,也是异性,谢华琅以袖掩面,闷闷道:“这话阿娘问也就罢了,哥哥你就不要问了,多难为情啊。”
谢允闻言微怔,诧异道:“阿娘也知道?”
“当然知道。”谢华琅道:“终身大事,我怎么可能不同他们说?”
“他们?”谢允追问道:“阿爹也知道此事?”
“自然。”谢华琅将衣袖放下,不好意思道:“我让阿娘同他说了。”
谢允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怔然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也对,事关重大,不好宣扬。”
他虽是长子,但毕竟年轻,沉不住气也是有的,父亲与母亲将消息按下不提,也不奇怪。
谢华琅轻轻拉他衣袖,低声求道:“哥哥明白就好啦,可不要再同别人提起。”
谢允失笑道:“我岂是多嘴之人。”
“哥哥,”谢华琅不意那二人会遇见,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羞涩,还有些希望得到兄长祝福的期盼,她小声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呀?”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这个天子妹婿,难道是可以评头论足的吗?
谢允只能道:“龙章凤姿,好极了。”
……
这日是十五,谢家长房聚在一起用晚膳,如往日一般无波无澜,结束之后,谢偃唤了长子到书房去,父子二人手谈之余,兼谈公事。
“我听说你今日去了太极殿面圣,”谢偃落子,轻声问道:“是为了去岁官员迁贬的奏表?”
谢允道:“是。”
谢偃颔首,又道:“陛下怎么说?”
“差强人意,”谢允道:“临走时,陛下有所勉励。”
“你还年轻,将来的路很长,我与你叔父皆在朝中为官,再加上一个你,便有些扎眼了,”谢偃饮一口茶,道:“等县主生产之后,便往地方上去待几年吧。”
谢允自无不应:“是。”
谢偃听他应得这样痛快,倒有些诧异,笑道:“你没什么想问的?”
“阿爹韬略沉稳,远胜我数倍,”谢允由衷道:“儿子自无犹疑。”
谢偃不曾多想,闻言失笑道:“你怎么同枝枝一样,也学的油嘴滑舌了。”
谢允笑而不语。
……
第二日清早,谢华琅往东鹊山去,刚进道观,便见顾景阳站在院中,正同身侧衡嘉说话。
旭日东升,光线明亮,映得他面容清朗,原本疏离清冷的神情,也有了三分和煦。
谢华琅想起昨日哥哥说的话,颇觉雀跃,快步上前,扑过去抱住了他腰身:“九郎!”
衡嘉没眼看,忙不迭别过身去。
顾景阳伸臂扶住她,神情温柔,轻轻责备道:“不许胡闹。”
谢华琅才不吃他这套呢,搂住他腰,欢喜道:“你昨日见到我哥哥了?”
顾景阳心头微动,垂眼看她:“他同你说了?”
谢华琅笑道:“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她骑马而来,鬓发微乱,却更显明媚灵动,顾景阳心口发烫,着实喜欢,伸手替她将发丝抚回耳后:“这样也好。枝枝,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你哥哥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好得很。”谢华琅笑道:“你不知道,我这位兄长,面上温和,实际眼界很高,他既能这样说,便知九郎的确很好。来日到我阿爹阿娘面前,他们自然也会喜欢你的。”
顾景阳微怔,道:“他没说别的?”
谢华琅不解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顾景阳微露笑意,温和道:“你这位兄长,倒很沉得住气。”
第13章 可爱
沉得住气?
谢华琅眉梢微蹙,奇怪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景阳伸手过去,轻抚她眉尖,温和道:“随口说一句而已。”
谢华琅见他如此,倒没追问,挽住他手,一道出观散步,侍从们远远跟着,不敢上前搅扰。
已经进了初夏,天气不免有炎炎之态,然而现下毕竟是清早,晨光未歇,微风拂过时,舒适的刚刚好。
谢偃年轻时,也曾是蜚声天下的才子,而卢氏出身的邢国公府,也是书香世家,受父母影响,谢华琅颇通文墨,因自身性情,颇好老庄。
顾景阳出家,也算是入了道门,二人独处时,免不得会有所言及。
谢华琅听他语出精妙,心中敬佩,颇觉赞叹:“九郎高才,若肯出仕为官,来日未必不可封侯拜相。”
顾景阳听得一笑,道:“你真这么觉得?”
谢华琅侧目看他,目光含笑:“此处只你我二人,我糊弄你做什么?”
顾景阳只是笑,神情敛和而温缓,倒没有再说什么,谢华琅见他如此,爱撩拨人的毛病又犯了,正待说句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
她顺着那声音望过去,奇怪道:“九郎,你有没有听见有猫在叫?”
顾景阳道:“听见了。”
谢华琅目光往声音传出之处搜寻:“我们去看看吧,听声音,好像是只幼猫呢。”
“看了做什么。”顾景阳淡淡道:“牲畜野性难驯,跳起来抓到你怎么办?”
“不是有九郎在嘛。”谢华琅扯住他衣袖,撒娇的摇了摇:“只听声音细弱,便知是只幼猫,怎么会伤人?”
顾景阳有些无奈的看她一眼,倒没再反对,与她一道过去,仔细寻找那只发出叫声的猫。
“我最喜欢这种软乎乎、毛茸茸的小家伙了,多可爱呀。”谢华琅往那儿走时,尚且未曾停口:“道长,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顾景阳神情平淡,道:“我只喜欢枝枝。”
谢华琅不意他会说这种话,一时怔住,下意识侧目看他。
顾景阳未曾察觉,将面前斜倾的枝杈拨开,继续道:“虽然你既不软乎乎、也不毛茸茸,但在我心里,却是最可爱的。”
谢华琅停下脚步,不再向前,他回头去看,有些诧异:“怎么了?”
“道长,你变啦。”谢华琅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心中的欢欣就像滚沸了的水一样,咕噜咕噜直往上冒:“从前一心一意假正经的那个你哪儿去了?”
顾景阳先前不过有感而发,听她如此言说,方才反应过来,眼睫微颤,神情中有些隐忍的羞赧。
他转过身,避开了她目光:“想听我说的是你,我既说了,你又取笑我。”
“我可没有取笑你。”谢华琅忙凑过去抱住他,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欢喜:“九郎这情状,我真是爱极了。”
“哪有女郎将这种话挂在嘴边的?”顾景阳轻斥道:“不检点。”
他是端方惯了,谢华琅听得满不在乎:“别人又听不见。”说完,还踮起脚尖,在他清俊面颊上“啾”了一口。
顾景阳斜她一眼,她也不介意,下巴微抬,神情戏谑,一脸你奈我何的无赖。
日光透过茂密的林木树叶,斑驳的洒在她身上,青春正好,连目光都是明亮的。
顾景阳似乎是着了魔一般,恍惚间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一吻。
“走吧,”他回过神来,轻轻道:“再不过去,你的猫兴许已经跑走了。”
……
顾明修便在衡嘉身侧,远远瞥见这一幕,眼珠险些吊在地上。
“她,皇叔,他们怎么——”
他面色惊骇,结结巴巴道:“内侍监,这是怎么回事?”
谢华琅若在此,便能认出这是她第一次见顾景阳时,坐在他身侧,曾经出言反驳她的年轻道士,可惜他们彼此离得远,未曾见到。
“郡王不是已经见到了吗?”虽然离得很远,但衡嘉唯恐惊扰到远处那二人,仍旧将声音压得很低:“何必再问。”
顾明修心中正如万马奔腾,江河滔滔,纠结良久,方才道:“皇叔他,他是什么意思?”
衡嘉低笑道:“陛下暗令内侍省准备大婚仪典,与一干制物。”
顾明修惊呼道:“皇叔打算立后?”
“嘘。”衡嘉以指掩唇,低声道:“出我之口,入郡王耳,此事便到此为止,即便是江王殿下,也请郡王不要提及。”
顾明修一日之内连挨了几发天雷,心神大乱,现下颇有些萎靡,倒知道此事严重性,呆呆道:“我不会同父王讲的。”
……
顾景阳在前,谢华琅在后,一道往先前听见猫叫的地方去了,却不曾见到猫的踪影。
顾景阳淡淡道:“许是走了吧。”
“不会吧,离我们过来,总共也没过多久啊,”谢华琅不死心,目光四顾,道:“应该还在附近才对。”
“枝枝,”顾景阳眉尖微动,似乎有些隐忍,忽然道:“你对什么东西,都这么好奇吗?”
莫名其妙的,谢华琅从他话里听出几分酸意来,回身看他,别有深意道:“我听这话有点怪呀。”
顾景阳同她对视几瞬,别过脸去:“随口一问而已。”
谢华琅却不肯信,绕到他面前去,伸手轻戳他面颊:“就一只猫而已,重九哥哥,你就别呷醋了。”
顾景阳扶住她下颌,叫她转向另一侧:“找你的猫去。”
“算了,不找了,”谢华琅道:“我要是再找,重九哥哥要不高兴的。”
顾景阳道:“我哪有这么小气?”
谢华琅歪着头看他,问道:“真的?”
顾景阳道:“真的。”
谢华琅道:“那我可就去找啦。”
顾景阳轻轻颔首。
林中树木茂密,但并不杂乱,似乎是被人专门修整过的,谢华琅怕裙摆脏了,用手提起,往西侧干净的岩石上去了。
她目光在四遭转了几圈,却不见那只猫的影子,顾景阳以为她要放弃了,却见她半蹲下身,细声道:“喵喵喵~”
他没忍住,唇畔露出几分笑意,等过了一会儿,毫无动静,见谢华琅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喵喵声,方才道:“好了。可以走了吧?”
“不走。”谢华琅依依不舍道:“再找找嘛。”
“一只猫而已,”顾景阳道:“你若喜欢,改日我送你几只便是。”
“那怎么能一样?”谢华琅闷闷道:“我要是想养猫,要多少有多少,可我现在就是想找方才那只。”
“枝枝。”顾景阳温和道:“不许胡闹。”
谢华琅诧异道:“这怎么算是胡闹?”
“只是一只猫罢了,找不到便找不到,”顾景阳道:“何必非要那么执着?”
谢华琅道:“你是觉得我不讲道理吗?”
顾景阳眉头微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有。”谢华琅站起身,瞪着他道:“你要讲道理,还是要我?”
“自然是要枝枝。”
顾景阳轻叹口气,道:“好了,方才是我不好,语气重了。可那只猫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们也回去吧,好不好?”
说完,又轻拉她衣袖,示意返回。
谢华琅甩开他,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又觉得生气,停下脚步,回那岩石上坐了,闷头不语。
顾景阳回身去看,就见那小姑娘满脸都写着不开心,既不看他,也不说话,失笑之余,又有些无奈。
他转身回去,在她面前半蹲下身,目光含笑,温柔注视着她。
谢华琅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然而现在跟他开口,又有些拉不下脸,索性梗着脖子不吭声了。
顾景阳身体前倾,在她额上轻吻一下,却又学着她先前情状,轻声道:“喵喵喵。”
那般寡情清冷,高不可攀的他,居然这有这样的时候。
谢华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板起脸道:“我还生气呢。”
顾景阳只静静看着她,却不做声。
谢华琅被看的久了,少见的红了脸,轻轻推他一下,撒娇道:“你快哄哄我嘛!”
顾景阳微露笑意,伸臂抱她入怀,在她肩头温柔的拍了拍,转身坐在了那岩石上。
谢华琅伏在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有极淡的蓬莱香气息,面颊余温未消,而他也不曾言语,轻轻搂住怀中人,彼此静默的空档里,竟也颇觉温情脉脉。
夏风自林间穿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响,仿佛连人的心都乱了起来。
“道长,你学坏了!”谢华琅越想越不对劲儿,攀住他脖颈,面颊微红,叫道:“你从前不会这么逗弄人的!”
“活该。”顾景阳道:“谁叫枝枝这么可爱?”
第14章 玉佩
谢华琅清早出门,直到傍晚时分,方才归家。
也是赶得巧了,她刚在府门前下马,迎面便撞上谢偃归府,身侧是府中三郎谢朗,谢华琅心中暗道不好,正待躲开,却被叫住了。
“枝枝,你随我来。”谢偃面上有些疲惫。
谢华琅跟着入府,却悄悄给堂兄谢朗递了一个眼色。
后者会意,温声劝道:“枝枝还小,爱玩些也是有的,伯父累了一日,便不要为此劳神了。”
“我还没有说你!”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却是捅了马蜂窝。
谢偃恨铁不成钢,训斥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为几只蛐蛐儿跟人打架,被人告到我那儿去,丢人现眼!”
谢华琅这说情的人选挑的委实不好,谢家满门芝兰玉树,谢朗也极聪慧,只可惜无心仕途,喜好交友玩乐,每日招猫逗狗,时不时的还捅个篓子,叫二叔操碎了心。
她先前还道这位堂兄怎么会同阿爹一道回来,现下方才恍然。
提及此事,谢偃余怒未消:“滚去祠堂跪着,等你父亲回府,听他发落便是。”
谢朗道:“伯父,阿爹会打我的!”
“打得好!”谢偃道:“即便他不打,我也要打的!”
谢朗求救的目光投过来,谢华琅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哪里敢开口说情,在心里道了一句自求多福,便轻咳一声,侧目避开了。
谢朗愤怒的瞪她一眼,垂头丧气的往祖祠去了。
谢偃早察觉他们这些眼神官司,只是懒得理会,等到了书房,屏退侍从,落座之后,方才开口道:“我近来朝中事多,无暇照看府中,也没怎么同你说话,你倒好,每日早出晚归,比我还要忙碌几分。”
谢华琅便站在他面前,眼珠一转,便要上前撒娇:“阿爹。”
“你给我站好了。你阿娘吃这一套,我可不吃。”
谢偃手中折扇敲她一下,哼笑道:“枝枝,你坦白说,到底是相中了什么人?”
谢华琅迂回道:“对于我而言,自然是世间最好的人。”
“避重就轻。”谢偃摇头失笑,道:“倘若真是个上好人选,你早就直言了,何必遮遮掩掩到现在?”
他微微肃了神情,沉声道:“莫说是良贱不婚,士族通婚时,若是彼此门第差得多了,仍旧会有人非议,你既说他门第不显,却不肯说别的,可见他身上其余的问题,必然比门第之间的差别更大。”
姜还是老的辣,谢偃宦海沉浮多年,历经太宗、先帝、郑后、今上四朝,眼光之精准,远不是谢华琅此时能比的。
她静默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谢偃也不开口,只静静注视着她。
如此过了许久,谢华琅方才小声道:“他就是很好。”
谢偃微笑道:“那你便叫他来,让阿爹见一见。”
谢华琅怎么敢应?
阿爹或许不会介意门第上的差别,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门第,还有别的东西。
不说别的,只说他们彼此之间相差的二十岁,就足以叫全家人一起反对了。
谢华琅少见的有些忐忑,手指紧捏住压衣的玉佩,方才勉强叫自己有了些底气。
谢偃端坐椅上,腰背挺直,只是平静看着她,并不曾出声催促。
“……阿爹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哥哥吗?”谢华琅脑海中灵光一闪,试探着道:“哥哥见过他之后,可是赞不绝口。”
谢偃面色果然柔和了些:“真的?”
“我拿这个骗阿爹做什么?”谢华琅见有门儿,忙道:“再晚些,哥哥便会归府,阿爹一问便知。”
长子看似温和内敛,心气其实是很高的,这也是高门子弟的通病,顺风顺水惯了,一般人看不进眼里去。
谢偃总算有了几分满意,轻叹口气,道:“你们兄妹几个啊,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
已经是傍晚时分,书房里光线昏暗,谢华琅去掌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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